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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市仲夏是很闷热的,但因处于东海之滨,深受海水的眷顾,海水把大部分热量都吸走了,所以并不热得使人难以忍受。七月份白天平均气温在34摄氏度左右。唯一使人厌烦的是带着咸味的潮湿的空气,吹在人的皮肤上,有一种黏腻的感觉,总想拿起纸巾去擦拭,这是内地来的感觉,本市人已经熟视无睹了。
2022年6月15日早晨,火红的朝阳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晨曦悄悄地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间钻进来了,照在木地板上,反射出微光,把房间涂上一泓光亮。
梁暖玉慢慢地睁开一双杏眼,抬起手腕看了一下劳力士表,时间是0655,离闹钟响还差5分钟,在要上班的日子里,她都准时于7点起床,这种习惯已经保持了12年,也就是她和老公结婚那年开始的。
她老公有轻度的神经衰弱症,哪怕她在睡觉中无意识地翻身一下,都能吵醒他,于是,她提出和他分房睡觉,反正她的房子是四房一厅,有的是空房。她儿子今年11岁了,在贵族学校寄宿,周末才回家和他们一起生活。
她那双如白玉一般光滑细腻的手往上伸了伸,感到伸懒腰很惬意,随之坐起来,穿上拖鞋,走进浴室洗漱,刷牙洗脸好之后,她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四个鸡蛋,打开之后,放进油锅,煎了一会儿,便用夹子夹到两个碟子里。
她接着去煎两份牛排,再把两杯牛奶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动作优雅而利落地完成这些工作之后,走出厨房,穿过厅,走到她老公的卧室门前,推开门走到床边,轻轻地推一下她老公——李大成,温声细语地叫他起来吃早餐。
李大成是平理财务公司的总经理,今年38岁,经营着上亿资金的财务公司,算是年轻有为,前途锦绣,这和他的努力分不开,虽说公司只有上亿资产,但是,李大成可以调动好几亿资金,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年年都有10%左右的利润。
李大成没有回答她,她感到有点异常,因为李大成的睡眠很浅,平常用40分贝的声音叫唤他,他必定会醒来,可今天……她把叫唤声提高到60分贝,结果他仍然没有回应。
她伸手去摸他的脸庞,忽然从指尖传来一股凉意,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这样的,尽管房间里开着冷气。她发现不妙,举手拍打着他的脸,他毫无反应。
她伸手去摸他的颈动脉,结果发现没有一点脉搏,连心跳也消失了,她突然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起来,她知道老公已经死了……她眼前发黑,身子向前倾倒在床上,过了十几秒才恢复过来,她跑到自己的卧室去拿手机,拨打了120电话。
之后,她再次来到李大成的床边,举起小拳头打他,盼望他能被她打醒,结果却是水中捞月枉费神。她意识到必须拨打110电话报警,于是,她用颤抖的手按下110按键,电话很快就通了,110指挥中心接警员问清她的情况之后,交代她在原地守候,不许任何人进入现场,她有气无力地点头答应。
梁暖玉忽然想起没有向接警员说清楚她的具体位置,只是简单地说了她老公情况,她不放心,又按下手机的重拨键,电话接通之后她对接警员说:“对不起,我刚才忘了告诉您我具体的位置……”
“梁女士,您不用担心,您一拨通报警电话,我们几秒钟之内能自动锁定您的位置,市局1号重案组已经动身前往江南区华南小区28栋1902房了。请您耐心地守候在现场。”说完就挂断电话。
梁暖玉觉得不可思议,她不懂科技已经这么发达,虽然她常年使用电脑和智能手机,但仅限于一般的办公和社交运用。
20分钟之后,她家门铃响了,她从现场跑出去,跑到厅的大门边,从猫眼中往外看,看见几个警察站在外面,她赶紧把门打开,把他们带到李大成的卧室。
1号重案组除了吕莹莹在队里看家之外,其他人都来了,他们穿上鞋套,戴上手套和勘查帽子,罗进先走进现场,去查看李大成。
罗进发现他确实已经死亡,初步检查没有明显的外伤,尸斑和尸僵已经初步形成,但是并不明显。
周挺对现场进行录像和拍照,吴江和小克对现场进行痕迹检查。温小柔则去小区监控室查看监控器的分布情况。
江一明走到梁暖玉面前,看她满脸泪水,长发也被眼泪打湿了,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又特意看她一眼,她长着一张瓜子脸,皮肤光滑细腻,眉清目秀,嘴巴小巧,嘴唇粉红水嫩,身高大约168厘米,修长而苗条,是个小美人,浑身散发出儒雅的气息。
“您好,梁女士,请你把情况简单地说一下好吗?”江一明坐在沙发上,她坐在他对面。
“我……不知道说什么……”说罢举手去擦拭眼泪,很伤心的样子。
“死者是你老公吗?”
