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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如铁带病召开董事会,会议决定把公司的经营权全部交给田向义,并把80%的股份交给他。杨如铁因病退休,把董事长之位让给田向义,由顾林明担任总经理,扶持田向义,让他早日了解公司的经营管理方法。田向义尽力婉拒80%的股份和董事长之位,他说他更喜欢搞IT。
但是,所有股东和各部门经理都一再请求他来掌管公司,论才华,论品德,论血亲,他都当之无愧。田向义觉得众望所归盛情难却,想了良久,终于决定接管杨家将公司,这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结果。
十天之后,杨如铁在省立医院安详地闭上眼睛,他的嘴角挂着微笑,银白的头发在晨曦中闪着光亮,田向义一直站在他身边默默流泪,送他最后一程,他是杨家唯一的至亲。
田向义为杨如铁办了一场盛大的丧事,送葬的有800人之多,在送葬的队伍中,有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女人,跟着队伍默默前行,她为杨如铁的早逝惋惜,更为杨思一时的冲动痛心,这一切比演戏还传奇,她就是史香琪。
五天之后,田向义坐在董事长的位子上开始办公,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他有强烈的上进心和责任感,他认为努力工作是最愉悦的方式,他从来不羡慕朋友圈里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的朋友,尽管他早就有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能力。
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田向义看见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不想接,因为太多电信诈骗和广告人打电话给他,但是转念一想:我的手机都安装了360安全卫士,能自动识别和拦截诈骗与广告电话,一般情况下是打不进来的。
应该是朋友刚刚换了手机号码,于是他拿走手机,摁下接听键:“喂,你好,请问你找谁?”
“我是一个和杨家非常亲密的女人,请问您是田向义董事长吧?”
“对不起,我已经更名为杨岩,我是爸爸杨如铁的亲生儿子,改名换姓是我必须做到的,否则,我就是伪杨家人,你以后叫我杨岩吧。”
“好吧,杨董,我希望您抽空来和我见上一面,因为我觉得您是一位宅心仁厚宽宏大量的人,所以,我才给你打通电话。”
“不如你现在来我公司,我们好好聊一聊,因为我不知道您是谁?是什么样的女人?所以,我必须有所防备。”杨岩的语气柔中带刚。
“不行,这一辈子我可能不会踏进杨家将公司,因为……因为我……我是史香琪,是杨思的未婚妻,公司很多人都唾骂我,埋怨我怂恿杨思谋杀杨敏一家,其实,这是天大的冤枉,我想您以后会知道真相的。”史香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杨岩一听,觉得这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必须和史香琪见上一面,于是问道:“好吧,我们在哪里见面?”
“我们去静水山庄见面好吗?那里人少又安静,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场所。”
静水山庄位于市东南郊区,离市区20公里,在106省道旁边,下了省道之后,有一条1公里长的小马路和静水山庄连通在一起。静水山庄旁边有一个水库,是前江的水灌溉到水库中形成的。当时尤志被人杀死在这里,当然,他俩不知道这桩案子。
杨岩开着杨如铁的宝马760来到静水山庄,走进招待中心大堂的咖啡厅里,服务员领他到一处靠窗的小雅间坐下,他掏出手机打电话史香琪,告诉他坐在涧溪房里等她。她说一会儿就到。
窗外是碧波万顷的水库,时令已至仲秋,已经不再酷热的阳光照射在水面上,反射出万点银光,微风吹过,银光被揉碎了,使湖光山色更加美丽。徐徐微风如水般灌进来,吹得丝绸屏风发出阵阵轻响。
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迈着凌波微步走进来,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芳香,她轻轻地侧着脸,柔声问道:“请问您是杨董吗?”
“是的,我是杨岩,您是史香琪吧?请坐!”史香琪双手微微提一下白色裙摆,坐在杨岩对面的雕花木椅上。杨岩看她一眼,她果然美丽非凡,雪白的皮肤,笔挺的鼻梁,大大的眼睛,小巧的嘴唇,像是上天特别制造的尤物,但是,她的眉宇间写着淡淡的忧伤,那是杨思被捕造成的。
像她这样的人间极品,应该是被上天眷顾着,被男人捧在手心里,被女人嫉妒着,尤其是她演员的身份,更应该被粉丝追捧着,可是,从她的表情来看,她的人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完美。
“杨董,其实我是真心爱杨思的,可是为什么杨家人个个都要嫌弃我?难道仅仅是因为我的职业是演员吗?”她无意去品尝放在她面前的咖啡,一任杯子里的香气袅袅上升。
“如何证明你是爱杨思而不是他的万贯家财呢?”杨岩觉得杨思配不上她的美貌和身材。
“我今天就是来向你证明我是爱他的。你看——”她站起来,抚摸着稍稍隆起的肚子,“我怀了杨思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我做过彩超,是个男孩,我知道杨思会被判死刑,但是,为了给他留下一线血脉,我打算把他生下来,不过,请你放心,我绝对不叫儿子来瓜分你的财产。”
“那你找我想干吗?”杨岩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他认为只要不饿死或者冻死,有一个温暖的家,就是最幸福的人,而杨家留给他的巨额资产,他一点都不感兴趣,如果杨家有别的血亲,他十分愿意和他们分享,因为近10亿的资产,他几辈子都花不完,花不完的钱,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可惜杨家兄弟为争权夺利,斗得两败俱伤共赴黄泉,真是人间悲剧!
“因为我的人生都是一帆风顺,虽然我从省戏剧学院毕业后就很快成为女二号,收入不菲,但是我从来不会存钱,只会花钱。认识杨思之后,我更是挥金如土,现在为了养胎,我必须放弃演出,所以,经济上遇到了困难,我来是想让你看在血亲的关系上,给我母子一点关照。一年后,我就会出去工作,挣钱养活我的儿子。”她微微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杨岩觉得她的话应该是真的,因为她是个万人迷,有大把的高富帅追求她,想嫁个亿万富豪不是难事,杨岩听说像史香琪这么漂亮而有名气的演员,陪人睡一晚最少能拿到50万元,他还传闻有个一线演员陪人睡一晚,富豪给她两千万。
“你们一年要花多少钱?”
“省一点用,大约100万。”她渴求地看着他,水库上的银光反射在她的眼睛里和脸庞上,使她看起来更加迷人,尤其是眼里那股淡淡的忧郁,像雨后的山岚,有一种迷蒙之美。
“好,我给你100万,孩子生下之后,通过亲子鉴定,确认孩子是杨思的,我把公司的股份分给你们20%。这样你以后就不用急着去工作,安心地在家里把孩子养大成人。”
“这……这是真的吗?”她激动得热泪盈眶,但是,还有一点疑惑,不敢相信这梦幻般美好的结果。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太好了,太好了!”她伸出双手,紧紧地握着杨岩的手,泪水像断线珍珠般掉下,杨岩把双手收回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也把双手收回。
杨岩拿出手机,加了她的,叫她把银行账号发到他手机上。史香琪双手颤抖地把账号发到他的手机上,他收到之后,打开工行网上银行,立即转给她100万元人民币,因为他是银行VIP户,一天最大限额可以转账500万。
史香琪收到钱之后,怔怔地看着杨岩说:“我要怎么感谢您才是?”
“你只需把我的承诺和行动通过律师转告杨思,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我不想让自己的哥哥在临终的日子里,对人生彻底绝望。我能做的只有让他放心地走。”杨岩说完,便走出咖啡,独留史香琪在那里发呆。
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城市的霓虹灯苍白无力地躲在雨幕后面,不敢出声,一扫往日的张扬,强劲的风在吹着,白色的雾气随风在城市上空飘荡,世界沉浸在风雨的淫威中。
因为是雨天,白昼特别短暂,傍晚六点以后,天就完全暗了下来,下班的工人披上雨衣,骑着电动车或者单车,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他们心里想着家的温暖,孩子的笑声,饭菜的芳香。
张洋是微型企业的老板,他的工厂以帮人加工玻璃钢游乐用具为主,手下有41个工人,一年干下来,也只能挣到20多万元,刚好够一家人的开支。他的工厂在江西区北部,在龙头山南侧。
他住在江西区的来龙小区,离工厂10公里路,上下班都驾着东风雪铁龙来往于工厂和家之间,工厂里有专门负责煮饭的阿姨,所以,他中午就在工厂里吃饭。
工人是傍晚6点下班,张洋则要等工人下班后,收拾车间里的杂物,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特别是火源和贵重物品。这天张洋下班时,已经是630,他照常驾驶着雪铁龙向家的方向驶去。
因为风紧一阵,慢一阵,所以白雾断断续续地从他眼前飘过,他走的是107县道,然后再进入国道。因为今天下班比以前迟了15分钟,他老婆占梅已经打电话给他,催他快点回家吃饭了,所以他把车开得快了一点,时速在70到80公里之间。
当他开到下梅路段时,忽然飘来了一团白雾,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下意识地松了油门,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前面一辆电动车闪着刹车灯,他赶紧松掉油门,竭尽全力去踩刹车,轮胎和路面发出一阵惊心动魄的摩擦声。
但是,因为车速太快,刹车无法控制车辆,只听“啪”地一声,车子撞上了电动车,电动车瞬间被撞倒,一个穿雨衣的女人被撞得飞出路面,倒在路边,这时,张洋的车也停住了。
他赶紧下车,跑到路边去看那个女人,只见她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额头上的血不停地往外流。张洋惊慌失措,赶紧掏出电话打120和110电话,他边打电话边往路中间走去,完全忘了他已经走过马路的中线,没有意识到危险正悄悄靠近他。
就在这时,一辆广本轿车飞速向他驶来,瞬间撞上张洋,张洋被广本车撞飞起来,然后跌到路上,打了几个滚,才停止不动。广本车也停下来,车主丁群下车查看情况。
只见张洋躺在地上不能动弹,脸上血肉模糊,不知是死是活。丁群伸手去摸他的颈动脉,结果还有微弱的搏动。丁群赶紧掏出手机拨打122和120电话,还没有打完,救护车和交警就赶到。
医生和护士对张洋进行抢救,因为张洋的颅骨被撞破裂,深深地凹陷进去,已经无药可医。医生当场宣布张洋死亡。医生接着又去抢救被张洋撞倒的女人。
医生发现她的心跳、脉搏、呼吸都很正常,只是额头被撞破,流了一点血,没有生命危险,为了确保她的生命安全,医生叫男护士把她抬到救护车上,送去医院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五个交警在事发路段前后都放好了警示桩,把现场封锁好,进行仔细勘查。
经过勘查,确认这是两起意外的交通事故,死者张洋由于车速太快,撞到林立花的电动车之后,发现她躺在路边流血,才打电话给120和122,在打电话时,他越过马路中线,从而被丁群的车撞死。
丁群当时的车速没有超过限速的90公里,而且看见张洋之后及时刹车,并下车查看情况,再报警,没有严重过错,一般情况下只能负部分责任,甚至不要负责任。
江西区第二交警中队的队长宁夏天叫来拖车,把三辆肇事车都拉回交警队的停车场里,准备进一步检测。万一这是一桩精心设置的谋杀案,刑警可以从这三辆车中找到蛛丝马迹。
当晚,宁夏天和同事对丁群进行了询问,并做了详细的笔录。
“丁群,你从事什么职业?”宁夏天问。
“我和朋友经营一家化妆品公司,主营国内外各大品牌的香水,公司地址位于天香大厦1202室,我只占公司10%的股份,是批发部的经理。”丁群平静地回答。
丁群中等偏瘦的身材,皮肤稍白,五官并不好看,但是眼睛非常有神,上身穿着一白色T恤,下身穿着一条米色西裤,看上去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他出生于1988年6月1日,朋友喜欢叫他儿童节,今年29岁了,还没有结婚。住在江南大道145号的华东小区,和父母住在一起。
“我们计算过,你当时开车的时速为80公里,请问你为什么要把车开得那么快?”宁夏天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觉得他并不像外表那么本分,宁夏天已经52岁了,从警30年,不仅阅人无数,而且办案无数,所以,他才有这种感觉。
“事发路段限速为90公里,我并没有超速啊。”他有点不悦。
“可是你有10年的驾龄,有雨有雾的天气,时速不能超过60公里,这是对你自己的安全负责,也是对别人安全的负责。”
“可是当时下的是蒙蒙细雨,雨量不大,我开车的时速80公里,并没有错啊。如果没有下雨,我最少会把车速提到限速的极限。”
“你当时要去哪里?经常开车走这条路吗?”
