1
江一明陷入沉思:从监控录像中看金小刚是故意撞到小货车上的,他会不会得了绝症而替人杀梁轩,得到一笔巨款,然后怕被抓捕而自杀呢?还有一个问题让江一明感到心慌: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金小刚就是杀害梁轩的凶手。
罗卡定律说只要嫌疑人去过现场,就会留下一些什么,然后带走一些什么。可是,从现场提取到的5种指纹里没有金小刚的指纹,难道金小刚和梁轩喝红酒时,金小刚戴上了隐形手套吗?或者他把手指涂上了胶水?
他们还从现场提取到6种生物样本,这些样本的DNA都做出来了,和金小刚的DNA进行比对,也没有符合的。按理说金小刚在扼杀梁轩时,要付出全部力气,因此可能会出汗,为什么没有在现场提取到他的体液呢?金小刚是何方神圣,能想得如此周密?
如果金小刚没有被车撞死,没有关键性和排他性的证据,案子即使结了,也有可能被检察院退回来,要求他们重新侦查,或者即使检察院同意起诉他,也有可能被法官宣判无罪。现在的法官不像30多年前的法官,只相信证据,不相信口供。
还有一点使人后怕:就是金小刚的父母要追究周挺的责任,因为在没有证据下去追捕嫌疑人是不妥当的,而周挺去追金小刚时,他是同意的,因此,他也要为此负责。
当晚金小刚的父母就来认尸,并向江一明询问事由,江一明耐心地和他们解释,并告诉他们:如果金小刚不跑,是不会被车撞死的,他们在执行任务时是可以追捕嫌疑人的。幸好他们没有在此事上和江一明纠缠,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还有一点让江一明费解:金小刚只和梁轩通过两次电话,而且是最近一星期内通的电话,梁轩并没有把金小刚的手机号码存入通讯录中,是梁轩不把他当好友,还是不敢把他的手机号码存入通讯录中呢?
他们对金小刚和他父母的银行账户进行了调查,没有发现这半年来有巨款汇入,难道金小刚是激情杀人?不,不,不,绝对不可能是激情杀人,如果是激情杀人不可能戴上隐形手套?
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梁轩脖子上的掐痕和金小刚戴上手套的手指长度与宽度是相似的。这算是比较有力的证据,但是,如果梁轩是被一个和金小刚的手指相同长宽的人掐死呢?其实,厉害的律师是可以把这个证据推翻的。总之,这是一桩不完美的案子。
还好江一明写结案报告时,方理华看了,他同意江一明结案,因为嫌疑人已经意外身亡,刑警队就没有必要把卷宗移交给检察院,中国法律是不追究死者责任的。
江一明打电话给梁英,告诉她谋杀她父亲的凶手已经在追捕中被车撞死,她随时可以来刑警队,把梁轩的尸体领回去下葬。梁英在电话里哭得很大声,她求江一明帮忙说情,让防疫指挥部放她回家办丧事。江一明说他不会帮她求情,然后就挂断电话。他怕听梁英那椎心泣血般的哭声,也不可能违反政府的防疫政策为她求情。
江一明还在想金小刚的案件时,门被敲响了,他刚刚想说请进,结果门就被推开了。只见一个穿着一套暗红色呢连衣裙的妇女向他走来,疾步走到他面前问:“请问你是江队吗?”
“是的,我是江一明,请问你是?”他看见她火急火燎的样子,就知道她有急事。
“江队,求求你帮帮忙吧,我老公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我在三天前就去江南区分局报案了,可是他们一直爱理不理的,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我老公……”说到这里,她抽泣起来。
江一明稍微愣了一下说:“既然江南区分局已经立案调查了,他们肯定会尽心尽力调查,不可能爱理不理的。我们警察是非常负责任的,绝对不会敷衍了事。”他认真一看,原来她穿的是路易威登限量版的裙子,便知道她是个有钱的阔太太。
“但是,我更相信你们1号重案组的能力。”她的声音纤细中带着苍老,其实她才45岁。她的五官非常标致,皮肤也很白,身高将近170厘米,只是微微发胖了,气质优雅、端庄、内敛,别有一番魅力。
“好吧,你把情况说一说,我看能不能帮得上你。”
“我老公名叫童明商,今年55岁,是雄发能源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也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我们公司资产将近20亿,我们家占51%的股份,是本市最大的民营能源公司。我老公是在一星期前,也就是3月1日那天下午失踪的。”
“他以前有没有发生过失联的情况?”江一明想:像童明商这种人不管在公司里或者在家里,肯定都很强势,有时不和妻子打一声招呼就带着小情人去游山玩水,这种事情他见过不少。
“没有,我记得我老公有过两三次在三天内没有打过电话给我,但是,从来没有超过一星期的,第六感告诉我:我老公这次可能遇害了……”她又抽泣起来。
“你不要着急,事情也许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请问你的贵姓芳名?”江一明从茶几的纸盒里抽出几张抽纸递给她擦眼泪。
她边擦泪边说:“我名叫朱丽雅,原来在雄发能源集团公司当开发部经理,后来我和老公结婚之后,就在家当全职太太了,我和老公是二婚,婚后我们生了一男一女,儿子在厦门读大一,女儿在市实验中学读高一,女儿周末才回家……我老公和前妻生的大女儿去美国留学了,现在家里只有我和保姆。”
“你有没有问过几个副总,或者和童明商亲近的人,他会不会去别的地方开会,或者出国考察、学习、旅游之类的?”
“我打电话问过25个我老公的好朋友和几个副总,他们都说不知道我老公的去向。我真的好心焦啊!万一我老公遭遇不幸,我都不知道如何才能活下去,他就是我的一切啊!”豆大的泪水又从她眼里涌出。
“你打童明商的手机时,系统是如何回答你的?”
“系统语音说:‘您好!您所拨打的手机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我听这个声音耳朵已经听起茧了,这是我一辈子最讨厌叫到的声音!”
“你去江南区分局报警时,是谁接待你的?”
“是治安队的潘奇,听说是队长。”
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江一明:童明商可能已经遇害了,但是,他没有表露出来,他必须当失踪者家属的定海神针。何况没有见到尸体是不能判定人已经死亡的,如果嫌疑人杀人之后毁尸灭迹,警察是拿嫌疑人没办法的。
泰国有个法官名叫卡纳功,明知五个罪犯合谋杀人,但是没有完整的证据链,结果依法宣判五个嫌疑人无罪。他气愤难消,觉得对不起神圣的法律,于是对准自己的心脏开枪自杀。这件事情轰动全世界的法学界。江一明当时看到这条新闻,也泪流满面,感叹警察和法官是多么无奈!
“这说明江南区分局对童明商失踪案还是很重视的,毕竟童明商是江南区的知名企业家……你先回家吧,我们马上去江南区分局了解情况。你放心吧,我们一有消息,马上就通知你,你在家耐心等待,千万不要想不开哦。”江一明和风细雨地说。
“我听你的。”说罢她就站起来,准备走出去,江一明又叫住她,递给她一张名片,叫她想起可疑的事情时,随时给他打电话。她向他深深地鞠躬,表示感谢,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办公室。
江一明到办公区叫上周挺,和他一起驱车向江南区分局方向驶去,半小时之后,他们到了潘奇的办公室,潘奇正好和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泡茶,人看见他俩来了之后,知趣地向潘奇告辞了。
“江队,周警官,坐下谈吧,我知道你们‘无事不登三宝殿。’刚才两个朋友正好带来几包好茶,来品尝一下。”他没有站起来和他俩握手,这已经成为默契,因为疫情防控期间大家都免掉了俗礼。
“刚才那两个人是不是有事求你?如果这样的话,那可是腐败哦……别急,我跟你开个玩笑,我也不是圣人,偶尔也会收些小礼物,特别是茶叶,我的贤内助出奇好茶,尤其是武夷山的茶叶。”江一明笑着说。
“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我觉得这种传统文化很好,让人感到亲切、温馨、礼貌。”
“不仅仅是中国讲究人情,全世界都一样。美国总统选举,绝大部分都是候选人的朋友出资的,有的朋友或者亲戚竟然出了上亿美元,但是,这在美国不犯法……我们是来了解童明商失踪案的。”江一明拿起一盅茶,呷了一口,茶汤果然奇香无比,沁人心脾,余甘绵长。
“我们正在查,但是询问了童明商的关系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我们怀疑他是故意躲起来,极有可能去和小情人去度假了。”
“现在天网工程几乎遍布城市的每个角落,怎么会不知去向呢?”江一明觉得有点蹊跷。
“根据雄发能源集团公司的万利顺副总说,童明商是于2月28日傍晚下班之后,第二天早上没来上班,直到下午上班时间,秘书有一份文件要童明商签字,但是找不到他,打他电话也不通,所以才知道他失联了。后来万利顺打电话给朱丽雅问童明商是不是生病在家休息?这才让朱丽雅警觉起来,于是到处找童明商,就找不到了。”
“雄发能源集团公司在能源大厦里,他下班时应该会经过大堂,监控录像应该能看到他的去向吧?”
“我们在监控录像中看到童明商了,他戴着口罩和墨镜,从能源大厦后门离开了,神神秘秘的样子。万利顺说,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童明商下班之后,不是自己开车回家,就是司机开车送他回家,但是,那天下班他从大厦后门离开了,后门是吉安路,没有监控录像,所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们认为他会去哪里呢?”
“我们判断:一是他步行进入了林船村,去会见某个人;二是乘出租车离开了。我们正在走访排查,还安排3个民警查看周边的监控录像,但是没有结果。这不符常理啊,一个集团公司的老总偷偷摸摸地溜出去干吗?”
“有没有对童明商的手机进行定位?”江一明也感到奇怪。
“我们的技术员对他手机进行定位了,但是手机没有信号,无法定位。”他双手一摊说。
“哦,这说明童明商的手机电池被人拆卸下来了,或者手机被人扔进水里,以及埋入地下。潘队,事态很严重啊。这样吧,你们把报警记录和走访笔录交给我们,由我们来接手,一个知名企业失踪这么多天,不是件小事呀。”江一明神情凝重地说。
“行,我马上去拿资料给你们。”潘奇说完就走出去,一会儿拿着几本走访笔录进来,交给江一明。随后江一明和周挺就向他告辞了。
回队之后,江一明把情况向吕莹莹说明,叫她带视侦组想办法从吉安路的监控录像中将童明商找出来,并把朱丽雅发给他的童明商的照片发到她手机上。
“江队,快下班了,难道又要让我们加班?我们刚刚把梁轩被杀案给侦破了,你还没奖励我们呢,我和莹莹姐眼圈都黑了,想在一个月内找到男朋友是奢望呀。”温小柔笑眯眯地对着江一明撒娇。
“你就不怕吃胖找不到男朋友吗?”江一明回怼她。
“男朋友不是必需品,唯有美食和美貌不可辜负,我是一个有了美食可以耽误青春的小女人。怎么样?别那么小气嘛,照老规矩,破了一桩大案之后,你这个当领导的就应该请我们吃一顿的。”温小柔不依不饶,在刑警队只有温小柔敢这样要求江一明。
“好吧,今天我请大家吃晚饭,但是不能喝酒,只能喝饮料,我们就在前面的‘老地方’吃湘菜,吃完晚饭之后,必须加班到深夜。我也陪你们一起加班,我要看潘队交给我的卷宗。”
“嘢!太棒了,谢谢江队的恩宠。”温小柔伸出手和吕莹莹击掌欢笑。
“用词不当,好像我是暴君似的。”江一明瞟她一眼,笑着走出办公区。
下班之后,7位组员来到老地方湘菜馆吃饭。这家菜馆共有三层楼,是个四合院,名叫谢苑。谢苑除了外墙用砖砌之外,屋里全是木结构。解放前是一个大地主的家,解放后被政府没收,当作人民公社办事处,改革开放之后,政府把它卖给台湾的一个老板,老板把它装修成餐馆,一直使用至今。
院子里有一个大天井,种着十几棵桃花,有的桃花刚刚长出花苞,有的桃花已经开得很热闹,许多蜜蜂飞来飞去,在花蕊间采蜜,采完一朵花蜜之后,又飞向另一朵花,钻进花蕊继续采,忙得不亦乐乎。
温小柔想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诗句,忍不住想上前折下几枝来观赏,忽然被江一明叫住:“爱花之人,哪有折花之理?如果每个人来吃饭时,都折下几枝花,哪里还有桃花供人欣赏?”
温小柔一听,知道自己错了,于是对着桃花喃喃地说:“桃花呀桃花,我们真是有缘无分啊,不能与你曾经拥有,只能与你惊鸿一瞥了。”说罢蹲下去,把飘落在地上的花瓣一一捡起来,放进口袋里。她不忍花瓣被人踩碎,变成污泥,有点林黛玉惜花葬花的样子。
吃饭时,江一明把童明商失踪的情况向大家说一下,然后商量如何寻找他的下落,吕莹莹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查看监控录像,如果知道童明商大概的去处而又没有监控录像的地方,可以用搜索犬帮忙,找到童明商只是迟早的事情。
温小柔不喜欢在吃饭时谈案情,但是,她又不敢说出来,只好默默地吃菜喝椰子汁,这餐饭吃了差不多一小时。其实一旦有案子,大家吃饭都不踏实,尤其是在不能喝酒的情况,就没有往日的活跃气氛了。
2
第二天,江一明一来上班,吕莹莹就来他办公室汇报情况。江一明看她眼圈更黑了,还打着哈欠,看来是熬了好几个小时的夜,他赶紧安慰道:“莹莹,你们辛苦了,今天不用来上班了,回家睡觉。”
“江队,你是不是质疑我老了?我上午睡一会儿,下午就能上班……我们从吉安路的安防监控录像中找到童明商,他上了一辆牌号长A1564的丰田卡罗拉,向北方驶去,一直到龙头山下的蝴蝶谷入口处才下车,下车之后就向路上方走去,后来就没有监控录像了。”
“我哪敢笑你老了?我这是关心你!据我了解,童明商有两辆轿车,一辆是保时捷;一辆是凯迪拉克,都是200万元以上的豪车,他怎么可能坐卡罗拉去龙头山呢?他是什么时候在蝴蝶谷口下车的?”
“2月28日傍晚六点半,他下车之后,就往蝴蝶谷方向走去,我觉得很奇怪:如果他想去蝴蝶谷的话,可以直接叫卡罗拉司机拉他去,为什么要走路呢?难道他是为了锻炼身体而选择走路吗?”