“是的。”
“你们是不是分居?否则,他死了你怎么不知道呢?”
“我们不是分居,是分房睡觉,他患有神经衰弱症,睡眠很浅,我连翻身都会吵醒他,所以只能分房睡觉。”她的声音很轻,表情哀伤而茫然。
“你老公名叫什么?在什么地方工作?”
“他名叫李大成,是平理财务公司的总经理。”
“他有病史吗?”
“没有,除了神经衰弱之外,身体很健康……”接着她把发现李大成死亡的过程细说一遍。
“请问您在什么单位工作?”
“我在江南区政府的区志办上班。”
江一明想了一会儿,认为李大成的死还没有定性,不必问太多,于是站起来,走进了梁暖玉的卧室检查,发现卧室的门窗是上锁的,空调机还在发出微响,往外吐着冷气,主人起床之后没有关掉空调机,说明这家人不差钱。
接着他来到梁暖玉儿子的卧室,依然是门窗紧锁,然后来到书房,书房的书架上放着很多金融类的书籍,窗门照样往里面上锁了,厅的门窗也处于关闭状态,所有房间的门窗都上锁了,这方便随时开空调机,同时说明现场是一个密室。
江一明走进李大成的卧室,罗进正在量尸体的肛温。他走到罗进面前问:“什么情况?”
“尸僵和尸斑已经形成,但是尸僵比较轻,尸斑也很淡,角膜还没变朦,结合肛温和环境温度来计算,李大成应该是今天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死亡,距离现在大约五小时。”
“死亡原因是什么?”
“没有肉眼可见的外伤,说明李大成不是被钝器和锐器外力作用下死亡,尸斑呈淡红色,我认为可能是心脏猝死,或者中毒死亡。而死者面容上的表情安详,没有痛苦,我更倾向他在睡梦中心脏猝死。”罗进的声音非常平静,这是解剖过上千具尸体法医特有的状态。
“我问过女主人了,她说死者没有任何病史,身体非常健康,怎么有可能心脏猝死呢?”
“这不一定,有不少隐形心脏病猝死的案例,隐形心脏病连死者本人和亲属都不知道,甚至无法通过心电图检查出来。”
“有没有可能他杀?”
“他杀的可能不大,因为现场是一个密室,凶手无法进来,当然,具体死亡原因要等尸检之后才会知道。不知道梁暖玉是否同意尸检?”
“我们可以做她的思想工作,让她同意尸检。”江一明认为一个没有任何病史的人就这样死掉很蹊跷。
江一明走出卧室,来到沙发边,把李大成的死亡时间和情况向梁暖玉说明,需要她同意尸检,才能知道李大成的具体死因。她想了一会儿之后同意了。
这时温小柔推门而入,她走到江一明面前说:“江队,华南小区28栋的监控系统比较完善,一楼大堂有两个监控器,两部一上一下的电梯也有监控器,都是高清的,但是楼层和楼梯没有安装监控器。”
“好的,我知道,你辛苦了。你去检查一下电子门锁,梁女士说她家门是用指纹解锁的。”
温小柔点点头,向外走去,走过玄关,去查看电子门锁。她掏出手机,打开放大镜,查看指纹感应区,发现上面有一枚拇指的指纹,从指纹的大小和纹路来看,是属于男人的。
她对指纹进行拍照,然后查看门锁的牌子,它是樱花牌的电子门锁,这是从日本进口的,比较昂贵,她第一次接触这个牌子的门锁,对它的构造不熟悉,但是,绝大多数智能门锁大同小异,芯片是门锁的主脑,是否开门都是由芯片说了算。
她正要拿出指纹粉,把感应区的指纹提取下来时,正好小克走过来,对她说:“小柔,这活我来干,你负责检查开门关门的记录就好。”
“谢谢凯哥!”她冲他浅浅一笑,把指纹粉交给小克。通常的指纹粉由着色剂和树脂聚合物或无机盐组成,当然还有更多类型的指纹粉。比如金粉、银粉和磁粉。金粉就是铜粉,银粉就是铝粉,磁粉是碳粉和铁粉的混合物。金粉、银粉使用普通毛刷即可,磁粉需要使用专门的磁性刷。
这时罗进和吴江都走出现场,对江一明说现场勘查完毕,江一明点点头,叫罗进打电话收尸员把李大成的尸体运回市局法医中心,等待解剖。罗进拿出《尸体检验同意书》递给梁暖玉,叫她在上面签字。
梁暖玉接过去之后,看了一会儿,又接过罗进递过来的笔,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江一明叫梁暖玉想办法找一个地方住,他们要封锁现场。梁暖玉:“我也不想在家住了,我看见家里的一切都会勾我伤心的回忆,我回娘家住。”
江一明和大家一起收队了。
李大成的死尚未定性,所以罗进可以从容地做着尸检工作,他带着助手董大伟开始尸检,他们先对尸体表面进行检查,剃光了尸体的头发,拿出放大镜对头皮进行观察,结果没有发现创口。
接着对颈部、胸部、腹部、背部、臀部进行检查,也没有发现伤口。董大伟在检查小腿时,发现一处极其细小的伤口,直径大约0.08毫米,相当于蚊子的嘴。他叫罗进来看。
罗进看了一下说:“这个小创口应该是蚊子咬的。”
“蚊子咬的?哦……”
“你好像有不同的看法?”
