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林邑国吧?”
“知道,知道!”巴法小心翼翼的答道:“是个小国,距离日南郡不远,小人商船有几次途径当地补充淡水食物,修补船只,不过当地没有什么值钱的特产,只有些奴隶、椰棕之类的,贫穷的很!”
“嗯!”魏聪点了点头:“可是你知道吗?林邑王正在准备吞并大汉的日南,九真,交趾,不,应该说他们已经正在进犯日南九真二郡。按照日南郡太守发来的文书,林邑王正在用尽办法捕捉和购买大象,想要建立一支一百头战象的大军,一举吞并我大汉的交州。”
巴法被这个惊人的消息吓住了,他张口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才答道:“这,这——小人着实不知,这,这林邑王居然敢向大汉挑衅,简直是狂妄至极。”
魏聪没有说话,他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对方的眼睛,直到巴法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他才沉声道:“是的,这很狂妄,也可以说很大胆,具体是什么,那要看最后谁胜谁负。”说到这里,魏聪稍微停顿了一下:“巴法,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小人悉听吩咐!”
“海上是个无法无天的地方,你当了这么久的海上商人,应该有这一批人,他们愿意在海上为你杀人,保护你,别的任何事情?”
“是的!”巴法尴尬的点了点头,从古至今,海商和海盗往往是身兼二职的,他能把海上生意做到这一步,肯定手下是有一批武装的,不然早就让人丢海里喂鱼了。
“很好,林邑王这个时候肯定很缺钱,缺士兵,缺武器,什么都缺。如果你带着你的人和船,假作参加他的军队,想要分一杯羹,我想他一定会很欢迎你的?你懂得我的意思吗?”魏聪笑道。
“您是想要我当内应?”巴法小心的问道。
“不错!”魏聪点了点头:“当然,为了避免暴露你的真实身份,你可以告诉林邑王,你在番禺得罪了我,所以我没收了你的全部财产,所以你怀恨在心,你可以把我从北方进攻交州,和交州本地势力交战的事情告诉他,告诉他汉人正在自相残杀,这正是攻下整个交州,裂土建国的大好时机。我会让番禺那边没收你的财产,当然,等战争结束后,我会加倍补偿你的损失。到了林邑那边之后,就依照我给你帛书上写的说,其他若非得到我的命令,你什么都不用做,明白吗?”
“什么都不用做?”巴法接过魏聪递过来的帛书,有些疑惑的问道。
“对,匕首只应该用在致命一击上!不要做任何会引起林邑王怀疑的事情,懂了吗?”魏聪笑道。
“我明白了!”巴法精神一振:“那我立刻就回去准备!”
“嗯,我会派二十个人给你,你把他们一同带去。你放心,这些人都是我从交州本地的熟番挑选出来的,从外表上,他们和林邑人没什么区别!去准备吧!”
“那小人告退了!”巴法恭谨的向魏聪下跪,然后倒退着到了门口,出了门方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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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打算进攻林邑国?”袁绍笑道。
“当然!”魏聪在地图上做着标记,头也不回的答道:“在北上夹击蛾贼之前,我不会给自己留下后顾之忧的!”
“我的意思是,你留的时间够吗?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对林邑的作战计划只到明年三月份之前就结束了!而现在已经是十月底了!这够吗?”
“本初!”魏聪抬起头:“你可能不知道这里的气候,这里终年温暖无冰雪,所以没有春夏秋冬四季,但有旱季和雨季之分,雨季时道路泥泞,洪水冲毁道路桥梁,根本没法行军打仗。而每年九月到次年三月就是旱季。所以即便明年三月没打完,我也必须退兵了!”
“原来是这样!”袁绍点了点头:“那若是贼人退入山林,避而不战,等待明年雨季到来,你怎么办呢?”
魏聪笑了起来:“我原先的确是有担心这个的,但现在却不担心了!”
“哦?为何这么说?”
“本初,你忘记那林邑王凑出一百头战象了吗?”魏聪笑道:“他要是愿意避而不战,养这么多战象作甚?逃到山林中杀了烤着吃吗?”
“不错!”袁绍拊掌笑道:“我倒是把这个忘记了,想必你把这异国商人派去那边,也是为了在关键时候反戈一击吧?”
“本初知我!”魏聪笑道:“说实话,我不怕那林邑王举全国之兵来攻我,却怕他退入山林之中,与我旷日持久。等风向由西南转东北,雨水停歇,那林邑王的死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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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邑国都城象浦(故址在越南古都顺化附近)。
无论数百年前汉人曾经给这座城市起了什么名字,都已经被占人抹去。如今它被称为象浦、因陀罗补罗、因陀罗神驻足之地,占人最伟大的城市。林邑王区恒跪在因陀罗神像之下,独自祈祷。每次出征之前,他都会这么做——独自一人,和神像独处一室。这么做会让他觉得自己和因陀罗神合为一体,可以聆听到神的声音。
“因陀罗呀!”区恒举起双臂,对神像祈祷道:“我的祖父不过是个奴隶,为人放牛时落入深涧中。他向您求救,您不但让他平安无事,还赐给他神铁。我的祖先用神铁打制为刀,带领族人们赶走汉人,自立为国。他感激您的护佑,便在城中最好的房屋内竖起您的神像,并用您的名字为自己的名字。
距今已经有三十余年了。在您的庇佑下,林邑国越来越强大,这里已经是占人诸城中最大的一座。但这依旧配不上您的威能与荣光,如今您让汉人自相残杀,相互攻击自己的城池,我将统领一百头战象北上,将汉人的城墙和士兵踏在脚下,将龙编城作为我的新都城,并在城中为您修建一座更加宏伟的神庙,让您的威名传播到世界的尽头!”
