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1号重案组 > 第七章 致命的肾上腺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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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下着毛毛细雨,像粉似的飘洒下来,10级台风傍晚从东南方向刮起,摇荡着路边的榕树,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给这座炎热的城市带来凉爽,有些不牢固的霓虹灯在风中摇晃着,光影在变幻着,大街变得光怪陆离。

    市第一人民医院位于江东区江东大道南,是三甲医院。三甲医院的基本要求是:病床数在501张以上,是向几个地区提供高水平专科性医疗卫生服务和执行高等教育、科研任务的区域性以上医院。

    医院主楼总共18层,还有两栋12层的附属楼,占地面积共100亩,建筑面积为9500平方米,有18个科室,各种设施非常齐全,还有VIP房,是病人的理想住院场所。

    1608房间是一个单间,也是VIP房,每晚的租金要220元,好比住三星级的酒店。牟平坚今年40岁,他因为心脏衰竭,所以从西岩市来到长江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此时,他就住在1608房里。

    他在北市的师范大学旁边开一个酒吧,名叫书香酒吧,已经开了三年,生意还不错,但是,因为今年来受新冠病毒疫情的影响,第一季度几乎没有收入,亏本了12万元,第二季度才有所好转,到了第三季度的生意已经恢复八成。

    他几乎每天都陪顾在酒吧喝酒,三年喝下来,他的心脏喝坏了,医生警告他:再喝下去会死人的,叫他赶紧治疗,如果再拖下去就不可逆转了。

    在保命和喝酒两种选择之间,他选择了戒酒保命,于是,他来市第一人民医院心内科治疗,因为这里有一个专治心脏病的专家,名叫巫进同。巫进同是北京来的专家,高位嫁接在第一人民医院,牟平坚就是冲着他的名气来的。

    牟平坚是个急性子,他总想快点把病治好,重返书香酒吧和那些青春靓丽的学生妹喝酒。因此,他总叫主治医生给他多用药,搞得主治医生哭笑不得。

    医院的住院部各科室,将床位分配给各医生,每一张床位的主要负责医生就是主治医生,也是第一责任人。牟平坚的主治医生名叫刘泰。

    2020年9月30日是牟平坚住院的第二天,因为他的情况比较严重,医生晚上都给他注射卡托普利和生理盐水,卡托普利是一种血管紧张素转化酶抑制剂,被应用于治疗高血压和某些类型的充血性心力衰竭。作为第一种ACEI类药物,由于其新的作用机制和革命性的开发过程,卡托普利被认为是一个药物治疗上的突破。

    因为他住的是VIP病房,有专门的护士照顾,所以不需要家属的陪护,他离开书香酒吧之后,必须有人打理,于是,他老婆就顶替他的位子,管理书香酒吧,因此,他老婆不能来陪床。

    他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在读高一,二儿子读六年级。因为他是家里的老三,父母都年过七旬,没能力照顾他,所以,他只好多花一点钱,住进VIP病房,这样就可以不要家属的照顾。

    晚上10点过后,牟平坚便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但是手臂上还在打吊针,1010,护士仇音宛走进1608房为他换药水,换了药水之后,她看牟平坚在沉睡,于是走出去,因为这瓶生理盐水容量为500毫升,所以最少需要一个半小时才能注射完,她没有必要在病房里坐着等待药水打完。

    一个黑影打开通往18楼天台的门,他身穿一套黑色的紧身衣,走到天台边的栏杆上,拿出一条粗大的麻绳,把麻绳的一端系在栏杆上,他用力拉了拉麻绳,觉得很牢固之后,翻过栏杆,抓着麻绳,沿着墙体,一步一步慢慢地降落到1608房的窗户上。

    他看见病房里只开着床头灯,灯光幽暗,微微泛着白光,病床上的人已经沉睡了,于是,他推开玻璃窗,正想悄悄进入房门时,突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护士。他赶紧躲到玻璃窗后面去。

    护士看了一会儿正在滴注的药水,觉得一切正常之后,又走出去,把门关上。幸好房间的灯光昏暗,如果灯光通亮的话,护士可能就会发现窗外有人,那时,他想逃都来不及了,真是虚惊一场。

    他觉得护士出去应该没有那么快回来,于是,他把身体向左移动,双手撑在窗台上,双脚悄悄落地,站在病房里,然后把绑在腰上的麻绳解开,把麻绳的终端放在窗台上,方便作案之后再顺着麻绳往上爬回天台。

    他拉开挎包上的拉链,从中取一支容量为60毫升的针筒,蹑手蹑脚地走到病床边,抓着正在滴注的药瓶,把针筒捅进瓶盖,慢慢地把一针筒的药水注入药瓶里,他的动作熟练,胆大细心,只用15秒钟就完成了注射。

    他看了牟平坚一眼,嘴角泛起得意的微笑,然后悄悄地退到窗边,一只手抓起窗台上的麻绳,一手撑着窗台爬上去,站在窗台想了一会儿,看看自己有没有留下漏洞。当他觉得毫无痕迹留下时,便顺着麻绳慢慢地爬上天台,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

    一会儿,牟平坚在睡梦觉得心脏急剧跳动,呼吸困难,意识不清,他想伸手按压呼救器,结果因为眼睛视物不清,只能在暗中摸索,却无法摸到,他想大声叫喊,但是因为呼吸麻痹无法叫喊,他在病床上抽搐了一两分钟之后断气了。

    半小时之后,仇音宛推开1608的房门,去看牟平坚,他仍然睡得很沉,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扭曲的,十分痛苦的样子,她没有觉得异常,当她去看药瓶里的药水时,却发现还有三分之一的药水没有滴注完,而且输液管的药水停止不动了怎么会这样?

