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桥州平王名下的一处宅院。
“人可要好好守在你的长秋寺。”黑暗中平王顾弘仁神情莫辨。
立在他身前眉尾带疤的黑袍男人颔首表示清楚了。
他是长秋寺的主持,法号——怀素。
“属下定当完成任务,只是一个宋庭月能掌控住宋县令吗?”怀素犹疑道。
“不如让属下把他那个妾室也带到长秋寺,可保计划万无一失。”
“你还是不清楚这位宋县令啊,能有这样的机会把他亲妹妹控制在手上已是难得,怀孕的那个你还是少沾手。”
平王唇边带上了讥讽的笑意。
“宋庭岘这人心里打的小算盘还真是不少,让他与姓齐的小子交好,他倒想把自家妹妹嫁进齐府,还有姓楚的书生,秦将军家的庶子,给自己找的退路可真多啊。”
他的神色欲发凉薄起来,通过这回事宋庭岘掌握在手里的人脉倒是让他一惊。
不过如此正好,为他所用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他只要一心为他办事的人。
宋庭岘这人小心思太多,他不喜欢。
不过人够狠,也是个聪明人,那他只能用点特殊手段了。
平王垂下眸,摩裟着自己跛着的右腿,十几年前在战场意外从马上摔了下来。
从此就成了一个废人,彻底与皇位绝缘。
不然顾弘德怎么可能有上位的机会,他眼里闪过一丝阴鸷,放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成拳。
他遥遥看向盛京的方向。
皇弟,这皇位也该换人坐了。
平王又想起三年前在他面前自称是凉薄之人的宋庭岘,不由得讥讽一笑。
表面非要做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实际手里都不知道沾了多少条人命了,偏生那点悲悯之心没消耗殆尽,不该有的感情反倒让他藏的最深。
宋家唯二的亲人,他倒是看的真重啊,不过也好,不然他怎么能放心用宋庭岘这个人呢?
没有软肋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
平王深谙驯人之道,他创办黑阎教这么多年了,宋庭岘——他只恨没早些发现这个人才,倒让他一路成长起来,能有资格站到他面前谈判。
实在是错失良机啊。
平王忽然想起怀素之前说的话,抬头冷声道:“怀素,没有什么事是万无一失的,这个道理你早应该清楚。”
怀素神色一凛,立即跪地道:“是。”
他可不该清楚吗?自家王爷那年杀出重围的太子爷,谁能想到被一个舞女生的皇子捡了漏登基。
这才……
王爷韬光养锐了这么多年,也该光明正大的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了。
“你回去吧。”平王揉了揉眉心,疲惫道。
他此番是从云闽州赶路过来,在南桥州这儿歇脚罢了。
明日天不亮他就要继续上路去盛京了,本该在除夕前到的,只可惜云闵那边大雪封路,硬生生拖了好几日。
“春崖山庄里面的人马这段时日都加派人手看着,不能有一丝风险泄露。”
安乡县的春崖山庄是他手底下藏匿人马和兵器最多的地方,也多亏了这几年宋庭岘的苦心经营,这才有了今天这幅局面。
本该造反的计划没那么快的,只可惜总有些不知好歹的送上门来,还试图把他从暗地里揪出来。
平王想起许青云背后站的那堆不安分的老不死,整张脸上全是阴郁。
那就别怪他不气了。
——
白雀熟练的用上回的法子给姜眠递了消息,转头就使了银钱和枕鸳楼的老鸨告假。
抹了艳妆的老鸨掂了掂这份意外之财笑的脸上的粉都颤了颤。
“欸,吃谷雀儿,你还不准备走?”老鸨唤住正欲迈出门槛的白雀,用了极拗口的神魃语。
整个天下只有寥寥无几的少数人能听懂。
“赎身银都攒好多久日子了,还不回北地寻你阿爸?”
老鸨的眼神幽暗。
白雀顿住脚,没回头。
门外头静悄悄的,枕鸳楼的白日没什么人。
“阿捏,马上就走了。”她轻声道。
老鸨将钱袋随意一丢,躺回她那张铺了好多年幽冥鬼面纹毛毯的椅子上。
“阿捏是这辈子都回不去喽,还不完的。”
最后的声音就像从空谷里传来的,白雀自幼就呆的神魃谷。
神魃一族,终生困在因果循环里。
老鸨走不了,年少时心太贪,白雀许是真能回去吧。
回到那个世外桃源之地。
悬在门上的灯盏照在白雀脸上明明暗暗,看不清。
“恩人,你怎么想的?”白雀把喝的烂醉如泥的贾大夫扶到榻上。
把自己谋算好的计划全盘托出,语气波澜不惊。
贾大夫用软枕蒙住头,不想听白雀说这些让他头疼的事。
“你…你去再给我买酒回来。”
贾大夫醉醺醺的,半眯着眼手摇摇晃晃的举起来,命令白雀。
“我要最贵…最好的胭脂醉。”
白雀沉默,转身真去给贾大夫提了罐胭脂醉回来。
贾大夫也没闲功夫想人哪儿来的钱,抱起酒罐就是咣啷咣啷的喝。
也不知道喝完没,贾大夫随手一扔,清脆的破碎声应地而响。
喝的太快太急,贾大夫头昏脑胀,“哇”的一声全吐出来,弄的床褥地下脏乱不堪。
白雀敛着眉,出去取了东西进来收拾。
贾大夫迷迷瞪瞪的看着蹲在地上面上不带一点嫌弃的白雀脑袋不转了,脚上的鞋子一胡乱蹬。
忽然开口道:“白雀你跟我吧。”
“我给你把枕鸳楼的赎身银交了,你给我做婆娘。”
贾大夫说完这话脑子不知道为什么清明了几分,仔细盯着地上的白雀瞧。
身材干瘪,脸也就那个样子,还是初见时那副小孩儿样,让人提不起一丝欲望。
贾大夫自认为不是个挑剔的人,徐娘貌美算是他走大运碰上了,可大多时候脸色蜡黄的小寡妇的床他也是上得的。
只有白雀,他从初遇时就没有动过一丁点的歪念头。
说完这话心里甚至还有若有若无的负罪感。
白雀手下的动作没停,丝毫没被贾大夫的话吓到。
轻描淡写道:“恩人,你有那个钱吗?”
贾大夫笑,伸手把头发弄的乱糟糟的。
“你瞧我这记性。”
转头这事就揭过,二人默契的谁也没提。
“阿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