“现在生意不好做,我们经常送货上门,甚至晚上也得送货,江西区龙门镇上开着一家天源化妆品店,我当时是送货给这家店老板向晓阳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真是倒霉透顶了。”
“一个月要去几次?”
“不一定,最少十几次,向晓阳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我为了亲近她,经常有事没事往她店里跑,她虽然没有对我追她表示什么,但是我肯定她也喜欢我,所以我下班后,带着一箱宝格丽香水去她那里,准备和她一起吃晚饭,这吃不成了。”
“当时你怎么没有看见路中间站着张洋呢?”
“张洋穿着一套黑色的衣裤,并不反光,我心里想着向晓阳动人的倩影,根本没有看见路中间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还有,当时好像一阵白雾飘过我的前方,瞬间又飘走了,就在这时,我才发现有人,赶紧急刹车,结果因为路面太滑,刹不住车,飞快地撞上了张洋。”
“你认识张洋吗?”
“我怎么会认识他?看样子他已经40多岁了,我不喜欢和有代沟的人一起玩。”
丁群的话没有一丝破绽。宁夏天已经调阅当时的交通监控录像,在丁群刹车前,确实有一阵白雾从他的前方飘过,三秒之后,白雾被吹散了,这时丁群的车离张洋大约35米,他发现张洋之后,开始急刹车,但是车祸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好吧,现在已经快12点了,今晚你先回去,等候我们的事故鉴定结果,你放心,我们会秉公执法的。”宁夏天站起来,送丁群走出交警队的询问室。
这时雨下得更大了,雾气也更浓,风停住了,所以,浓雾化不开,齐聚在城市上空。丁群跑出交警队大门,站在屋檐下躲雨,同时掏出手机,用滴滴打车约车,一会儿,一辆私家车来把他接走了,他消失在茫茫的雨雾里。
雨雾中的城市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2
三天之后,张洋的妻子占梅收到了江西区第二交警中队的信,她打开来看,原来是交通事故认定书,内容如下:
道路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第04631号。
2017年9月25日1841,张洋驾驶东风雪铁龙小轿车(车牌号为:江AB2861)在107县道往市区方向行驶,时速为80公里,行至下梅路段时,看见前面林立花的电动车突然刹车,由于张洋的车速过快,雨天路滑,刹车不及,把林立花的电动车撞倒在地,林立花被撞到路边。
张洋下车查看林立花的伤势,发现林立花的额头流血不止,赶紧拨打求救电话,他边打电话边走,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越过马路中线,这时,丁群开着广本轿车飞速驶来,因为车速过快,加上路面上空有雾,丁群的车一头撞上了张洋,致使张洋当场死亡。
这起车祸主要是由张洋造成的,张洋需负主要责任,林立花不需负责任,丁群因为车速过快,撞死张洋,应该负主要责任……
占梅还没有看完认定书,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无法接受这样的裁定。她认为丁群应该负主要责任,甚至认为这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案,而丁群就是凶手。
占梅今年40岁,儿子正在读高一,张洋不幸罹难,就像顶梁柱断了,整座房子就像要塌下来一样,对她和儿子的打击是巨大的,她无法承受这一切,必须找交警队讨个说法。
占梅来到江西区交警第二中队,找到宁夏天,说她不服他们的认定书。
“当事人如果对交警作出的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不服,可以自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送达之日起3日内,向其上一级公安交管部门提出书面复核申请。上一级公安交管部门收到当事人书面复核申请后5日内,就会做出是否受理的决定。”宁夏天像背书一样地对她说。
“我不仅不服你们的认定,而且怀疑这是一桩精心策划的谋杀,凶手就是丁群那个王八蛋!”她咬牙切齿地说。
“你有什么证据?”
“正因为没有证据,我才来找你们,否则,我直接把证据交给公安局,丁群必死无疑!”占梅原来是一个私企的文员,后来张洋办厂,她便辞职回家,当厂里的财务兼文员,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这种空穴来风之事,我们无法受理。”
“也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我老公出事的前天晚上,他梦见仇人拿着锋利的日本刀来追杀他,他见状就一直跑,但是,仇人跑得比他还快,最后,仇人把刀捅进了他的心脏,他惊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醒来之后,满身大汗,我问他怎么了?他便把做梦的过程和我说……”
“这跟谋杀风马牛不相及,说出去会被人笑话的。”宁夏天轻声细语地劝她,希望她别到处申诉,以免上级领导和群众认为他们办事不公,和谐是社会稳定的基石,这点哪怕是最基层的领导都知道。
“怎么会风马牛不相及呢?你有没有过这种情况:头天晚上梦见的事情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发生了,比如梦见去了没有去过的地方,也没有计划去,结果为了工作,意外地来到了这个地方,却发现此地是昨晚梦见的地方?”占梅长得小巧玲珑,颜值不差,气质也不错,说话的语气柔和,不像刚刚死了老公而非要来闹事的泼妇。
“这种事确实有过,但是,凭一个噩梦要求立案调查几乎不可能,何况我们是交警,不是刑警,管不了这种事。”
“那我应该找谁?”她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眼眶里一汪晶莹的泪水。
“这……”宁夏天想起了1号重案组,但是怕占梅经常去骚扰江一明,于是犹豫不决,转念一想:万一这真是一桩谋杀案,岂不埋没真相,让凶手逍遥法外吗?“你可以去市局刑警队找江一明队长试试看。他对各种疑难案件有敏锐的嗅觉。”
“真的吗?我不认识江队,您能帮忙推荐一下吗?”
“对不起,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我是不能帮你推荐的,你自己去找他吧,他是很亲和的人,你耐心地跟他说,他会认真听你的解释。”宁夏天担心江一明会责怪他,所以,拒绝了占梅的请求。
占梅眼里充满失落,缓缓地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宁夏天的办公室,宁夏天看着她孤单的背影离去,心忽然被揪了一下,他觉得占梅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人,如果没有结果,她不会轻易放弃,既然不轻易放弃,那么就可能要在这件事上消耗大量精力和财力。
江一明办公室门被轻声敲响,他听出这可能是一个女人的手指在敲门,他说一声请进,占梅便推开门走进去。
“请问您是江队吗?”占梅边走边问。
“对,我是江一明,你是?”
“我名叫占梅,我老公名叫张洋。”
“哦,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张洋。你有什么事?来,坐下慢慢说。”江一明从大班椅上站起来,示意占梅坐在地沙发上。
占梅坐下之后,果然觉得江一明是个平易近人的人,年纪大了,看一眼对方,说几句话,便能感知对方大概是什么样的人。
“江队,我老公张洋于2017年9月25日傍晚死于车祸,我怀疑这不是纯粹的车祸,而是仇人精心策划的谋杀案。”
正在倒茶的江一明,微微一惊,抬头看着她问:“这起车祸我不知道,能把过程说一下吗?”
于是,占梅详细地把车祸过程说给江一明听,说完之后,又把交通事故认定书递给他看。
江一明接过来,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又从头到尾梳理一下事故的过程,觉得没有一点破绽,如果这真的是一桩谋杀案的话,那么,凶手可谓是完美谋杀,因为这需要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比如天气、地点、人物、车速等都要完全地配合,才能制造这种看似车祸的谋杀。
“占女士,根据我多年的刑侦经验来判断,这不可能是一桩谋杀案,而且监控器也拍下了当时的情景,交警是根据事实做出的认定,请不要怀疑其中有钱权交易。”
“不,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是一桩彻头彻尾的谋杀。我的第六感是很准的。”接着她又把张洋梦见仇人拿刀追杀张洋的噩梦说一遍,她竭力想让他立案侦查。
他看见她的眼神无比坚毅,这种有股倔劲的女人是不轻言放弃的,现在正好没有案件,不如去交警队走一趟,看看当时的勘查卷宗,先深入地了解情况再说。
“好吧,既然你这么自信,我们就去交警队了解一下情况。但是,我们立案是有条件的,一是有犯罪事实,即已有证据证明,并非毫无根据。二是需要追究刑事责任,即犯罪嫌疑人的犯罪行为,需要依法给予处罚。如果其行为仅构成犯罪,而依法不应追究其刑事责任的,也不应立案。三是属于自己管辖。公安机关只能管辖法律规定的属于自己管辖的案件,应当管辖的一定要管,不管是失职;不应当管辖的一定不管,管了就是越权。”
“谢谢您,江队,我知道了。”她比较满意地点点头,“但是,我还是盼望您能给我一个好消息。”
“尽量吧,总不能无中生有是吧?”
“嗯,我相信您!”
“请问你老公有仇人吗?”
“哦,我都忘了这件事了,这些天我太过悲伤,没有睡好,本来就不好的记忆力下降……半年前,我老公和方一志吵架,俩人动起手来,我老公把方一志的牙齿打掉三颗,后来,我们赔了他两万元,但是,他不服气,扬言要把我老公干掉。”
“方一志是谁?为什么和你老公吵架?”
“我们公司的股东之一,他负责购买生产资料,但是,被我老公查出他进料时,吃了对方的回扣,于是,我老公去质问他,他不承认,双方动手打了起来,经过当地派出所处理,我们赔了钱,他的股份被我们收购,赶出了公司,因为我们已经拿到了他吃回扣的铁证。”
“既然这样,他应该不会怀恨在心吧?”
“不,他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表面上他表示服气,背地里什么都干得出来,就是那种垃圾人,我们都后悔招惹他,但是,他拿不出钱来收购我们的股份,只能被我们收购。”
“他股份被你们收购之后,有没有去做点生意?”
