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孟德所说的轮犁!”袁绍好奇的看着远处田野里正在移动的轮犁,由四匹马牵拉着,泥土就像波浪一般翻滚开来,留下绵长的整齐的沟槽:“为何不用牛,牛的气力应该比马大吧?”
“也有用牛的,只是不在这边!”魏聪指了指远处:“马不光可以犁田,还能用来拉车,马车可比牛车快多了!”
“是吗?”袁绍饶有兴致的看了看:“交州的确要热很多,这个季节北方已经要准备冬衣了,这里还可以种一季,田里种的是什么?”
“豆子,也有苜蓿!”魏聪笑道:“都是上好的马料,而且不但不消耗地力,还能肥田,为来年的庄稼做好准备!”
“马料?”袁绍立刻反应过来:“孟德你野心不小呀!是想养马练骑兵呀!不过交州这么热,养马不方便吧?”
“交州也不是所有地方都热的,北面的山地就有很多阴凉适宜养马的牧场,也可以引进较为耐热的马种杂交培育,事在人为罢了!”魏聪满不在乎的笑道:“再说我也不需要那么多骑兵,有个两三千骑,也就足够压服整个交州的蛮夷了!”
“两三千骑还少?”袁绍笑了起来:“魏兄的胃口还真不小呀!对了,我在交州也有些时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交趾宣旨?”
“过几日等农事结束吧!”魏聪道:“那时交趾那边进入旱季了,天气凉爽,土地平旷,正是用兵之时,我接替交州刺史之位后,便将当地作乱的蛮夷一举荡平!”
“和我猜的差不多!”袁绍笑道:“那袁某即静观魏兄用兵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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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禺的秋天是十分短暂的,就好像面包房里售卖的廉价三明治当中夹着的起司片,三口两口就咽下去,食甚至不会注意,一转眼就从夏天转到冬天了,人们开始换上夹衣,谈论着今年的收成,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
一天下午,刚刚过了末时,从番禺西边水关出来十余条官船,出了水关三四里便靠岸,从船上下来一支有六七十匹战马,一百多匹驮马骡子,两三百人的队伍。上岸后,这队人马便沿着江水的西岸,沿着官道往西北而去。
这支排列得稀稀朗朗的队伍,随着行军的进行,人数在迅速增加,沿途不断有七八骑,三五十人的小股人数加入其中。看上去他们的纪律十分松弛,不断有人在不成行列的队伍中任意行动,随便说话,在行军途中享有充分的自由。就这般走了十余日,到接近郁林郡雍鸡县时(今广西省凭详市),已经有骑三百余,步卒七百余人。
这天刚过黄昏时分,士兵们就各自在原地休息起来,这里、那里到处出现一堆堆的篝火。他们夹七杂八地说话嚷闹,相互询问此行的目的地,甚至有人向往来的军官发问,引来了军官们的呵斥声,有的甚至举起马鞭,做出抽打的姿势,而兵士们却并不害怕,各自聚拢在自己的火堆旁,大声说笑起来,他们大多数人的口音都和交州本地相差甚远,有的甚至说的不是汉语,看上去就是一支临时拼凑的杂牌军。
“孟德便是带着这些兵拿下交州五郡的?”火堆旁,袁绍用带着些许嘲讽的语气问道。
“文武之道,有松有驰嘛!”魏聪似乎没有感觉到袁绍的嘲讽,他翻了两下火堆上的烤兔子,撕下一块递给袁绍:“来,本初尝尝我的手艺!”
