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灼华踏出御书房门槛,素手轻抚衣襟上那片洇开的茶渍,黛眉微蹙。

    她正欲移驾寝殿更衣,却在抬眸间瞧见王裕风尘仆仆地折返。

    王裕见贵妃娘娘迎面而来,连忙躬身行礼。

    待那袭华贵裙裾掠过身侧,他紧绷的肩线才稍稍松弛——

    此刻面圣禀报那桩秘事,倒是免了与贵妃打照面的尴尬。

    慕灼华本已走出数步,忽听得身后殿门轻响。

    她足尖一顿,罗袜生尘。

    略一思忖,竟提着裙裾悄然折返,将身子隐在雕花门扇的阴影里,连耳畔的明月珰都凝住不动。

    而殿内。

    王裕躬身向前,低声道:“陛下,奴才奉命暗查昭华宫宫人,发觉娘娘昔日的贴身宫女玲琅、玲珑二人确有蹊跷。”

    他双手呈上一卷密报。

    “此二人并非自幼侍奉娘娘,而是在娘娘和亲前夕,突然从南朝一个名叫醉花楼的酒楼调入娘娘手下。而这醉花楼明为酒楼,实则暗藏玄机——买卖情报、贩奴杀人,无所不为。”

    赫连枭眸色一沉,展开密报,眼底寒光渐凝。

    “文勋侯之前中毒一事,经暗卫彻查,也是玲琅借补品下毒所为。”

    赫连枭:“醉花楼?”

    他忽然忆起那日——

    阿茹罕毒发无法前往边境,所有证据直指慕灼华时,他怒不可遏地闯入昭华宫,让她跪下逼问。

    记忆里,她含泪的眸子却异常倔强,言之凿凿不是她做的。

    若她所言非虚......

    赫连枭指节无意识叩击案几。

    玲琅背后,另有主使?

    这一缕微妙的线索,终于让他触到了这盘迷局的一角。

    “朕记得,上次刺杀阿茹罕的刺身上皆有星月图腾。那两个宫女身上,可曾发现类似印记?”

    “回陛下,玲琅身上确实未见异常。只是......”王裕稍作迟疑,“那个玲珑自上次随娘娘私自出宫后,便再未现身,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赫连枭指腹摩挲着龙纹扶手,心头突然掠过一丝异样——

    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暗处为慕灼华铺路。

    这个认知让他喉间泛起铁锈味的焦躁。

    他猛地后仰靠在龙椅上,指节抵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掌权多年第一次尝到失控的滋味。

    想到慕灼华可能正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远离,血管里仿佛爬满了噬心的蚂蚁。

    帝王突然呢喃道:“她可知晓......究竟是谁在替她布局?”

    前金朝国师族徽、南朝贵女、江湖组织醉花楼......

    这些本该毫不相干的碎片,此刻却在她身上交织成谜。

    “查。”

    他碾碎掌中狼毫,墨汁如血溅在密报上。

    哪怕真相会撕裂眼前的平静,他也要亲手斩断所有可能带她逃离的丝线。

    毕竟这世间对赫连枭最残忍的刑罚,莫过于让习惯掌控的人,眼睁睁看着猎物从指缝溜走。

    慕灼华倚在朱漆门边,眉心凝起一道细痕。

    果然,赫连枭如她所想,已开始追查兄长底细。

    她在后宫,如困兽般进退维谷。

    若要揭开兄长刻意隐瞒的真相,只能借助部分赫连枭的力量。

    “星月图腾......”

    她无声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

    慕灼华换好一身月白色宫装重返御书房时,赫连枭正仰靠在龙椅上。

    他玄色龙袍下的长腿随意伸展,俊美面容上仍笼着一层未散的阴郁。

    她走过去,径直坐上帝王左腿。

    赫连枭倏然睁眼,手掌已本能地扣住她的纤腰。

    “陛下。”

    她指尖轻抚过他紧绷的下颌线,“那日我在宫外遇袭时,听说文勋侯也遭了刺杀?不知陛下可查出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