“没有,整天在外面吃喝玩乐,结交一帮社会上的混混,似乎就想这样混一辈子,我们还有一个股东名叫旭久东,他和我老公关系密切,方一志怀疑我老公和旭久东设计陷害他,所以,他说不仅要杀掉我老公,还要杀掉旭久东,没想到他真的说到做到,这么狠心……”占梅的眼睛红了,说不下去。
沉默了一会儿,占梅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江一明递给她一盏茶,她接过去,把茶喝了,心情舒畅了:“江队,我还收到了一封信,你看看吧。”说完,她把放在沙发上的挎包拿过来,从挎包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江一明。
“上面写的是什么?”
“就是写威胁要干掉我老公的话。”
江一明站起来,走到办公桌边,拉出抽屉,拿出一副手套戴上,又拿一面放大镜,重新回到位子上,把信封打开,抽出一张A4纸,上面的内容是用打印机打印的:“张洋,我绝不放过你!”
这八个字和三个惊叹号占据了整张纸。江一明用放大镜仔细在上面寻找指纹,找到了两种指纹,一种是男人的指纹,一种是女人的指纹,他觉得有点奇怪:“谁看过这封信?”
“只有我和我老公看不过。”
“上面只有两种指纹,一种应该是你的,另一种应该是你老公的,写信的人没有留下指纹,而且是用打印机打印的内容,说明寄信的人很狡猾,信是在哪里收到的?”
“在我们家专用的信报箱看到的。”
“你觉得这信会是谁放在那里?”
“肯定是方一志,除了他没有别的人!”
江一明想了一下说:“好吧,你先回去,我们会去了解情况的。”
有了这样的承诺,她才稍稍把心安了下来。江一明送她到门口,回头过头想:如果这封信不是占梅自己打印的,那么,张洋有可能是被杀的,主要是因为信封上看不出第三种指纹。
信应该不是占梅自己打印的,因为张洋才去世五天,占梅还处在极度悲伤之中,这时的女人智商要打五折,她不会为了让警方立案而想出这种手段,因为欺骗警察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所以,这是值得警惕的一封信。
这封信不仅仅只是威胁一下张洋,而是嫌疑人极其想付诸行动的,否则,他就不在乎在信上留下指纹,也不必用打印机打印内容。
江一明来到江西区交警第二中队,这次他没有带周挺来,因为没有正式立案,在走访时不需两个人同时在场,也不要做笔录。江一明纯粹是为了验证占梅的预感是否准确,这种行为有点荒唐,但是,为了让占梅心安,他必须去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宁夏天和江一明是老熟人,相见之后,没有必要套,江一明直接说要调阅张洋交通事故的卷宗。宁夏天便把卷宗拿给他看。
卷宗的字数并不多,现场勘查记录严谨规范,照片、文字、画图等一目了然,江一明用了两个小时把卷宗看完了。他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除非有一只上帝的手在制造这起“谋杀案”,否则难以做到。
因为凶手没有把握肯定能让张洋会走过马路的中线,所以,无法用这种办法来谋杀张洋。
江一明觉得交警的询问笔录有一点疏漏,就是没有询问林立花为什么要急刹车,这点必须搞清楚。江一明不想批评交警做的笔录不够细致,因为哪怕你干了一辈子交警,也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他们破案也一样。
江一明向宁夏天告辞,叫周挺一起去拜访林立花,他叫周挺在市局门口等他。一会儿,江一明便把车开到市局门口,周挺看江一明来了,打开驾驶室的门,叫江一明坐到副驾位上,他来开车。
林立花已经于前天出院,是她自己要求出院的,她的额头上只留下浅浅的伤口,在医院缝合了伤口,挂了三天的抗生素之后,伤口快要结痂了,医生也允许她出院。
林立花住在莱山脚下的光辉豪庭里,今年36岁,在龙头山脚下的多米游乐设备厂当喷漆工,每天都要往返于两座大山脚下,每天骑电动车走上11公里路,除非节假日,风雨无阻。
江一明已经从交警队拿到了林立花的手机号码。他打电话给她,问她在哪里?有没有空会见他们?她说有空,这几天正好借受伤请假在家休息,随时可以到她家中走访。
江一明和周挺来到光辉豪庭11栋2单元101房,摁响了林立花的门铃,几秒之后,门开了,一个矮矮胖胖的少妇出现在他俩的眼前,疑惑地问:“你们是……”
“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我叫江一明,他名叫周挺,请问可以进屋谈吗?”
“哦,好好好,进来吧。”她个子大约150厘米,站在两位180厘米的警察面前显得更加矮小。
“请坐!”她指着一排木沙发说,然后搬来一条折叠椅,坐在他俩对面,她的苹果脸上红红的,微微发黑,像在太阳劳动很久的农村妇女,鼻梁儿凹陷下去,看上去好像是变形了。但是,她的声音比较甜美,这掩盖了她的低等颜值。
“你的伤不要紧吧?”江一明看她额头上还贴着白色纱布,纱布上渗出一点脓,可能是发炎了。
“不要紧的,我不喜欢医院里的味道,叫医生开药给我带回来,自己治疗……为什么不是交警来找我问话,而是你们刑警呢?”她有点忐忑不安。
“哦,其实交警和刑警是一家人,同属公安局管辖,你不用担心,只要照实回答我们的询问就可以。”
“交通事故认定书不是都下来了吗?交警认定我没有过错的。”
“哦,当时因为下雨,有些工作做得不很到位,所以,今天要重新询问你……请问你当时为什么要紧急刹车?”江一明看见周挺已经把笔录本和笔拿出来了,便开始询问。
“这……我当时看见一条蛇突然从我的前面横穿爬行,我就下意识地抓紧刹车,没想到张洋的车飞快地撞到我的车尾上,把车撞倒,把我撞飞到路边,上帝保佑,幸好我没事,捡回了一条命,想想当时的情景,真的太可怕了。”
“是什么蛇?”江一明知道下雨天蛇喜欢出洞溜达。
“没看清楚,它一转眼就溜走了。”
“既然它都溜走了,为什么你还要刹车?”
“我只是下意识地刹车,我小时候被眼镜蛇咬过,差点死掉,所以,从小到大,无比怕蛇,一看到蛇我就会毛骨悚然,吓得惊叫出来。”
“你认识张洋吗?”
“不认识,但是有听人说过他,说他是乐喜玻璃钢加工厂的老板,他的工厂离我们的工厂不到200米,我是今年年初才学会喷漆,然后被聘请到多米游乐厂当喷漆工的。”
“你有没有看见张洋被丁群撞死的过程?”
“没有,当时我的头很痛,很晕,血和雨水流了一脸,弄湿了我的双眼,几乎睁不开,我听到一声巨响之后,才努力睁开眼睛,看见张洋躺在远处的马路上,丁群跑去看他,警车和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后来的事,我都交代很清楚。”她平静地说着。
“好吧,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以后我们可能还会来打扰你。”江一明站起来,示意林立花在笔录上签字和摁手印,做完之后,他俩走出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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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唯一能找出破绽的就是查看监控录像,看当时是不是有一条蛇横穿马路,如果有的话,那么,可以肯定林立花没有说谎,如果没有的话,则证明她说谎了。
江一明和周挺开车去找宁夏天,叫他提供原始的监控录像,宁夏天把当时的监控录像调出来,让他俩查看,因为当时已经天黑了,加上下雨,而且有雾,录像很模糊。
不仅如此,事发路段的路灯竟然坏了,没有及时安装上去,只有米外的灯光照射到马路上,所以,录像只录下一片模糊的情景,根本无法分辨路面上是否有蛇横穿马路。当然,张洋撞倒林立花的影像还是比较清晰的,丁群撞死张洋的过程也一样清晰。
江一明觉得吕莹莹能用软件把监控录像的截图变得清晰,于是,他把录像复制到U盘里,准备带回刑警队,给吕莹莹辨认。
吕莹莹看了一会儿录像,然后把录像截图,用弗托索谱软件进行清晰处理,弗托索谱已经更新到第六代,是目前最好用的图片清晰处理软件,也是全球用户最多的软件,所以,它的功能非常强大。
但是,她花了两个小时对截图进行清晰处理,却没有看到路面上有蛇横穿马路,因为无法确定蛇是在哪个时间点横穿马路,吕莹莹把林立花刹车前五秒内的录像进行截图,共截下10张图片,这样,每秒钟就有两幅截图。
蛇一般每小时能爬行10里路。但是黑曼巴蛇是体型最长、速度最快、攻击性最强的杀手,它能以高达19公里的时速追逐猎物。但是长江市没有黑曼巴蛇,那么,假如林立花看到的是眼镜蛇之类的蛇,要横穿6米宽的马路,最少需要两秒。
所以,如果有蛇横穿马路,那么,肯定会在这10幅截图里出现。吕莹莹继续对另外的9幅截图进行清晰度处理,一直到了傍晚下班,仍然没有看见有蛇横穿马路。
吕莹莹来到江一明的办公室,把情况向他汇报,江一明问:“是不是录像太模糊,而无法处理清晰,从中看不到蛇横穿马路?还是肯定没有蛇?”
“应该是截图太模糊的原因,所以,无法看见蛇,如果能把截图处理更清晰一点,就可以判断是否有蛇横穿马路。”
“你那个什么弗……弗托索谱软件处理也没有用吗?”
“弗托索谱不是万能的,它只能作为辅助作用。”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这……我国有不少鹰眼神探,比如山东省公安厅刑事侦查局物证鉴定中心高级工程师、国际刑事科学法庭画像专家林宇辉。他曾经被美国警方邀请去模拟画杀害章莹颖的嫌疑人,没想到林宇辉竟然能从低劣画质的监控录像中把嫌疑人画出来,美国警察看到他画的像与嫌疑人高度相似的画像,非常震惊,也非常佩服。如果能找他帮忙,极有可能看出是否有蛇横穿马路。”
“我知道林宇辉,而且看过他在央视上参加过《挑战不可能》的节目,林警官通过打满马赛克的失真图像绘制出人脸,并从48个人中找出画中人,这一技能给我的印象极其深刻。我可以通过公安厅联系上他,叫他协助我们勘验是否有蛇横穿马路。”
“我希望能得到林警官的亲自指教,以后就不用麻烦他了。”
“这又不是煮快熟面,林警官从事模拟画像的10多年来,画了7万张人像,协助全国各地市公安机关破获一批重大刑事案件。参与青岛2·8杀人碎尸案的人像复原工作,新泰8·21特大纵火案的模拟画像工作等等,功高如山。模拟画像绝非一朝一夕能成,你还是精益求精地学好你的网络技术吧。”
“是!”吕莹莹点点头,“下班了,要不要一起走?”