    她以为针头脱离了静脉,肌肉堵住了针头,她看了一下,发现针头没有被动过,她觉得非常奇怪,伸手去摸牟平坚,结果指尖传来了一阵凉意,她大吃一惊,意识到情况不妙,于是把手伸到他的鼻孔下方,试探他的呼吸,结果他竟然没有了呼吸,她不相信,又伸手去摸他的颈动脉,结果已经没有了脉搏。

    她赶紧跑到值班室去叫医生,他名叫武清,虽然他不是牟平坚的主治医生刘泰,但是他有10年的临床经验,处理过各种急症,他跑进1608房之后,马上把牟平坚推进急救室进行抢救。

    这时刘泰也紧急赶来抢救,但是,他发现牟平坚的瞳孔已经扩散,已经死去好久了。人的生物活动停止以后,没有能量供应,所有肌肉都会在一定时间内松弛,睫状肌也不例外,因此,瞳孔会散大并固定下来,也就是说人死后瞳孔就会开始散大。刘泰认为牟平坚已经死去将近一小时了。

    发生这种事情,刘泰和武清、仇音宛感到巨大的压力,因为他们要面对死者家属的各种刁难,甚至被打他们商量了一会儿之后,决定向院长龙中峰报告。龙中峰接到刘泰的电话之后,立即赶到心内科。

    “怎么回事?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瞬间死亡?仇音宛,你把过程说一下。”龙中峰今年45岁,长得高大结实,一道剑眉不怒而威,五官有棱有角,声音洪亮,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此时正盯着仇音宛厉声问道。

    仇音宛吓得浑身发抖,她还没有说话,眼泪就流下来:“龙院长,事情……是这样的……今晚我值班,7点左右,武医生照常给病人……牟平坚……开卡托普利、西地兰、多马胺和多巴酚丁胺注射液,加上三瓶生理盐水,从7点到10点多一点,已经滴注完两瓶生理盐水,这过程都没有任何异常,但是,等到10点零一刻左右,我为他换上最后一瓶生理盐水之后,离开了病房,因为还有11张病床的病人需要我照顾,所以,我离开了1608房,过了半小时之后,我回到1608房查看,一切都好好的,可是等我11点50分左右去1608房查看时,却发现病人死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会不会拿错药了?”龙中峰问,他见她一脸梨花带雨的样子,语气变得缓和一点。

    “我是按照武医生开的注射单到药房里取药,然后再给病人注射的,严格地按照医院的规定办事,拿到药水之后,我还一一核对过,绝对不可能错。不信您可以去查看注射单。”护士有责任对医生下达的医嘱进行复核,因为护士是执行医嘱的最后一道防线。

    “武医生,你不会开错药吧?”

    “怎么可能?龙院长,我们可以去电脑上查看我开的药方,也可以查看注射单。”

    这时,刘泰把注射单交给龙中峰说:“龙院长,我看过注射单了,武医生开的药方没有错,总不可能药房拿错药吧?”

    “不可能,我说过我已经核对过药水了,分别是卡托普利、西地兰、多马胺和多巴酚丁胺注射液,加上三瓶生理盐水。”仇音宛很肯定地说。

    “那问题到底出哪里呢?会不会有人想谋杀牟平坚,把毒药注射到药瓶里面呢?”龙中峰问。

    “有可能,这应该不是一起医疗事故,很可能一起谋杀案。”

    “谋杀案?这是不是太玄了?仇音宛,你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进入1608房?”龙中峰问。

    “没有,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不过,如果这是一起谋杀案的话,凶手肯定是趁我去别的房间查房时,偷偷溜进1608房行凶的。要不,我们去看监控录像吧,如果有人进1608房的话,很快就可以查出来。”她说,声音依然是颤抖的。

    “好,我们现在就去看监控录像。”龙中峰说,他和仇音宛、武清、刘泰一起去看监控室看监控录像。

    他们从9月30日晚上7点开始看,一直看到11点50分,结果没有发现有任何人进入1608房,监控器正对着1608房,图像非常清晰,没有盲区,除非凶手会隐身或者是鬼,否则,绝对无法躲过监控器。

    “我听说有的高明黑可以修改监控录像,如果遇上这样的高手,我们就无法从监控录像中看到凶手的体貌特征了。不如我们报警吧?”刘泰诚恳地望着龙中峰。

    “如果报警的话,可能就会被捅到媒体,全省人民都知道这件事,对我们医院会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龙中峰犹豫不决。

    “纸是包不住火的,等死者家属赶到,事情迟早会败露,我觉得这件真的很蹊跷,最好还是报警。”刘泰坚持自己的看法。

    “好吧,就听刘主任的,报警,我和市局刑警队的江队很熟,我直接给他打电话就行了。”龙中峰掏出手机,把江一明手机号码调出来,看了一下,此时正好凌晨5点,他怕江一明正在酣睡,犹豫了一下,最终把电话拨打出去,电话响了5声之后通了:“江队,我是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龙中峰……”

    “哦,我知道,您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应该有急事吧?”江一明没有一点睡意,更不敷衍,他是那种警觉性很高的人。

    “对,我们医院出了一件怪事,有一个病人在正常用药情况下猝死,我们怀疑他是被人谋杀的,请您带人来看一下好吗?”

    “哦,有这么回事?能不能……哎,还是见面再说吧,我马上去召集人马,你们把现场锁上,千万不要让其他人进去,还有,不要让任何人去动尸体,我们半小时之后赶到。”江一明声音铿锵地说道。

    “好的,谢谢您!”龙中峰挂断电话之后,叫仇音宛和刘泰守在1608房,他和武清去守护牟平坚的尸体。

    江一明分别给各位组员打电话,他们的手机都是24小时开机的,所以,他们都接到了江一明的电话。江一明打完电话之后,宋婉晴已经醒来,她看了一下手表,睡意蒙眬地说:“相公,又要去出现场吗?”

    江一明点点头,俯下头轻轻地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表达歉意,然后穿好衣服,去卫生间随便洗漱一下,便悄悄地溜出家门,乘电梯来到小区门口打的,上车后向市人民医院奔去,因为他已经交代罗进和小克去刑警队拿勘查箱。

    2

    半小时之后,所有的组员都已经到场,吴江和小克对1608号房进行勘查,周挺则负责对现场进行录像和拍照,吕莹莹和温小柔去监控室查看监控录像,罗进对尸体进行初步勘查。

    “罗进,能看出来死者是怎么死的吗?”江一明站在罗进的身边问。

    “尸僵和尸斑是在人体死亡后两到三小时开始形成,最先在小关节形成,逐渐向大关节蔓延。他的尸斑非常淡,呈淡红色,淡到几乎看不见,角膜还很清,尸僵也很轻,一时无法判断死因,但是,可以肯定不是死于剧毒中毒,而是死于药物中毒,如果要判断他死于哪种药物中毒,必须尸检。”

    “死亡时间呢?”