“华南小区是我市出名的高档小区,房子每平方米高达12万元,物业管理非常严格,绿化率高,而且非常干净,不太可能有蚊子吧?”董大伟非常了解华南小区的情况,因为他姐姐和姐夫就住在那里。
“蚊子不是有翅膀吗?它会飞进现场的。”
“师傅,我知道蚊子会飞,但是据我所知,一般情况下,蚊子最高只能飞到16米到20米,而现场在19楼,高达60米左右,蚊子是飞不上去的,因为19楼风大。”
“哦,这我还真不了解……但我知道从蚊卵生长成蚊子只需10天左右,如果28楼有卫生死角,就会生长蚊子,所以蚊子飞进李大成家吸他的血是有可能的。”
“不,这种可能不大,因为新冠病毒大流行,华南小区每栋房子每周都要消毒一次,他们请的是专业消毒公司,工作非常严谨、到位,是没有死角的,所以,现场有蚊子的可能极低。”董大伟坚持自己的看法。
罗进有两个得力的助手,一个是董大伟;另一个是梁英,他更喜欢董大伟,因为他有自己独特的思考方式,并且能大胆地提出问题,而梁英则极少向罗进提问,只会默默地工作。
“如果不是蚊子咬的伤口,那么有没有可能是针眼呢?”
“针眼?据我所知,医院里最小的针管直径只有0.2毫米,还有更小的针管吗?”
“我知道在第二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上,日本有一家药业公司制造出直径为0.12毫米的针管,主要用于给患者注射胰岛素,那是2019年夏天的事情,如今三年过去了,科技日新月异,制造出0.08毫米的针管的可能非常大……你认为有人乘李大成熟睡时,用小针管给他注射毒药?”
“不,我只是在分析尸体上的小孔是不是蚊子咬的。”
“我们剖开尸体检查就知道了。”
他们剖开颅腔、胸腔、腹腔之后,对脏器详细检查。罗进发现死者的鼻腔和呼吸道有少量出血,发现肺部和心脏有许多出血点,同时,有肾衰竭现象,很像是中毒症状。
罗进拿出中号针筒,把李大成的心血抽到针筒里,然后注入试管里,把它送到实验室去化验,一化验就能知道李大成是不是中毒身亡。如果是比较稀少的毒素的话,化验时间会长一点,如果遇到最新的毒素甚至无法判断是哪类的,因为数据库里没有可以比对的样本。
罗进是实验室的主任,但是,一般情况下,业务是由副主任孟夏主管,实验室里共有6个人,四个女的,两个男的,孟夏是男的,他今年36岁,是省理工学院化学系毕业的高才生,工作认真严谨,除了日常工作之外,他还在研究各种新型的毒物。
罗进把李大成的血样交给孟夏,把情况说明,孟夏答应尽快把血样拿去化验,早点出结果。说完便转身去工作了。他是那种话少但很务实的人,从来不会讨好罗进,把精力都花在业务上,这让罗进佩服。
第三天,罗进的尸检报告出来之后,他走进江一明的办公室,把尸检报告交给他。江一明看了尸体报告之后,眉头紧锁地问:“李大成是死于中毒?”
“是的,李大成死于太攀蛇毒素中毒,太攀蛇毒素是世上最毒的毒蛇之一,其一口产生的毒素可以毒死近20吨的猎物,这相当于几百个成年人,甚至连非洲大象也扛不住它的毒液。”
“这么毒?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毒素是如何进入李大成体内的?”江一明一听,微微吃惊:如果这是一起谋杀案的话,凶手一定是个有钱人。有资本支撑的凶手,案情都是很复杂的。
“尸检报告上有写。”
“我还没仔细看,你说更快。”
“太攀蛇毒素是由内径0.08毫米的针管注入的,太攀蛇只分布于澳大利亚及新几内亚岛屿的平原或者荒漠里,我国目前还没有发现太攀蛇,这毒素应该是澳大利亚进入我国的,它可以通过皮肤吸收,如果把毒素涂在内衣上,穿衣者必死无疑,因为它进入人体之后三分钟内就能致死。”
“你认为李大成是自杀还是他杀?”
