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明终于反应了过来,露出不可思议的眼光,满脸震惊的看着王信。
错了。
自己从头到尾都想错了。
周世明眼皮跳了跳,一眨不眨的看着王信,急切问道:“将军想要做什么?”
王信没有卖关子,自己不辞辛苦赶来大同,为的就是合作,开诚布公的答复:“新铸的城在关外,谁也管不着,由商人们自己管理,包括周边的地盘如何利用起来,都是商人们自己说得算。”
听到王信的说法,周世明反而有了更多想问的问题,一时之间反而说不出话来。
突然间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拒绝王信的邀请,恐怕许多同行已经清楚,甚至开始做准备了,而自己落后了不少,幸亏周家实力强大。
周世明当然明白,此人的要求,哪怕没有了解深入,光他的透露的几句话,就能吸引不少人的兴趣,应该是不缺少合作伙伴的,但是此人看重周家的实力和财力。
刹那之间,周世明推测了不少,开口问道:“将军想要什么?”
果然是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那么就能明白自己做事的方向。
王信没有隐瞒,如实道:“每年二成的利益。”
“用来干什么?”
一般人要的利,当然是自己得了,可周世明被王信的魄力所吸引,不认为此人是贪图钱财的人,必然有大图谋。
“养军。”
“维持了军队,军队就能保护新城不受骚扰,商人们的利益有了保障,投入的本钱很快就能赚回来。”
这是正确的事情,也是巨大的利益。
既然官员不可靠,那就指望商人,至于商人逐利,天下间谁不逐利?官员难道不逐利?如果官员不逐利,那自己的军队为什么朝廷养不起?
如果大周官员可靠,那自己也不用指望商人。
至于商人可不可靠,王信倒不是很在乎,因为商人重利,只要有利益,可要有了利益,那么就有钱,接下来就是如何分配的问题了,而不是商人的问题。
“为什么需要台吉这些中间商呢,凭什么让他们过一道手,而且又不稳定,对商业有很大的不利影响,我要打造一个稳定的商业环境,提供更长远的利益。”
王信笑着介绍,然后话锋一转,“可我是军人,打仗是我应该做的事,经商却是商人们应该做的,术有专攻,大家做好自己的事,所以新城有军队保护,但是由你们商人管理,各家商号要保障军队的支出,每年的两成利,同时哪怕利润最少的年份,保底也要十万两。”
听到王信接下来的条件,周世明清醒了过来。
十万两银子啊,听王信的语气,每年十万两银子还觉得少了,胃口实在是太大,周世明不得不考虑更多,一时间,大厅安静了下来。
通译陶升鸦雀无声,整个人都仿佛不存在。
脑海里犹如天人交战,刚才自己听到的是什么?向来知道这王将军做事天马行空,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可还是没有料到啊。
他的胆子真大,怎么想出的主意?
由商人建造管理的城池,听听?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可再一想,以赤儿山的地利,大同如今的局势,以及各家商人的实力,加上王信的配合。
王信要升任参将,独领大同一路的消息,很多大人物没有出声,可见是真的。
那么这件事的确能办成,关键是从来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过啊。
陶升不知道为什么如此重要的消息,王信会让自己听到,一时间更是无语。
王信并不担心陶升听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这件事是自己推动,最后具体去做的是商人们,而不是自己,自己只需要带好军队就行。
大户们在地方上违法犯忌,占山为王,私自开矿,甚至铸造钱币,只要有利益,什么样的事不敢干呢,朝廷可管不了,如果朝廷管的了,也不会有今日的困境。
什么是积弊?