    “我们都知道越早发现死者,判断死亡时间就越准确,我已经给死者测量过肛温了,为33摄氏度,以现在室内的温度来计算,每过去1小时,肛温就下降1摄氏度左右,所以,综合尸斑、尸僵和尸温来判断,死者死于昨天深夜1110到1130左右。”

    “这么准确?”

    “对,这是科学计算方法得出的结论。”

    “你觉得这是一起谋杀案吗?”

    “应该是他杀,医生开药过量或者误开药方的可能性极小,而且要经过三道程序,第一道是医生,第二道是药房的药师,第三道是护士,要经过这三道核对,才能给病人注射药水,所以误用药水的可能性极小。”

    “医生、药房和护士这三个人中,如果有人想谋杀死者,你觉得谁最可疑?”

    “最值得怀疑的当然是护士,其次是医生。药房是根据医生的药方给药的,护士拿到药水之后,要复核一遍,才能给病人注射药水,如果医生开错药,而护士没有去复核的情况下,给病人注射致命药水,也会造成病人死亡。所以,医生也是嫌疑人之一。”

    “我已经从龙院长那里拿到了注射单,你看一下,心脏衰竭的病人是不是可以注射这些药水。”江一明把注射单递给罗进,罗进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接过去看,看了一会儿之后说:“卡托普利、西地兰、多巴胺、多巴酚丁胺、生理盐水注射液,都是心脏衰竭病患者的常用药,不会有错。”

    “如果有人在这些药水中加入致命的药水,那就会导致病人死亡,我的观点和你一样,护士仇音宛的嫌疑最大。”

    “如果有人乘护士不在,偷偷潜入病房,把致命药水注入药瓶中,也会导致病人死亡,从而达到杀人的目的。”

    “但是龙院长和刘泰、武清、仇音宛已经去查看监控录像了,他们说昨晚7点到11点50分,除了仇音宛之外,没有任何人进入1608病房。”

    “他们都是医生和护士,不懂得视频侦查技术,如果监控录像系统被黑入侵了,凶手就可以随时出入1608病房,没有人能看得见。”

    “你说得对,等一会儿,莹莹和小柔会告诉我们监控录像是否被人动过手脚,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要对尸体进行解剖,查出死者的死因。又要辛苦你了。”江一明拍拍罗进的肩膀说,有安慰和鼓励的意思。

    “我把尸体运回法医中心,叫上助手,马上对尸体进行解剖。”对于刑事案件,解剖尸体不需要经过家属的同意,就可以强行进行尸检。

    江一明走出抢救室,走进1608病房,周挺已经把现场拍摄了照片和录像,正准备去抢救室拍摄尸体的照片。江一明问他有没有发现什么?他说没有发现,说完就走了。

    江一明走到吴江的身边问:“老吴,有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

    “我们目前已经提取了5种鞋印,其中有一种是女性的,另外四种是男性的,因为1608是VIP病房,所以每天早上都有保洁员来拖地,前天的鞋印不会留在病房,这给我们带来了方便。”

    “提取到多少指纹?”

    “我们在病床的床架上、床头柜上和墙壁上提取了40多种指纹,我觉得意义不大,因为病房住过太多病人以及太多来访的亲属,很难排查。我们还提取了一些毛发、汗渍、唾液、皮屑等物证。”

    “关键是药瓶上的指纹。”

    “药瓶上只有一种女性的指纹,我想十有八九是仇音宛的。”

    “没有药房药师的指纹吗?”

    “因为高规格医院药房的药师都要戴手套给户取药,所以不会有药师的指纹。我在药瓶的橡胶塞上发现了两个孔,一个大一点,一个小一点,大的应该是仇音宛为死者注射药水时打穿的针孔,而小的应该是凶手用针筒戳穿的针孔,致命药水就是从这个针孔注射药瓶里的。”

    “哦?我们假设凶手不是仇音宛,而是别人,那么,凶手肯定戴手套作案吧?”

    “对,凶手不会轻易留下痕迹给我们提取,而且我认为凶手可能还穿上脚套作案。”

    “又是一起高智商犯罪?”

    “知道用药物谋杀他人的凶手,智商都不会低。但是,我相信凶手很快会被我们抓捕归案。”

    “哦,你为什么这么自信?”

    “首先凶手应该当过医生或者护士,所以才懂得利用药物杀人,其次,凶手懂得戴手套和穿着脚套作案,应该是熟知医院情况的人,怕指纹和鞋印被我们识别出来。总之,我感觉凶手就在我们的身边。”吴江微微一笑。

    江一明觉得吴江的话有道理,当然,因为还没有深度了解案情,他并不像吴江那么自信。他们勘查到早上7点,现场已经勘查完毕,吕莹莹和温小柔把监控录像分成两段,每人看一段,也已经把监控录像看完了。

    在回队的路上,江一明问:“莹莹,你们有没有在监控录像中发现线索?”

    “江队,监控录像是正常的,没有被人动过手脚,也没有被人入侵的痕迹。我们从昨天7点看到12点,其中除了仇音宛先后三次走进1608房之外,没有任何人进入1608房,连一只鸟也没有飞进去过。”吕莹莹的声音有一点点沙哑,和平时的婉转甜美不一样,可能感冒了。

    “这么说仇音宛是最大的嫌疑人了。”江一明相信吕莹莹和温小柔的视频侦查能力。

    “我和小柔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应该是仇音宛把致命的药水注入了药瓶里,导致死者死亡,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

    “我觉得不应该言之过早,还是等罗进的尸检报告出来之后,再开案情分析会吧,大家如果觉得困了,回家休息几个小时,下午准时上班。”

    “江队,我们不困,有案子我浑身充满激情。”温小柔说。

    “年轻真好,我有点困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江一明感叹着。

    温小柔捂着嘴笑着说:“都说四十男人一朵花,何况你才39岁呢,就开始感叹年华如流水了?”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没想到转眼就39岁了,马上就到不惑之年了……”江一明随口来一句蒋捷的词,眼睛茫然地望着窗外掠过的高楼大厦,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当天下午罗进就把牟平坚的尸检报告做出来了。原来牟平坚是因为注射过量的肾上腺素死亡的。

    “肾上腺素中毒死亡?”江一明不知道这种急救药也能导致人死亡。

    “对,表面上看死者是因心力衰竭死亡,但其实是肾上腺素导致的,肾上腺素是激素,是心脏病的常规用药,这就是凶手的高明之处,使用过量会诱发肾上腺素中毒症状,会出现恶心呕吐、胸闷心慌、肌肉抽搐、血压升高,甚至无法呼吸,还会导致局部缺血、血管收缩,从而导致死亡。”

    “凶手想让我们认为是医生用药过量导致的死亡吗?”