袁绍接过兔肉咬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虽然他心中有些疑虑,但见魏聪这幅样子,便强自压下心中疑虑,不再多言。
雍鸡县虽然属于郁林郡,但当时的实际控制权却在忠于张磐的当地官员手中,当地守军的斥候发现了这支队伍的踪迹。虽然在如此敏感的双方势力交界区域行军,但看其却不像是要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的突击部队,因为它不具备一支突击部队必须具备的保密和迅速两个条件。
它更不像一支堂堂之旗,正正之鼓,准备把自己的军事目的昭告于天下的大张挞伐之师,因为它既没有那么大的行军规模,也没有那样整肃和紧张的气氛。
在斥候们的眼睛里,这支杂牌军是偶尔经过这里、偶尔闯入边境线的乌合之众。如果再碰巧遇到一个偶然的机会,它也可能发动一场偶然性的冲突。自从魏聪拿下交州北五郡,两边对峙以来,双方关系时紧时弛,在双方势力的交接显示时常发生一些冲突,但那都是偶然的。
一般就是集结了几十几百人由一、二名都尉,甚至只有一名都伯率领了几十百名兵士就闯入这边来,掠夺人畜粮食,暂时占据一些军事据点后,不久即通过谈判或自动撤退,或则被守军击败,废然而返。并没酿成大的战端。
对于张磐来说,在张叙被彻底击败,失去了交州五郡之后,他就不敢轻易与魏聪开战,基本采取消极防御的态度,将主要力量放在了对当地蛮夷的征讨和支援日南,九真两郡上。
他麾下的大部分部队则对这种零散冲突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根本不把这些摆在心上,可以就地解决的也不向交趾方面禀告。而交趾方面睁开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只要纠纷的范围不再扩大,就听凭下面处理,非到万不得已,不向张磐禀告。
现在,对这一支杂牌军的偶然性的行动,当地的斥候们大概就根据这个印象向县里汇报的,而县里也是根据这个印象来判断敌情的。
可是意外的事件终于发生了。
刚过午夜,营地里突然响起一阵号角声,袁绍从梦中惊醒,他的反应倒是不慢,下意识的从枕头下摸出佩刀来,抓在手里,这才翻身站起,听到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和低沉的口令声。
“难道是遇到夜袭了?该死,魏聪手下这幅散漫样子,遇到夜袭的贼人定然要吃大亏,倒霉的却是我,遭了池鱼之殃!”
这时袁绍的部曲护卫从帐外进来了,低声道:“郎君,魏刺史的人来了,就在帐外,说刺史请您过去!”
“魏聪还没乱了章法?太好了!”袁绍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穿戴完毕,出得帐来,他惊讶的发现帐外的空地上,那些平日里散漫的兵士已经装束完毕,队形整齐的站在火堆旁,一副枕戈待旦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平日里自己看到的都是假象,这才是他们的真面目。
“袁天使,在下聂生,乃是魏刺史的义子,奉义父之命来相请!”一名身披铁甲的英武青年向袁绍拱手行礼:“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见谅!”
“好说!”袁绍点了点头,借助火光,他认真看了看那青年,但始终想不起来队伍里啥时候有这个人。
跟着那青年的脚步,袁绍穿过一行行铁甲战士,耳边除了偶尔的甲叶碰撞和战马的喷鼻声,就再无半点声响,他心中不由得暗想:“想必魏聪是在故意示弱,连我都给骗了!”
“本初!”魏聪站在一群披甲军官中,他看到袁绍,就快步迎了上来,伸手抓住对方的小臂:“军情有变,惊扰你了!”
“什么事!“”
“张磐被劫持了!”魏聪压低了声音:“有几个交趾土豪不欲我接任交州刺史,就劫持了张磐,想要自立!”
“有这等事?”袁绍将信将疑的看了看魏聪,心中暗想:“这么凑巧,该不会是这厮耍的花样?”
魏聪无视了袁绍的疑问,径直道:“所以我打算立刻进军交趾,把张磐救出来,再将那几个贼人擒拿!”
“那是自然!”袁绍压下心里的疑问:“那魏兄可有成算?”
“嗯!”魏聪点了点头:“阿生!”
“孩儿在!”聂生应道。
“你带一百骑兵,连夜赶往雍鸡县,就说奉我的命令,请县城官员出城围猎!”魏聪说到这里。
“喏!”那聂生应了一声,问道:“那县令若是不肯出城呢?”
“无妨,先礼后兵罢了!”魏聪笑道:“你只需截断雍鸡县通往交趾的道路,将其信使拿住就是了!”
