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晞曾经听过一句话：男人真正的奢侈品，其实是一件定制白衬衫。
白衬衫虽然百搭但也很难出挑，再加上不好打理，反而考究出它的珍贵，和一个男人的生活品质。
眼前的这件白色衬衫款式简约并不简单，那个男人肩宽腰窄，标准的倒三角身材，谌晞左看右看都觉得他穿上身效果肯定很好。
谌晞没有多想，一起支付了两件衣服的钱。
回到车上，谌晞掏出手机给孟程骁发信息约他见面，当面把衣服给他。
可信息写了又删除。
删除了又重新写。
来来回回好几次，谌晞终于还是放弃了约他见面这个想法。
万一，他拒绝收呢？
那她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如果是寄快递的话，就算他不喜欢，可不当着她的面扔进垃圾桶，她可以当作不知道这个事。
嗯，不知道就不会丢脸。
她蜷缩在快递站角落的塑料椅上，手机屏幕在暮色中明明灭灭。
她无数次点开与孟程骁的对话框，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颤抖。
晚风掠过快递站卷帘门的缝隙，将她鬓角的碎发吹得凌乱，就像此刻纠缠的心绪。
今天方便见面吗？
——太刻意。
上次毁了你衣服实在抱歉。
——像公事公办。
每个字都在输入栏里反复灼烧，最终化作灰烬般的删除音效。
她泄气地咬住下唇，指甲无意识抠着冲锋衣包装盒的封口胶带。
当快递员第三次催促时，谌晞深呼吸了一口气，抓起白色衬衫盒。
这抹雪白太像婚礼上才会出现的颜色，而他们之间……
谌晞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将白衬衫用力塞进挎包最深处。
冲锋衣，可以解释说是赔给他的。
可白衬衫呢？
她又该找什么说辞才合适呢？
总不能说因为她觉得他穿起来很合适，所以一起买了吧。
他们之间，严格上说，连朋友都不是。
这白衬衫要是送出去……
是她越界了。
要被人嘲笑不知好歹的。
疯子突然用文件遮住半张脸，肘关节顶了顶关奈的肋骨，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谌晞给老大寄的是他身上穿的那件冲锋衣？”
不是物证吗？
怎么是件冲锋衣？
关奈的视线黏在孟程骁身上的冲锋衣，“疯子，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
关奈收回视线，与疯子的目光对视，郑重其事地道：“老铁树好像要开花了。”
疯子疯狂点头如小鸡啄米，“我也有这种不好的预感。”
“有什么要说的，你俩给我滚进来说！”
孟程骁突如其来的一声，关奈和疯子浑身打个颤，相互推搡进了办公室，嘻皮笑脸道：“老大！”
“刚才你们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孟程骁一边说一边脱掉冲锋衣。
“你说。”关奈手肘碰了碰疯子的胳膊。
疯子一脸受伤的表情，“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孟程骁瞟了他俩一眼，疯子不敢再造次，“我们刚才在说这件冲锋衣款式真好看，也想着入手一件。”
“是吗？”
孟程骁的声音不大，但压迫力十足。
大意了！
后半句说错了。
不该说的。
怎么能跟老大撞衫呢！
疯子都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答非所问，“老大，谌晞怎么给你寄衣服？莫非你们……”
这个问题问得可真好！
孟程骁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上简短的四个字，后槽牙咬得发酸。
疯子和莫奈不明所以，被孟程骁周身骤然降低的气压冻得一哆嗦。
站在一旁看着孟程骁正用近乎暴力的方式折叠那件冲锋衣，修长手指将防水面料攥出深深褶皱。
两人不敢哼声，只敢用眼神交流——
疯子：他这是生哪门子的气？
莫奈：你问我我问谁！
疯子：难道是我们误会了？
莫子：看这样子，也不是没这可能！
关奈突然指着衣领内侧的刺绣惊呼，“这里绣了字母M.C！”
银线在日光灯下流转。
“M是孟程骁的孟……”疯子拖长音调，指尖在空气里画圈，“C嘛……”
他突然被孟程骁的眼神给震住，后半截调侃卡在喉间。
M正是孟程骁的孟的。
C则是谌晞的谌的。
疯子和莫奈交换着震惊的眼神。
孟程骁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常年握枪的指节摩挲着刺绣边缘，将防水面料揉出细碎声响。他清了清嗓音，郑重其事地解释道：“你们想哪儿去了？M.C是个品牌名。”
疯子“哦~”了一声，故意拖长尾声音。
孟程骁睨了疯子一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上次为救她，损坏了件衣服，这是她赔给我的。”
“哦~原来这样。”疯子眼珠了骨碌一转，笑嘻嘻地道：“谌晞未免也太气了，我们身为人民警察，职责就是为了保护百姓的安危，救她是我们应该要做的事情。”
疯子语气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老大，要不这件冲锋衣还是给她退回去吧。办案期间收受礼物属于违反纪律，落下话柄就不好了。”
说完，疯子伸手去拿冲锋衣。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衣服，便被孟程骁伸手阻拦，“这是她赔给我的，算是哪门子的收受礼物，又算哪门子的违反纪律？”
“老大，你变了！你一向无私奉献，默默付出，从不求回报……”
“结案报告写完了？”孟程骁突然起身，转椅滑轮撞在铁皮档案柜上发出巨响，“太平间那位的真实身份查出来了没有？何初蕊的下落找到了没有？一天天的就知道给我耍嘴皮子。”
疯子条件反射地并拢脚跟，却见自家老大动作温柔地将冲锋衣叠成标准方块，泛红的耳尖几乎要戳破冷白肤色。
他佯装哭丧着一张脸，“老大，我知道错了。”
莫奈憋笑憋得脖颈通红，手指戳腰眼才没破功。
孟程骁瞪了他一眼，抬脚作势要踹，莫奈敏捷地闪到门边，“还有你！卢盼英的笔录整理好了没？”
莫奈再也笑不出来了，老老实实挺直身板，“还没。”
“原来还没呀！”孟程骁没好气地道：“哥哥们弟弟们，事情都还没做完，那还不赶紧去！”
疯子和莫奈立正敬礼，“是。”
两人脚底跟抹了油似的，溜得飞快。
末了，还不忘记帮忙把门给带上。
透过半透明的玻璃，他们看见那件原本被叠成豆腐块的冲锋衣，正被某人重新抖开披在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