    “是的,肾上腺素可以用于心脏衰竭,但是一般每次只注射1毫克,配上生理盐水,采用外周静脉注射,以保证肾上腺素能到达心脏,发挥作用,但是,我对药瓶里剩下的药水进行化验,发现170毫升的药水里最少有40毫升的肾上腺素,这是严重过量,超过致死量20倍。”

    “肾上腺素能随便买到吗?”江一明问。

    “肾上腺素是一种处方的药,在药店是买不到的,需要到正规医院或者三甲级综合医院,经过医生的诊断证明才可以买到,肾上腺素通常用于抢救生命危险的人,不正确使用会导致病人死亡,所以购买是受限制的。”

    “那么,最大的嫌疑还是医生和护士?”小克问。

    “理论上是这么说,但是,现在网络很发达,连黑枪和毒品都能在网上买到,何况是肾上腺素?”罗进回答。

    “老吴,你们从现场提取到的鞋印和指纹有没有在数据库里比对过?”

    “比对过了,数据库没有匹配的鞋印和指纹。”

    “这样吧,老吴和小克去市第一人民医院落实鞋印,顺便看看能不能把指纹也落实一下,还有去调查一下牟平坚的社会背景,我和周挺去找仇音宛,她符合我们对凶手的侧写。莹莹和小柔继续查看监控录像,把时间扩大一点。”江一明把任务安排下去。

    仇音宛坐在江一明和周挺的对面,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护士制服,身材高挑苗条,腰细小柔韧,像风中摆动的杨柳,皮肤白皙得像莲藕,眼睛又大又亮,含着一汪秋水,回眸之间,流露出别样的风情,说实话,这样的女人应该在娱乐界混,或者当主播也能挣到钱。

    她的眼里含着焦虑,似乎看见自己的家里着火了,又无法去救火一样。她半边屁股坐在沙发上,挺直腰板等待江一明的询问。

    “小仇,你不要害怕,我们问你话,你只要如实回答就行了。”

    “嗯。”她点点头,从帽上掉下一绺酒红色的秀发。

    “通过尸检,我们断定牟平坚是因为注射过量的肾上腺素致死的,你是为他注射药水的护士,所以,你是有杀人嫌疑的。”

    “我……为什么?”她听了之后一愣,非常惊讶的样子,随后眼睛里溢出了眼泪,十分委屈。

    “你的动机我们还要深入调查才能知道,请问你认识牟平坚吗?”

    “我不认识他,我和他是……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怎么可能认识他呢?”她坚定地说。

    “这个案子比较复杂,毫无疑问牟平坚是他杀,你在为他注射药水之前,真的有核对过是哪种药吗?”

    “当然了,这是我必须遵守的原则,虽然我才当两年护士,但是工作原理和程序我是知道的。”

    “你真的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比如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去过1608房?”

    “我不敢肯定,因为我要在11个病房里走来走去。”

    “我曾经住院过。病人一般在晚上10点之后,就睡觉了,没有特殊情况,护士是不用查房的。”

    “道理是这样的,但是很不巧,昨天新来了6个病人,他们的病情都很不稳定,所以,医生晚上都给他们注射药水,因此,我必须去照顾他们。VIP病房的服务是十分贴心周到的……你们不是看过监控录像了吗?录像显示昨晚7点到11点50分,除了我进去过三次之外,没有任何人进去呀。”

    “也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是最可疑的人……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我们在生理盐水的橡胶塞上发现了两个针孔,一个是大针孔,一个是小针孔,请问你有没有用小针筒刺穿过橡胶塞,然后往里注射药水?”

    “我是把分别把卡托普利、西地兰、多巴胺和多巴酚丁胺注射液用针筒注入生理盐水里,然后再把药水针插进生理盐水瓶子里,因此,按理说会在橡胶塞上留下四个针孔和一个药水针的大孔,但是,我往生理盐水注射以上四种药物时,是很准确的,只会留下一个针孔,而且是在最中间的部位。所以,小针孔极有可能被输液管的药水针覆盖了。”

    “可是我们发现的针孔是在橡胶塞边缘的。”江一明从挎包里拿出那个还残留着三分之一生理盐水的瓶子,递给仇音宛看,“你看,这个针孔是不是你插的?”他指着针孔问。

    “这绝对不是我刺穿的针孔,我打针非常专业,而且有自己的习惯,注射药水时绝对不可能偏差这么多,这个针孔好像是不专业的人刺穿的,或者刺穿他的人可能比较慌张,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偏差。”仇音宛很肯定地说。

    江一明陷入沉思:仇音宛的话可信吗?如果不可信,又如何能证明她说谎呢?如果她就是凶手,如何才能拿到证据呢?

    3

    桌英是牟平坚的妻子,她带着两个儿子来法医中心认尸,她一见到牟平坚的尸体,就哭得像泪人,泪水像开闸泄洪一样狂流,神情茫然而悲伤,甚至绝望,她的大儿子也痛哭不已,只有小儿子还不太明白失去父亲是多么巨大的痛苦和不幸,所以,他只能陪着妈妈和哥哥哭泣,但是并不十分悲伤。

    江一明想找桌英聊一聊牟平坚得罪过什么人?希望从中找出线索,但是,她不是摇头,就是哭泣,而且情绪十分激动,一味恳求江一明赶紧把凶手抓捕归案。江一明认为暂时无法和她交流,所以,只是不断地安慰她。

    有一个名叫牟平雄的人是牟平坚堂弟,他和桌英一起来认尸,他和牟平坚同岁,只比牟平坚小两个月,他俩比亲兄弟还亲,可以说无话不说,从小到大一起玩乐,一起承担人生的苦难和责任,而且他也出资了20万元,投资书香酒吧。所以,牟平坚的死对他打击也很大,但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只能把悲伤强压在心头,因为他还要安抚桌英和两个侄子,以及操办牟平坚的后事。

    江一明安慰了桌英一会儿之后,回到办公室,刚刚坐下,办公室的门就响起来,他说声请进,门被推开了,原来是牟平雄。他身材比较高,偏瘦,眼睛黑亮,焦虑中带着精光,五官长得比较好看,就是抬头纹深一点。

    江一明觉得他可能有话要说,于是请他坐下。

    “江队,我想了解我堂哥的情况,为什么他的尸体会在市局的法医中心里?”他的嘴唇又薄又红,像涂了口红一样。

    “因为牟平坚是被人谋杀的,所以我们不需经过家属的同意,就对他进行了尸检。”

    “谋杀?谁会谋杀他?他是怎么死的?”他非常疑惑,皱着眉头,眯起眼睛看着江一明。

    “具体案情我不能向你透露过多,但是,有一点可以告诉你,他是因为注射过量的肾上腺素而导致死亡的。”

    “肾上腺素?我有听说过,这好像是一种救命的药水,既然是救命的药水,怎么可能变成夺命的药水呢?”