“不太可能啊,蝴蝶谷路口到蝴蝶谷度假村大概3公里,而且全部是上坡路,走到度假村最少需要45分钟,甚至一个小时,他这种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老总,能走到蝴蝶谷度假村吗?”
“不一定,他55岁,走3公里不成问题。不过,那是吃晚饭时间,按理说是不会爬坡到度假村的。我上车辆登记系统查了那辆卡罗拉的车主,他名叫丁路,是靠滴滴打车生活的,我打电话问他童明商的情况,他说不认识童明商,童明商是用打车软件雇他的车的。”
“他肯定是去会见哪个重要人物,或是关系密切的大领导,又或者去见地下情人,否则不需要如此秘密。你认为呢?”江一明看着她问。
“还有一种可能:他是去见商业间谍。”
“你思维很灵敏啊,我没想到这点。有没有发现童明商走出蝴蝶谷路口?”
“我和小柔只看了8小时的监控录像,目前还没有看到他走出蝴蝶谷,如果他不是从蝴蝶谷出来,我们就无法在监控录像中看到他。不过,我认为童明商九死一生,因为他的手机无法定位,没有一个大公司的老总会把手机的电池拆卸下来逃避追踪的,因为他不是逃犯。”她忧心忡忡地回答。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江队,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如何找人,你比我更内行呀。”她笑着说。
“集思广益,兼听则明。我认为童明商可能死在蝴蝶谷或者蝴蝶谷附近,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搜索犬帮忙。”
“江队英明!”她又是一笑,然后走出办公室,忽然又回头说,“我和小柔去休息室睡一会儿,你需要我们时,随时叫醒我们,我们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柔弱。”
江一明叫她好好休息,然后打电话给肖兵,把情况向他说明。江一明和肖兵是老朋友,不用过多的套,肖兵答应立即带一只最好的追踪犬来配合他们的工作,但是,必须有失踪人的体味作为嗅源,否则不行。
肖兵现在是警犬培训基地的队长,他培训出来的警犬是全省甚至全国最优秀的,这些警犬配合市局完成了几百件追踪、搜索、缉毒等任务,受到领导的一致好评和奖励。
江一明和周挺去童明商家里,向朱丽雅要来一双童明商穿过的皮鞋,因为鞋子里有童明商的体味,随后他们就回队了。
江一明回队之后,肖兵和他的助手金光已经在他办公室里等候。江一明看他们带来的不是血迹追踪犬小虎,便问:“肖队长,怎么不是小虎呢?”
“小虎今年11岁了,已经光荣退役了,小虎是血迹追踪犬,和气味追踪犬的分工是不一样的。这只是追踪犬,名叫小熊,今年刚刚5岁,正青年,是一只非常优秀的追踪犬,有3亿个嗅觉细胞,如果不受干扰的话,能追踪110天之内的气味,可连续追踪150公里,直到找到目标。江队,你放心吧,小熊保证能完成任务!”
“嗯,有你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这是失足者童明商穿过一年的皮鞋,给你。”江一明把包裹在塑料袋里的鞋子交给肖兵之后又说,“我们出发吧。”
于是,除了吕莹莹和温小柔之外,五个男警和肖兵、金光一起,开着两辆警车向蝴蝶谷方向驶去。40分钟之后,他们到了蝴蝶谷路口,大家下了车。金光打开塑料袋,把童明商的皮鞋拿出来,让小熊嗅,嗅了十几秒之后,小熊点头表示记住了,然后沿着通往蝴蝶谷度假村的水泥路往上追寻。
小熊走得比较慢,大家都担心这么多天过去了,童明商的气味会被风吹散,肖兵却非常自信,叫他们不用担心,小熊是一只耐心的追踪犬,工作有条不紊,而且十分专注。
小熊追踪了大概一公里之后,从路上走下去,路边是一片松树林,松龄大约20岁,很规范地生长着,林间铺满了厚厚的松针,地上长着蘑菇、太阳花和齿轮花,还有蜗牛在地上爬行。
小熊追踪了大约500米之后,突然向前飞奔而去,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停下,不停地叫起来。肖兵笑着对江一明说:“小熊找到人了,不过,应该是一具尸体。我能从小熊的叫声中听出它的悲伤。”
大家赶紧停下脚步,穿上鞋套,戴上手套,向小熊走去。当他们走到那里时,果然发现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尸体的脸色已经变黑,发出恶臭,应该死去多日了。罗进把薄口罩扯掉,戴上加厚的口罩,走近尸体,看见尸体的胸口衣服上全部被污血染黑,对江一明说:“死者是童明商,他应该是被锐器刺破心脏而死的。”
“嗯,大家仔细勘查现场,不要放过每一寸土地。”江一明说完就转头对肖兵说,“谢谢你们的大力协助,你们可以先回去,免得在这里受蚊虫叮咬。”
“好吧,我们回去了,辛苦你们了。”肖兵说完转身就和金光走了。
江一明看他们走后,走到罗进面前问:“童明商大概是哪天死的?是他杀还是自杀?”
“尸体已经形成轻度的巨人观现象,尸斑也被淡化了,几乎看不出来,尸僵消失了,肛温为20度,和环境温度相等,根据尸体的腐败程度,再结合这几天来的环境温度判断,死者应该死于六天前,也就是3月1日上午到深夜。具体时间要等尸检结果才知道。”罗进大声说着,因为口罩有隔音作用。
“是他杀还是自杀?”
“我看过尸体的伤口了,死者是被人用一把双刃匕首刺中心脏,造成失血性休克死亡的。匕首笔直插入死者的胸腔里,是他杀。如果死者是用右手或者左手拿着匕首自杀,伤口肯定有斜角,但是伤口没有斜角,可以断定是他杀,再说哪有人跑到这深山老林来自杀的?从高楼一跃而下多爽快,用匕首自杀最少要痛苦4到5分钟,直到死者失去意识,才不会痛苦。”
“可是监控录像证明童明商是2月28日傍晚六点半走进蝴蝶谷的,怎么会到3月1日早晨8点以后才被人杀死呢?难道他和凶手整整谈了11个小时?”江一明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不太理解,可能死者和凶手是好朋友,或者情人吧,具体情况要等我们抓获凶手之后才知道。江队,我已经检查好了,打电话叫人把尸体运回法医中心吧。”不知道为什么,罗进今天有点想吐,因此就想早点把尸体运回去。
江一明点点头,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市局的收尸员,叫他们快点来运尸体,接着他把位置发给收尸员。他又打电话给朱丽雅,把童明商已经被人杀害的消息告诉她,叫她来市局法医中心认尸。江一明本来不想这么快就给她打电话,但是,他向她承诺过,一有消息就通知她,所以必须给她打电话。
童明商的尸体拉回市局法医中心之后,罗进和助手就开始解剖,严格按照程序去做。先是拍照,接着把死者的衣服剪开,保存好,再从尸体表面上提取物证,然后把污血冲洗掉,又对尸体和伤口进行拍照,最后才用解剖刀对尸体进行解剖。这个过程非常烦琐复杂,两个人最少要用8个小时才能完成。
此后还要化验死者的血液,做病理分析,判断死因和死亡时间,以及对附着在尸体上的物质进行化验,甚至要对粘在尸体上的蛆虫进行化验……工作量非常大,特别是站着解剖尸体,需要很好的体力,否则难以胜任,但是,罗进是个任劳任怨的人,极少抱怨工作的辛苦。
第三天上午,罗进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江一明看过尸检报告后,召集大家开会。大家陆陆续续走进会议室。
雨水节气过后,这座城市就会经常下雨,正式进入“杏花烟雨江南”的图景中,一直要到芒种,绵绵烟雨才会收敛起来。此时,窗外下着中雨,吹着狂风,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有案子时,大家的心情就没有平时轻松了,如这阴郁的天空,毕竟又一条宝贵的生命被人扼杀,可以说刑警比大多数人都悲天悯人,因为这些悲剧都是人为造成的。
“罗进,老样子,开始说吧。”江一明声音比平时大了一点,这主要是受下雨的影响。自古以来,许多诗人都把江南烟雨描写得非常美,其实他们最讨厌烟雨天,因为雨水不仅会冲洗掉许多证据,还会给他们的走访调查带来影响。
“死者童明商今年55岁,是雄发能源集团公司的总经理,他被人用双刃匕首刺中心脏,造成失血性休克死亡,刀刃刺入心包6厘米,一刀致命。死亡时间是3月1日8点到24点。死者的血液酒精含量为220mg/100ml,没有毒素和麻醉品,经过化验证明:胃内容物为烤羊肉和红葡萄酒。”罗进每次讲话都简单扼要,因为大家都听得懂,无须多加解释。
“为什么现场没有发现空酒瓶和羊骨头呢?”小克不解地问。
“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罗进回答。
“现场有哪些痕迹和物证?”江一明看着吴江问。
“现场比较干净,但是,还是留下了鞋印,鞋印是40码的男鞋留下的。因为前几天下过雨,鞋印被雨水冲毁了,鞋印比较模糊,所以判断凶手的身高和体重的范围比较大,凶手身高大约168到173厘米,体重55到60公斤,但是有点蹊跷:凶手的步态像女人。”
“女人?女人穿着男鞋吗?”江一明疑惑地问。
“步态和鞋印有矛盾,我们都知道女性骨盆宽,所以,女性迈步的时候,重心向左右移动幅度较大,而且导致腿一侧的骨盆也会稍稍跟腿向前;两腿交替,骨盆也随着晃动和扭动,形成女性特有的扭动式步态。所以,从步态上看凶手是女人。”
“会不会这个男人的走路姿势本来就像女人呢?男人也可以学女人的姿势走路吧?很多电影有男扮女装,学女人说话、走路、扭身吗?”周挺问。
“所以,无法判断出是女人穿男鞋,还是男扮女装,故意干扰我们的视线。”
“如果女人穿男鞋,鞋底和泥土的着力点不同吧?也就是说女人脚掌没有压到泥土的那一小部分的深度会不同吧?”周挺继续问吴江。
“如果凶手特制一双鞋子,比如在鞋子里装上钢板,这样鞋子印在泥土里的鞋印就很平均,所以受力几乎相同,看不出更多的细节,总之,狡猾的凶手是可以用各种办法干扰我们侦查的。”
“老吴,你更倾向凶手是男人还是女人。”江一明问。
“我认为是女人的概率比较大,如果男扮女装,男人要学女人走那么长的路,是难以做到的,我和小克顺着嫌疑人的鞋印往南方追踪,追了大概500米,发现一路上的鞋印留下的步态都是女人的。”
“有没有别的痕迹,比如凶手用过的物品和生物样本?”
“没有,现场非常干净,连羊骨头和空酒瓶都被带走了,说明凶手的反侦查能力比较强。我认为凶手和死者关系非常亲密,他俩坐在一张宽大的野餐垫上吃烤羊肉,喝葡萄酒,凶手趁死者不注意,把死者杀死了,然后用野餐垫把所有东西都包在一起带走了。”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计算过死者流在地上的血,大概只有2000毫升血,而另外的2500毫升左右的血被防水的野餐垫包裹起来带走了……但是,我认为凶手可能是男人,死者身高为175厘米,体重为80公斤,比较胖,他的胸口离心脏为10厘米,而匕首刺入心包6厘米,总共16厘米,一般的女人没有那么大的力气,除非受过训练。”罗进说。
“说来说去,还无法锁定凶手是男人还是女人。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的。”江一明说。
“会不会是女人把童明商骗到现场,把他灌醉,由男人把他杀死呢?”吕莹莹说。
“莹莹,你想象力很丰富,你以为是写小说呀?现场只有童明商的鞋印和凶手的鞋印,除非凶手会飞!”小克瞟吕莹莹一眼,认为她的想法太天真。
“不一定哦,以前不是有凶手驾驶单人飞机飞到现场去杀人吗?还有翼装飞行杀人、背飞行包杀人、无人机喷洒毒素等等这些杀人方式吗?”吕莹莹针锋相对地回答小克。
“我觉得可以去走访一下蝴蝶谷度假村的老板和员工,因为站在度假村上方可以清晰地看见有没有飞行器飞往现场,顺便问一下童明商2月28日晚上是否在度假村住宿,他总不可能在现场过夜吧?”温小柔说。
“这样吧,莹莹和小柔带视侦组查看蝴蝶谷附近的监控录像,老吴和小克继续去现场寻找凶手往哪个方向去,他总要走上马路吧?上马路就能从监控录像将他找出来,我和周挺去蝴蝶谷走访,顺便去查童明商得罪过什么人。”江一明把任务安排下去。
3
江一明和周挺开车去蝴蝶谷度假村。蝴蝶谷距离溪口乡龙江村的盘山公路将近3公里。蝴蝶谷非常大,大概有25000亩,海拔580米,而市内平均海拔才80米,大部分是密集的松树林,因此这里的空气特别新鲜。
蝴蝶谷原来名叫农家乐,后来改成度假村,除了有餐厅之外,还有30栋独立的民宿,夏天很多市民来此游玩、住宿,这里处于风口之中,夏天特别凉快,周围种着各种花卉,吸引着无数的蝴蝶来此吸食花蜜。因为谷里有成千上万的各种蝴蝶而被人称为蝴蝶谷。
他们来蝴蝶谷好几次了,最早是来蝴蝶谷捣毁制毒工厂的,最近是去年8月勘查现场收工之后,江一明请全体组员来吃晚饭,当时是农历七月七,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也是中国的情人节。温小柔还朗诵起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无比感叹,骂王母娘娘无情地拆散牛郎织女。
周挺把车开进度假村门口的停车场之后,就下车和江一明走进大门。老板娘是一个漂亮的少妇,大概35岁,她一看见他俩,马上从大堂边的沙发站起来,疾步向他俩走来,抱拳向他们作揖:“两位警官,好久不见,欢迎光临,请问你们是来吃饭还是住宿?”她笑容可掬,笑时旋起两个很深的酒窝。看上去像在江湖混了很久的人,世故、圆滑、礼貌。
“对不起,我们是来办案的,想找你了解情况,有清静一点的地方吗?这大堂好多人。”江一明笑着问。他没想到7个多月没见,她一下子就认出他俩来,可谓记忆力超强。
“当然有啊,到我办公室去喝茶吧,我们边喝边聊。”她转身向前走,边走边往后对他们说,“天天下雨,地上很滑,两位警官小心点。”
“谢谢!”江一明不得不佩服她的细心周到,这种女人想没出息都难,“细节决定成败。”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
他们走进二楼的办公室,老板娘请他们坐下说:“虽然已经春暖花开,但是山上的气温还是很低,我们开暖气吧?”她征求他们的意见。
“不用,不用,我们没有那么娇贵,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出来的,严寒酷暑对我们来说是小菜一碟。你也坐下来吧……请问你会认识童明商吗?”江一明气地说。
“认识呀,他是我市知名的企业家,偶尔会来我们这里吃饭或者住宿,但是一年最多来两次,我们这个草窝哪能容得下他这样的金凤凰?”她伸手去抽水泡茶。
“你最近几天都在这里上班吗?——哦,我还没问你的贵姓芳名呢。”
“什么贵姓芳名?我的姓名很土的,名叫李艳红,我父母都是农民,不会取高雅的名字。春天来了,山上的花朵慢慢开了,蝴蝶也飞回来了,所以游比冬天多起来,我必须在这里坐镇。”
“请问2月28日晚上到3月1日早晨童明商有没有在你们这里住宿,或者用餐?”