“你先下班,我马上打电话给省厅领导,请他们帮忙联系林宇辉警官,如果他同意了,我们就把监控录像传送给他。”江一明挥挥手,叫她先走,他给省公安厅的副厅长郭志诚打电话。郭志诚接到江一明的电话之后,答应帮忙联系林宇辉。
第二天郭志诚把林宇辉的联系方式告诉江一明,说林宇辉同意帮助他们。江一明按照林宇辉的指示,把9月25日傍晚的交通事故监控录像发到他的邮箱中,林宇辉的邮箱自动回复说邮件已经收到,会尽快处理。
然后把林宇辉的联系方式交给吕莹莹,让她和他联系,因为她更知道需要林宇辉做些什么。
在等待林宇辉的回复之际,江一明也没有闲着,他和周挺来到占梅所住的来龙小区,占梅住在15栋204房,来之前,江一明已经和她联系过,她说在家里等她。
虽然占梅的家不大,但是被整理得井然有序,窗明几净,特别温馨。一个刚刚死了丈夫的女人还能把家弄得这么好,可见她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江一明叫她带他们去看她家的信报箱,因为那封威胁信是嫌疑人放进信报箱的,如果这样的话,嫌疑人很可能被小区的监控器拍摄下来,从中可以找到嫌疑人。
占梅带他们来到了一楼门口,她指着门口左边一排排绿色的铁皮箱说:“江队,204信报箱就是我们家的。”
“你是哪天收到威胁信的?”
她皱了一下眉头,想一会儿说:“好像是9月15日,对,是9月15日,我们厂每月都是在这天给工人发工资的,所以记得很清楚。”
“你们多久会查看一下信报箱?”
“一个星期左右查看一次,因为我们订阅了《长江游乐志》,这本杂志是周刊,所以,最少每星期看一次。”
“这个范围太广泛,工作量比较大,如果能知道嫌疑人是哪天把威胁信放进你们的信报箱里,我们的工作就会轻松许多。”
“对不起,我说过我的记性不好,不能给你们提供更具体的时间。”她歉意地看着江一明。
“好吧,我们会想办法把嫌疑人找出来的,你放心吧。你先回家,等我们的好消息,记住:千万不要急,也不要单独行动,否则可能有生命危险。”江一明觉得必须给她打预防针。
“好的,我绝对服从你的命令!”
“不是命令,是劝告。”江一明说完便转头向小区的监控室走去,监控室的保安知道他俩要调阅9月9日到15日的监控录像时,积极地配合,很快就把他们想要的录像调出来。
如果俩人待在监控室里查阅录像,需要三天半才能看完,这太耗时,不如把录像复制回去,交给视侦组的人查阅,只需一天的时间,为了效率更高,江一明把那一星期的录像复制到U盘里,带回去给视侦组分开来查阅。
第二天视侦组的人就把投递威胁信的人找出来,嫌疑人是于9月11日上午1021把信塞进占梅的信报箱的。嫌疑人戴着墨镜和草帽,东张西望地环视一圈,发现没人看到时才把信塞进去。
这难不倒他们,首先他们可以从录像中判断出嫌疑人的身高、体重、步态,还可以对嫌疑人的面貌进行三维重建,然后拿给占梅辨认,看看嫌疑人是不是方一志。
江一明打电话给占梅,叫她来刑警队看录像,她很快就来了。吕莹莹调出录像让她看,她看了几秒之后就脱口而出:“就是他,就是方一志!化成灰我都认得他。”
“你看认真一点,为什么你才看两秒钟就肯定是他?别忘了他的脸大部分都被草帽和墨镜遮住了。”江一明提醒她。
“不会错,他走路有一点跛,左脚重,右脚轻,是他小时候患小儿麻痹症造成的。他身高178厘米,体重75公斤,和视频中的人一模一样。”占梅诚恳地望着江一明,努力说服他。
江一明点点头:“他住在哪里?”
“住在江西大道中14号的青山小区里,好像是18栋602室,我去过他家两次,但是都傍晚下班后去的,那时天已经暗了,我没有看他家的门牌,是他带我和我老公去他家吃晚饭的。”
“你有他的电话吧?”
“有的,13265855460。”
“谢谢你的配合,你可以走了,接下来我们会去调查的。另外,你最好不要把张洋的尸体火化掉,我们可能要对他进行尸检,如果这真是一起谋杀案,保存尸体对破案有很大帮助。”
占梅一听,怔了一下,习惯性地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一丝阴郁爬上她的脸,但是,最终还是难过地点点头,转身离去。忽然,一阵穿堂风吹来,撩起她黑色的衣摆和长发,她的背影别有一番凄凉。
江一明和周挺来到方一志的家里,方一志果然和占梅家楼下拍摄到的监控录像中的人一模一样,他穿着沙滩裤,两条腿露出来,右腿小,左腿大,是典型小儿麻痹症造成的。
方一志今年42岁,娶了媳妇,生了孩子,身材高大匀称,像一个运动员,脸上很多麻子,看上去有点凶恶,是不受人欢迎的那种人,如果他长得矮小一点,可能娶不到老婆。
“方一志,听说你和张洋曾经闹过矛盾?”
“是的,他和旭久天狼狈为奸互相勾结,设下陷阱让我往里跳,结果……我和他打起来,我被他打掉三颗门牙,后来,我的股份又被他收购,害得我至今失业在家,老婆孩子都埋怨我不应该和张洋翻脸,是他先打我的,他知道我的腿脚不方便,所以来欺负我。”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语气带着怨气。
“你很恨他吧?”
“对,我恨不得杀了他……还有旭久天!”怒气瞬间爬上他的脸。
“所以,你设计交通事故,把张洋撞死?”
“江队,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是有杀他的心,但是,我从来没有付诸行动。这下可好了,上天替我来收拾他了。”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讥笑,非常得意的样子。
“不,你已经开始行动了,你写了威胁信给张洋,十天之后,张洋就死于车祸。”江一明盯着,他觉得方一志是一个戾气很重的人,和占梅所说的垃圾人完全一样,这种人胆大包天,目无法纪,很有可能做出杀人的事。
“谁能证明我写威胁给张洋?”他的眼睛乜斜着江一明,非常不服气,如果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小孩,肯定会被他吓破胆。
“你看……”江一明掏出了占梅给他的威胁信,“这是占梅交给我们的威胁信,是你于9月11日上午1021把信塞进占梅的信报箱的。”
“凭什么说是我写的?上面的字是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无法鉴定就是我写的,你们是不是在信里找到了我的指纹?”
“没有,但是你投递威胁信时,被小区的监控器拍摄下来了,如果你不服气,可以看看当时的录像。”江一明从挎包中拿出一部平板电脑,打开录像让他看。
他看了录像之后,脸色阴沉起来,喘气也粗重了,一双眼珠骨碌碌地转,想着要怎么回答,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是的,那封信是我放在张洋的信报箱里的,但是,我只想吓唬他一下,并没有真的想杀他。”
“如果张洋不是你杀的,为什么会那么巧,他在收到你的威胁信十天后就出车祸死了?”
“这我没办法解释,你们不能认为我有杀人动机,就认定我杀人吧?”
“当然不能,我这是例行公事,你是嫌疑人,我们必须来你家调查,并且会一直查下去,直到认定或者排除你是杀人凶手为止。现在我们要求你在本案没有结束之前,你不能离开本市,要随时配合我们的调查。”
“随便你!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你是怎么说话的?我们是人民安全的守护神,不是鬼!”江一明见冷嘲热讽的样子很不爽,严厉对他大声说道。
他知道自己错了,慢慢低下头去,避开江一明锐利的眼光。江一明让他在笔录上签字和按手印,他不太愿意,最终无可奈何地在上面摁下了几个指印。因为笔录有修改过的地方都得摁指印。
“江队,林宇辉警官写邮件给我们了,他断定在林立花刹车前,没有任何动物横穿马路,更不要说是蛇了。”吕莹莹开心说。
“难道说林立花撒谎了?”
“对,这可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杀人案。”她靠在江一明办公室的沙发上,伸了一下懒腰,眼里闪着晶莹剔透的光,似乎很兴奋。
“可是……林警官会不会判断错误?”江一明依然不相信有人能制造出这么一件天衣无缝的谋杀案。
“林警官绝对不可能错!江队,你是不是老了?听说这是一桩谋杀案,你就提不起神,以前,你一听说有案件,那可是激情勃发,雄心万丈!”吕莹莹开玩笑说。
“我还没有结婚生子呢,哪有那么快老?如果这是一桩谋杀案,那么,我们可以称之为‘上帝之手’,如果没有上帝把张洋推过马路的中线,不可能制造这么完美的谋杀案。”
“也许是巧合?也许张洋当时仓皇失措,他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走进雷池?”
“对,只能这么解释。不过,既然我们发现林立花有问题,那么,我就必须立案侦查,否则对不起冤死的张洋。”
江一明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把情况向大家说明,让大家各自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结果大家都同意对9月25日的交通事故进行立案调查。开会讨论之前,江一明已经把卷宗从江西区交警第二中队调过来了,所以,除了江一明和周挺之外,其他人都认真查阅了卷宗,熟悉一下当时的情况。
江一明和周挺去走访林立花,小克和吴江去调查丁群。
江一明和周挺再次来到林立花的家,找她重新询问。他俩来到11栋2单元101房门前,再次摁响了门铃,几秒钟之后,一个中年男人来开门,他看见他俩,疑惑地问:“你们是……”
“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上次我们已经来过你家,林立花应该告诉过你吧?”
“哦,原来是江队和周警官,我久闻你们的大名,今日光临寒舍,实在荣幸,来,请进——”他打开大门,做一个有请的动作。他俩便走进去,坐在原来的木沙发上。
“请问你是林立花的老公吗?”江一明看他在对面坐下后开始问。
“是的,我是她老公,名叫成仙光,在光明牧业工作,9月25日的交通事故不是已经认定了吗?难道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不解地问。
“经过我们勘查,这不是一般的交通肇事案,我们不便向你透露更多。请问林立花在家吗?”
“没在家,可能出去买菜了,我打她电话看看。”成仙光掏出手机,调出林立花的号码,拨打出去,为了让江一明听到,他打开了扬声器,等了几秒之后,系统传来了语音:“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可能菜市场里没有信号。”成仙光解释道。
江一明觉得不可能,连地下室和隧道都有信号,菜市场怎么可能没有信号呢?林立花会不会畏罪潜逃了?或者遭人灭口?当然,没有信号有很多种原因,遭人灭口的概率极低,因为目前为止,只有1号重案组的人知道立案调查,而他们是铁桶一个,绝对不可能漏风泄水。
等一会儿再拨打林立花的电话,也许会通。半小时之后,江一明拨打林立花的电话,结果还是无法接通,江一明和成仙光又闲聊了一小时,再拨打她的手机,结果依然无法接通。
4
吴江和小克去找丁群。
丁群在雅思化妆品股份有限公司在天香大厦1202室,天香大厦位于江南区的解放路,是一座新建的大楼,外墙全部用玻璃幕墙,高58层,呈塔形,在九点钟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特别雄伟气派。
丁群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因为天香大厦的租金很贵,公司的规模不大,也就一两千万的资产,所以只有副总以上的人有独立办公室。丁群在A区06号办公,A区比B区的办公区宽敞许多,是公司骨干才有的待遇。
前台小姐把吴江和小克带到丁群的身边,因为一般情况下,他俩出去走访,都不穿警服,所以,丁群不知道他俩是刑警,以为是新的户,气地领他俩到休息室说话。
坐下之后,吴江才说:“我们是市刑警队的,你不会把我们当作户吧?”