    “不管什么药都不能过量,否则会有很多副作用,甚至导致病人死亡,比如服用过量的安眠药就会致人死亡。”

    “我还以为这是一起医疗事故呢……既然是药物致死,那凶手肯定是护士或者医生,你们为什么不把在场的医生和护士抓起来?”

    “现在是法治社会,没有证据是不可以随便抓人的。有一件我不太明白,北市也有三甲医院,为什么牟平坚要来长江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呢?据他的主治医生说,他的心脏衰竭并不十分严重,完全可以在北市就医的。”

    “这……这事你问我就对了,只有我知道其中的原因,别人根本不知道。我堂哥是因为接受第一人民医院的护士劝说才来省城住院的。”他说到这里停住了,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说下去。

    “你好像有什么担忧?那个护士叫什么名字?”江一明觉得这是一条很好的线索,所以赶紧问。

    “她名叫仇音宛,就是市第一人民医院心内科VIP病房的护士。”

    “哦,是她?”江一明微微吃惊,大家把她锁定为第一嫌疑人,看来是对的。

    “对,就是她劝我堂哥来市第一人民医院就医的……她是我堂哥的……女朋友,没想到她是一个蛇蝎美人,竟然利用职务之便,杀害我堂哥,我敢肯定就是她杀害我堂哥的。你们必须赶紧去找证据,否则让她逃跑了,就麻烦了。”他激动地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江一明的手。

    “她是有很大的嫌疑,我们会去找证据的,办案得慢慢来,不可能一蹴而就,你要耐心等待……她那么年轻,那么漂亮,怎么会当牟平坚的情人呢?能把她和牟平坚认识的过程说一说吗?”

    “仇音宛虽然长得漂亮,但是学习成绩不好,勉强考上了卫校,并在北市读护理专业,她有个女同学在北市的师范大学读书,节假日她经常去师范大学玩,因此,就经常去我们的书香酒吧喝酒,而我堂哥最喜欢和学生妹喝酒,于是,他们就认识了,我堂哥认识她之后,只要她来喝酒,一概免费,不仅如此,我堂哥还经常给她钱花,帮她在学校外面租房子,一切生活用度全由我堂哥负责,每年在她身上最少要花掉十几万,当然,她也是用青春和肉体来报答我堂哥的。”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杀害牟平坚呢?”

    “不知道她是不是吃错药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竟然爱上了我堂哥,要我堂哥和我嫂子离婚,娶她为妻,尽管我堂哥大她18岁,她也毫不在意。其实,说透了,她就是看上了我堂哥的钱和挣钱的能力。而我堂哥和嫂子的感情非常好,又生了两个成绩优异乖巧听话的儿子,我堂哥是不可能离婚的。”

    “于是,她就想杀了牟平坚?”

    “对。”

    “这个杀人动机似乎不太充分,她杀了牟平坚,不是等于砍掉一棵摇钱树吗?哪有自毁金主的人?”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仇音宛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她见我堂哥不肯离婚,于是,心生一计,乘我堂哥疏忽,竟然怀上了孩子,说是我堂哥的孩子,孩子已经有5个月大了,她用孩子来逼我堂哥离婚,我堂哥是有脾气的人,最恨别人威胁他,他一气之下,对仇音宛拳打脚踢,竟然把孩子打流产了。仇音宛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心里极度痛苦,她暗暗发誓要报复我堂哥,现在她果然说到做到了。最毒女人心啊……唉,都怪我堂哥太好色,‘牡丹花下死’这句话在我堂哥身上应验了。”他神情悲戚落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流产以后,就和牟平坚断绝来往了吗?”

    “没有,只是往来没有以前那么密切。”

    “这件事我们会去调查的,目前我们也已经把她列入最大的嫌疑人,这样吧,你先回去安慰桌英,尽量把牟平坚的丧事处理好,如果我们将凶手抓捕归案之后,我第一个通知你。”江一明递给他一张名片,叫他想起什么疑点来,就给他打电话。

    江一明和周挺再次坐在仇音宛面前,仇音宛依然忐忑不安的样子,脸上没有一丝微笑,神情楚楚的,仇音宛好像很可怜。

    “仇音宛,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谎?”江一明看她的眼光比上次犀利多了。

    “江队,我……没有对你们说谎呀。”她似乎很委屈,她觉得他不应该用那么严厉的目光看她。

    “你说不认识牟平坚,可是根据我们调查,你在北市读卫校时就认识他了,而且成了他的地下情人,他在你身上每年要花掉十几万元,这你怎么解释?”

    “这……这都是我年少无知时做的错事,我不想再提起他,我已经和他分手一年多了……往事真的不堪回首……”她眼里溢出泪花,表情羞愧,不敢直视江一明,目光盯着地上,恨不得在地上找一条缝钻进去。

    “你们真的分手了吗?我们去移动公司调阅了你的通话记录,发现你们还有联系,这怎么解释?”