“没有,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他了,他最后一次在我们这里住宿应该是去年春天吧?对,是去年暮春,当时满山的杜鹃花都盛开了,成千上万的蝴蝶也飞来了,他是来赏花的。”
“你不可能见过每个来住宿的顾吧?我们想看你们的住宿登记。”
“没问题,我打电话叫前台登记员把当天的登记表发到我手机,让你们查看就行了。”她一边为他俩筛茶,一边打电话前台服务员,叫她把江一明要看的登记表发过来,然后挂断电话,对江一明点点头,“请稍等,你们很快就能看到登记表了。”
三分钟之后,她手机收到了信息的提示音,她打开看了一下,把手机交给江一明说:“这就是2月28日的住宿登记表,请你过目。”
江一明看了一会儿,发现当晚只有21个人入住,有11个是外市人,有10是本市人,但是没有童明商的名字。这是登记表的截图,应该不会作假,老板娘也没必要作假,她知道得罪刑警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尤其是开民宿的老板,如果警察要找他们麻烦是很难经营下去的。因为大部分黄、赌、毒案件都发生在宾馆里。
“去年暮春童明商来这里赏花的时候,他和谁一起来?”
“这……我忘了……”她犹豫一下说。
江一明瞬间看出她矛盾的心理,作为度假村的老板娘有责任为人保守秘密,何况童明商还是个亿万富翁,如果得罪他,生意没得做不说,弄不好还受到他的打压。
“你不用为他隐瞒事实了,告诉你,他已经死了,就死在你们度假村下面大约1500米的松树林里。如果你们妨碍我们查案,是要负责任的。”江一明好心劝说。
“啊?我们度假村怎么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事?”
“消息被我们封锁了,童明商是我市知名企业家,他的生死会关系到不少人,你也必须保守这个秘密。说吧,当时童明商和什么人一起来?”
“是和一个女孩,他俩在我们度假村住了两夜,当时是我亲自为童总办入住手续的,是用童总的身份证登记的,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不愿意出示身份证,我为了不得罪童总这样的贵,只好同意,他俩住两夜消费了35000元……”
“你不认识那个女孩吗?”
“当然不认识,我只听到童总叫她小娜。”
“你说说那个女孩的情况吧,有哪些特征?比如身高、体重、容貌、口音等。”
“她大概30岁吧,身材很高,至少175厘米,体重……应该110斤左右,高鼻子,大眼睛,睫毛特别长,一头酒红色的披肩发,好像是河南的口音。我认为她不是童总刚刚从夜总会认识的小姐,而是童总的小情人,因为她似乎把童总当作老公一样对待。”
“你有没有发现2月28日傍晚到第二天早晨蝴蝶谷里有无人机或者直升机飞过?”
“咹?没有,蝴蝶谷是禁飞区,本市飞往上海、杭州、北京的班机都从蝴蝶谷上空飞过,是非常繁忙的空域,是绝对禁止无人机和直升机飞行的。”她微微皱着眉头说,她不理解江一明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那你有没有发现当晚有异常情况,比如旅深夜外出之类的?”
“没有,我从中午就开始上班,一直到深夜12点才下班,12点之后,我们的大门必须上锁,因为担心失窃。”她继续给他俩加茶。
江一明和周挺离开她办公室之后,又去询问了12个服务员和两个保安,他们都说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也没有看见童明商来过。江一明想:那个神秘的小娜会不会是凶手呢?
江一明把李艳红带回刑警队,把她交给吕莹莹,叫她向吕莹莹详细描述小娜的体貌特征,用电脑对小娜进行画像,画好之后,再上传到警务通去,让全市的警察去寻找小娜。因为小娜和嫌疑人的身高和体重相差不多,所以必须把小娜找出来。
第三天,江一明和周挺带着小娜的画像去找雄发能源集团公司的副总万利顺,现在他暂时代替童明商的职务。
万利顺小童明商一岁,他们是一起创业的,也是发小,但是,他只占公司10%的股份。原来俩人股份相当,但是,万利顺年轻时非常好赌,赌输了就把股份卖给童明商,他被童明商狠狠地骂了好几次,对他说:如果你再不戒赌,把股份全部卖完的话,只能流落街头。
直到45岁,万利顺才被童明商骂醒,这时万利顺在公司只剩下5%的股份,价值250万,童明商对他说:只要他肯戒赌,他就无偿送给他5%的股份。在童明商的劝说下,他终于醒悟过来,坚决戒赌,连看人打麻将都不看。因此他才拥有公司10%的股份。
万利顺和童明商都是非常精明的商人,可谓是经商的天才,他俩合力经营公司,从10年前大几千万资产,发展到现在近20亿资产,可谓扶摇直上,非常顺利。万利顺也拥有2亿资产,而这2亿中,有1亿是童明商送给他的,所以,他对童明商非常感激,如果不是他劝他戒赌,他现在可能一无所有。
童明商被人谋杀后,他感觉自己的最大靠山倒了,他真的把童明商当作亲哥,有人在时,他叫童明商为童总,没有人在时,他叫童明商为大哥。所以,童明商的死对他打击很大,精神萎靡不振,像丢了灵魂似的。
虽然他极有可能接替童明商的职位,但是,他深知自己的能力不如童明商,因为童明商不仅对市场有精准的眼光,而且和官方关系非常密切,现在童明商死了,有些权高位重的官员未必看得起万利顺,所以,他非常担心公司的前途。
童明商是一个城府很深又精于计算的人,很多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比如拿钱财贿赂官员,他是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因为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公司每年有5000万的公关费,如果不够就童明商自己掏腰包,他知道自己拥有10亿资产一辈子都花不完,所以他经常做慈善,每年都要给慈善机构捐款几千万元。童明商非常喜欢卡内基的那句名言:“在巨富中死去,是一种耻辱。”
万利顺中等个子,头发已经发白,也谢顶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应该是不懂得保养造成的,也可能比较焦虑。不是所有有钱人就不会焦虑,不少名利双收的人得抑郁症自杀,比如张国荣。
“万总,我们知道你和童明商关系非常铁,所以,来向你了解情况,你要实话实说,不得隐瞒,否则是要负责任的。”江一明坐在万利顺宽大的真皮沙发上说。
“江队,我恨不得立即将杀害童大哥的凶手抓捕归案,把凶手碎尸万段,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我们公司没有童大哥,可能前途黯淡……”他说不下去了,眼里涌出泪水,悲伤地抽泣起来。
“请节哀顺变,你的心情我们是理解的,但是要将凶手抓捕归案,必须你的配合。”江一明掏出小娜的照片,递给他看说,“万总,请问你会认识这个女人吗?”
万利顺接过打印的彩色照片,眯着眼睛,仔细地看起来,看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说:“这个人我不认识,她是谁啊?”
“有证据证明这个女人是童明商的地下情人,她也有可能是凶手。”
“何以见得?”他似乎不相信江一明说的话,皱着眉头,看向江一明。
“我们调查过了,去年4月15日到16日,童明商带着这个女人住进蝴蝶谷度假村的豪华套房,两天花掉35000多元,童明商叫她小娜,你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没有,从来没听过。小娜?听上去好像是夜总会坐台小姐的艺名,难道是童大哥临时找的女朋友?”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抬头纹和法令纹深得像刚刚犁出来的地。
“可是度假村的目击者说小娜不像是童明商临时的女朋友,而是她的情人,因为她在童明商面前就像妻子一样自然,从来不用媚态来讨好童明商,如果是临时带去的女人,我想小娜肯定会百般讨好童明商,因为遇到这么有钱的大老板机会难得。何况欢场中的女人更懂得哄男人开心,否则,就是自砸饭碗。”
“童大哥非常注重形象,他如果包养情人的话,一定会非常隐秘的,也不会告诉我,一旦形象受损,将影响公司的生意,所以,我真的不知道童大哥带女人去蝴蝶谷度假村事情。而且,童大哥从心底里看不起只能有好看皮囊而没有有趣灵魂的女人,说透了,他对女人的要求非常高,不仅颜值和身材必须是出类拔萃的,还要有大学文凭和才艺,比如要能唱歌跳舞,甚至会写诗,简直像导演在选演员一般挑剔,因为童大哥和我只是初中生,只有高学历的女人才能让他动心。”
“所以,这更能肯定小娜不是他临时找来的女朋友,而是他的情人。除了小娜之外,童明商还有没有别的女人?”江一明端起一盅茶喝了一口,因为空气的湿度很大,他以前在警校读书时小腿骨折过,此时竟然隐隐作痛,这种发痛极少发生,难道自己真的老了?
“这……童大哥最看重的是事业,极少为某个女人动心,不过,十年前,他认识了一个省演艺学校的学生,她名叫车枫香,俩人偷偷摸摸相处了两年,后来车枫香要求童大哥和嫂子离婚娶她,结果被他果断拒绝了,车枫香说不离婚也可以,叫他送她去美国深造,童大哥同意了,他不喜欢这种整天纠缠他的女孩,宁愿花钱把瘟神送走。当时童大哥一次性付给她300万元,从此就断绝了联系。”
“车枫香现在在哪里?多少岁了?”
“听说还在美国,嫁给了美国人,但不知是真是假。今年已经32岁了,她本来一心想当一名演员,没想到最后却嫁给了外国人,我想她过得不会快乐吧。其实童大哥很讲义气的,只要不触犯他的底线,他会尽量满足女人的要求。”
“童明商在生意上有没有仇家?我们查过很多谋杀案,尤其是企业家被杀案,发现50后到70后的死者在积累财富过程会得罪不少人。”
“嗯……这话怎么说呢?我们肯定有竞争对手,在对付对手时,童大哥是很有手段的,他会想尽办法搞垮对手,或者雇佣黑道人物威胁对手,或者贿赂高官给对手施压。总之,为了达到目的,我们是可以不择手段的。”万利顺知道在江一明面前隐瞒事实是没有用的,所以坦率直言。
“有具体的人吗?”
“具体的人?我已经记不清了,因为发生这种事情已经很多次了,我得好好想想再告诉你们,这样吧,让我好好回忆一路走来得罪过什么人,把名单和公司名称写在纸上,然后拍照发给你,我现在心里很乱,理不出头绪,真的对不起。但是请你们相信我,我欠童大哥的大恩大德只有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才能报答。”他双手不停地揉着太阳穴,好像头痛发作了。
江一明和周挺看他状态很差,理解他的痛苦,只好告辞。
4
吴江和小克到钻石水岸别墅区找朱丽雅,她住在A区16栋楼。小克按响门铃之后,很快有人来开门,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小克问:“你好,请问你是童明商的亲戚吗?”
“哦,不是,我是童总的保姆关山玉,你们是?”
“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来找朱丽雅女士,请问她在家吗?”小克边说边掏出警官证让她看。
她看过证件之后说:“朱大姐在二楼休息,她精神很不好,要不你们过一段日子再来吧?”
“你开什么玩笑?人命关天,案情如火情,我们必须将杀害童明商的凶手早日抓捕归案,绝对不可能拖延时间。”小克冷冷地望着她,她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的态度这么凌厉。
“好吧,你们先在一楼坐一会儿,我上楼去请朱大姐下来。”她的表情瞬间从冷淡变得低三下四。有些人是要给她压力才会服软的。小克和吴江经常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可谓心有灵犀。
10分钟之后,朱丽雅从宽大的月牙形楼梯走下来,她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另一只手按在胸前,好像心脏有问题。她脚步缓慢地往下走,眼睛看着阶梯,生怕会摔倒似的。
她走到他俩的面前坐下,有气无力地说:“让两位警官久等了,你们喝茶吧?我叫阿英下来给你们泡茶,我现在浑身无力,不能为你们服务了,实在抱歉啊。”
“朱女士,不要气,我们刚刚喝过茶,如果有外人在,询问不方便。”吴江看她一眼,微微吃惊:她精神萎靡,像秋天被霜打过的茄子,脸色和嘴唇很苍白,眼里充盈着深深的悲伤,像胶水一般浓得化不开来。
“吴警官,你们找到了杀我老公的凶手是吗?”她渴望地看着吴江。
“对不起,破案是一个非常艰难和复杂的过程,需要投入大量的警力、物力和时间,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凶手抓捕归案,给你们带来抚慰……请问你知道童明商有仇人吗?”
“仇人?应该没有仇人吧?这要有多大的仇,才会杀害我老公呢?”
“童明商有没有得罪过人?”吴江换一种问法。
“我们公司建立于1998年,开始只投入200万元,24年来,公司不断壮大,直到现在拥有20亿资产,在资本扩张的过程中,肯定会得罪人。我老公非常聪明,他会想尽办法打败竞争对手……唉,往事如烟,不堪回首。”她伸手捏了捏太阳穴,眼里溢出泪花,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
“雄发能源集团公司具体经营什么?”