“应该是他杀,如果自杀就不必要买0.08毫米的针管注射毒素,这么细的针管价格昂贵,国内很难买到。李大成如果想自杀,把0.01毫升的毒素喝下就能迅速致死,或者用一般的针管……不,不用针管,他只需拿出一针,在毒素上蘸一下,然后在皮肤上轻轻地一扎,就能完成自杀。何必往国外代购内径只有0.08毫米的针管呢?”
“微型针管和太攀蛇毒素……这可是有钱的凶手才能干的呀。必须立案调查,不能让李大成冤死!”
“江队,李大成的血样中还检测出过量的阿普唑仑,这是一条线索。”
“我们先召集大家开会,讨论案情。”江一明说完就站起来,向办公区走去,通知大家在小型会议室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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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坐在开着冷气的会议室里开会,江一明把尸检报告分发给各位,等他们看完之后说:“根据罗进的分析,这是一起高明的谋杀案,大家看完尸检报告之后,有什么想法?请细致分析,各抒己见,有没有持反对意见的?”
大家都说没有意见,有无数种更好的自杀方法,李大成何必用这么耗钱又复杂的方法呢?
“老吴,你们有没有在现场提取到可疑的痕迹,比如与两个主人不同的鞋印,或者指纹?”江一明问。
“李大成的卧室里只提取到两种鞋印,一种是女人的,一种是男人的,我已经拿梁暖玉和李大成所穿的拖鞋比对过,这两种鞋印都是他们夫妻的。还提取到三种指纹,一种是女人的,另外两种分别是男人和小孩的,我认为应该是李大成和他儿子李子青的,因为不知是不是他杀案,所以没有比对。”吴江说。
“有没有别的痕迹,比如鞋底没有花纹的拖鞋和木地板摩擦留下的痕迹?”
“没有,现场非常干净,而且是一个密室,但是,梁暖玉说李大成睡觉时,把卧室关上了,不过没有反锁,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方便梁暖玉叫他吃早餐,他们分床睡已经三年了。”
“这就奇怪了:难道凶手是长翅膀飞进李大成的卧室,然后再给他注射太攀蛇毒素?”江一明疑惑地问。
“凶手长翅膀飞进去是不可能的,我看见鞋架上有一双拖鞋和李大成穿进卧室的款式一样,鞋底花纹也一样,只是一双是黑色的,一双是白色的,白色的拖鞋放在鞋架上,如果凶手穿着白色拖鞋进入现场作案,那么,现场留下的鞋印就和李大成的一样。”小克回答。
“嗯,有这种可能……小柔,说一下案发现场的监控器分布情况,顺便说一说李大成家门锁的情况。”江一明的目光转向温小柔。
“华南小区28栋楼的监控设施比较完善,大堂和电梯都安装了高清监控器,但是1902房前没有监控器,因为案子还没有定性,所以,我们没有查看监控录像,但是我已经把大堂和电梯的48小时内的监控录像都复制回来了……门锁是樱花牌智能电子锁,我还没对门锁的开关记录进行检查。”
“罗进,凶手为什么要买0.08毫米的针管毒杀李大成?”吕莹莹问。
“因为这么细的针管刺进入的肌肉几乎没有痛感,加上死者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不会痛得苏醒过来,所以必须使用这么细的针管。”
“有没有分析出死者注射了多少毫升的太攀蛇毒素?”