“刑警队的?我没犯法呀。”他微微一怔,觉得不可思议。
“只要是中国公民,都有可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接受警察的询问,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哦,那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你是张洋车祸的肇事者,经过我们开会讨论,这起车祸有疑点,我们已经正式立案侦查,所以,有些事必须问你。”
“好吧,我会好好配合你们的。”丁群掏出一包中华烟分给他俩,但被拒绝了,他只好自己点火,然后慢慢地抽起烟来,他的身子微微向后靠,和他俩保持一定的距离,心理学上说这是下意识的防御动作。
“你认识张洋吗?”
“这些话当时勘查事故现场的交警已经问过了,我想你们也应该看见事故的卷宗,笔录上清楚地写着我和张洋没有任何交集。”他说完,别过头去吐出一圈白烟,烟在空中打着旋,慢慢消失。
“你看见张洋时,你的车大概离他多少米?”
“20到30米左右,路面上的刹车痕迹也证明了这点。”
“我们反复看过录像,当时的能见度在60米到70米之间,为什么你在离张洋将近20米时才刹车?还有,你没有完全把车刹死,这是为什么?”
“我当时在想我的准女朋友向晓阳,分神了,大约迟了一秒才刹车,至于为什么没有把车刹死,那是因为如果把车刹死的话,路面非常滑,我的车必然会在马路上翻筋斗,造成车毁人亡的事故,这是每个司机下意识保护自己的动作,无可指责吧。”他平静地回答。
“你是公司批发部的经理,不是送货员,为什么你当时要去送货呢?而且是在下班时间,我们了解过,以前都是王磊送货到向晓阳店里的。”
“我在追向晓阳,并且约好了和她一起吃晚饭,所以,我才驾车去送货,其实送货只是借口,想和她一起吃饭才是真的。”
“你的解释挺合理的。请问你认识林立花吗?”
“我怎么会认识在社会底层打工的妇女?”
“如果以后我们查到你和林立花有交集呢?”
“不可能,没有如果。”
“好吧,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吴江和小克走出雅思公司。
“吴哥,现在应该怎么办?”小克问。
“去找向晓阳,看看她怎么说,也许会有所发现。”
江一明和周挺一直等到中午,也没有打通林立花的电话,她的电话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下。于是他们回到队里,在食堂吃完饭之后,叫吕莹莹帮忙对林立花的手机进行定位。
吕莹莹尝试着用各种手段对她的手机进行定位,都无法定位到。她判断林立花的手机可能安装了信号屏蔽器,所以无法定位。
手机屏蔽器在工作过程中以一定的速度从前向信道的低端频率向高端扫描。该扫描速度可以在手机接收报文信号中形成乱码干扰,手机不能检测出从基站发出的正常数据,使手机不能与基站建立连接。手机表现为搜索网络、手机无信号、无服务系统等现象。
现在市场上的手机信号屏蔽器可以限制自发射台500M米以外的手机信号,例如锦裕达的P501所屏蔽的范围半径>20米的手机信号。屏蔽半径可调,覆盖范围达到30㎡,手机信号屏蔽器仅仅只能屏蔽手机信号,而不对其他电子设备产生影响。
江一明觉得非常蹊跷:如果林立花想潜逃的话,把手机扔在家里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安装干扰器来隐藏自己的位置呢?
这时,江一明的手机突然响起,原来是成仙光打给他的,他摁下接听键,还没问对方有什么事,成仙光便急匆匆地说:“江队,不好了,我老婆被人绑架了,绑匪要求我们给他30万元赎金,不许报警,否则就撕票!”
“你不要急,你现在在哪里?”江一明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他说,这可以让他冷静下来。
“我在家里。”他哭丧着说。
“我们马上赶到你家,记住:在我们没有赶到之前,你不要离开家,不要有任何行动。”
“知道了,江队,你们一定要来啊。”
“放心吧,绑架勒索是大案,我们必须管。”
江一明挂断电话后,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商量如何查找和对付绑架者,吕莹莹在这种案子可以担当重任,她带上各种窃听器、追踪器、音频分析仪等仪器,各位都穿着便衣来到成仙光家里。
绑匪的电话于今天下午153132打进来的,只通话了五分钟,绑匪还把林立花双手被捆绑时的图片发到成仙光的手机上,以证实她被绑架。
吕莹莹把图片打开来看,图片中的林立花嘴巴被黑色的面团塞住,双手被红色的尼龙绳绑在背后,双腿蜷曲地坐在地上,她的整个人占据大部分的画面,无法从图片中判断她身处什么样的环境。
这说明绑匪非常狡猾,因为他不想让警察从图片中获取其他信息,但是,吕莹莹依然看出了地板是松木花纹的,应该是松木地板,或者仿松木地板,那么,林立花极有可能是在室内。
绑匪打给成仙光的电话号码是17059225134,江一明打电话给运营商,叫他们帮忙查机主的身份,总台回复他说:机主名叫罗枫,罗枫是一个正在上初二的学生。
罗枫是用少儿身份证购买SIM卡,即儿童身份证。儿童身份证是指16岁以下少年儿童按照自愿原则,不受年龄限制,均可办理的一种身份证件。由于少年儿童还属于长身体阶段,容貌会随成长而变化,因此,与成年人不同的是少儿身份证有效期较短,仅为五年。
这说明可能是罗枫的手机被盗之后,没有及时报停,过几个月后被激活,所以,想从这条线索去查,几乎不可能,时间也不允许,绑架案是和绑匪抢时间,时间就是生命,早一小时发现和后一小时发现绑匪在哪里,结果完全不同。真可谓生死时速。
吕莹莹对这个绑匪的手机进行定位,但是,无法定位,绑匪依然使用了信号屏蔽器,把自己藏匿起来,只能等绑匪开机通话时,才能追踪到绑匪的位置。这让大家很着急。
傍晚182312,成仙光的手机响了,吕莹莹已经把录音设备和定位器安装好,在此之前,她也一再交代成仙光一定要多和绑匪说话,尽量把通话时间拉长,才能准确地定位到绑匪的位置。
成仙光的手机响了五声之后,吕莹莹才示意他接听,接着打开了扬声器,使通话都能让大家听到。
“成仙光,钱筹备好吗?”
“还没有,我账户上没有那么多钱……”
“别废话,我知道你们的存折上最少有30万元。”
“真的没有啊,我正在向朋友借钱,四处打电话,我和我老婆都是工人,俩人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只有8000元,除了还房贷、供女儿读书、生活费之外,一个月最多只能存下1000元……”
“看来你老婆的命不值30万元,那你就等着收尸吧!”
“别别别,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正在筹备,我保证明天傍晚把钱交给你,这时银行已经下班了,即使朋友愿意借钱给我,我也拿不出现金,最少要等明天中午……”
“那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明天中午12点之前,如果我拿不到钱的话,你就来收尸吧。”说完挂断了电话,通话总共2分40秒。
“莹莹,怎么样?定位到了吗?”江一明问。
“无法定位,绑匪的手机应该是从伪基站里打出来的。绑匪是一个高手,非常了解我们的办案方法,用各种技术逃避我们的打击。”吕莹莹感到莫名的压力,这意味着成仙光可能不信任他们。
伪基站即假基站,设备一般由主机和笔记本电脑或手机组成,通过伪装成运营商的基站,冒用他人手机号码强行向用户手机发送诈骗、广告推销等短信息。犯罪嫌疑人通常将“伪基站”设备放置在汽车内,驾车缓慢行驶或将车停在特定区域,进行短信诈骗或广告推销。所以难以定位和追踪。
“能不能通过声音识别绑匪是谁?”
“不行,你听——”吕莹莹摁下录音笔的播放键,把成仙光和绑匪的对话重新播放一遍,“绑匪的声音很像我们平常所说的‘电音’,这种声音很像机器人说话的声音,其实是电脑合成器制作出来的,绑匪的声音就是经过变音器传播出来的,无法分辨是谁说的。”
“就是说无法通过声纹识别绑匪?”所谓声纹是用电声学仪器显示的携带言语信息的声波频谱。声纹不仅具有特定性,而且有相对稳定性的特点。成年以后,人的声音可保持长期相对稳定不变。
实验证明,无论讲话者是故意模仿他人声音和语气,还是耳语轻声讲话,即使模仿得惟妙惟肖,其声纹却始终不相同。基于声纹的这两个特征,侦查人员就可将获取的犯罪分子的声纹和嫌疑人的声纹,通过声纹鉴定技术进行检验对比,迅速认定罪犯,为侦查破案提供可靠的证据。
但是,用变音器传播出来的声音几乎无法识别声纹,因为它已经改变了声音的物理属性,如音质(音色)、音调(对应音高)、音强(声音大小)、音长(对应声音快慢)都改变了。
“成先生,你不是一个富翁,连中产阶级都不算,为什么绑匪会绑架林立花呢?你是不是有仇人?或者得罪过什么人?”江一明问坐立不安地在走来走去的成仙光。
“我也不知道,绑匪真是瞎了眼的脑残,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绑架我老婆。”他有气无力地回答,看来他对林立花情深似海。
“我可以肯定地对你说,绑匪不是弱智的人,他的智商非常高,会使用各种网络和信息技术,而且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这么有能力的绑匪绝对不会在乎30万元,我认为绑匪应该是你和林立花的熟人或者朋友,他的目的不是为了钱。”
“不是为了钱?那是为了什么?”
“比如你们得罪过谁?你好好想想,这对我们很有帮助,也是救林立花的一种途径。”
“不,我想不起来,我们是一对老实本分的夫妻,俩人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婚后很快就生了一个女儿,为了让女儿过上美好的生活,我和老婆同甘共苦,在多米游乐设备制造厂一干就是10年,除非生病,从不请假,每天都是工厂和家两点一线来回跑,极少出去娱乐和消费,和同事的关系也十分融洽,没有和人吵过架。”他边说边想,好像怕说错话似的。
“这么说你们不可能有仇人?”
“对,绝对不可能有仇人!”
“你再冷静地想一想,现在你的情绪很激动,一心想着如何救林立花,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肯定会将绑匪抓捕归案。”
“如果绑匪撕票了,将绑匪抓捕归案对我来说没有太大意义。”
“我们有九成的把握将林立花解救回家,你放心吧。如果我们都办不到的事,我想凭你个人的力量,也无法把她解救回来,请你相信我。”江一明看他依旧很烦躁,所以安慰他。说实话,哪怕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警察也不能保证被绑架者活着回家。
“好吧,我听你们的。我再想想,谁会绑架我这个穷光蛋的老婆。”说完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沉思起来。
江一明觉得成仙光没有对他说实话,或者他的难言之隐。
这时,大门响了,那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小克看一眼江一明,机敏地躲到门边,想看看来者是谁?门开了,一个10岁左右的女孩背着书包走进来问:“爸爸,你们怎么不去公车站接我呀?”
成仙光赶紧跑上去,紧紧抱着她说:“宝贝,对不起,我忘了,今天爸爸太忙了。”
“那我妈妈呢?”