念完祷词之后,区恒跪伏在神像前,面孔紧贴着石灰岩地面,双目紧闭,等待着神灵的回应。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冥冥之中他听到一个宏亮的声音:“出发吧!我的孩子,你必将头戴王冠进入龙编城!”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陷入狂喜之中的区恒不断向神像磕头,为神启而感激莫名。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完全恢复了平静,他走出神殿,对守候在门口的臣子和将军们说:“因陀罗神已经降下了启示,我必将头戴王冠进入龙编城!”
“真的吗?因陀罗神护佑我王,我们必胜!”
“神佑我王,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大王发出命令吧,即刻出兵!”
大臣和军官们露出狂喜的面容,就连四周的侍卫也受到感染,齐声欢呼起来。占人(又称占婆人)是东南亚最古老的民族之一,起源于马来半岛,南印度等地的他们是一个外来民族,他们受很深的印度教影响。所以占人建立的国家与华夏传统的郡县制国家截然不同,而是曼陀罗体系——即多圈层的国际秩序体系,简单可以概括为居于核心的中心圈(首都及周边直接控制区)、中间的控制圈(听命于中心的城市部落村庄)和外层的朝贡圈(仅需上贡,没有其它义务)。这个体系体系具有两个特点:
1、组成该体系的各政/治实体保持稳定。
2、整个体系不稳定。
国王的统治范围往往局限于首都及周边,距离越远,统治力越弱。疆域显得很大,国王的实际控制区域可能很小。
非中心圈的各实体有一定独立程度,常常会取代中心城市,形成新的体系。即使消灭了他们,因为雨季的隔绝,还会形成新的独立体。
不能和中华体系的君主一样去集权,占人国王只能通过塑造自己的权威,让更多人信服,从而增大自己控制圈的范围。甚至求助于宗教,通过修建神庙,资助僧人等办法给自己赋予神性,以让更多国民信服。区恒便是如此,在占人眼里,身为国王的区恒就是因陀罗神在人间的化身,得到了如此明显的神启,胜利自然是唾手可得了。
还没等区恒下令,一名侍从沿着神庙的石阶快步上来,在距离区恒还有七八级石阶时他停下脚步,跪下行礼道:“陛下,有一名叫巴法的商人请求晋见,他自称是从交趾而来,献上了一份礼物,说要要紧事要禀告您!”
“礼物?巴法?交趾而来?”区恒皱起了眉头,这时旁边一名大臣凑近了低声道:“陛下,我听说过这个人,这是个很富有的商人,有一支自己的船队,每年都会往来于皮宗国和番禺,生意做得很大,过去有几次经过这里!”
“有自己的船队?大商人?”作为航海民族,占人并没有那种对商人的歧视,而且一支能往来于皮宗国和番禺的商船队本身就是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了,区恒点了点头:“很好,先把他待到我的会室,让他稍待!”
实际上巴法并没有等多久,区恒就到了。也许是因为丰厚礼物的缘故,他的脸上满是笑容:“尊贵的人,坐下,坐下,不必行礼!像您这样的人在我这里总是受欢迎的,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呢?”
“尊贵的陛下,因陀罗的宠儿,勇士中的勇士,公正的裁判者!”巴法的脸上满是愤懑:“我请求您赐给我公正的复仇!”
“公正的复仇?”区恒皱起了眉头:“怎么了?您在我这里蒙受了什么不公正的待遇吗?”
“我的确蒙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但不是在您这儿!”巴法愤怒的说:“而是在番禺,汉人贪婪的刺史抢劫了我的财物,一共五石龙涎香,二十石犀角,十五石象牙,还有珊瑚,各种宝石,玳瑁,和整整一船香料。那个该被神谴的家伙借口我违反了他们的法律,就把我的船只扣押和仓库里的货物、货款全部都据为己有。若非我忠诚的奴仆,我现在恐怕也在汉人的监狱里等死了!”
“这——”区恒愣住了,半响之后他才答道:“尊贵的人,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在我的疆土之上,我恐怕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巴法顿足道:“因陀罗在上,可是您不是正打算进攻汉人吗?我正是听到这个消息才带着我的全部家当赶来的,我已经雇佣了三百名精良的战士,加上我原有的护卫,乘着我的船队,想要加入您的军队,对贪婪的汉人施以正义的报复!”
听到巴法带有士兵和船队而来,区恒心中微动,那几百雇佣兵他倒是没放在心上,但巴法的船队倒的确是好东西,能够多年跨越辽阔的大海,往返于马来半岛和南中国,巴法手下的水手绝非那种只能在海边视线范围内航行的小船能比。无论是参加海战,还是运送补给,对区恒未来的征服都有很大的价值,更不要说这位富商很有钱,打仗的时候钱多总不是坏事嘛。
“不错,我的确打算进攻汉人,但你的仇人在番禺!那距离这里还远得很,我的军队也不太可能打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尊贵的陛下,您知道吗?交州的汉人其实有两个刺史!”巴法道:“一个叫张磐,他正在交趾;而另一个叫魏聪,就是他掠夺了我的财产,是我的敌人。
这个魏聪他其实是一个胆大妄为的土匪,他原本在一个叫豫章的地方,躲藏在山林之间,依靠劫掠四周的村落生活,身边只有不到一千人。但由于一年前汉人的南方爆发了大规模的暴动,数十万暴民拿起武器围攻城市,烧毁村庄,杀死官吏,截断道路。
汉人的皇帝不得不把全部力量用在和这些暴民战斗上。这个魏聪就乘机带着自己的部下,从豫章偷偷南下,翻越山脉进入交州。当时的交州正处于和平之中,根本没有人防备从山北来的敌人。于是他轻而易举的占领了番禺城,又击败了反对他的地方官吏,成为了交州北方五个郡的主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