“极少,大概在0.02到0.01毫升之间,但足以致命。”
“如果李大成是他杀,谁的嫌疑最大?”江一明问大家。
“我在电子门锁上的指纹感应区里提取了李大成的指纹,应该是他最后一个开锁进门的……”小克说。
“不一定是李大成最后一个进门,但是要知道那天凌晨开门和关门的时间和次数。我去完成这项任务。”温小柔反对小克的说法。
“现场是一个密室,我认为最大的嫌疑是梁暖玉,他们夫妻分房睡觉,可能不是因为李大成睡眠浅,而是两人感情不和,需要对梁暖玉的社会关系做深入调查。”吴江说。
“既然大家都认为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案,那么,我们今天就正式立案调查。老吴和小克去调查李大成的社会背景,我和小克去调查梁暖玉的社会背景,莹莹带视侦组查看28栋的监控录像,小柔去检查李大成家门锁的记录。”江一明说完就站起来向外走,他做事历来是雷厉风行,从不拖延。
江一明打电话给梁暖玉,问她在哪里?她说在她妈妈家里。她妈住在黄金海岸别墅区A区11栋,她担心他们找不到,把定位发到江一明的手机上,江一明看到定位之后想:梁暖玉做事很细心,而且头脑很清醒,不像是一个刚刚死去老公的女人,同时可以说明她对李大成的感情并不融洽。
周挺从内部网上查到梁暖玉的母亲名叫姚晨,今年是58岁,是华兴基金会的董事长,但是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她父亲曾经是市工商局局长,名叫梁山汉,后来因为犯了严重的错误,被判刑五年,入狱两年之后,因郁郁寡欢去世了。
她有一个哥哥在印尼开餐厅,挣了不少钱,因为太忙碌,已经三年没有回国了,当然,其中主要原因是疫情。所以,梁暖玉戴劳力士金表是很正常的,单位也没有说她的闲话,毕竟市志办是清水衙门。
江一明和周挺对黄金海岸别墅区非常熟悉,经常来这里走访调查,所有别墅的位置和结构他们都知道。当然,梁暖玉并不知道这点。
他们来到11栋别墅前,周挺按响了门铃,一会儿便有个年近六旬的大妈把门打开,她立即上前和周挺握手,接着和江一明握手:“你们是市局刑警队的警官吧?”
“是的,我叫周挺,这位是我们的江队。”周挺掏出警官证给她看。这是走访时必须走的程序,否则,被询问者或者被走访人有权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请进,我女儿在二楼等待你们光临。”她优雅地做了一个有请的动作,虽然她已是半老徐娘,但是动作利落、敏捷,身材苗条修长,头发染上酒红色,穿着一袭暗红色长裙,从背后看去宛如少女。
他们沿着楼梯走到二楼,梁暖玉走上前来,请他们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然后动手去泡茶,虽然神情黯然,但是伤而不哀,悲而不痛,穿着一套白色的运动服,像一朵纯洁的白色百合花。
“梁女士,经过我们的尸检和分析,认为李大成是被人谋杀的。”江一明开门见山地说。
梁暖玉一听,倒茶的手微微一颤,茶水溢出了小茶杯,睁着一双大眼惊讶地问:“怎么可能呢?”她一点也不相信这种结果。
“这是不可否定的事实,请你相信,我们办案是非常严谨的,从不轻易下结论。”江一明看着她说,她虽然已经36岁,但看上去才28岁左右,是那种受上天眷顾的女人,当然,可能是基因太强大的原因。
“那……我老公是怎么死的?”她疑惑而惋惜地问。
“是被人用针头注射太攀蛇毒素致死的。”
“是什么时候死的?”她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死于6月15日凌晨200到250之间。”
“这……怎么可能?凶手是怎么进入我家的?我家的门锁是用指纹解锁的,指纹不是唯一的吗?”
“很简单,花200元就能在网上复制你和你家人的指纹,有些高级黑,甚至不用复制指纹,直接入侵你家的门锁,不过,我们勘查过现场,没有发现有人进入李大成的卧室。”江一明静静地看着她,想看她有什么反应。
“难道凶手会飞?”
“这是不可能的……”江一明说到这里,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是温小柔的电话,就离开厅,来到阳台上接电话:“小柔,你是不是发现了新情况?”
“是的,我对李大成家的门锁进行了检查,发现6月15日0000到0300,门一共开了三次,关了三次,其中一次是李大成于0015用指纹开启的,第二次是于0150从里面开启的,第三次于0250从里面开启的。”
“有没有可能被黑入侵了?”江一明知道入侵智能门锁是一件比较容易的事情,一般的黑都能做到。
“我仔细地检查过,没有发现门锁被黑入侵的痕迹,大多数黑入侵都会留下电子指纹,尤其是入侵门锁这种低级黑肯定会留下痕迹。”温小柔的语气很肯定。
“好了,我知道了。”江一明挂断电话之后,回到沙发边坐下,看着梁暖玉问,“梁女士,有些问题需要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否则将要负法律责任。”江一明怀疑是她或者她的同伙谋杀了李大成,因为两次开门都是从里面开的,而家里只有她夫妻。
“这是必需的,我当然知道做伪证是违法的。”她眉头紧锁着,似乎在想什么。
“请问你知道李大成15日凌晨几点入睡吗?”
“他一回家就上床睡觉了,他说陪人喝了不少白酒,很累了,所以没有洗澡就去卧室睡觉了。”她轻声细语地回答。
“他在睡觉没有吃东西吗?”
“喝了一杯温水,还有两片阿普唑仑。”
“你确定只有两片吗?”