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这就是积弊,仍然是博弈而已。
自己消灭敌人,开脱出一片稳定富庶的地方,交给商人们发展经济,让人们富足起来,同时自己也得到钱财养军,这是一步迈开去后,就再也收不回来的道路了。
因为商人逐利。
自己打开了魔盒啊。
真不知道,未来会走到哪一步。
周世明光从王信口中,实在无法做出判断,当日下午就出发去了威远关,要亲自去赤儿山看一看,他当然知道赤儿山,年轻的时候带着自己家商队经常过往那一带,只是如今不同啊。
——
周世明一定会加入的,只要是他商人,但是加入的条件能不能达成一致,这些才是未定。
不过王信并不担心。
对于河套地区,王信太过了解了,比大同本地人可能都要了解,因为如今的大周,接触的是一个分裂的河套地区,而一个稳定的河套地区,每年可以向内地供应三万匹马,六七八万头牛,二三十万头羊。
光一个兔毛川,肯定是没有这么多的,而且新城修建时间,培养牛羊马匹也需要时间,处处都需要时间,但是商业可以透支啊。
只要有极大的可能性,那么自己就可以把未来提前透支。
这就是集资的威力,把当下还做不到的事情,通过集资就可以办到,例如修建铁道,这是一项需要二三十年才能回本的长期工程。
在没有集资的商业模式出现之前,只能靠着强迫劳动才能办到,如修建长城,任何朝代只能通过压迫百姓,通过强迫劳动,才能修建起长城。
但是有了集资的商业行为就不同了,可以通过把未来的利益投资,提前获得充沛的资金。
未来每年能有上百万两银子的商业贸易,如此丰厚的利润,别说只透支两三年利润,就算是透支十年利润,王信也相信会有大把的商人参与。
商人不缺钱,缺的是投资机会。
缺少投资机会的大周,除了把庞大的海外贸易收入用来土地兼并,只剩下铸成银冬瓜藏入地窖里,王信太清楚了大周的商人多有钱了。
别看朝廷穷的要死,而大户们是富得流油,毕竟全世界的白银都在流入大周,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白银实物,而不是空洞的纸票。
王信不担心,汤平却很担心。
王信走后,汤平悄然找到张灿,张灿此时正高兴的骑马,围着校场跑圈,谁也不会嫌弃自己的兵多,反正操心的事情有将军去操心。
汤平打量了张灿一眼。
张灿浑身是汗,赤裸上身,来到汤平身边时跳下马,几名亲兵上来牵走,张灿在架子上的铜盆里洗了把脸,擦了身上的汗。
好一会儿,张灿笑道:“怎么,你又盯着我了?”
当初汤平和赵雍的矛盾,随着将军返回大同,成为了笑料,张灿不怕汤平,因此打趣道。
汤平不在意的问道:“你有没有听到军营里的传闻?”
“什么传闻,有什么话直说。”
比起自己,张灿的性格更急躁,汤平听过将军介绍张灿,因为脾气臭,曾经在大同遭受了不少的打压,后来去京营也是如此。
不过后来从史平嘴里才知道,原来是将军出手救了他,否则当初在京营,此人就已经被处理了。
汤平淡然说道:“什么公库的银子不多了,入不敷出云云。”
原来是这,张灿笑了笑,骂道:“我从来不理会,也禁止属下们谈及,相信将军会处理好这件事,如果将军都处理不了,你我更无法处理了,所以操心也是瞎操心。”
的确如此,汤平点了点头,“将军打算让我驻守威远关,而你负责即将修建的新城,难道你没有什么想法?”
“你说话怎么喜欢弯弯绕绕的?”张灿有点不爽。
听到这句话,汤平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想起了贺宽给自己的书信。
张灿不再理会汤平想要做什么,直接说道:“将军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用得着你瞎操心,你真觉得自己跟得上将军的想法?别好心办了坏事。”
张灿说完,不再理会汤平,把毛巾丢入盆中,转头离开了校场。
将军说得好,身为军人,打胜仗是最重要的。
别的事情,自己从来不操心,将军自然有安排,自己要做的就是带领好骑兵,将军让自己带领属下军队离开,日后留在兔毛川,那自己就留在兔毛川,好好守着兔毛川。
以前张灿就懒得费心,唯一一次因为担心硕尔辉不可靠的原因,开口反驳过将军,事实又证明将军是对的,靠着硕尔辉的带路,才有自己后来一连串轻易的胜利。
不过张灿也有点理解汤平,汤平曾经是扬州营,最早跟随将军,结果好好的扬州营被解散了,所以有了阴影吧,对朝廷有很大的敌意。
估计将军也是觉得此人太闲了,所以把此人派去守威远关。
鸳鸯阵由刘通带着,炮兵如将军所言,是纯技术兵种,靠的是士兵的专业能力,同样是鸳鸯阵出身的汤平,的确有点无用武之地了。
不过也有可能,将军看重的是汤平对朝廷的提防。
毕竟兔毛川之事可大可小,谁知道会遇到什么麻烦,如将军所言,关乎全军的未来,也需要这样的人来守住门户,遇到不开眼的,管他什么身份,汤平一定不会手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