“开始是什么赚钱就经营什么,比如购买森林,建水电站,购买煤炭,原始股票,开采各种稀有矿石……品种繁多,一下子说不完,我们公司发展最快是早期在红头山开采了大量的钼矿和钨矿,这两个矿产位于北市栋梁镇古坪村的红头山,连续开采了15年。后来国家开始搞绿色产业,我们才被迫停止开采,但是已经被我们公司赚了10亿元,可谓盆满钵满。”
“公司在开采矿石的过程中,一定得罪过不少人吧?”吴江想起周挺的父亲周山因为在山村办化工厂,使当地多个村民罹患癌症,招来杀身之祸的案件,心里就一阵难过。因为开采矿石肯定会破坏植被,污染水源,所以可能得罪当地村民。
“是啊,我们开采钼矿和钨矿时,破坏掉大量的森林和农田,还污染了两条河流,但是,我们公司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给当地村民合理的补助和赔偿,并且和村委会签订了合约,应该不可能有村民会因此诱杀我老公,而且,我们已经8年没有开采矿石了……”她忽然停下来拍胸口,向自动垃圾桶里吐口水,边吐边说,“对不起,自从我老公被杀之后,我就一直想吐。”
“没关系,这是心理和生理遭受巨大打击造成的现象,斯人已逝,不可能起死回生,请节哀顺变……现在你们公司主要经营什么?”吴江觉得村民报复杀人的可能性比较小,因为一个卑微的村民是无法把集团公司的董事长约到密林深处去的。
“自从国家允许民企开采和购买石油与天然气之后,我们公司就把主要资金投入到石油和天然气的贸易中,我们主要是向沙特一个名叫特比的石油公司采购原油,然后运到炼油厂提炼成品油,虽然利润不太高,但是每年可以赚两三亿人民币。”
“哇,你们公司好厉害,我听说民营的炼油很难生存,没想到你们公司一年能赚这么多钱……公司还有别的业务吗?”
“有,前年我们在西岩市溪谷镇购买了10000亩成材的杉木林,当时是4500元一亩买来的,现在可以卖7000元一亩,一是因为杉木长大了;二是因为通货膨胀,造成杉木也跟着涨价,当然,这是要有预测市场能力的。”
“听说炼油需要有雄厚的资金,你们的公司有能力吗?”
“我们公司向各个银行贷款,用杉木林、矿产、炼油厂、股票、房产抵押给银行,从中贷款将近15亿元,加上公司的10亿元流动资金,已经足够周转了……非常幸运的是,2月24日俄罗斯和乌克兰爆发战争,如今才过去12天,石油和天然气价格暴涨了15%,我们预计会涨到40%左右……哦,我想起一个人……”朱丽雅忽然停下,陷入沉思。
“什么人?”吴江看着她在探寻。
“他名叫马远山,2020年2月初,我们公司准备竞标购买西岩市溪谷镇的杉木林时,有一个名叫远山采购公司是我们最强大的竞争对手,我老公把他叫来商量,给他200万元,叫他不要参与竞标,但是,总经理马远山不同意。
“在竞标日一个星期前,马远山出事了,他在黑猫迪吧跳舞时,头部被两个混混用洋酒瓶砸伤了,被送到医院去抢救,结果医生诊断他是中度脑震荡,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才出院,因此,他错过了竞标,我们公司顺利买下了杉木林。
“打他的两个混混被警察抓捕归案,赔偿了马远山的医疗费,被判刑6个月。但是,马远山认为是我老公雇佣两个混混打他,造成他错过竞标,损失上千万元,他要求办案警察严查,并赔偿他的损失费。
“江南区分局民警开始审问两个混混,但是,他们一致说马远山在跳舞时撞到其中一个名叫林旭晓的人,林旭晓一怒之下才拿起酒瓶砸他,从监控录像中确实看见马远山撞了林旭晓,而马远山说自己是被另一个名叫彭飞的混混推一下,才撞到林旭晓的。但是,监控录像证明鼓飞没有推马远山,因为舞池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加上人多,监控器没有拍摄真实情况。
“最终江南区分局的民警没再追究林旭晓和彭飞的责任,于是,法官只判他俩入狱6个月,这让马远山十分愤怒,跑到我老公办公室来威胁我老公,他说总有一天要杀掉我老公。
“我老公性格非常刚强,从来不吃他这一套,于是,叫保安把马远山拖出公司,还打了他一顿,从此,马远山不敢再来闹事,因为他知道我老公背后有高官支持,所以,他认输了……他会不会因此怀恨在心,杀了我老公?”她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吴江。
“这是一个很好的线索,我们会去调查的,你有没有问童明商,是不是他雇佣林旭晓和彭飞去打马远山?希望你能说真话,这对我们办案很重要。”
“我问过我老公了,他没有承认,也没有不承认,只叫我不要过问公司的事情,好好相夫教子,享受人生。于是,我就不敢深究了,不过,以我对我老公做事风格的了解,他有可能雇佣林旭晓和彭飞把马远山打进医院。”
“他还有别的仇人吗?”
“我自从结婚之后,就很少过问公司的事情,除非有重大事情,我才会向我老公打听情况……我感到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很不清醒,思维能力也很差,一下子想不起别的事情来,等我想到可疑的事情来,我再和你们联系吧。”她的头向后仰,靠沙发背上,闭上眼睛,好像无力抬头似的。
吴江看她这样子,便递给她一张名片,然后告辞了。
他们走出朱丽雅的家之后,小克问:“吴哥,你认为马远山会杀童明商吗?”
“他有很大的杀人动机,但是,他不可能把童明商约到深山老林去将他杀害,因为童明商不会相信马远山,不过,马远山有可能利用和童明商很好的人,约他到现场,将他杀害。罗进说过,凶手也有可能是个男人,这个男人有可能是马远山。”
“不对啊,现场只有两种鞋印,一个是童明商的,另一个是凶手的,步态是一个女人留下的,你的推理不符合逻辑呀。”小克没想到吴江竟然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
“哈哈,我们办案应该像写小说一样,想象力要很丰富,大胆推测,小心求证,是我们办案的原则……假如凶手不用在现场留下鞋印呢?”吴江在卖关子。
“哪怕凶手像武侠剧的高手会轻功,也会在松软的泥土地上留下足迹呀。而江队和周挺已经调查过,蝴蝶谷上空是禁飞区,没有人敢乘直升机去现场作案,因为龙头山上有民航的飞行器监控点,24小时在监视着禁飞区。”
“为什么我们到现在还弄不清凶手是男是女?我们假设是女人把童明商约到案发现场,把童明商灌醉,然后就离开了,男凶手则跑出来,把匕首捅进童明商的心脏,这样就和现场提取到的痕迹不矛盾了……”
“不,还是矛盾的,因为现场只有两种足迹!”小克还是想不明白吴江为什么会这样说。
“别急,你听我说下去……童明商血液里的酒精含量为220mg/100ml,属于严重醉酒状态,所以,他一直在野餐垫上沉睡,女人把童明商灌醉之后就离开了现场,因为她没有杀人的胆量,她也要有不在场证明,所以,只能让男凶手去杀童明商……”
“直接一点吧,凶手是如何进入现场的?”
“这正是我要说的重点。你有没有发现案发现场的松树非常密集?而且排列得很整齐?我目测过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大约3米,如果凶手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他可以从这棵树爬到那棵树,因为树枝已经很粗大,而且互相交叉,如果借助工具的话,就更容易了。凶手就是这样进入现场的,杀完人之后,再从树上逃走,于是就不可能在案发现场留下痕迹。”
“哦,我怎么没有想到这点呢?吴哥,你的脑子里装满了智慧,在下实在佩服!”
“所以,我们还是要去找马远山询问情况。”
小克在手机上输入“长江市远山采购公司”几个字,网页上显示出这家公司的详细资料,有法定代表人,具体地址,经营范围,注册资金等。公司位于江北区江北大道140号的山海大厦18楼。
小克打电话给前台小姐,问马远山有没有在公司?小姐问他是什么人?有没有预约?小克说是市局刑警队的,不需要预约。前台小姐听了之后,只能说马总在公司上班。
马远山已经知道吴江和小克要去找他,他把办公室门打开等候,看见前台小姐带着他俩进来之后,赶紧向前打招呼:“听说两位警察要来,我已经把人打发走了,请坐下喝茶吧。”
马远山的身高大约175厘米,60公斤左右,今年38岁,长得清秀文雅,略高的鼻梁,不小不大的眼睛又黑又亮,嘴巴偏大,嘴唇红红的像女人,前额很宽,理着寸头,看上去干净利落,手脚敏捷,像当过兵一样。
“马总,我们是为了调查童明商凶杀案来的,请你好好配合,实话实说,否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吴江的语气虽然柔和,但是话意刚硬。
“这是肯定的,配合你们调查是我的义务,我一定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他低下头去按抽水器的按钮,小水泵发出细微的“嗞嗞”声。
“听说你和童明商产生过矛盾?”
“对,曾经有过节,童明商太不厚道,为了夺取利益,他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杀人放火,是一个隐藏在人海里的恶魔。”他气愤地说着,脸色由白转红。
“你有证据证明他杀过人,放过火吗?”
“我没有证据,但是并不等于他没有杀人放火过,因为干这些坏事不用他亲自出马,他只需付钱就行了。”
“我们的法律是遵从疑罪从无的原则,没有证据就不能说他杀人放火……不说这些,说说你和童明商的之间的矛盾吧。”吴江微微侧过身,看着坐在他身边的马远山说。
“那些屈辱的往事已经成为下酒菜,我不想再提。”他摇摇头,深深地叹一口气。
“你忘了刚才的承诺了?”
“好吧,既然你们想揭我的伤疤,我只能忍痛说了。我和他的矛盾只有一次,就是他找人把我打成脑震荡,住院了半个月,搞得无法参与西岩市溪谷镇杉木林的竞拍,最终让他公司竞拍成功,赚得盆满钵满,而我损失了将近1000万元。”
“这件事情朱丽雅和我们说过了,当时由江南区分局治安大队对此案进行了调查,最后由江南区法庭裁决,判决林旭晓和彭飞入狱6个月,赔偿你的医疗费和误工费共计5.5万元,难道你不服?”
“当然不服,5.5万元算什么?不够我请贵吃一餐饭。江南区分局的警察都被童明商收买了,不去审问那两个故意打我的混混,让童明商逍遥法外,他们还在背地暗暗嘲笑我的无能!”他大声说着,好像吴江和小克是童明商的帮凶似的。
“办案的警察肯定审问过林旭晓和彭飞,否则,检察院会把案件发回江南区分局重新侦查的。这点我深信不疑。”
“他们只是随便询问一下,走走过场而已,从没给他俩压力,比如疲劳审讯,或者逼供……”
“对不起,疲劳审讯和逼供是违法的,如果被督察机关知道,负责人会被革职,甚至会被追究法律责任。请问3月1日上午8点到深夜12点,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吴警官,你把我当作犯罪嫌疑人吗?”他委屈地问。
“是的,所有和童明商发生过矛盾的人,都是我们的嫌疑人,你也不例外。”
“那天我生病了,在家里躺着,昏睡了一整天,可能是吃了感冒药的原因吧。”
“有人证明吗?”
“有啊,我老婆在家陪我,因为我发烧了,不想吃饭,她在家磨豆浆给我喝。直到第二天,我才好一点。”
“好吧,今天就谈到这里,希望你没有说谎。”吴江说完就和小克走出马远山的办公室。
5
“吴哥,你认为马远山有可能杀童明商吗?”小克坐在驾驶室上问,他的眼睛看着前面的世贸大厦。
“有杀人动机,还有雇凶杀人的能力,别看他的注册资金只有1000万元,但是,真实资产上亿,这看他办公室的奢华装修就知道,而且他穿的西装是阿玛尼限量版的,是由著名的意大利裁缝大师手工制成了,每套西装在10万元以上。”
“你觉得马远山会不会说谎?”
“从微表情来看,他说谎的概率为70%,但是,不能100%认为他说谎,有时看微表情是会失误的,测谎仪都会失误,何况是平凡的我们,所以,必须去黄金海岸别墅区看看,首先去问他老婆,然后再去查看别墅区的监控录像。天网工程真的太好用了,给我们办案带来极快的效率,我刚刚进入江北区分局刑警队那些年,极少地方有安装监控器,办案都是靠走路,比现在累很多。科技真是好东西啊。”吴江摸了一下头,近来他经常下意识地摸头,因为过年时,他发现自己头发掉了很多,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问他老婆没有用吧,夫妻俩是最容易串供的。”
“凡是串供都有破绽,假的绝对不可能变成真的,反之亦然,因为很多细节另一半是不知道的。这道理你也很清楚。”
小克把警车驶入黄金海岸别墅区,走到18号别墅前,这是马远山的家。他俩围绕别墅走一圈,看看除了大门之外有没有别的出入口,结果发现大门是唯一的出口,1到3楼的门窗都安装了防盗网,人无法从窗户出来。
小克按了马远山家的门铃,一个40岁左右的女人来开门,她长得矮胖,脸色黑中带红,一看就知道不是女主人,应该是保姆,于是问:“请问谢小梅在家吗?”
“谢总不在家,她去滨河市出差了,要三天之后才会回来,我是谢总家的佣人,你们有事可以告诉我,让我转告给她,也可以打她手机。”她带着四川口音。
“不用了,没什么大事,问你也可以……请问3月1日那天,马远山有没有在家?”小克站在比他矮一个头的保姆面前问。
“那天……是周二,应该不在家,他去上班了。马总事业心很强,除非节假日,他才会去上班的。”
“哦,那天马总是不是生病了?在家里躺了一天?”
“没有,马总的身体很棒,我来他们家三年了,没见他生过一次病,他经常去健身房锻炼身体,壮得像一头牛!”
“你确定?”
“当然,这才过去五天的事情,我当然能记得呀。”
“好的,谢谢你!”小克说完就转身走了,走出一段路之后,小克说,“吴哥,马远山真的说谎了。他可以和他妻子串供,但是,他没想到我们会去询问保姆。”
“我们去物业管理公司调阅监控录像,让马远山输得口服心服。”吴江说。
于是,他们来到物业管理公司找管理员,要求查阅3月1日早上到深夜的监控录像。管理员带他俩来到监控室,叫值班保安把他俩要的监控录像调出来,保安操作很娴熟,不到1分钟就把监控录像调出来了。
因为录像的时间太长,无法在监控室里看完,所以小克把它复制到优盘里,带回队给视侦组看。视侦组一共6个人,他们有办法把监控录像分成几段,分下来给大家看,这样效率更高。
第二天,吕莹莹来到吴江的工位,对吴江说:“吴哥,我们看完了你们带回来的监控录像,发现马远山于3月1日早晨8点就开车离开家,直到晚上10点才回家。”
“知道他去哪里吗?”吴江对马远山的看法改变了,他有可能是杀害童明商的凶手。
“我们通过交通监控录像追查他车的去向,他是从黄金海岸别墅区离开之后进入江东大道,然后往北开,一直开到北门镇,然后住进天鹅酒店,直到晚上10点才出来,然后开车回家。”北门镇离市中心51公里,位于市正北方向,109省通往北门镇。
“哦,你认为他会一直待在酒店里吗?”