    “分手了并不等于一定要断绝联系呀,我们是好分好散的,从情人变成朋友的故事每天都在这座城市上演……其实,是我不对,我心太软了,他有时喝醉了,就会打电话给我,说如何想我想到泣不成声……于是,我只能耐心地倾听……但是,自从分手以后,我真的没有和他在一起过。”

    “你有杀人动机,因为牟平坚把你打到流产,你对他恨之入骨,我们希望坦白交代,这样你还有做人的机会,如果被我们找到你的杀人证据,你的小命难保,你应该知道杀人是要判极刑的。”江一明好心地劝说。

    “江队,我真的没有杀人,如果你们找到证据证明我杀人,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她抬起头看着江一明,虽然眼里含着泪水,但是非常坚定。

    “那好吧,接下来你只能自求多福了……我们必须对你进行测谎,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好,我马上跟你走,我一定会让你们失望的。”她毫不畏惧地脱下制服和帽子,从容地跟江一明走出院长办公室,周挺跟在她背后,一前一后把嫌疑人夹在中间,是他们惯用的手法。

    江一明把仇音宛交给吕莹莹和温小柔,让她俩对她进行测谎。

    这时,吴江和小克走进江一明的办公室,来向他汇报情况。

    “江队,我们已经把5种不同的鞋印都核对过了,女性鞋印是仇音宛的,其他四种鞋印分别是牟平坚、龙中峰、刘泰和武清的。40多种指纹只对上了两枚,一种指纹是仇音宛的,另一种指纹是护士申明明的,我们查过申明明,她有不在场证明。”

    “龙中峰和刘泰有不在场证明吗?”

    “有,案发时,他俩都在家里睡觉,从他们住的小区监控录像中可以查看到他俩的行踪。”

    “那么嫌疑人只剩下仇音宛和武清了?”

    “对,我和小克认为凶手不是从1608房的大门进去的,而是从18楼的天台用绳子吊到1608房的窗台上,然后再进入案发现场的。顺着这个思路,我和小克来到天台上,果然发现北面的栏杆上有绳子勒索时留下的痕迹,并提取了一些淡黄色的残留物,我们认为那是麻绳留下的,我已经把它交给罗进去化验了。”吴江说。

    “因为北面的栏杆下面就是1608房的窗户,所以,我们对16、17、18楼的墙体进行了勘查,结果发现墙上有不少很淡的足迹,因为那天下雨,凶手的足迹留在了墙体上,最清晰的足迹位于18楼的墙体上,我已经用手机把足迹拍照保存下来了,遗憾的是提取不到鞋印。”小克接着说。鞋印和足迹有很大的区别。

    “这说明嫌疑人穿着鞋套作案……能从足迹上判断出嫌疑人的身高和体重吗?”

    “足迹是41码鞋子留下的,嫌疑人的身高大约170到175厘米之间,体重就很难判断了,因为墙体是坚硬,无法显示出足迹的特征,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嫌疑人体重不会太重,因为太胖的人不可能从16楼沿着绳子爬到18楼的天台上。而且我认为那是一个男人的足迹。”

    “天台是开放式的吗?”

    “不是,可能医院担心会有病人上天台跳楼自杀,所以天台是封闭的,通往天台有一个木门,是用暗锁锁上的,但是那是一把简单的弹簧锁,用一张卡片就可以打开。”小克回答。

    “天台上有没有提取到鞋印?”

    “没有新鲜的鞋印,嫌疑人不会一上天台就把鞋套脱下扔掉,这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嫌疑人,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

    “通往天台的楼梯或者电梯应该有监控器吧?”

    “电梯里有安装监控器,楼梯没有安装监控器,但是一楼的楼梯口有安装一个监控器,我们粗略地看了一下,一楼楼梯口的人流量太大,无法识别谁是嫌疑人。”

    “电梯和楼梯是通往天台的必经之路吧?”江一明问。

    “对,别无他路。”

    这时罗进走进办公室,把一份化验单交给吴江说:“吴哥,这是你们交给我化验的东西的报告单。”

    “黄麻甙、矢车菊素单糖甙、果糖、葡萄糖……这么多名字我看不懂,你直接说是什么东西吧。”

    “它是黄麻,也就是用来制造麻绳的材料,这下懂了吧?”罗进笑着问。

    “在没有交给你化验之前,我就知道是从麻绳上掉下的纤维。”

    “那你何必交给我化验呢?这不是枉费力气和时间吗?”罗进笑一笑走了。

    这时吕莹莹走进办公室,对江一明说:“江队,我们已经对仇音宛进行测谎了,测谎仪证明她没有说谎,要放她走,还是继续留置她?”

    “放人,马上放人,我们误会她了,凶手是一个男人,不可能是她,顺便代我向她道歉。”江一明挥挥手,叫吕莹莹赶紧走,他有点内疚。但是破案都是这样的,一般情况下,要排除很多嫌疑人之后才能发现真凶,瞬时破案的案子少而又少,更别说是高智商犯罪了。

    4

    “我们现在已经证明嫌疑人是用麻绳从天台上吊到1608房作案的,那么,这条麻绳肯定又粗又长,麻绳小了对嫌疑人不安全,麻绳短了,嫌疑人无法从天台降到1608房。如果嫌疑人要把麻绳带到天台上去,必须用挎包之类的东西,而且是一个很大的包,因此,我们可以在医院的监控录像中去寻找背挎包的人。你们说对吗?”江一明问他俩。

    “对,这根麻绳的直径应该有2.5厘米以上,16、17和18楼的高度为3.5米,总计是10.5米,加上麻绳的另一端要系在栏杆上,这最少要2米,因此,可以判断出麻绳的总长在12.5米以上,如果把它收起来,体积很大,一般的包装不下。”小克说。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我们去买一条大小和长度相同的麻绳来试一下就知道它的体积了。嫌疑人可能上天台测量过,或者他对医院的建筑结构非常熟悉,所以,我认为可能是医院里面的人干的。”吴江说。

    “我同意吴哥的看法。为什么凶手要用麻绳而不是尼龙绳呢?尼龙绳体积更小,更坚韧呀。”

    “凶手可能是一个节俭或者收入低的人。因为尼龙绳比麻绳贵。”

    “这样吧,让莹莹和小柔带视侦组调阅人民医院9月29日到30日这两天的监控录像,你俩继续排查牟平坚的社会背景,看看谁有杀人动机。”

    “我担心嫌疑人提前几天就把麻绳藏在天台上,等牟平坚来住院时再拿出来行凶。”

    “不对,凶手怎么知道牟平坚一定会来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呢?”