“她……她出差去了。”
“我们家怎么这么多人呀?”她脸蛋圆圆的,透着健康的红色。
“哦,他们都是爸爸的同事,来我们家做的,你不要怕呵。”成仙光抚摸着她的脸颊安慰她。
“小朋友,姐姐带你去吃麦当劳好吗?”吕莹莹走过来,想抱她,但是她躲开了。
她溜到地上,把书包放下,拉开书包的拉链,拿出一张试卷对成仙光说:“爸爸,我数学考了100分,您说过考100分会奖励我的……”说罢,展开考卷,这时一张封信掉到地上。
吕莹莹发觉不对,马上蹲下把信捡起来,问:“小朋友,这封信是谁给你的?”
“我不知道,怎么会有一封信呢?”她骨碌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自问。
“可以让我把信打开来看吗?”
“嗯。”她点点头,走到成仙光身边,紧紧拉着他的手。
吕莹莹戴上手套,把信打开,里面是一张打印信:成仙光,你说话要算话,否则,成小仙就是下一个死者,我可不想让你为你老婆收尸之后,又为你女儿收尸!
成仙光站在吕莹莹旁边看到信的内容,他看完之后,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浑身发抖,额头不停地冒汗,像世界末日降临一般。江一明赶紧把他拉起来:“成先生,请不要在你女儿面前表示你的软弱和恐惧。”
成仙光一听,如梦初醒,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坐在沙发上,对他女儿说:“宝贝,我送你去明儿姐姐家吃饭好吗?你不是很喜欢吃她妈妈煮的菜吗?”
“嗯。”她又点点头,把书包重新背上,拉着成仙光的手,向外走去,江一明担心他出事,跟他一起走出去,他抱着成小仙来到二楼,敲开了主人的门,一个漂亮的少妇来开门。
江一明跟着成仙光进去,把情况向少妇说清,让她照顾成小仙一晚上,少妇非常爽快地同意了,然后把成小仙叫到厨房去,和她的女儿一起吃饭。江一明示意成仙光和一起下楼,他便跟着江一明回到家里。
“江队,我把女儿看作比我命更重要的宝贝,你们一定要保证不能让绑匪绑走我女儿啊。”他带着哭腔说道。
“放心吧,我马上派保护证人组过来,在明儿的家里守护着成小仙,在案子没有侦破之前,不要让成小仙去上学,这样才能万无一失。”江一明不太担心绑匪会绑架成小仙,如果绑匪是针对成小仙的,那么,被绑的不是林立花,而是成小仙。因为绑架一个小女孩比绑架一个妇女容易多了,看来绑匪有点良心。
江一明分析林立花是早上去买菜时被绑匪绑架走的,因为小区里到处是监控器,绑匪不会明目张胆地监控器下绑架她,而且小区到处都是人,门口有保安,绑匪想在小区内绑走林立花几乎不可能。
吴江和小克已经沿着小区到菜市场的路线走了一个来回,发现一路上大部分地段都有监控器,唯一没有监控器的地方是菜市场旁边的铁门巷里。
菜市场离林立花的家将近一公里,如果从铁门巷走,可以省下差不多200米的路程。但是,吴江和小克走访了铁门巷周围的居民,没有任何人看到异常情况,当然,因为时间问题,他俩没有大量排查就回到成仙光的家里。
周挺也去查看了小区的监控录像,录像显示:林立花于早上630走出家门,手里拿着一个小提包,里面应该是装着钥匙、手机和现金,她是迈着正常的脚步走出小区的西门,向菜市场方向走去的。
大家匆匆忙忙地吃了快餐之后,江一明叫罗进和吕莹莹守着成仙光,绝对不能让他离开家,他们四人分成两组,连夜把林立花沿途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查看,看看她到底是在哪个路段被绑匪绑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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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明和吴江、小克、周挺忙到凌晨130才把林立花行走路线的监控录像看完,结果不出所料,林立花就是在铁门巷那段100米左右没有监控器的地方消失的,因为铁门巷口就是菜市场,菜市场有监控器,但是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出现在监控中。
成仙光家里只有两房一厅,吕莹莹睡成小仙的床铺,别的人在大厅铺两张竹席,在地上睡了一夜,这一夜无比安静,绑匪可能也睡觉了,不再打电话来骚扰。
早上6点,大家先后醒来,随便洗漱一下,便坐在一起讨论如何于今天中午12之前把绑匪抓捕归案。成仙光打电话叫来了7份早餐,吃过早餐之后,成仙光的手机响了。
吕莹莹一看是绑匪打来的电话,示意成仙光去接,成仙光摁下接听键之后,绑匪问:“成仙光,看来你不想要你老婆的命了,竟敢把警察招引到你家中,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在远处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呢。”
“我家里没有警察……”
“胡说八道,我明明看见他们在你的厅走来走去!”
“没有,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来想办法帮我筹钱的。有的是送钱来的,他们真的不是警察……”成仙光说到这里,看见吕莹莹皱着眉头,对他做出一个拇指朝下的动作,意思是骂他太笨,上绑匪的当了,因为他家的窗帘都被拉上,外人根本看不见家里有人。
“我才不怕警察,否则,我也不敢绑架你老婆,只要你乖乖地把30万元交给我,我立即放走你老婆,记住:今天中午12点钟之前,我必须拿到钱,否则你不要骂我心狠手辣!”说完挂断电话。
吕莹莹依然无法追踪到绑匪的手机信号。
这时,成仙光说要把刚才他们用过的快餐盒拿出去扔掉,征求江一明的意见。江一明同意了。
成仙光把快餐盒扔进的垃圾桶里,回头看看后面没有人跟来,便悄悄地从小门逃出小区,拦下一辆的士,对司机说去附近的工商银行,司机觉得奇怪,因为附近的工商银行就在前面500米,不需要打车的。
这时银行还没开门,因为他到银行时才8点。他先去自动柜员机取出4000元,然后转了一条街,来到一家手机店,花了500元,买了一部老人手机,又用身份证买了一张SIM卡,因为他的手机放在厅里,被江一明他们看守着,拿不出来。
完成这些事之后,他又回到银行大门外,打电话给绑匪,结果无法接通,他明白绑匪使用了信号屏蔽器,这是吕莹莹对他说的。于是,他给绑匪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我是成仙光,我家里全部是警察,但是,不是我招来的,是他们发现我老婆失踪之后才来的。我偷偷地从家里跑出来,原来的手机放在家里,这是我新号码,你有什么要求给我打这个号码,我正在等银行开门取钱给你,你千万不要伤害我老婆啊!
发完信息之后,正好银行开门了,他第一个冲进去,对1号窗口的柜员说:“我要把存折上的30万元取出来。”说完,他把存折递给柜员,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在工作。
“先生,对不起,我们银行规定一天最多只能取10万元,取这么多现金,需要预约的。”她彬彬有礼地回答。
“昨天晚上我已经打电话给你们服预约了。”他有点着急。
“对不起,先生,我没有接到通知。”
“这,这怎么可能?服明明说今天可以来取钱的,我要找你们的领导,你们必须给我钱,否则,我老婆就没命了。”他哭丧着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们经理还没来上班,你先坐在旁边等半小时吧……下一位……”
成仙光的后面还有两个人等着取款。成仙光不肯走开,他哀求着说:“小姐,你行行好吧,我真的要用这笔钱救命,我给你下跪啦……”说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
众人纷纷围过来看热闹,连路过银行的人也跑过来围观,围绕着成仙光说三道四。成仙光哭诉着说:“大家帮帮忙吧,我老婆被绑匪绑架了,他要求我付30万元赎身,如果不在今天中午12点之前拿到钱,绑匪就要撕票,可是这个小姐却刁难我说要预约……”
大家开始纷纷指责那个柜员小姐,说他们银行的制度太不符合人性,她无法承受众人的指责,干脆站起来,离开岗位,跑到休息室去,给经理打电话,想请经理来解决这个问题。经理说他马上就到。
经理名叫管扬,他叫保安把围观的群众劝出去,叫成仙光站起来,不要影响他们的正常营业和秩序,并答应帮忙想办法。成仙光这才从地上站起来,紧紧握着管扬的,激动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管扬走进柜台里面,亲自给成仙光办理取款手续,他把每一叠一万元拆开,重新用数钞机数一遍,看见没错之后,再用捆钞纸捆上,30万元一共数了将近一刻钟。
管扬把钱一捆一捆地交给成仙光,他接过钱之后,把钱放进一个黑色的提包里,走出银行大门。
成仙光新手机响了,是绑匪打来的电话:“成先生,你做得很好,用金蝉脱壳的方法成功地脱离了警察的监视。钱拿到了吗?”
“拿到了,我听到我老婆的声音,我才能把钱给你。”
“好吧……喂,林立花,你老公叫你听电话……老公,老公,你一定要来救我啊,要不我今天12点过后,就要上天堂,你和女儿再也见不到我啦……呜呜……我们真是命苦呀,刚刚存了一点钱……”她还没有说完,电话就被绑匪抢走:“成先生,只要你乖乖地听我的话,我保证你老婆平安回家,我绝不伤她一根毫毛。”
“好好好,我一定听你的,要不,我也不会跑出来,让警察在我家里苦苦等我。”他声音发抖地说。
“现在你去附近的商场买一个防水的提包,然后把钱全部装进提包里,听候我的指挥,你买好提包之后,发信息给我,我再通知你把钱带到什么地方,听着,不要耍花招哦。”
“好……”他还想说点什么,绑匪却挂断了电话。
他背着钱去附近的银都商场,询问导购小姐,哪里有防水提包买?导购小姐想了一下说:我没有听说有防水箱卖,你去二楼的罗雅箱包店看看吧。
他只好来到罗雅箱包店里,询问店主,店主说有防水箱,是从意大利进口的,一个包要2000元。他一听,吓了一跳,不想买,但是,如果去其他大商场找,要消耗很多时间,到最后可能要花更多的钱,于是,他咬咬牙买下了。
买了提箱之后,他找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把30万元现金装进箱子,然后关上了,虽然老板向他保证过,如果不会防水,可以退还给他。但是他不太相信这个铝合金制作的箱子能防水。
这时已经快到11点了,成仙光发信息给绑匪,说他已经买到防水箱子,并把钱装进了。但是,绑匪没有回音。他只好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提着箱子,焦急地等着绑匪的电话。
将近十一点半,成仙光的电话响了,他狠狠地摁下接听键,好像是讨厌的臭虫一样,绑匪说:“成先生,谢谢你的配合,现在你打的士到前江桥去,在桥南右边的第十根拉索前停下。你到了之后,我会打电话给,教你如何把钱交给我。”
“为什么要去那里?我老婆在什么地方?”
“不要问,我收到钱之后,自然会把你老婆放回去。”说完就挂断电话。成仙光回拨过去,却无法接通。
成仙光没有办法,只好按照绑匪的去做,他拦下一辆的士,叫司机把他送到前江桥上去。
前江桥是一座斜拉桥,斜拉桥是将主梁用许多拉索直接拉在桥塔上的一种桥梁,是由承压的塔、受拉的索和承弯的梁体组合起来的一种结构体系。斜拉桥主要由索塔、主梁、斜拉索组成。它建于2000年,又有市民称它为世纪大桥。
成仙光在绑匪指定的位置下车,下车后走上人行道,眼睛不停地环视着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注意他,也发现可疑的人。强劲的江风正从东面吹来,刮得呼呼响,桥下的船只在江上穿梭往返,劈开层层碧波,激起一朵朵浪花,世界这么美好,而成仙光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上天真是不公!