“这我不知道,我查了一下,天鹅酒店虽然名字好听,但是就是一家不上档次的旅馆,住一晚才100元,像马远山这种大老板,平时绝对不会住这么低档的酒店,一定是有目的。”
“你说得对,马远山说过,5.5万元不够他请一餐饭,其中必定有鬼,或许他去那里见谁,或许从那里偷偷溜走,跑到现场去作案,你有没有查询过酒店的监控录像?”
“没有,天鹅酒店的监控系统没有和当地派出所联网,无法查看,所以要你们辛苦一趟,去那里查一下,马远山到底去那里干吗?”吕莹莹说完就转身走了,她说话办事历来言简意赅,从不拖泥带水,不像温小柔,带着小资情调,做事自然会比别人慢一点。
吴江和小克去驱车去北门镇,小克在导航的指引下,把车直接开到天鹅酒店,把车停好之后,他们走进去。大堂很小,不到100平方米,只有一个前台小姐站在吧台上网。
小克走到她面前,掏出证件给她看,她没有看证件,只是盯着小克看,笑靥如花,温柔似水地问:“哇,你好帅啊,有没有女朋友呢?”她像犯花痴似的。
“严肃一点,我们正在办案,你如果妨碍公务,我们有权把你抓起来。”小克狠狠地瞪一眼。
“别,我可不想坐牢。说吧,帅哥,有什么吩咐?小女子一定尽力配合。”她依旧笑眯眯地回答,伸出双手收拢头发,还挺直腰板,这使她的本来就很丰满的胸脯更加硕大,显然她是故意做给小克看的。小克看吴江一眼,示意他去对付她,然后走到沙发边坐下。
也不知道吴江对他说了什么,她从吧台里走出来坐在沙发上,接受吴江的询问:“我刚才看到你放在吧台上的名片,你名叫田小蕊,是这里的户经理,这么年轻就当上经理,真是年轻有为呀!”
“年轻是真的,我才24岁,有为就免了,说是大堂经理,其实就是个登记员加服务员,月薪才3500元。”她自嘲着。
“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吴江掏出手机,把马远山的截图照片递给她看。
她接过手机看一下说:“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不起来。又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帅哥,太招人喜欢了。”
“我要看你们3月1日的住宿登记表。”
“可以啊,我手机上有,我的手机文档和电脑是同步的。”说完她就打开手机,把登记表调出来递给吴江说,“这是这个月来每天的入住旅登记表。”
吴江接过她的手机,看了一会儿,就把当天的登记表看完了,其中没有马远山的名字,难道马远山是用别人的身份证登记入住吗?或者有帮他办好入住手续,在房间里等他?他为什么不敢用自己的身份证登记呢?
“3月1日的登记表上没有我们要找的人,你们应该有安装监控器吧?请把3月1日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给我们看。”
“我们酒店共6层楼,每层只在走廊安装一个360度的监控器,大堂也有一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近来我们的监控器经常坏,不过大堂的监控器没坏过,我可以把当天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给你们看。”她说完去吧台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之后,把当天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给吴江看。
监控录像显示:3月1日0930,马远山走进了大堂,没有登记,和田小蕊说几句话之后就乘电梯上楼了。吴江指着马远山说:“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个人,他怎么没有登记就上楼了?”
“哦,这个人是雄哥的朋友,雄哥名叫顾雄,他是我们镇上的大哥,经常带朋友来我们酒店住宿,和我们的关系挺好的。当天雄哥交代我,如果有人找他,就让他去306房,他进来之后,远远地站着对我说,他找顾雄,我便告诉他去306房,所以,他直接乘电梯上楼。这不违法吧?”
“这当然不违法,我们想去306房看看,你带路吧。”
她站起来向电梯走去,三个人来到306房。这是一间套房,厅里有沙发、茶几、电视机,卧室里只有一张床铺,一个衣柜,一张办公桌,窗门是固定的,无法打开,因此,没有人能从窗门逃出去,到犯罪现场作案。
“田经理,当时顾雄有没有在306房间里?”
“在啊,他就在房间等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像天上的星星,睫毛很长,应该是假的,嘴唇红得像燃烧的烈火,脸上还洒着金粉,像社会上混的小太妹,一点也不像个大堂经理。
吴江走出306房,来到走廊。走廊大约20米,走廊尽头是的窗户,是可以开启的,如果用绳索绑在窗框上,人可以从窗户溜到地面。但是,走廊中间有一个监控器,想从窗户溜走,必须经过这个监控器。
“田小姐,这条走廊的监控录像还在吧?”吴江问。
“对不起,3楼走廊的监控器坏了一个星期了,所以没有运作。”
吴江觉得3楼监控器可能是被顾雄故意破坏掉了,因为他可能受雇于马远山,从窗户逃走,跑到犯罪现场去杀人,而马远山是来给他付钱的,吴江问:“顾雄今年多大了?”
“不大,比我小两岁,今年22岁。”
“他比你小,那你还叫他雄哥?”
“他混得比我好,他手下有一帮兄弟跟着他,我光棍一条,死守着小旅馆的吧台,哪有雄哥的出息?所以,他必须是我大哥。大哥是不分大小的,是一种尊称,这种江湖规矩你都不懂。”她不满地看吴江一眼。
“你打电话给顾雄,把他叫来,我们要向他了解情况。”
“吴警官,你就饶了我吧,要是我把他骗来见警察,我一辈子都不用在北门镇讨生活了,你们还是通过别的办法把他叫来吧,你们可以去找派出所民警帮忙,雄哥听当地民警的。”她连连摇手,很害怕的样子。
吴江不想为难田小蕊,于是去北门镇派出所找所长,所长看见他俩来,很气地请他俩坐下喝茶,吴江说:“江所,我们没空喝茶,我们想通过你们把顾雄叫来配合查案。”
“没问题,我知道顾雄这个人,但是不太熟悉,我叫金东来,他是顾雄住所那一带的片警,对顾雄的情况应该比较了解,我打电话把金东叫来。”说完就拿起办公室上的座机打电话,只说了一句话,“金东,你来我办公室一下。”然后就挂断电话,做事干脆利落。
不到一分钟,一个年轻的民警便走进来,向吴江和小克行军礼。吴江把情况向他说明,他说:“顾雄是个待业青年,平时都靠聚众赌博和放高利贷赚点小钱,被我们抓过两次,但是,因为涉及的金额不大,罚他一两千元,教训他一下,就放他回家了。”
“放高利贷?金额多少?”
“还不到两万元。他借给赌徒要抽5%的利率,限期还款,超过期限每天要加1%的利率,几个赌徒和他都这么说,欠条也是这样写的。”
“你能把他叫到派出所来吗?或者我们去他家找他?”
“我先打电话给他问他在哪里?如果他在家,应该会来派出所,如果他不配合我们的工作,下次被我们抓到,我们可以拘留他半个月,他应该会知道得罪我们的后果是严重的。”
“好吧,你给他打电话,如果他不来,我们就去他家找他。”
金东点点头,掏出手机给顾雄打电话,结果无法拨通,系统语音提示对方关机。吴江一听,心里微微一凛:顾雄会不会被人灭口了?吴江打电话给吕莹莹,把顾雄的手机号码告诉她,叫她帮忙定位。
一会儿,吕莹莹回电话说:顾雄的手机信号出现在北门镇黄河大街14号附近。
“小金,黄河大街14号是不是顾雄的家?”
“那是黄河酒家,顾雄的家在黄河酒家对面,这说明顾雄可能在家里,关了手机睡觉,他经常白天睡觉,晚上出去喝酒、赶场、唱歌。”
“我们去他家看看。他有父母或者兄弟姐妹吗?”
“有爷爷奶奶和爸爸,没有兄弟姐妹,他妈妈在他三岁那年跟别的男人跑了,至今下落不明,他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所以特别叛逆,甚至有反社会人格,把自己的不幸都归咎于不平等的社会和政府。”
“这种人最容易走极端。”
他们步行差不多一公里,来到了顾雄的家里,但是,顾雄不在家,手机却扔在床铺上,处于关机状态。他爸爸不在家,只有他爷爷在家。他爷爷68岁,在家里的小菜园里种菜。
吴江走上前去问:“顾爷爷,你孙子顾雄去哪里了?”
“他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我和他爸爸都在找他,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们担心他被警察抓走了,没想到警察却找上门来。唉,我也不知哪辈子造孽,会有一个这么坏的孙子。”他深深地叹息着,眼里充满悲哀。
小克回到顾雄的卧室,一手拿起一个相框,一手打开手机,对相框进行拍照。相框里是顾雄的全身像。拍照完之后和吴江离开顾雄家。这里天已经暗下来,小克看一下手表说:“吴哥,快6点了,我们收工吧,回队再想办法找顾雄。”
6
第二天上班,小克把顾雄的照片交给吕莹莹,叫她想办法把顾雄的头像处理清晰,上传到警务通上去,让全市的警察都来找他。吕莹莹答应了。这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小克的手机上,他迟疑一下接了:“你好,请问你是谁?”
“克警官,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们昨天谈了一个多小时,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是田小蕊啦。”她的声音娇滴滴的,又甜又腻又嗲,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你找我干吗?”小克警觉起来,他怕被吕莹莹听见,赶紧走出办公区,来到走廊上。
“你不要紧张,我知道你已经有老婆孩子了,听说你老婆是个又会武功又超级漂亮的小姐姐,我自卑到尘埃里,绝对没有横刀夺爱的心思。不过呢,我们做个朋友总可以吧?我好想有个警察朋友保护我,要不,我没有安全感……”
“说正经的,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小克有点生气。
“别着急,我们多聊几句,不会影响你们夫妻的感情吧?我只想听听你的声音,你声音特别有磁性,像之音,听了之后,就像喝了快活水……”
小克生气了,他一言不发地挂断了她的电话,想把她的手机号码拉进黑名单,结果还没去做,田小蕊的电话又打进来:“克警官,你这样对待向你提供线索的市民,对破案是非常不利的,也非常没礼貌。”
“线索?什么线索?”小克不敢再挂她电话了,因为他怕错过一切有关顾雄的信息。
“别急,我向你提供线索是有条件的。”她在电话中哈哈大笑起来。“既然……你已经结婚了,我也不可能破坏你们的家庭,你做我的干哥哥好不好?”
“干哥哥?不行,我们的友谊还没那么深厚,我还从没当过别人的干哥哥呢。要不,我请你吃一顿饭吧,加深一下感情,看看你是否适合做我干妹妹。”小克只能和风细雨地说,使用缓兵之计。
“好,这可是你说的。”她开心而放肆地大笑着。小克觉得她简直像个疯子。
“你要给我提供什么情况?”
“你们没有找到雄哥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你在北门镇派出所是不是有朋友?”
“不是,是雄哥的女朋友暗示我,雄哥在她家里,这是我们在聊天中,她无意暴露出来的,雄哥的女朋友名叫金王莓,和我是闺蜜。你如果要去找雄哥,千万不能出卖我,说我向你提供情报哦,要不我会被雄哥整死的。”她可怜巴巴地求着。
“放心吧,我们如果故意泄露举报人的秘密是要受处分的,我们是纪律部队,要严格按照原则去做……金王莓住在哪里?”
“北门镇王者大街140号,她没有工作,喜欢上网、蹦迪、喝酒、抽烟,她父母是一个做塑料制品的小老板,所以,她不用干活都有钱花,哪像我这么命苦啊……”她叹息着。
小克叫田小蕊把金王莓的手机号码告诉他,她答应了。她挂断电话之后,就把金王莓的手机号码发到小克的手机上,小克担心金王莓和顾雄潜逃了,于是把手机号码发到吕莹莹的上,叫她帮忙定位,免得白跑一趟。
吕莹莹很快就把金王莓的手机定位到,信号出现在北门镇王者大街140号,那正是她家的位置。于是小克叫上吴江,一起驱车前往北门镇,去找金王莓。
他们上午10点到金王莓家门口。这是一栋中式的小别墅,占地将近1亩,有高高的围墙,站在门外便能听见里面水池的喷水声。小克按响门铃,响了好一会儿,才有个慵懒的声音问:“你们是谁?找谁啊?”
“你是金王莓吗?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找你了解情况,快开门吧。”小克掏出警官证,对着大门上的可视猫眼屏幕让她看。但是,她没有及时开门,她可能和顾雄在商量要不要开门。
“金王莓,快点开门,我们要找的是顾雄,如果你放跑了顾雄,我就把你抓起来,送到监狱去关几年,因为你犯了包庇罪。”小克对着猫眼大声叫起来。吴江担心顾雄从后门逃跑,于是来到别墅的后门,这样一前一后,就能盯住顾雄。
“顾雄没有在我家,我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了,你们走吧。”
“你把门打开,否则我们要把你家大门用铁锤砸开,一切后果完全由你承担!”小克故作生气地大叫。
“你们别砸门,我开门放你们进来就是。”说完便听到“咔”地一声轻响,电动大门徐徐打开了,小克刚刚走进去,就看见一个人影往地下室跑去,他赶紧追上去。
地下室也是车库,车库门是和大门方向相反的,当人影打开车库门往外跑时,一下被吴江按倒在地上,但是,人影的力气很大,他奋力推开吴江,站起来想跑,结果小克刚好赶到,一脚踩在他的背上,使他动弹不得,接着和吴江合力把他的双手扭到背后,用手铐铐起来。
他俩把他拉起来,吴江厉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雄,我犯什么法,你们要抓我?”他大约173的个子,体重65公斤左右,留着长发,五官端正清秀,眼神游移不定,如果没有一身痞气,乍看是个小帅哥,难怪会受富二代金王莓的喜爱。
“不犯法你跑什么?”小克瞟他一眼,“走,去北门镇派出所说话。”小克推着他往前走,他的嘴角流出鲜血,正在往下滴。吴江从口袋里掏出酒精纸巾,把他的鲜血擦干,防止发炎。吴江随时随地带着这种消毒酒精纸巾,因为他们随时可能会意外受伤,毕竟刑警是高风险的职业。
他们把顾雄押到派出所,把他锁在审讯椅上。顾雄破口大骂:“你们是哪门子警察,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把我押到审讯室来,我是北门镇的人大代表,我要去告你们非法拘禁!”他翻着白眼,冷冷地看着小克,恨不得吃掉小克。如果不是小克踩住他的话,他早已逃之夭夭了。
“镇人大代表?我看你是用钱买来的吧?放高利贷,开设地下赌场的坏人也能当上人大代表?再说了,一个小镇的人大代表算什么?你知道我们抓过最大的官是谁吗?告诉你:是市委常委兼组织部长。如果你不逃跑,我们也不会将你押到这里来,这种结果是你造成的。”小克走到他面前狠狠地和他对视,一会儿他便不敢看小克了。
“那我犯了什么法?我可是学过法律的,我还有很多当律师的朋友,不是随便被你们吓唬一下就会承认没有犯过的罪。”他的声音小了许多,显然是底气不足。
“我们不会无缘无故把你抓来的。你是我们的杀人嫌疑人,所以,你必须对我们实话实说,否则,你不会有好下场……你看见我们来了,为什么要跑?”吴江问。
“我又不知道你们是市局的警察,我以为黑社会来向我讨债的,所以,我必须逃跑,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你不是放高利贷的吗?只有你向别人讨债,哪有别人向你讨债的道理?”
