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秋日的黄昏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太极宫的寝殿内未点一盏灯烛,浓重的黑暗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慕灼华从混沌中惊醒时,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才发现窗外已是夜色如墨。

    “怎么会......”

    她喃喃自语。

    明明记得回宫时还是日头正盛的午时,怎么一闭眼的功夫,天就黑透了?

    指尖无意识地揪紧锦被,她终于不得不承认——

    这副身子,怕是出了大问题。

    自踏入紫原皇城以来,有玲珑玲琅的帮助,她步步为营,将帝王之心、贵妃之位都算计得分毫不差。

    可莫名的嗜睡,竟谁都诊不出端倪。

    是某种无人知晓的秘药吗?

    她会不会在某次沉睡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想到刚来紫原不久的双亲,慕灼华突然打了个寒颤。

    若她真有个万一,年迈的父母在异国他乡该如何自处?

    黑夜包裹着她,仿佛放大了慕灼华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从前孤身一人时,她反而更加无所畏惧。

    可现在......

    泪水无声滚落,浸湿了月白色的寝衣。

    起初只是悄无声息地流淌,后来渐渐化作压抑的呜咽。

    她将自己蜷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意。

    黑暗中的啜泣声显得格外凄凉,就像她一路走来,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始终是孤身一人。

    赫连枭搁下朱笔时。

    整整半日过去,竟无人来报贵妃醒转的消息。

    他蹙眉起身。

    午膳未用就睡下,晚膳不能不用。

    赫连枭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准备去唤醒她。

    刚踏入寝殿,一阵压抑的啜泣声便从黑暗中传来。

    细弱的呜咽像一根丝线,猝不及防缠上他的心脏。

    赫连枭呼吸一滞,竟忘了唤人掌灯,径直掀开重重床幔。

    “娇娇?”

    他将颤抖的身子整个揽入怀中,触手是一片冰凉的泪痕。

    慕灼华的身子在他怀中微微一僵。

    方才情绪翻涌,一时失了分寸,竟让泪水决了堤。

    但转瞬间她便反应过来——

    赫连枭应该受不住她这示弱的模样。

    今日在文勋侯府,不就是因着她梨花带雨的哭诉,才让他抛下阿茹罕带她回宫的吗?

    思及此,她故意将脸埋得更深了些,让未干的泪痕蹭在他的龙袍上。

    搂着他脖子一副离不开他的样子。

    “陛下去哪儿了......”

    她将脸埋在他肩头,声音带着未散的哭腔。

    “醒来不见你,我好怕......”

    赫连枭收紧了手臂。

    怀中人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抽噎着道:“我以为......你去瞧文勋侯了......”

    她仰起泪痕斑驳的小脸。

    “我睡前说的话都是胡说的,我不要你去见她......不要.......”

    赫连枭看着怀中人的明眸此刻盛满了破碎的泪光,看不出丝毫伪装的痕迹。

    心尖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软。

    她是不是对他也是有几分真心?

    若是伪装,又怎能演得如此情真意切?

    他沉默地将人往上托了托,让她坐在自己腿根处。

    后背抵着雕花床柱,又扯过锦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秋夜寒凉,她本就体弱,经不起半点风寒。

    “朕一直在御书房批折子。”

    他低声解释,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别哭了。”

    最后三个字说得又轻又柔,像是怕惊散了掌心的蝴蝶。

    慕灼华将脸颊贴在他炽热的胸膛上,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