他的手机又响了:“成先生,现在请你把手上的防水箱扔进江里……”
“这里可是装着我半辈子的积蓄,我不能让它就这样打水漂,你不能这样戏弄我!”
“少废话!你现在只有服从我的命令才对,否则,你老婆只有一个字:死!”绑匪的语气像凶神恶煞,让他不寒而栗,他没有办法,只能走到桥栏边,举起防水箱往下扔,黑色的箱子直线往下掉,落在水面上,激起一阵水花,然后就不见了……
扔完之后,他转身拨打绑匪的手机,结果无法接通……他再次环顾四周,桥南桥北只有车水马龙的车流,没有看见林立花,他忽然感到他的钱和老婆一去不回头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跳江一死了之,但是,他脑海里突然出现成小仙天真可爱的倩影,如果她没有了爸爸妈妈,就将成为一个孤儿……想到这里,他心如刀割,万分不舍,于是坐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前江南面大约500米之处,是市第11小学,又称古井小学,今天是10月6日,是十一黄金周的第六天,偌大的小学几乎看不见人,往日朗朗的读书声消失了,只有翠绿的法国梧桐在风中歌唱。
古井小学的厕所后面寂如深渊,那里种着许多小灌木,因为少有人修剪,长得密密麻麻,差不多有一人高,灌木丛中藏匿着江一明、小克和周挺,他们在等待麻雀入网。
忽然传来“当”地一声,厕所背后的窨井盖被人从下面打开。这是城市下水道的窨井,下水道每隔一段要有一个通向地面的出口,由管道到地面的这一段称为窨井,窨井口通常与地面平齐,因此需要一个盖子。用来盖窨井的盖子,就叫窨井盖。
一会儿,有一根干树枝伸出来,似乎在试探着看看上面有没有人,江一明笑了,这种鬼把戏也能忽悠他们?也不把他们当一回事了吧?
两分钟之后,一个头戴着防毒面罩、身穿着防水衣的人露出一个头来,看看四周没人,把一个黑色的防水箱放到窨井边,然后双手撑着窨井的边沿,“嘿”地一声爬上来。
等他完全爬出窨井之后,小克和周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地冲上去,一下子把他按倒在地上,那人竭尽全力挣扎,但是,就像被夹子夹住了的野兽,只有惨叫和挣扎的份儿。
江一明拿出手铐把他双手铐上,大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作声,江一明生气地一脚踩到他的手指上,他尖叫着:“警官,饶命啊,我名叫张兵……”
江一明把他拉起来,指着箱子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是……”他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次可能要在监狱里待上好多年了,如果不配合的话,会待上更多年。
“快说!”江一明声如惊雷。
“是钱,是一个贪官交给我的钱。”
“算你识相,林立花在哪里?”
“我……不知道……是,是我堂哥张文叫我来取赎金的,因为我会游泳,有蛙人的设备,而且知道城市下水道的线路,所以,我……被他骗来拿钱的,他说拿到钱后分给我10万元,这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何乐而不为呢?”
“张文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林立花?”
“他是张洋的弟弟,我不知道他绑架了人,要不,我绝对不会干这种要坐牢的事……”他无比沮丧地看着他们,“三位警官,我不明白你们是怎么追踪到我的?”
“当然是在30万元的钱里安装了定位器。”
“可是我在下水道里打开了每一捆钱,用强光手电筒仔细检查过,并没有发现定位器呀。”
“这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们的定位器是用微芯片制作的,也称为纳米芯片,和百元人民币一模一样,是专门用来反绑架勒索的,没有绑匪能从中识别出来。带走!”
江一明说完,叫小克和周挺把张兵带回刑警队。
虽然抓住了张兵,缴获了赃款,但是林立花生死不明,江一明的心情并没有好起来,万一张文发现张兵被他们抓捕了,他杀死林立花之后潜逃了怎么办?
江一明忽然意识到不能把张兵带回刑警队,因为张文可能会在张兵身上安装定位器,甚至窃听器……想到这里,江一明出了一身冷汗,他赶紧叫周挺把车掉回头,去古井小学,于是,周挺把车掉头,重新驶进古井小学。
江一明把张兵推进男厕所里,叫他把衣服脱光。
“江队……您这是要行刑逼供吗?我该说的都说了……能不能不脱?”他恐惧地看着江一明。
“我们从来不搞行刑逼供那一套,我告诉你吧,是张文绑架了林立花,敲诈了成仙光30万元,我怀疑张文在你身上安装了定位器或者窃听器,我们要检查你的身体和衣服。”
“哦,这样啊,我马上脱。”说完,他把T恤、牛仔裤和内裤都脱下,赤裸裸地地站在那里,虽然天气并不寒冷,但是他微微发抖着。也许他想到自己参与绑架勒索,会被判刑很多年吧。
小克对瘦小张兵进行检查,主要是检查他的头发,别的地方是不太可能暗藏定位器和窃听器的。检查过之后,没有发现有这两种东西。
周挺对张兵的衣裤进行检查,仍然没有定位器和窃听器,这让江一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现在最好的途径是从张兵身上找突破口。
“张兵,你现在唯一的出路是配合我找到张文和林立花,如果没有及时找到他俩,张文可能把林立花杀掉,那你最少得多判5年刑罚,甚至无期徒刑。”
“江队,您放心,你们的命令我绝对服从,您想我做什么?请说吧。”张兵个子瘦小,皮肤白皙,五官俊秀,看上去不到25岁,是典型的小鲜肉。
“张文是怎么把林立花绑架上车的?”
“我真的不知道,要不,我也不会要这笔钱。我只负责去前江水底取箱子,他说今天中午有个贪官会把30万元装进箱子,扔进前江大桥南边的第10条拉索下的水里,因为他掌握了这个贪官的致命的证据。我很早就来这里等了。快到中午12点时,果然有个人把一个箱子往江里扔,我就潜水下去,把箱子打捞起来,从下水道往古井小学的厕所方向爬,结果被你们抓捕了。”
“张文今天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没有,他是昨天晚上约我到他家去,交代我今天必须于上午10点之前守候在江边,见机行事。我非常相信他的话,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绑架勒索也算有能力?他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13816001254。”他随口报出。
“你打他的电话试试,告诉他你拿到钱了,千万不能说被我们抓获了,听懂没有?”
“好,我一定照办。可是我现在没有带手机……”
“你的手机放在哪里?”
“放在家里,张文叫我别带手机,他说怕被人追踪到,所以,我只能把手机放在家里。”
“你家在哪里?”张文迟早要打电话给张兵询问赎金拿到没有,如果拿到之后,要什么时候把他的20万元给他。
“我住在阳春小区,我带你们一起去我家。”
大家一起来到张兵的家里,他的父母都出去旅游了,只他一人在家,他用钥匙打开家门之后,走到的茶几旁边,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来看,然后把手机递给江一明:“张文已经打两次电话给我了。”
江一明看了之后,叫张兵坐下来,教他如何回复张文,叫他不要害怕,就像拿到钱一样地开心,接着交代他要注意哪些细节,张兵一一点头称是。
吕莹莹已经把录音设备和定位器安装好,忽然想到:万一张文要求看箱子里的现金怎么办?这还是容易解决,把箱子放在茶几上,他们躲在房间里,让他看就是,但是,如果定位器和录音笔被张文看到,他就可能发现有警察在场,然后潜逃,甚至杀害林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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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莹莹决定把定位器移到房间里,把录音笔放在茶几底下,以免张文要求和张兵视频时被他发现。做好这一切之后,江一明、吴江、吕莹莹和罗进躲进张兵的卧室里,小克和周挺则在张兵的楼下随时候命。
江一明示意张兵给张文打电话,并叫他打开扬声器,张兵点点头,把手机解锁,打电话张文,电话只响两声就通了:“哥,你在哪里?我拿到钱了。”他非常高兴的样子。
“你不要问我哪里,我倒要问你,你怎么现在才把钱拿到家里?”张文有点生气。
“哥,下水道到处都是垃圾,我清理了好几次才爬出来,差一点被沼气中毒死掉了,你好像还在埋怨我。”
“对不起,我心里着急呀,万一你被警察抓走,我可能要坐一辈子的牢,我现在前途无量,我可不想坐牢……我们视频吧,我想看到那30万元,否则,我心里不踏实。”
“哥,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信任我吗?好吧,我把电话关掉了,用视频吧。”张兵挂断电话后,打开,找到张文的和他视频,视频很快就通了,张兵把摄像头对着打开的箱子,里面装满了30捆人民币。
为了让张文看得更清楚,张兵把人民币一沓一沓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到茶几上,然后又把它一一放回去,接着关上了箱子。
“哥,这下你相信了吧?”