“唉,别提了,最近我干什么亏什么,连放出去的8万元也血本无归,因为向我借钱的那个人被车撞死了,他家里只有一个残疾的老爸,为了把本钱赚回来,我只好向天下财务公司借钱继续放贷。”他垂头丧气地说着。
“你认识马远山吗?”
“不认识,谁是马远山?”
“顾雄,就凭你隐瞒事实这点,我们就可以拘留你半个月!我们调查过了,3月1日9点半,马远山去天鹅酒店找你,你交代前台的田小蕊,只要有人找你,就让他去306房,你竟敢说不认识马远山,走吧,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吴江有点生气。
“去哪里?”
“去河东拘留所,因为你妨碍公务,我们有权拘留你。”
“别啊,两位警官,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对你们说谎了。”他低下头,像是后悔的样子,其实是在思考对策。
“既然你的态度端正了,那就在这里问。说说你和马远山的事情吧。记住:千万别说谎,如果我们没有调查是不会来找你的。”
“我认识马总,但是,我不知道说什么对你们有用。”他的声音清脆中略带沙哑,有些女孩喜欢这种声音。
“好,那就我问你答。马远山那天去天鹅酒店找你干什么?”
“这……马远山交代我:千万不许让其他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为什么?”
“因为……他要我去杀一个名叫童明商的人。”
“把过程说一下,说详细一点,他为什么要杀童明商?”
“我是通过我大哥白风介绍认识马总的,后来,马总直接来找我,问我敢不敢帮他杀人?他会付给我50万元,先预付我10万元,事成之后,再把剩下的40万付清。
“他知道我最近很倒霉,所以才来找我的,当然,他知道我是一个意志坚强,办事利落,守口如瓶的人,所以看上我了,因为我欠天下财务公司20万元,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看在钱的面上,我答应了马总。
“于是,我开始跟踪童明商,打算开车把他撞死,交通事故属于民事责任,马总会出钱善后,如果我被判刑,他每年会给我父母20万元。
“我开始跟踪童明商,结果跟踪了半个月,都没有机会下手,第一是童明商开的车防撞能力十分强大,如果我开车撞他,我肯定比他死得更快;第二,他从来不在马路上走,我没有机会开车撞他,因此,我放弃了开车撞死他的想法。
“但是,我已经收马总的10万元,并且把钱用来还债,我只能另想办法。当然,我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一刀把他捅死,否则,我也会被枪毙,于是,我一直考虑一个能逃避警方打击的杀人方法,但是,没想出来,马总就催促快点把童明商干掉。
“那天,他就是来天鹅酒店和我商量杀童明商的事情,他原来限定我在半个月之内将童明商干掉,可是已经过了期限,他虽然没有想把钱要回去的意思,但是,给我很大压力,催我早点下手,否则,就叫我把钱退还给他,他找别人做。
“我叫他再给我半个月时间,想好了绝妙的方法才动手,于是,我们在天鹅酒店讨论了差不多12个小时,最后决定买一支弩,把箭头涂上氧化物,让我戴上面罩,在夜里潜入钻石水岸别墅,躲在他家门前的花丛中伏击他。
“因为这样的话,只要不被当场抓住,警察哪怕查看监控录像也不知道我是谁,我都想好了退路,杀死童明商之后,我迅速离开现场,跑到海边,开快艇逃跑,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任务。
“结果还没有等我开始行动,我就听马总说童明商已经死了,不要去网上买弩和氰化物了,钱也不要我还,只要我不对任何人说就行,特别是警察,我觉得自己好幸运,应验了那句话:爱拼才会赢!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我真的没杀童明商。”
“马远山是如何把钱交给你的?是转账还是用现金?”吴江当然不相信他说的话。
“10万元都是现金,他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和我有巨额资金来往,因为警察会从银行账户上找到证据。”
“我们不相信你说的话,3月1日早上8点到晚上12点,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我就在天鹅酒店的306房里,我从2月28日上午就住进306房,直到3月2日中午才退房,不信你可以去问田小蕊,哦,还有我女朋友金王莓。马总走了之后,我女朋友就把406房退了,来306房和我一起过夜。她俩都可以为我作证的。”他淡定地说。
“这两个证人没有作用,一是田小蕊没有看见你一直在306房;二是金王莓是你女朋友,她可以和你串供,说她一直和你在一起。”
“那要什么人作证才有用?你们这明明是在刁难我!如果当晚我一个住在306房的话,那不是要被你们冤枉死吗?”
“我们不可能冤枉你的,在没有弄清楚之前,你必须去河东拘留所拘留。”吴江认为必须把他看管起来,免得让他潜逃了。
“凭什么?我又没犯法。”
“你收了雇主的杀人佣金,而且把佣金用于还债,这属于预谋杀人,你不是说懂得法律吗?那么,你应该知道预谋杀人最少要判5年吧?你到河东拘留所去好好反省一下吧。”吴江说完就走出来。
吴江来到所长办公室,吩咐他叫两个民警把顾雄押到河东拘留所去,他和小克还要去调查顾雄的不在场证明是否成立。所长叫吴江放心,他会亲自和两个干警把顾雄押到拘留所去。
吴江和小克又去找金王莓,她的家大门敞开着,一个中年男人在院子里浇花,他看见有人来,马上放下手里的水管,向他俩走来,走到他们面前笑着问:“你们好,请问你们找谁?”
“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你是金王莓的爸爸吧?我们找金王莓。”小克掏出警官证让他看。
他看了证件之后,微微吃惊:“我女儿犯了什么法?”他忧心忡忡地问。
“你不用担心,你女儿没有犯法,我们只是例行走访调查……我希望你女儿不要和顾雄来往,因为顾雄犯法了,极有可能要被判刑,而且要判5年以上。”吴江说。
“我和她妈都反对女儿和顾雄来往,那个顾雄吃、喝、玩、乐、赌、嫖、毒,七毒俱全,可是我女儿不听我们的。有一次,我们不让她跟顾雄出去,她竟然跑到楼顶上去要跳楼,唉,她这是从小被我们惯坏的,这下好了,顾雄被判刑,我女儿就会死心了,感谢两位警官。”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吴江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
“你女儿在家吗?”
“在家,她在卧室里睡觉。我去把她叫起来。”说完他向二楼跑去,好像是去向金王莓报告好消息。
一会儿,金王莓穿着睡衣下楼了。她瞟小克一眼,坐在他们对面,掏出一包烟,从中抽出一支,点上火,猛吸一口,然后仰起头,向天花板吐出一圈圈白烟,动作娴熟优雅。
“金王莓,顾雄被我们抓捕了,他犯法了,如果你想救他,就请你配合我调查,实话实说……请问3月1日那天晚上你和顾雄住在天鹅酒店306房吗?”吴江看着她,她长得很漂亮,身材也比较好,就是气质差一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上顾雄这种渣男。
“对,那天晚上我是和顾雄一起在306房过夜,直到第二天中午我们才退房,房费还是我付的。”
“听说他和马远山在306房里谈了十几个小时?”
“是的,但是,我不知道他和谁谈话,他不让我知道那人是谁,直到那人走了,我男朋友……顾雄才发给我,把我从406房叫下来,然后我们叫外卖吃,吃完之后,我们就睡觉了。”
“顾雄会不会骗你说要会见人,然后把你支开,他跑到别的地方去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开始我也怀疑他可能会背着我去和别的女孩幽会,因为镇上有几个女孩都喜欢他,所以,我要求和他共享位置,他同意了,我不时查看共享位置,结果发现他一刻都没有离开306房。”
吴江想了一下,觉得她不像说谎,于是结束了问话,和小克来到了天鹅酒店后面,后面是一条名叫天龙的小街,刚好对面有一个安防监控器,可以拍摄到酒店三楼的窗户,于是,他们去派出所,把监控录像复制到优盘上,带回去给视侦组查看。
7
天龙街的监控录像证明顾雄没有在案发时间内从天鹅酒店的窗户溜出去,吕莹莹用软件恢复了金王莓和顾雄的手机位置共享记录,证明金王莓没有说谎,于是,顾雄的杀人嫌疑被排除了。
接下来大家走访了48个嫌疑人,但是,他们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视侦组几乎把蝴蝶谷方圆20公里的监控录像都看完了,没有发现嫌疑人,这种茫无目标地看录像,可谓大海捞针。
吴江和小克曾经沿着嫌疑人的鞋印一路追踪,结果在一条小溪边断开了,嫌疑人可能利用皮划艇之类的工具,沿着溪流逃走了,真的太狡猾了。
案子陷入僵局,大家一筹莫展,江一明甚至自嘲道:难道是神仙作的案?
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按照以往的办案效率,应该有点眉目,甚至已经结案了,为什么迟迟找不到线索呢?难道侦查方向错了?或者是被凶手干扰而导致方向错误?江一明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江一明的手机铃声响了,他一看是万利顺的电话,心中微喜,赶紧按下接听键:“你好,万总,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只要和童明商有关,哪怕很细微的事情对我们都有用,一滴水能折射出太阳的光芒,办案也是同理,请你说说吧。”
“是这样的,有一次我陪童总去世贸大厦商场买西装,他说有个朋友在三楼卖衣服,叫我陪他去看看她。我们走进紫罗兰专卖店里,看见老板娘笑靥如花地迎上来,含情脉脉地看着童总,但是童总反应冷淡,在她店里喝两杯茶之后,就走了……我猜老板娘是自作多情。”
“哦,他俩都聊些什么?”
“没什么特殊,就是朋友间打招呼,童总问她生意好不好,心情舒畅吗?就是一些套语。”
“她个子大概多高?体重多少?年纪多大?”江一明一下来了兴趣,他认为童明商不是万利顺表面看到的那样,童明商不会无缘无故去看望一个关系不好的女人,只因万利顺在场,童明商不能对老板娘表露什么。
“那是三年前夏天的事,老板娘年轻漂亮,身材又好,可能一万个人中才能选出一个的那种女人,她身高大概172厘米以上,比较瘦,大约110斤吧?身材非常好,像个模特,至于年龄嘛……当时应该30岁左右,现在有30岁出头吧。”
“知道她的姓名吗?童总当时向你介绍说她是什么样的朋友?”
“童总叫她占老板,说她是小学同学的女儿,别的童总没有说,我也不好问,但是,直觉告诉我,她喜欢童总。童总成熟、智慧、多金、优雅,走到哪里都很受女人欢迎,当时我并不觉得奇怪。”
“谢谢你提供的线索,我们会去查的。”江一明挂断电话之后,想了一下,觉得占老板和嫌疑人有点相似,于是叫上周挺,一起去市工商局了解占老板的情况。
原来占老板名叫占影,8年前就在工商局注册服装公司,专门搞服装贸易,主要业务是在世贸大厦A座313号店卖国内名牌紫罗兰女装,注册资金为100万元,她是法定代表人,也是总经理,1990年8月8日出生于本市皇林路12号。
江一明和周挺去世贸大厦找占影。世贸大厦位于解放中路,解放路从市中心由南至北穿过,长达十公里,分为解放北路、解放中路、解放南路,是本市最繁华的路,全市60%的高楼大厦都建在解放中路两边。
世贸大厦分为A塔和B塔,B塔和A塔的形状、高度、楼层、结构一模一样,市民称它们为双子塔。A塔一到五楼都是商场,三楼大部分的店铺是专卖国内的名牌衣服、裤子、鞋子、帽子、袜子、女包等等。
占影的紫罗兰女装专卖店位于A塔313号,世贸商场是本市最繁忙最高档的商场。这里卖的东西都是世界各国的名牌商品,囊括绝大部分生活用品。一楼卖国际名牌衣服;二楼是卖电子产品;三楼卖国内名牌产品;四楼卖珠宝黄金;五楼则卖室内装饰产品。
江一明和周挺走进313号店,女店员便笑容满面地迎上来,问他们需要什么?小克说什么都不要,他们找老板娘占影。女店员马上收起笑容,用手指着坐在收银台后面的一个女人说她就是老板娘。
周挺走到老板娘面前,她看见他们之后,笑着站起来问:“你们应该不是来买衣服的吧?因为你们没有带女朋友。”她的笑容特别甜美,笑时漩起两个酒窝,像花瓣上的两滴晨露。身高将近175厘米,体形修长、柔韧、苗条,如风中的杨柳。眼神坚定、柔和、灵动,气质如赫本一般优雅,真可谓人中之凤,天生尤物。周挺给她打99分。
“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我名叫周挺,这位是我们的江队。”他掏出警官证让她看。她没有接过证件,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便请他俩坐下来谈,然后拿出两个纸杯,到饮水机边倒两杯温水递给他俩。
“我久闻两位英雄大名,对你们仰慕已久,今日得见,真是万分荣幸,如遇彗星。请问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她呵气如兰,从身上散发出特殊的迷人的香味,清淡、高雅、若有若无,不知是体香还是香水味。
据说懂得修身养性的女人,为了自身能散发幽雅的体香,会购买桃花、玫瑰花、兰花、茉莉花、桂花、丁香花等高档的花茶泡水喝,坚持喝三五年,便会有体香。
“请问你认识童明商吗?”江一明问。
“认识,但是不太熟悉。”她平静地回答。
“听说他是你父亲的小学同学,你怎么会不熟悉呢?”