“是的,是我亲自为他倒水,把两片阿普唑仑放进他手掌里的。”
“你没有说实话,根据尸检结果,我们得知李大成服用了8片到10片阿普唑仑,这已经超过平时药量的4到5倍。而且,他最后一次进食的是酸奶。”
“喝的是酸奶?我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我看他服用了阿普唑仑之后,就进卧室睡觉了,有可能他觉得酸奶能解酒,所以又起床去冰箱里拿酸奶喝吧?”她微微地低下头说。
“你还在说谎,我们从你家的垃圾桶里找到了酸奶盒,上面有你的指纹,也有李大成的指纹,你怎么解释?”江一明语气平和地问。
“酸奶盒上有我的指纹很正常啊,是我把酸奶放进冰箱里冷藏的,我老公喜欢喝冷的酸奶。”她想了一下说。
“可是我们从酸奶盒的残留酸奶中检测出浓度很高的阿普唑仑,这你怎么解释?”
“这我不知道。”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李大成睡觉之后,有没有人来过你家?”
“没有……那么晚了,谁还会来我家,如果被我老公发现,他会打死我的……”说到这里她停住了。
“如果你的闺蜜或者女性亲友深夜来投靠你,李大成知道以后也会打你吗?”江一明知道她潜意识里想到的就是有男人来找她,这就是心理证据。他们曾经办一个伪装的奸杀案,凶手就是死者的丈夫,他怕妻子的私处被人看见,所以用衣服遮住了,他们因此判断出凶手就是丈夫。
“这……如果是女人来我家,我老公当然不会责怪我。”
“我们的技术人员对你家门锁进行检查,门锁记录了你家门于0150从里面开启过,请问是不是你放人进来?”江一明知道她心里有鬼,声音稍稍提高了。
“不是……那应该是我半夜起来去扔垃圾,我卧室里的垃圾三天没扔了,有点发臭,所以我起来扔……”
江一明已经看出她在说谎了,因为当时他去查看她卧室时,她床边的垃圾桶里残留不少垃圾,她伙同他人谋杀李大成的嫌疑增大了:“你扔完垃圾回卧室之后,就没有再起床开门吗?”
“没有,绝对没有。”
“可是我们的技术员告诉我,你家的门于0250从里面再次开启,这怎么解释?”江一明对她步步紧逼。
“应该是我老公半夜起来扔垃圾吧?”她继续顽强地抵抗着。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首先,因为李大成被人下了超量的阿普唑仑,绝对不可能醒来;其次,这时候李大成已经被人毒死了,请问死人会起床扔垃圾吗?请你把来你家的那个人说出来吧,否则,我们要换一个地方询问你。”江一明严厉地说。
梁暖玉浑身一颤,瞬间泪流满面地抽泣着说:“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能过上高品质的生活,都是靠我老公的支持,否则我这个小小公务员只能过底层生活,我没有理由杀我老公,你们不要冤枉我!”最后一句话她竟然声嘶力竭地叫起来。
这时,姚晨跑过来,坐在梁暖玉的身边,双手环抱着她问:“玉儿,你怎么了?”
“他们……怀疑我谋杀了我老公……”说完又哭起来。
“江队,你们也太没人道主义精神了,我女婿刚刚死了才三天,还没下葬,你们就来找我女儿的麻烦,简直岂有此理!下次你们要来,请拿搜查证和传唤证来,否则,我绝不会开门让你们进来,还有,你们有证据再来抓我女儿,不然一切免谈,我会叫我公司的律师24小时驻守在我家里,你们趁早打消威逼利诱的念头!”姚晨气得脸都发青了。
“姚女士,您别生气,我们绝对没有威逼利诱梁暖玉,我们只是例行询问,实话实说,争取早日破案,这也是对死者最大的安慰,也是给全市人民一个交代,请您不要误会,您应该不想让凶手逍遥法外吧?”江一明彬彬有礼地回答。
“当然,我们希望你们能早日将凶手抓捕归案,让我女婿含笑九泉。”她看江一明和颜悦色的表情,气消了一半,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冲动。
“好吧,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我们可能还会再来,直到案子侦破以后,才会停止对梁暖玉女士的询问。我还要告诉您,我们走访或者询问有关人士是不用带搜查证和传唤证的,只要出示警官证,有两个警察一起询问就合法了。我相信您的律师也会这样告诉您。”江一明站起来,向她们告辞。
走出姚晨家之后,周挺开车向华南小区驶去,他们准备去走访梁暖玉的邻居,了解梁暖玉夫妻的感情是否和睦,周挺说:“江队,梁暖玉明显说谎,她有重大的杀人或者合谋杀人的嫌疑,不如把她传唤到刑警队进行讯问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认为应该过两天再说,她可能不是主谋,否则就不用买细小的针管和太攀蛇毒素来毒杀李大成,比如把毒素下在酸奶里就可以了。总之,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时,不必过早传唤她,否则会弄巧成拙。”
“她不是主谋也是从犯,否则,她怎么可能开门让凶手进门呢?”