“眼见为实,我相信你了,你是好样的!”张文竖起大拇指,给张兵点赞,“你先把钱放好,不能让你爸爸妈妈知道,等我处理完一些事,再到你家里取回我的20万元。”
“好的,谢谢哥带我挣钱,我挂了呵。”
“嗯,拜拜……”
在张兵和张文的视频通话时,吕莹莹已经定位到张文的位置,他竟然躲在杜鹃谷的小木屋里,这小木屋是罗前建造的,罗前被方大林谋杀后,小木屋就被1号重案组用警戒线封锁住,结案之后,他们也没有把警戒线给撤走。
大家都没有想到林立花被绑架的照片是这栋小木屋,地板是松木的,如果当初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想到地板是小木屋的地板,那么,很快就能将张文抓捕归案,但是,除非是神仙,谁有那么好的记忆力?能认出曾经走过的地板花纹呢?所以,干刑侦这行,一辈子都在学习中前进,绝对不可能一步到位。
大家对杜鹃谷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很快就赶到宋庄,准备换乘摩托车去抓捕张文,就在这时,吕莹莹打电话江一明,说张文的手机信号消失了,不是关机,是被干扰器屏蔽了。
大家大吃一惊:难道张兵的举动有破绽,被张文发现了吗?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林立花很可能会被撕票,这是大家最不想要的结果,所以,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里都压着一块巨石。
虽然信号消失了,但是这难不倒他们。江一明打电话给他们局里的搜索犬训导员肖兵,叫他马上带两条搜索犬来,并用把位置发肖兵,两人共享位置,肖兵答应立即赶来。
江一明叫吴江和罗进在宋庄村委会门口等肖兵,他和周挺、小克先杜鹃谷的小木屋里看看情况。
宋庄的村主任——关山林又去帮他们去借摩托车,一共借来了三辆,刚好每人骑一辆,虽然去杜鹃谷的路很小,但是因为大家都很熟悉,所以,他们很快就把摩托车骑到杜鹃谷下面的路上,然后徒步走进杜鹃谷。
江一明示意小克和周挺把手枪掏出来,以防他们被张文发现之后做垂死挣扎。他们猫着腰向前走去,悄悄地靠近小木屋,到了小木屋之后,三个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往里观察,里面没有人。
但是,床上有一堆干草,高高地隆起,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小克一脚把门踢开,迅速冲进去,他看见草堆下面有个东西在动,他一手举着枪,一手把草堆上的草掀开,露出了一个女人的脸。
那女人的嘴巴被塞着布团,说不出来话。江一明一看是林立花,马上把她扶起来,把她手上的尼龙绳解开,她脸色苍白,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你……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刑警队的……”江一明还没说完,她的头一歪就昏迷过去。江一明见状,赶紧给罗进打电话,叫他马上来救人,罗进考虑到可能要救人,警车上有医药箱,有各种急救药品。
罗进叫江一明看看林立花有没有心跳和脉搏。江一明试了一下对罗进说:还有微弱的心跳和脉搏。罗进说林立花应该是脱水了,没有生命危险,叫他先给她喂一点水,他马上赶来。
20分钟之后,罗进来了,他给林立花号脉,又按压了两下她的肚子,然后说:“她可能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也没有喝过水,加上内心恐惧和焦虑,造成精神高度紧张,知道你们来了之后,精神瞬间放松下来,所以昏迷了。”
罗进给她注射新三联,这是由肾上腺素、阿托品利多卡因组成的急救药。接着又连续给她注射250毫升的葡萄糖。一会儿,林立花慢慢地醒来了,但是,脑子还是不清醒,问她的话不懂得回答。
罗进建议先把她送到医院检查,否则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如果她再度昏迷的话,只要脑子缺氧4分钟以上,就可能致残或者致死。江一明问罗进一个人能不能把她送到宋庄的警车上。
罗进说没有问题,他说把她绑在他背后,骑摩托车带走就行,到了宋庄,他就可以把她送到医院。江一明叫周挺把林立花背到停放摩托车的地方,周挺点点头和罗进一起走了。
一会儿,吴江来了,身后跟着肖兵和他的徒弟曲明敏,他俩各自牵着一条搜索犬。
小木屋里有刚刚吃剩下的鸡腿和汉堡包的包装,是肯德基的标签,肖兵让搜索犬去嗅那些包装,嗅完之后,搜索犬向肖兵点点头,摇摇尾巴,表示它记住了,然后走出门外,向小木屋后面的山路追踪而去。
搜索犬在工作犬的所有类别中,搜索与救援是仅次于警犬。经过专业培训后,它们成了百发百中的搜索行家。犬对气味的辨别能力比人高出百万倍,听力是人的18倍,视野广阔,有在光线微弱条件下视物的能力,是国际上普遍认为搜救效果最好的“设备”。用犬搜索是现场搜索最为行之有效的方法之一。
所以,有了两条搜索犬协助,他们抓捕张文只是时间问题。
搜索犬追踪了两个小时之后,发现了可疑的嗅源,那是一个小山洞,两条搜索犬都一起往洞里追去,几秒钟之后,它们狂叫起来,肖兵笑着对江一明说:“江队,你要的人找到了。”
小克要冲进山洞去抓捕张文,立即被肖兵阻止了:“别进去,从‘虎妹’和‘虎哥’冲进山洞到狂叫有4秒钟,我判断这个山洞大约有8到10米深,洞里非常暗,如果嫌疑人持枪拒捕,我们的人可能会牺牲,让‘虎妹’和‘虎哥’去解决吧,我只要守在洞口,以逸待劳就行了。”
一会儿,就有人撕心裂肺地叫起来,走出洞口,他的双手被“虎妹”和“虎哥”紧紧咬住,它们俩后退着拖他向外走。
小克和周挺这才冲上去,把他按倒在地上,把他手上的单刃匕首夺下,不让他伤害两条搜索犬。江一明走上去把他的双手用手铐铐上,问:“你叫什么名字?”
“张文,我叫张文。”他很不服气地说着。
“你为什么要绑架林立花?”
“她和丁群制造交通事故,谋杀了我哥哥张洋,我是来替我哥哥报仇雪恨……不,不,不,我是为了逼你们立案侦查,才做出这种无可奈何之举。”
“你知道绑架勒索要判多少年吗?”
“我不知道,我不是为了钱,也没有杀害林立花,应该不会超过五年吧。”他已经被小克拉起来,站在江一明对面回答。
“你想得美!《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规定: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的,或者绑架他人作为人质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致使被绑架人死亡或者杀害被绑架人的,处死刑,并处没收财产。你慢慢祈祷林立花没事吧,如果她死了,你就得下地狱去陪她。”
“我又没有打她,她怎么会死呢?”
“虽然她身上没有严重的伤痕,但是,从昨天早晨到现在已经34小时没有吃饭喝水,她正处于昏迷状态,正在送去医院的路上,你说,如果她死了,你不会下地狱吗?”
“我上百度查过,人绝食一星期都不会死,她怎么会昏迷呢?”
“我也查过百度,人脱水1%到二就会口渴,脱水5%就会昏迷。人从出生到死亡就是一个漫长的脱水过程。说说吧,你是在哪里把林立花绑架来的?”
“在她小区菜市场的铁门巷口。”他很从容地说,看来他的心理素质特别强,没有一丝害怕。
“请把经过说一下。”江一明狠狠地瞪着他,气他那死不悔改的态度。
“昨天早上6点钟,我守候在她小区的门口,见她出来后,向菜市场方向走去,我就尾随跟踪她到铁门巷口,趁没有人看见时,用浸润了乙醚的手帕,捂住她的嘴,迷昏了她,然后把她抱到停在路边的三轮车上,一直运到杜鹃谷下面的路上,又把她背到小木屋里去,然后打电话给成仙光,叫他给我30万元的赎金。”
“张兵有没有参与绑架?”
“没有,我只让他负责收钱,他的智商太低,不能参与这件事。我只是想证明林立花是不是被人用钱收买了,与丁群合谋杀害我哥哥,现在这个证明得到验证了,我强烈要求你们立案,侦查丁群撞死我哥哥的谋杀案,因为林立花夫妇都是工薪族,不可能储蓄30万元人民币。”
“你智商那么高,为什么还会被我们抓获?”
“你们唯一的线索是从脑残的张兵那里获得的,如果没有他,你们别想抓住我!”
“你的智商比张兵更弱,因为在你没有绑架林立花之前,我们已经决定对9·25交通肇事进行立案调查,如果你再耐心等几天,你就不会因为绑架林立花而成为阶下囚!”
“啊……”张文的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他真没有想到自己会冲动到情商为零的地步。
张文小张洋10岁,他母亲因为受不了父亲的家暴,悄悄地逃走了,从此黄鹤一去不复返。他父亲是个酒鬼,酒后骑摩托车撞死在一棵大树上,当时张文才5岁,张洋为了把张文抚养成人,15岁就辍学去打工,直到张文大学毕业。
他们虽然是兄弟关系,但是情同父子。张文的大嫂占梅和他说他哥哥可能是被人谋杀的。她已经去交警队和市局刑警队交涉,请求他们立案侦查,但是,他们都说没有理由立案。
占梅对张文也情同母子,所以,张文等占梅走后,就开始筹划绑架林立花,因为他调查过林立花和成仙光,他们的经济拮据,俩人的工资仅够过普通的日子。
张文是省城计算机学院毕业的,他和同学合伙开了一个名叫鑫光的网络公司,月薪一万,加上分成,年收入将近30万。他还没结婚,开支不大,收入足够他过上中等生活,他确实不是因为钱而绑架林立花的。这点江一明当初就想到了。
如果他是为了钱,张文绑架成小仙更能让林立花夫妇快速筹到30万元,因为成小仙是他们的宝贝。
周挺和小克把张文拉起来押走。这时罗进打电话过来说林立花已经平安无事,住在省立医院观察,过三天之后,就可以出院。江一明也把已经抓获张文的情况对他说,叫他放心。
因此,大家心里的一块巨石终于卸下了。
江一明和周挺去成仙光提款的东大路支行找管扬。今天早上成仙光说要出去扔垃圾,江一明意识到他可能要偷偷和绑匪联系,他便叫周挺悄悄跟踪成仙光,看见他去哪里。他在工商银行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接着去买手机和SIM卡。周挺就想到成仙光可能要提款,把赎金交给绑匪,因为他觉得警察不是神仙,靠不住,只有付钱才能赎人。
周挺把情况向江一明汇报,江一明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计划把纳米追踪器夹入30万元钞票之中,不管再高明的绑匪,都无法识别和百元人民币一模一样的追踪器。
于是,他们将计就计,打电话给管扬,叫他必须配合他们,管扬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柜员不知内情,想把10万元取出来交给成仙光,但是,她接到了管扬的电话,叫她停止给成仙光付款。因为这时江一明还没有拿到追踪器,必须拖延时间,于是便有了成仙光跪在地上哭求的一幕。
周挺还到成仙光购买手机的店里去,向店主查询成仙光的新手机号码,查到之后,报给吕莹莹,让她对成仙光的新手机进行定位和跟踪,当然,这一切成仙光完全不知道。
江一明和周挺走进管扬的办公室,管扬热情地迎上来,和他俩握手寒暄:“江队,钱被绑匪拿走了吗?”管扬长得矮矮胖胖的,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白白的脸上绽放出好看的笑容。
“管经理,看来你眼里只有金钱,为什么不问绑匪撕票了没有?而是担心钱被绑匪拿走了没有?人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罪过!罪过!”他双手合十抱歉地说。
“人质已经成功救回,绑匪也被抓捕归案,30万元一分不少地追回,所以,我们特地前来感谢您牺牲黄金假日,协助我们办案!”
“配合你们的工作是我应尽的义务,谈什么感谢?”
“我们还有事情请您协助,因为成仙光和林立花都是低薪阶层,他们要抚养女儿和付房贷,为什么还有30万元的存款?所以,我们必须查他们每一笔存款的明细表。”
“这好办,我打电话给前台柜员去办,你们请坐下喝茶,她们很快就会把你们要的明细表送到。”管扬见他俩一直站着和他说话,所以拉着他们,请他们坐下。
江一明和周挺在沙发上坐下,俩人这才感觉到又渴又累,毕竟昨夜几乎一夜没睡,今天又爬了几个小时的山。办案不仅是体力劳动,更是智力劳动,累的时候,他们站着都能睡着,现在他们正是身心俱疲之际。
他俩一杯接一杯地喝茶,管扬差一点来不及倒茶。这时柜员送来了成仙光存款的明细表,总共有12张A4纸的打印表。成仙光是2007年1月15日在东大路工商支行开户的,账户上只有存入金额,没有支出金额,每个月都要存入1000元到3000元不等的金额,10年来,一共储蓄了312000元。
这说明张文怀疑林立花有来路不明的钱纯属臆测。
江一明又叫管扬帮忙查询成仙光和林立花别的银行存款,因为中国所有银行都是联网的,所以只要输入他俩的名字,就能查询他俩的情况。
管扬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进行查询,结果只有林立花在商业银行储蓄了一笔23000元,分28笔存入,开户时间是2010年2月28日,这应该是林立花节省下来的私房话,其他就再也没有他俩的账户名。
江一明这才稍稍放心,因为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他和周挺向管扬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