“人家是大老板,资产十几亿元,我这么平凡的小老板哪能高攀得上他呢?”她浅浅一笑,似乎在调侃自己,明眸水灵灵的,转速特别快,如闪光灯下的钻石。
“童明商死了,是被人谋杀的。”
“这跟我有关系吗?”她淡淡地看着江一明问。
“凡是和童明商有交集的人都有关系。”
“我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算什么交集呢?”她好像很好奇。
“我们想知道3月1日8点到深夜12点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你们把我当作嫌疑人吗?”她不慌不忙地问。
“对,凡是和童明商有交集的人都是我们的嫌疑人,请你回答我的问题。”江一明也笑着对她说。
“我每天八点半就从家里开车到店里上班,9点准时开店,一直到晚上9点才打烊。3月1日像往常一样到店里上班,下班后开车回家……不,我下班后和三个服务员去前江边的黄金海岸吃夜宵,大概吃到十一点半,才开车回家。”
“你记性挺好的,想都不用想就说出来,现在已经是3月17日,离案发时间过去半个多月了,你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
“不是我记性好,而是我每月1日都会请店员去吃夜宵,我把三个店员当作亲妹妹,而且她们的酒量都挺好,可以陪我喝酒,我喜欢喝酒时大家畅所欲言的气氛。特别的日子当然会记得了。”
“当时你们在黄金海岸哪家大排档吃宵夜?”
“哦,是林记餐厅,老板是我朋友,名叫林朗,我们点了明虾……”
“不用说了,我们会去排查的,至于吃什么,不要说那么详细。”江一明说完就向她告辞了。
他们走出占影的店铺之后,周挺问:“江队,你觉得占影会不会是凶手?”
“有可能,但是没有把握,因为老吴判断嫌疑人的身高在168到173厘米之间,体重在55到60公斤左右,这条件符合占影,我目测占影至少在175厘米,除去坡跟鞋底,最少有172厘米。体重也应该有55公斤,因此,她穿40码特制男鞋去现场刚好合脚。另外,我发现她的肌肉很结实,可能经常锻炼身体,所以看上去比较苗条。”
“可是罗进认为凶手可能是个男人。”
“罗进是根据凶手把匕首插入童明商心脏的力度和深度来判断凶手是男人,但是,如果占影经常锻炼,比如举杠铃、哑铃、拳击之类的,因此就臂力过人,把匕首刺入童明商心包16厘米没问题。”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认为只有童明商最亲密的女人,才能把他骗到案发现场去,如果是童明商的男性亲友,没必要把他引诱到深山密林去,如果他们有要事商量,随便找个安静的地方就行了。”
“我们去调阅313店铺门口的监控录像,世贸大厦1到5层商场的监控录像是没有盲区的,接着去黄金海岸找林朗,然后再去占影所住的华阳小区查看监控录像,看看她的不在场证明是否成立。”江一明说完就和周挺乘电梯来到12楼,这里是商场的监控室。
他俩来过世贸大厦查案,这里的保安经理认识他们。江一明把情况向经理说明,他立即把3月1日313店铺门口的监控录像调出来,周挺把监控录像复制到优盘里,接着去黄金海岸找林朗。林朗说当晚占影确实带三个女店员来吃宵夜。
林朗把监控录像调出来给他俩看,结果证明占影没有说谎,她是当晚十一点半买单离开的,最后叫代驾员把她的宝马5开回家,所以,不用去她的小区查看监控录像,因为从黄金海岸开车到蝴蝶谷路口,再赶到现场杀人,最少需要一个小时,时间不够。
周挺把占影店铺的监控录像交给吕莹莹查看,吕莹莹把录像分成几段,让视侦组每个分工来看,很快就把录像看完了。监控录像证明:3月1日8点到24点,占影一直都在店铺里,中午和傍晚她上世贸大厦7楼吃小吃,各用了20分钟,她的不在场证明是成立的。
江一明听了之后觉得奇怪:占影会不会使用诡计,分身去现场杀人呢?但是,他们询问过店员,占影没有双胞胎姐妹,是不可能分身的。而且店员和林朗一致认定占影在看店和吃夜宵,哪怕占影有双胞胎姐妹,店员和林朗也能认出来,因为双胞胎姐妹哪怕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声音是不可能一样的。
江一明凭多年的办案经验和直觉,判断占影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吴江说过了,如果凶手穿上特制的鞋子,是无法把步态的细节分析出来的,只能分个大概,准确率不到50%,所以,不能用现场的步态和占影的步态拿来做比对。
占影的气质十分坚毅,眼神锐利,动作敏捷,性格内敛沉着,一个颜值顶尖的女人是很难有这种气质的,因为她凭自身的先天条件,可以过上物质丰富的生活,这种女人懂得享受生活的多,内外兼修的少,因为自律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
那么,问题出哪里呢?为什么占影的不在场证明那么完美呢?江一明想了很久,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罗进会不会在尸检时把死亡时间判断错误呢?以前也有过类似的问题出现,比如用按摩油对尸体进行持续的,从而使尸斑延迟形成,造成罗进对死亡时间判断错误。
江一明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给罗进打电话,叫他来办公室一趟。罗进答应马上就来。一会儿,罗进推门而入,江一明看着他问:“罗进,你会不会对童明商的死亡时间判断错误?要不为什么查了这么多天,还没有一点眉目呢?”
“从尸检分析来看,是不可能错的。”罗进诧异地看着江一明,不明不白他为什么会质疑他把死亡时间判断错误。
“以前你不是判错过死者的死亡时间吗?比如开冷气和使用按摩油来延缓尸斑形成之类的。”
“这次尸检我主要是根据尸体的腐败程度,以及尸体身上的蛆虫生长速度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的。因为尸斑几乎被破坏掉了……”
“我们吃的加工食品都有防腐剂,如果凶手往死者体内注射液体防腐剂,会不会延缓尸体腐烂时间和蛆虫的生长速度呢?”
“如果这样的话,当然会延缓尸体的腐烂,但是,我们认真检查过尸表,上面没有针眼,可以排除凶手用针筒往死者体内注射防腐剂的可能。”
“嗯……死者不是喝了大量的葡萄酒吗?如果凶手把防腐剂掺在葡萄酒里,让童明商喝下呢?”
“童明商是一个品尝过无数次高档葡萄酒的成功商人,如果酒里兑入防腐剂……他应该能尝得出来。”罗进有点不自信了,他想到市场上有很多种无色无味的防腐剂,比如山梨酸钾,它是一种高效的防腐剂,兑入葡萄酒中是尝不出来,除非是品酒师。
“你查过童明商的血液中有没有防腐剂呢?”
“没查,按照常规尸检我们只查血液中是否有酒精、毒素、药物、麻醉剂。江队,你说得对,凶手有可能在死者喝的红酒兑入防腐剂,我马上去化验一下,看看有没有防腐剂,很快就会有结果。”罗进说完就急匆匆地走出去。他不得不佩服江一明,往往在案子进入死胡同时,像得到天启一样,总能让人看到一丝曙光。
下午三点,罗进拿着化验单走进江一明的办公室,十分内疚地说:“江队,对不起,我们疏忽了,你猜测得没错,童明商的血液里含有微量的山梨酸钾,这足以起到防腐作用,至少能使我们对死亡时间的判断推迟11个小时,同样也推迟了蛆虫的生长速度,凶手太高明了。有点可怕!”
“也就是说童明商是死于2月28日傍晚7点到3月1日早晨8点?”江一明笑了,他一是笑锁定了嫌疑人;二是安慰罗进,不要让他有愧疚感。人非圣贤,岂能无过?去年11月他差一点冤枉了黄滔河杀人。后来在潘年的提醒下,才没有办成冤案,否则,将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罗进虽然没有受到江一明的批评,但是仍然十分愧疚。因为自从案发到现在已经18天了,投入了大量的警力和物力,1号重案组、视侦组、法医中心、化验室的化验员、后勤部人员……最少有上百个人在为这桩谋杀案工作,如果自己想到去化验防腐剂,那么,这些警力就不会浪费,案子也不会拖到现场还没侦破。
8
江一明召集大家开会,把情况说了一下,从中分析出三个最大嫌疑人,分别是马远山、顾雄和占影,这三个人当中占影的嫌疑排列第一,因为吴江和小克去案发现场勘查多次,首先,没有发现有人从松树梢进入现场的痕迹。
其次凶手的步态很像女人,尽管凶手穿着男鞋,但是仍然可以判断出凶手大概率是女人。
第三,吕莹莹虽然没有找到童明商的手机,但是,她用童明商的ID密码登录了他的手机,发现童明商曾经用过一款名叫“清甜”的交友软件,并找到了一个网名叫做“魅影”的女人有嫌疑,她和童明商聊得很露骨,简直像黄色小说,让人心潮澎湃,激情燃烧。
吕莹莹对“魅影”进行追踪,结果发现是个女高中生,但是,女高中生不可能聊成年人的话题,可见“魅影”利用了女高中生的身份证在“清甜”中注册,用于和童明商联络,所以童明商的手机通讯录和通讯录中没有占影的名字。而童明商的“清甜”里只有“魅影”一个网友。
现在的交友软件多得数不清,有的交友软件没运营两个月就倒闭了,所以,现在的犯罪手段越来越高明、复杂、先进。
江一明叫吕莹莹带视侦组继续查看天龙街的监控录像,看看顾雄有没有在案发时间从天鹅宾馆溜出去作案。吕莹莹说顾雄作案的可能很小,因为他无法把童明商约到现场去,最大的嫌疑还是占影。从她和童明商在“清甜”的聊天记录中,可以断定他们是情人关系,而且非常隐秘。
江一明不放心,叫吕莹莹必须带视侦组查看天龙街的监控录像,毕竟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童明商是被占影所杀。吕莹莹同意了。吴江和小克去询问那个名叫苏离的女高中生,她在市第二十中学读高一,询问她的身份证给谁用过,或者是否丢失过。
江一明叫上周挺和温小柔去找占影,去讯问女嫌疑人有个女警在场方便一些,有些耍赖的女嫌疑人,为了逃跑或者拒捕,会撕掉衣服,大喊说流氓在欺负她,有的甚至起诉执行任务的警察猥亵她。
当他们三人出现在占影面前时,她依然十分淡定,她笑着问:“江队,你们不是已经证明我不在案发现场了吗?怎么还来找我?”
“对不起,由于凶手太狡猾,干扰了我们对童明商死亡时间的判断,所以,我们必须对你重新询问。请你告诉我:2月28日傍晚6点到3月1日早晨7点,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可以不回答吗?”她含笑望着江一明,笑容如桃花般明艳动人。
“不行,这是必须回答的问题,要不,我们将采取措施,把你传唤到刑警队留置24小时,你看,我们带来一个女同事,就是打算把你带走的。”江一明严厉地说。
“好吧,我只能屈服了,当时我在家里躺着,因为那天是生理期,我有痛经的毛病,吃了很多药都不管用,我妈说我是遗传她的。这下你满意了吧?”她眉毛一挑,俏皮地向江一明眨眼睛。
“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既然是生理期,为什么第二天你就和店员去林记餐厅喝酒?听林朗说,你最少喝了两瓶葡萄酒,你真是海量啊!”江一明毫不气地反驳她。
“也怪,我在家躺了一天,第二天肚子就不痛了,大姨妈也走了,所以,我才和店员去喝酒的。”她云淡风轻地回答。
“有谁能证明你在家里养病?”温小柔问,她觉得占影说谎。
“我是单身,没有老公和孩子,父母也没和我住在一起,没有人能证明。你们不要盯着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和童明商无冤无仇,我干吗要杀他?”她深深地看了温小柔一眼。
“我们会推翻你的不在场证明的。在我们没有解除对你的怀疑之前,你不许离开本市,如果有重大事情,你必须向我们说清。”江一明说完之后就走出占影的店铺,他觉得她在使用缓兵之计,极有可能逃跑。
江一明打电话给黄华,叫他带人24小时监视占影,绝对不能让她潜逃了。黄华是监视组的组长,负责监视嫌疑人,有时也负责保护证人,工作能力非常强。他向江一明保证完成任务。
周挺开车向华阳小区驶去,它位于江西区西岭路130号,是一个刚刚开发的小区,本来是西岭村所在地,三年前被开发商征用了,开发成高档住宅区,现在每平方米房价将近5万元。
周挺把车开进小区,保安叫他把车停在空旷的地方就行了,毕竟是警车,物业管理员不会说什么。保安认识占影,因为她又高又漂亮,总是吸引很多男人的目光。保安带他们来到19栋楼下面,指着上面说占影住在2804房,他可以带他们去找她。
“谢谢你,我们不用找占影,只想了解19栋楼监控器分布的情况。你能对我们说说吗?”江一明问保安,保安大约25岁,看他走路的样子,有点像退伍军人,眼里写满对警察的羡慕和敬佩,特别是刑警。
“我们小区一共99栋28层的住宅,每栋楼都有一部电梯,电梯里有一台监控器,大堂也有一部监控器,但是楼梯和楼层都没有安装监控器。每台监控器都是高清的,自从安装了以后,很少坏过。”
“你们的监控室在哪里?”
“在区民中心,那里一到三层都是各种娱乐室和运动房,监控中心在5楼,物业管理在6楼,我带你们去吧。”他看江一明点点头,就迈开大步向前走,走了100米左右,来到区民中心,他叫他们去5楼找保安经理。
他们来到监控中心,向保安经理说明情况,于是,经理把他们要的19栋楼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温小柔把大堂和电梯的监控录像都复制到优盘里,监控录像从2月27日下午1点开始,到3月1日中午12点结束。
温小柔把监控录像交给视侦组查看,结果看到占影于2月28日下午3点开着一辆本田凌派出了小区,一直向北方驶去。温小柔打开电脑,进行交通监控系统操作,发现占影把车开到莱山,从最后一个监控器下驶过,然后就不知去向。
温小柔耐心地看着监控录像,她又看到占影的本田车于3月1日013030经过最后一个监控器,向市区方向驶去。这些监控录像证明占影极有可能是凶手。但是,温小柔不太明白:莱山和蝴蝶谷相隔5公里左右,两者之间没有公路,她是怎么跑到蝴蝶谷去杀童明商呢?又为什么不开自己的宝马车呢?