“喏!”聂生应了一声,向魏聪叉手行礼,便退下了,不一会儿,下首便传来急促的号令声和马蹄声。“传令下去,各队先进食,然后拔营依次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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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聪的军队就好像一头睡醒的猛兽,露出它的锋利爪牙来,袁绍见识了他们的钢铁般的纪律、野兔一样敏捷的动作和闪电般的速度,在一个时辰后,他们冒着黑夜出发,当拂晓时分抵达雍鸡县城下时,发现县城已经在聂生的先遣队控制之下了。
“这是怎么回事?”袁绍问道。
“生儿的运气不错!”魏聪笑道:“他发现城西的城墙有一段缺口,比城墙的城墙矮了一丈多,所以他就带人临时打制了梯子,从缺口翻墙进了城,直接拿住了县令,令其开了城门!”
“运气好?”袁绍疑惑的看着魏聪,在他的印象中,这种位于两边势力分界线的县城,通常对城防都会比较重视的,不过他没有蠢到继续追问下去,点了点头:“即便如此,夜里登城,也是很了不起了!”
“是呀!”就好像一个为儿子骄傲的父亲一样,魏聪笑的很得意:“阿生虽然非我亲生,但从来没让我失望过,能有这样的义子,当真是我的福气呀!”
袁绍微微一笑,他有心去查看城墙,看看是否有像魏聪说的缺口,但又怕被人注意到,反倒不妙,索性自去歇息。魏聪召集众人一起吃了早饭,歇到了午后,便离开雍鸡县城,沿着官道,一路往交趾郡的治所龙编县城而去。
在魏聪离开雍鸡县城后约莫半日功夫,城外传来阵阵鼓号声,不过一刻功夫,人声马声,融成一片,一队队的步卒,骑队都高举旗帜,敲响战鼓,陆续而至,这些便是魏聪前往接受交趾、日南、九真三郡的主力。
这支军队的绝大部分都是步卒,但行列里有大量的骡马驮畜,用于驮运士兵的辎重和甲胄,行列的所有人,即便是弓弩手,也都有甲胄护身。其中的许多老兵早在豫章,甚至江陵时就跟随魏聪征战了,绝大部分士兵们都亲身参与过从豫章南下,越过五岭的远征,并得到了丰厚的报酬。共同的经历,共同的目标将他们融为一个整体。
步卒中大约有三分之一是矛手,他们的主要武器是一支大约四米长的积竹柄长矛,腰间挂着佩刀和短弓袋箭囊,剩下的三分之二都是弓弩手,其中一半是射生手,他们手中的竹背柘木长弓足足有一人高有余,背上的箭囊里有二十四支箭矢,腰间是护身的短刀。
更多的箭矢放在随行的骡马背上,剩下的一半是材官弩手,他们的背上除了200公斤以上的强弩和上弦用的杠杆之外,还有一面长盾,战场上这些弩手们将支起盾牌,隐藏在盾牌后面上弦射击。
除了以上正规军之外,还有一些的辅助部队,比如带着投石带和带矛尖的撑杆,善于在山间跳跃行动的蛮子轻装步兵,还有百余骑着矮脚马的句町骑马弓箭手,这些用青布裹头,带着金银耳环的骑兵是魏聪用长期贸易协定换来的。
他们的坐骑在肩高、速度、承载力上无法和当时汉军常用的马匹相比,但耐力很好,即便在崎岖的山间也能奔走如常,也更适应南方的气候。这些可以在山间小路奔走,且驰且射,却是汉军骑兵无法比拟的。
这支军队,加上其他的辅助部队,总数有六千之众,这才是魏聪真正的依仗。
它的目标是明确的,除了接替张磐的交州刺史之位,压服潜在的反对者,成为整个交州真正的主人之外。还要将九真、日南两郡现有的叛乱镇压下去,并彻底征服新兴的林邑国,将大汉交州的南境推到湄公河三角洲,彻底确保位于红河三角洲的交趾郡的安全。
当然,魏聪的这一计划,只有少数中高层将领知晓。但是那些参加过从豫章对交州远征的兵士们都从这此长途行军中闻到一丝特殊的气息。这是个人人都想奋其智勇,猎取功名的时刻,士气空前高涨,军官和士兵们脸上都焕发出一种希望与兴奋交织的神采,他们全都意识到在他们与胜利之间已经不存在什么障碍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