    “如果牟平坚把消息泄露出去,凶手就有可能提前把麻绳藏在天台上的角落里,然后伺机作案。”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是牟平坚的朋友,或者间接朋友泄露了消息。”

    “不管凶手是哪天把麻绳带去作案的,但是,只要去调查背大包进医院的人,肯定有收获,如果他走电梯肯定会被监控器拍摄到,如果他走楼梯也会被人目睹,因为很多人为了不等电梯而愿意走楼梯,所以我们可以一边走访医生、护士、病人,一边看监控录像,一定会有收获。”吴江说。

    “好,就听老吴的,我们四个人先去走访医院的人,莹莹带视侦组对医院电梯的监控录像进行侦查。如果没有结果,再排查牟平坚的社会关系,看谁有杀人动机。周挺,你去小卖部买一条直径2.5厘米,长12.5米的麻绳来,把它装进挎包里,看看麻绳的体积有多大,方便我们排查。”江一明对周挺说。

    一会儿,周挺便买来了麻绳,把它塞进一个提包里,使提包没有更多的空间,江一明量了一下提包的体积,它长为50厘米,宽为30厘米,高为40厘米,如果加上放肾上腺素的针筒,它的体积会更大一些。

    于是,他们四个人一起去市第一人民医院走访。但是,他们走访了一天,询问了一百多个医生和护士,结果没有任何收获,因为医院里来往的人太多太杂,有的人说看过某人曾经背包进入医院,但是不认识。

    而视侦组的人看了两天监控录像,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但是他们在监控录像看到过28个背包或提包的人,吕莹莹和温小柔都把这28个人的脸部放大,然后进行截图,并将截图处理清晰,打印成照片。

    江一明傍晚回队时,吕莹莹把28个嫌疑人的截图照片交给他,让他想办法去落实这些嫌疑人,如果他们之中有人和牟平坚有交集的话,就有很大的嫌疑,凶手极有可能就在这28个人当中。

    第二天,江一明、周挺、吴江和小克拿着一叠截图照片又去医院询问医生和护士,结果问了一天,仍然徒劳而返。因为这28个人中,大部分没人认识,其中有6个人被认出来,但是,他们都是病人的家属,背着衣物来陪床的,而且和牟平坚没有交集。

    案子陷入僵局。江一明觉得他们的侦查方向是对的,只是还没有问题对人,或者目击者请假了,没来上班。还有一种可能:嫌疑人知道警方会通过监控录像查看背包的人,因此利用一种特别隐秘的方法,把背包偷偷带到天台上,逃过所有人的目击和监控器。

    “周挺,如果凶手利用无人机把背包送到天台上,那么,我们就无法从监控录像中或者目击者那里得到线索。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江一明问。

    “嗯,有这种可能,但是这种可能性比较小,因为从嫌疑人为了省钱不买尼龙绳而要买麻绳这点来看,凶手几乎不可能买无人机作案。”

    “如果他向朋友借无人机呢?”

    “借无人机有泄露天机的风险,而且,如果没有操作过无人机的人,是无法准确地把无人机降落上18楼的天台的。”

    “操作无人机比较容易学,我觉得有这种可能。”

    “我还是保留我的看法。”

    江一明吩咐吴江和小克去排查牟平坚的背景,看谁有杀人动机。他和周挺继续对第一人民医院的人进行走访。

    江一明和周挺准备从二楼开始走访询问,他俩走到二楼时,看见一个男保洁员推着保洁车经过,江一明看见保洁车上有许多白色床单,凌乱地堆放在一起,他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凶手会不会利用保洁车把提包带到天台上呢?

    江一明走上前去问:“你好,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有情况需要向你了解,耽误你一下可以吗?”

    “你太气了,配合警察办案是我应该做的。”他中等个子,理着短发,眼角的皱纹很深,看上去已经有50岁了,但是满面红光,很有精神。

    “请问你贵姓?”

    “免贵,姓李,叫我老李吧。”

    “好的,老李,你们医院一共有多少个男保洁员?”

    “男保洁员一共10个,女保洁员8个。”他不明白江一明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你有没有看见过保洁员把一个大提包藏在保洁车里,带到18楼去呢?”

    “这我没有发现。”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如果有人把提包藏到保洁车里带到天台上的话,你应该看不出来吧?”

    “既然要偷偷地藏到保洁车里带上去,肯定没人看得出来……警官,提包里面装的是什么呢?应该是很神秘的东西吧?”他好奇地问。

    “这……”江一明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他,想了一会儿,觉得应该告诉他,“提包里面装着一条大麻绳……”

    “大麻绳?前几天我在门卫室看到一个小朱的快递,于是我就把它带到宿舍去交给了小朱,我看货运单上写的是麻绳。”

    “小朱是干什么的?名叫什么名字?”江一明一下就警觉起来。

    “哦,他也是我们医院的保洁员,就住在我隔壁。他名叫朱谷忠,你们对他有兴趣吗?”

    “他个子有多高?什么样的身材?多少岁?”

    “身高大概172厘米,偏瘦,今年40岁了。”

    “他为什么住在宿舍里,难道他是外地人?”

    “对,他是北市的。”

    “北市的?他有老婆孩子吗?”

    “不知道,他很内向,不爱说话,也不爱交朋友,一有空就躲在宿舍里上网,性格有点古怪。”

    “你看见过他买的那条麻绳吗?”

    “没有,当时我把快递交给他时,他好像不太高兴,连一句谢谢都不对我说,很没礼貌。”

    “你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非常感谢你……今天我们的谈话,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否则要追究责任。”

    “我一定守口如瓶!”他说完就推着保洁车走了。

    “江队,朱谷忠非常可疑,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如果能找到那条麻绳是最好的,麻绳上可能还能找到朱谷忠的生物样本。你觉得他会把麻绳藏在哪里?”江一明问。

    “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扔进垃圾桶,或者扔到江河湖海里。绝对不会藏在宿舍里,因为他的反侦查能力很强。”

    “扔进江河湖海的可能性很小,因为这要花时间,还要车费,极有可能扔进垃圾桶里,如果真的扔进垃圾桶的话,有可能被捡垃圾的人捡走,而医院里的垃圾有专门的人来捡,门卫一般不让陌生人来捡垃圾,因此,我们有可能从捡垃圾人那里找到那条麻绳,不过,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假设,无法证实。”

    “不如我们先派人把他监视起来,然后去北市走一趟,调查一下他是否有杀人动机,如果有的话,再对他采取行动。”周挺建议。

    江一明同意周挺的想法,他打电话给监视组组长黄华,叫他带人24小时对朱谷忠进行监视。

    接着他们驱车前往北市,打电话给牟平雄,叫他和他俩一起去桌英家里了解情况。牟平雄答应在长北高速公路出口处等他们。

    长江市到北市只有80公里,一小时之后,他俩到了高速公路出口,远远就看见牟平雄站在旁边等他俩。周挺把车开到牟平雄身边停下,江一明打开车门,让他上车。

    “江队,你们是不是抓到凶手了?”牟平雄期待地望着江一明问。

    “还没有,我们正是为此事来找你和桌英的。你会不会认识一个名叫朱谷忠的人?”