难道她徒步翻山越岭去蝴蝶谷吗?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女人,哪能吃得了穿越森林和荆棘的苦?在林间攀爬5公里,比走20公里的马路还消耗体力,何况林中还有蜈蚣、老鼠、蚊子之类的东西。占影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体力充沛,思维缜密,心智高超,还能吃苦耐劳,而且天赐倾城之貌……简直是个完美的女人,可惜她的智慧用错了地方,如果用在商场上,不至于8年都在守着那个服装店。
温小柔来到江一明的办公室,看江一明坐在大班椅上假寐,便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俏皮地在他耳边学宋婉晴的声音说:“相公,快来吃饭了,吃完之后,我们带女儿去我妈家……”
江一明突然睁开大眼,狠狠地盯着她说:“学得一点都不像,我家的婉晴柔情似水,暖如春阳,哪会像你这般妖媚。”
“江队,你不用这么损我吧?好歹我也是你的兵,‘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连古代的农民领袖都懂得怜香惜玉,你却毫无人情,只会对婉晴姐歌功颂德。”她假装生气。
“好了,以后我离你远一点就行了。说说吧,有什么好消息?”他笑了,其实他也是回应她的玩笑,因为案子就要破了,他很开心。
“是个大好消息。我看到占影于2月28日下午3点开着一辆本田凌派驶向莱山,后来又于3月1日013030经过最后一个监控器,向市区方向驶去,我怀疑她翻山越岭去案发现场杀人。”
“哦?莱山离蝴蝶谷5公里多,又不通路,难道她是徒步过去吗?”江一明不太相信,也许占影去莱山和男朋友幽会呢?
“只能徒步去现场杀人,或者骑越野摩托车去,但是,她那辆本田车装不下摩托车,因此只能走路。有没有办法查到占影是否去现场杀人呢?”
“当然有办法啊,你忘了肖兵的追踪犬小熊了吗?不过,这么多天过去了,占影的体味不知道会不会消失了?肖兵说过小熊只能追踪到半个月内的气味,加上这几天连续下雨,追踪占影去向的可能不大啊。”江一明皱着眉头说。
“我们可以找血迹追踪犬帮忙啊。我们假设是占影杀了童明商,而且她用防水的野餐垫带走了童明商的2500毫升血液和至少三个葡萄酒空瓶,这么多血迹是没有办法烧掉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埋在土里,所以,用童明商的血液作嗅源,让血迹追踪犬把野餐垫和酒瓶找出来,这些东西上肯定有占影的指纹或者生物样本。”
“你说得对,如果是占影杀了童明商,她的衣服上肯定会喷溅上童明商的血液,而她的衣服上应该有生物样本……小柔,你有时候也挺聪明的。”
“什么叫做有时候?是任何时候都很聪明好不好?”温小柔噘着嘴说。
“好,好,好,希望如此……”江一明还没说完,吴江就走进来,他对江一明说:苏离说她的身份证去年初春被小偷偷走了,是在挤公交车上和钱包一起被盗的,她后来又去派出所补了一张。
现在小偷虽然偷不到很多现金,但是可以偷到手机和证件,一张身份证最少可以卖500元,如果遇到占影这样的有钱人,卖一两千元都有可能。苏离身份证这条线索算断了。
现在只好寄望于血迹追踪犬。血迹追踪犬简称为血迹犬,是一种专门追踪血液的犬种,它具有不屈不挠的神奇的嗅觉和追踪能力,即使超过半个月的气味也能追踪到,并且创下继续追踪220公里的记录,据说有3.5亿的嗅觉细胞,是追踪犬中最优秀之一。把一滴血滴到泳池里,它也能嗅出来。
江一明打电话给肖兵,把情况说明,他答应马上带两只血迹犬来,叫江一明在办公室等他和金光。
一小时之后,肖兵和金光带来了两条血迹犬,一条名叫小狮;一条名叫小狼。江一明笑着说:“肖队长,它们前面怎么都有一个小字,后面都带动物的名字?你有江郎才尽的嫌疑哦,能不能取一个温暖的名字,比如小羊?”
“小羊?这名字软绵绵的,没有一点霸气。走吧,我们去工作吧。这工作有点难度,主要是追踪范围太大,能不能缩小范围?”肖兵问。
“虽然莱山到蝴蝶谷直线距离将近5公里,但是,我们认为嫌疑人肯定会选择最近的路线,或者最好走的路,我们查过地图了,从莱山的红岩谷到蝴蝶谷的距离最近,所以,我们只要沿路追踪就行了。”
“看地图只是纸上谈兵,具体情况还是要去实践才能证实……我们就听你的,从莱山的红岩谷开始追踪,希望能很快把你们想要的东西找出来。”
“你有多大的把握?”
“凭小狮和小狼的能力,再结合我和金光的经验,有十足的把握,只是时间问题,一天不行就两三天,再不行就十天半个月,一定会把死者的血液找到,毕竟2500毫升的血液是无法气化掉的。”肖兵肯定地说。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出发!”江一明挥一下手,大家走出了办公室。1号重案组除吕莹莹和温小柔之外,五个男人都一起开车去莱山协助肖兵和金光。
吕莹莹和温小柔则去世贸大厦A三楼找占影,提取她的唾液,准备交给罗进做DNA。同时提取了占影的指纹。占影很配合,没有一丝不安,不知道是她心理素质太强大,还是她不是凶手。像她这么聪明的人,有刑警来提取她的生物样本,肯定会意识到不妙,然而事实却相反。
江一明他们在红岩谷追踪了两个小时,小狮便在一块大石头下找到了可疑物。小克和周挺拿着铁锹把泥土挖开,很快就挖出一个被胶带封住的野餐垫。小克把野餐垫提上来,戴上手套,拿出剪刀,把胶带剪开,里面露出的东西正是大家想要的。
一是四个葡萄酒空瓶,是2010年的拉菲1770干红,这酒一瓶要卖11000元。小克拿出放大镜,查看酒瓶上的指纹,结果让他失望:酒瓶上只有男人的指纹,没有女人的指纹。男女的指纹的最大区别是男的粗大,女的纤细,纹路也不同。
二是里面有一双40码的男运动鞋,是崭新的阿迪达斯,但是,鞋底被切开了,里面嵌入一双形同鞋垫一样的钢片,这是凶手特制的,当然是为了干扰他们的侦查。
小克对整个鞋子进行查看,上面依然没有指纹,他把鞋子拿到鼻子底下嗅了一下,闻到一股汗馊味,这让小克大喜,因为这些汗水十有八九是凶手留下的,他小心翼翼地把鞋子放进物证袋里。
三是里面有一把锐利的双刃匕首,上面还沾着血迹,不用怀疑,这肯定是杀死童明商的凶器,因为小克一看就看出匕首和死者伤口的倒模完全一样。
四个是野餐垫里还残留着血液,大约有500毫升,因为埋在地下,所以没有被太阳蒸发了。小克很不理解:为什么凶手要带走大约2500毫升死者的血液,并把它埋在地下,难道是某种宗教仪式吗?
大家欢呼雀跃,因为案子就要被他们侦破了,还是那句老话:再狡猾的狐狸都斗不过好猎手!1号重案组永远是高智商罪犯的天敌。
收队时已经天黑了,为了感谢肖兵和金光,江一明请他们一起去老地方湘菜馆吃晚饭,他们同意了。江一明又打电话给吕莹莹和温小柔,叫她俩一起来,温小柔是个吃货,有饭吃她是最开心的。她引以为傲的就是永远吃不胖。1号重案组7个人和肖兵与金光一起喝酒庆祝胜利,气氛很好,大家如同置身于百花丛中,被迷人的花香包围着。
第二天罗进在40码男鞋中提取到体液,并做出了DNA,把它和占影的唾液DNA进行比对,结果相似度高达99.99%,而喷溅在男鞋上的血迹是童明商的。
小克把男鞋的鞋底用解剖刀割开,把钢片取出来,上面虽然沾满了胶水,但是依然提取多枚指纹,他把指纹输入电脑,和占影的指纹进行比对,结果完全一致。
江一明和周挺带着温小柔,直奔占影的紫罗兰专卖店,温小柔走到占影的面前,拿出逮捕证对她说:“占影,你涉嫌杀人,你被捕了。你有什么话要对店员说的,交代一下吧。”
占影表面很平静,但是心里暗暗吃惊,她深知法律,在没有确凿充分的证据下,检察院是不可能给市局刑警队签发逮捕证的。她非常疑惑:1号重案组是怎么找到证据的?
“没什么好交代的,走吧。”占影淡定地回答,她唯一的后悔就是自己太自信,没有逃跑,如果她提前准备,完全有能力逃出境外,跑到一个没有引渡条约的国家去躲起来。
“把手伸出来。”温小柔对着比自己高3厘米的占影说,占影不屑地看温小柔一眼,乖乖地伸出双手,让温小柔把手铐戴在她手上。温小柔也狠狠地瞪她一眼:一个阶下囚,哪来的勇气对我不屑!
温小柔把占影关进审讯室,由江一明、吴江和温小柔对她进行审讯。原本认为占影很难审,结果她在证据面前,很快就承认了自己杀人。
“你把杀人经过说一下。”江一明说,他不太相信看似柔弱的占影能翻山越岭去蝴蝶谷杀人,而且力气那么大,体力那么好。
“2月28日下午,我租了一辆本田凌派车去莱山,因为我怕开自己的宝马车被监控器拍摄到。我把车停在红岩谷的入口处,然后穿过丛林,用了两个多小时到达现场,我带着匕首和四瓶拉菲1770干红,一只烤羊腿,这两样都是童明商的最爱……”
“你以前干什么的?体力那么好。”
“我以前是撑竿跳高运动员,拿过全省比赛亚军,锻炼臂力是我的必修课。我曾经出国比赛过,不过那是友谊赛,不是真正的比赛,后来因为成绩无法上升,从省体校毕业之后,我就想从商。”
“你和童明商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他?”
“这话说来有点长,我就长话短说吧。反正你们不是来听我讲爱情故事的。我和童明商是情人关系,8年前的暮春,我独自去蝴蝶谷捉蝴蝶,我在杀死童明商的地方,遇到童明商,他也喜欢收集蝴蝶标本。
“那天他的小腿被毒蛇咬伤了,坐在石头上走不动,我见状之后,冒着生命危险,用嘴贴住他的伤口,一口又一口地把毒液吸出来,直到我的舌头麻木之后才停止,这时他急促的呼吸得到缓解。说白了,如果没有我的及时抢救,他会命丧黄泉。
“后来我才知道童明商是一个非常成功的男人,他高大、英俊、智慧、成熟、稳重、细心……总之,他满足所有女人梦中情人的条件。他说一定要报答我,问我想做什么?他一定尽力帮我。我说最想做是开个服装店。他说没问题,叫我把身份证给他,他帮忙去工商局注册一个服装贸易公司。
“半个月之后,他把营业执照和世贸大厦A座313的店铺房产证交给我,我算一下,他最少为我花了300万元,我非常感动。经过多次约会,我竟然疯狂地爱上他,他也一样爱我,他答应会和朱丽雅离婚,叫我耐心地等待……”
“你今年32岁,他已经55岁了,大你23岁,和你父亲同龄,你就不在意吗?”
“爱情是不受年龄限制的,看看张艺谋和陈婷,他大陈婷31岁,还有翁帆和杨振宁,俩人相差54岁,年龄对我来说只是个数字。我真的很爱他,我要不顾一切地得到他,否则,我生不如死!我是从小受苦长大的,加上当运动员,意志非常坚强。执着是我的优点,也是我的悲剧。
“他和我有一个约定,就是不许向任何人透露我们的关系,我很爽快地答应了,我不是一个虚荣心很强的女人……还是说说童明商吧,他答应和朱丽雅离婚,却一年拖一年,完全没有娶我意思,当青春一年年地流逝之后,我知道他只是贪图我的美色,迷恋我的胴体,并不像他说得那样深爱我。
“后来,我开始交男朋友,想慢慢疏远他,但是,他发现我谈恋爱了,竟然找人把我第一个男朋友郭辉双腿打断,至今还要拄着拐杖走路,我对郭辉说:我养他一辈子,但是郭辉怕童明商报复,和我断绝了联系,不知去向,听说去上海当程序设计师。
“我又交了第二个男朋友,他是开餐厅的,童明商知道之后,又找一大帮小混混整天去他餐厅闹事,没有一个顾敢去他餐厅吃饭,直到他主动提出和我分手,他的餐厅生意才做起来。从此,我就知道如果童明商不死,我就没有嫁人的可能,于是,我就想杀掉他。
“2月28日那天上午,我用‘清甜’和他视频,约他到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喝酒,重温往日的美好时光,他很爽快地同意了,我们去过那里很多次,在那里做情人之间应该做的事,他当然毫无防备,独自从蝴蝶谷路口步行到现场。
“他来了之后,我给他切烤羊腿,开红酒,我没带杯子,直接对着瓶口喝酒,我早已在酒里注入了液体山梨酸钾,主要是用来干扰法医对死亡时间的判断,山梨酸钾是无色无味的,他当然喝不出来。
“我酒量比他好,他毕竟岁数大了,他喝了两瓶葡萄酒之后,在野餐垫上沉沉睡去,这时,我用双刃匕首对准他的心脏,狠狠地扎下去,他受痛之后,突然坐起来,指着我想破口大骂,结果竟然发不出声音,大概两分钟之后,他终于倒下,我试探他的呼吸,直到确认他死亡之后,我才离开那里。
“我去的时候就穿上40码的男鞋,在鞋底安装了钢片,你们会以为凶手是个男人,我把自己的双手都涂上指甲油,这样就可以掩盖指纹,我把酒瓶带走,是因为瓶口上有我的唾液,我怕被查出来。
“我把空酒瓶、鞋子、匕首和剩下的羊骨用野餐垫包裹好,埋在红岩谷的一块大石头下面,拿出手电筒,从原路返回,然后开车回家,回家时已经是3月1日2点20分了,我累得连澡都没洗,就躺在床上睡着了,睡之前我想:我终于把那个恶魔杀死了,真的很开心!”她娓娓道来,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有一点我们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带走童明商大约2500毫升的鲜血?”
“因为我为他打了三次胎,流了大约2500毫升的血,我要用它来祭奠在我体内被杀死的孩子。我在埋野餐垫时,跪在上,向三个胎儿忏悔道歉,说我已经为他们报仇了……江队,我本善良,奈何被魔鬼逼成恶人……”她双手掩面,泪水从她的指尖涌出,她终于哭了。
温小柔听完占影的话后,心里一阵酸楚,暗暗感叹:做有钱人的情人就像下弦月,只能在下半夜偷偷地爬上天空,没圆满的时候,而且见不得人。同时想到一句诗:“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那清辉就是女人的善良和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