“万一梁暖玉是被人嫁祸呢?案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江一明低下头,伸出双手去揉搓太阳穴。
25分钟之后,他俩来到华南小区28栋楼前,把警车停在空地上,然后走进大堂,乘电梯到19楼,走到1903门前,按响门铃,来开门的是一个50多岁的妇女。
周挺把情况向她说明,于是她让他们进去说。双方坐下之后,江一明问她是否认识1902房的梁暖玉和李大成?
她说认识,并且和梁暖玉成了好朋友。原来梁暖玉和李大成的感情不好,因为李大成喝醉回家就会打梁暖玉,而且李大成从不打梁暖玉的脸和手脚,而是选择胸部和臀部这些见不得人的地方打,梁暖玉为了儿子和优渥的生活,只好忍受着李大成的打骂,但是,如果李大成没有喝醉是不会打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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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你们调查李大成的社会背景有什么发现?”江一明坐在办公室沙发问吴江。
“李大成的社会背景很复杂,他手机的通讯录就有1820个名字,我们走访了他合伙人、朋友、下属、户,发现他是一个双面人,非常圆滑,对银行领导和资本家极尽媚态地巴结,对向他们公司借钱的劣质户则心狠手辣,得罪了不少人。”
“能说具体一点吗?有没有查出谁有杀人动机呢?”
“李大成是平理财务公司的最大股东,持有70%的股份,大权掌握在他手中,他豢养着十二个催债的助手,不,叫他们打手更贴切。其中一个带头的名叫郭力壮,是李大成从少林寺招来的打手,催债都是由他带人去,听说他们打过几十个户,而户都敢怒不敢言。
“当然,他们并不会把户打成重伤,更多的是辱骂,把还不起债的人关进猪笼里,和猪同吃同宿,如果是女户,则对她进行拍摄裸照,像于欢案的流氓那样侮辱她们。有个女老板名叫朱小戏,不堪其辱而跳楼自杀了。可惜没有留下遗书,警方无法处理。”
“朱小戏什么时候自杀?她有老公和孩子吗?”
“2021年10月10日从电子大厦的天台跳楼死亡,死时才42岁,她老公因为醉驾坠入山崖死了,有个19岁的儿子,在省计算机学院读大一,名叫季伊良,案发时间他在学校的宿舍里睡觉,有三个室友和宿舍走廊的监控录像证明。”
“你接着说……有没有其他嫌疑人?”
“因为时间关系,我们只做初步调查,李大成得罪了太多人,暴力催债是他们的基本手段。其中有一个名叫蓝水的人,2018年10月向平理财务公司借了20万元,用房子做抵押,结果利滚利,两年后滚到了210万,蓝水没能力偿还借款,只好把房子卖掉,这还不够,听说还强迫蓝水的闺女陪李大成睡觉,这才抵消了债务,他闺女当时才15岁……唉……简直是无法无天!”吴江长叹一口气。
“你们询问过蓝水吗?他为什么不报警?这可是人民的吸血鬼啊,按照法律必须严惩!”
“我找到蓝水了,他已经变得神情恍惚,成为一个拾荒者,认识他的人都说他神经不正常,时好时坏。他闺女于今年3月1日远嫁四川乡下,我们给她打电话,她否认陪李大成睡过。当时,他还有个儿子在读高三,蓝水破产之后,他跟随朋友去马来西亚打工了,联系不上。”
“李大成可谓血债累累,这个时代还出现蓝水和朱小戏这种事情是我们的耻辱啊!”江一明感叹着。
“本月10日凌晨的唐山打人事件比李大成猖狂多了,公然在烧烤店内殴打几个女孩子……唉,虽然社会在进步,法律在完善,警察更敬业,但是总有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我想只要有人类,必定有人犯罪,除非人类进化到高级文明,不要为资源而犯愁,才有可能没有犯罪。”吴江继续感叹着。
“唐山打人的几个流氓已经被抓捕归案了,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悲惨的下场。你和小克继续调查李大成的社会背景,看谁有杀人动机?我想这个凶手一定很有能耐,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至少凶手比较有钱……”江一明正说着时,看见吕莹莹走进来,于是打住了。
“江队,你们在偷偷摸摸地说着什么呢?”吕莹莹浅浅一笑,看一下江一明,又看一下吴江。
“你用词极其不当,什么叫偷偷摸摸?我们明明是光明正大地谈论案情……是不是有好消息?”江一明调侃地问。
“不算是好消息,我们在28栋的电梯中发现了嫌疑人,不,应该说可疑的人更确切。你看一下……”她在江一明身边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屏幕上的播放器,于是一段监控录像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没戴口罩的少年用掌纹扫描,打开了大堂的大门走进去,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少年回头看他一眼,似乎向他说了一句话,中年人戴着大口罩,回了少年一句话,于是,少年和他一起走进电梯。