    “朱谷忠?我认识他,我堂哥也认识他,难道他是凶手?”

    “目前还不能确定……牟平坚和朱谷忠有矛盾吗?”

    “当然有了,他原来是北市人民医院的肾内科的主治医生,四年前的夏天,我堂哥因为肾炎去住院,他是我堂哥的主治医生,可能他的脑袋进水了,给我堂哥开雷公藤总甙片时,这是一种治疗肾病综合征的抗炎药,本来一次只能服用2片,饭后服用,没想到他竟然在2字后多加了一个0,变成每次服用20片。

    “我堂哥服用此药三天之后,感到严重不适,被送进ICU抢救,被及时抢救过来了,后来经过主任医师的核查,竟然是朱谷忠开错药量。而护士是刚刚来实习的,她也不懂,所以,责任完全在于朱谷忠。

    “我堂哥差一点儿被他送去见阎罗王,幸好我堂哥命大,但是,没想到我堂哥从此丧失了一半的性功能,我堂哥一气之下,去卫生局告他,一是必须赔偿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二是必须吊销他的执业许可证,否则会害更多的人。

    “结果他赔偿给我堂哥20万元,还被卫生局吊销了执业许可证。从此,他再也不能踏入医疗行业。当时他非常不服气,但是早已生米煮成熟饭,他去上诉也没人理他,后来他就离开了北市,不知去向。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现在他是不是在长江市第一人民医院当医生?”

    “不,他在长江市第一人民医院当保洁员。原来他有很深的杀人动机啊。好吧,你可以回去了,我们去北市卫生局查一下当年所发生的事情。”江一明对牟平雄说。

    牟平雄下车之后,江一明和周挺去了北市的卫生局和人民医院了解当年的情况,看到了对朱谷忠的处理文件,结果和牟平雄说的完全一样。江一明和周挺马上开车回队。

    江一明把情况告诉所有组员,叫吴江和小克想办法去寻找那条麻绳,他和周挺、吕莹莹带着搜查证,来到朱谷忠的宿舍,把情况向他说明,开始搜查,结果没有搜到那条麻绳和肾上腺素,这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吕莹莹叫他打开手机,她要查看他的购物记录,他惴惴不安地把手机解锁之后交给她。吕莹莹很快就查到他在淘宝网买了一条13米长,直径为2.5厘米的麻绳,而且商家就在本市,一天就到货。

    “朱谷忠,我劝你早点坦白,争取从宽处理,否则,你将会被判极刑。”江一明狠狠地盯着他说。

    “我又没有犯法,谈什么坦白交代?”他色厉内荏的样子令人发笑,因为他浑身在发抖。

    “既然你不珍惜生命,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要采集你的唾液,请你配合。”江一明拿出一根棉签,伸入他的嘴巴,提取了他的唾液。

    “江队,我在暗网的网站上发现了他购买肾上腺素的记录,总共50毫升,这下你没话说了吧?”她对朱谷忠说,然后把手机递给江一明看。

    江一明看了之后,叫周挺把他双手铐上手铐,带回刑警队。把他关在审讯室里。

    江一明把朱谷忠的唾液交给罗进做DNA鉴定,因为吴江和小克从案发现场提取了许多汗渍、唾液、毛发和皮屑,他都已经把这些生物样本做了DNA,保存在电脑中,一旦朱谷忠的唾液能和提取出来的生物样本的DNA对上,那就是铁证,因为朱谷忠作案时要消耗大量体力,汗水可能会滴落在现场。

    吴江和小克回来了,他们从一个名叫阿良的拾荒者那里找到了一根麻绳,大小与长短和朱谷忠购买的一模一样。

    第二天,罗进把朱谷忠唾液的DNA和现场提取的生物样本DNA对上了。因为朱谷忠没有负责VIP病房的清洁,他从来没有去过1608房,所以,他的生物样本是不可能留在现场的,可以断定是他作案留下的。

    在铁证面前,朱谷忠不得不承认是他用肾上腺素杀害了牟平坚。

    “你为什么要杀牟平坚?”

    “他使我失去了一切。我被吊销执业许可证之后,老婆和我离婚了,我视若生命的女儿也归她抚养,所以,我恨不得吃了牟平坚。”他咬牙切齿地说。

    “这都是你自己的失误造成的,你凭什么恨牟平坚?”

    “他的事故鉴定责任书是作假的,因为他姐夫是北市卫生局的副局长,你想想,如果他的性功能丧失了,还会去找仇音宛做情人吗?所以,我必须杀了他,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反正像我这样活着也毫无意义,我当初就准备以命换命,所以,我一点都不后悔。”

    “你是怎么把麻绳带到天台上的?”

    “很简单,我把麻绳环绕在身上,外面穿一件宽松的夹克衫,于9月30日早晨8点从楼梯走到天台,直到晚上11点才动手杀他,因为我是保洁员,没人怀疑我,也没人看得出我身上缠着麻绳。”

    “你的犯罪智商真高。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牟平坚要来市第一人民住院的?”

    “仇音宛在北市读卫校时,我就认识她,她经常问我一些医学上的知识,我便毫无保留地告诉她,所以,我们经常在上聊天,9月26日她无意中告诉我,牟平坚被她劝来我们医院住院,于是,我就开始准备杀他。这事千万不能怪仇音宛,她完全不知道我的杀意,否则,她肯定不会告诉我这个消息。”

    审讯结束了,大家一下轻松了。吕莹莹又缠着江一明请吃饭,因为他曾经答应过大家,每破一个大案,就请大家吃一次饭。江一明笑着答应了:“请可以,但是不能超过1000元,否则无法报销。”

    “大家尽管放开吃,超过1000元我来买单。”周挺每每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救场。

    “哇哇,买单的人最帅!”温小柔高兴得手舞足蹈,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她和吕莹莹都是吃货,最开心的是俩人永远都吃不胖,当然,这得益于她们天天高强度的锻炼。

    有一个人站在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天台上,两眼紧紧盯着员工宿舍,似乎宿舍是海市蜃楼,当她看见朱谷忠被江一明他们带走,她的嘴角泛起得意的微笑,她就是仇音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