少年在16楼下了电梯,中年人则在26楼下电梯,26楼是顶楼,一层楼共有4套房子,中年人是于6月14日深夜2358进入大堂的,6分钟之后下了电梯,因为口罩遮住了大半个脸,所以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样。
“莹莹,你认为他俩有嫌疑吗?”吴江问。
“我认为少年没有嫌疑,因为他不用戴口罩,所以他应该是16楼的住户,而中年人有嫌疑,因为他戴着口罩。”她回答吴江。
“在这新冠肺炎病毒流行的日子里,大多数人都戴着口罩,没什么奇怪吧?”江一明说。
“不,他的口罩特别大,遮住了大半个脸,一般的口罩只能遮住三分之一的脸,说明中年男人是故意戴着大口罩进入里面的……你们接着看。”吕莹莹把进度条往前推,然后停下,开始播放。
监控录像中出现中年人的身影,他于6月15日凌晨320从26楼走进电梯,乘电梯降到1楼,走出大堂,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这个中年人的脚步有点飘忽,可能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很有可能是他杀害了李大成。”吴江是步态专家,这么多年来,已经练就成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问题来。
“如果他是凶手的话,我想案子很快就能破了。”吕莹莹自信地说,因为她能用三维图像技术把嫌疑人的面容复原,虽然不可能100%相似,但是可以达到90%以上。复原面容之后再拿到数据库去比对,因为身份证头像系统是全国联网的,所以能比对出嫌疑人的身份。而且1秒钟就能将全国人口筛一遍,2秒钟便能将世界人口筛一遍。
但是有个问题难以解决,就是不能达到100%相似,全国容貌相似达90%以上的人有几百万,所以,如果不知道嫌疑人的身高、体重、年龄、住址,很难在上百万人中将嫌疑人找出来。
“莹莹,虽然你的网络技术很强大,但是,我仍然认为这不是一件容易侦破的案件,我们面对的是高智商罪犯,他们也很懂得伪装自己,有高超的反侦查手段。”江一明说。
“哈哈,浑身是胆的江队也有这种顾虑?我计算过,从2008年夏天你来当队长之日开始,我们侦破了183起的凶杀案,平均每年侦破13起,不到一个月就能破一起凶杀案。我想这次也不例外。”
“你用数据说话,我服你了,你先把那个少年的面容图像打印出来,我和周挺去查一下,如果能找到他,问他当时在开门时回头对嫌疑人说了什么?应该会知道嫌疑人的口音。这是一条捷径。”
“已经打印好了,给你看看吧。”吕莹莹从笔记本电脑下抽出一张少年的头像,递给江一明,他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头像很清晰,连他脸上的青春痘都能看得见。
“莹莹,你马上去复原嫌疑人的面容,我们寻找那个少年,他是什么时候走出28栋楼的?”
“他于6月15日早晨9点走出28楼的大堂。他应该是28栋16楼的住户,你们直奔16楼就行了。”吕莹莹说完就收起笔记本电脑,转身走出办公室。
江一明去办公区叫周挺,两人一起驱车去华南小区28栋16楼。他们先来到1601房按门铃,门铃响了好久没人来开门。他俩只好去按1602房的门铃。门铃响过三秒钟之后,一个年近六旬的男人把门打开一条缝隙,伸出头问:“你们找谁?”
“您好,老大哥,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想找您询问一件事情,请问您认识这个人吗?”周挺拿出少年的打印相片递给他看。
他接过去看了一眼说:“他是我孙子水仙子,他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他忧心忡忡地问。
“没有,您不用误会,我们想请他配合调查案件,请问他在家吗?”
“他在房间里上网课,你们先进来坐吧,我去叫他。”他把门打开,然后请他俩走进厅,他等他俩坐下之后,去叫水仙子。几秒钟之后,走出一个大约15岁的少年。
他走到江一明面前弱弱地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他高瘦个子,留着长发,一双眼睛像小鹿的眼睛一样明亮清澈,还有一股淡淡的忧郁。
“我们在28栋楼的监控录像中发现你于6月14日深夜2358进入大堂,乘电梯到16楼下,进入大堂大门时,你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你回头和他说了一句话,请问你当时说了什么?”
“我看他是个陌生人,又戴着一个大口罩,马上警惕起来,便问他住在几楼。他说住在2604楼。他说得很自然,于是,我就让他进来了,怎么了?他是不是坏人?”
“你以前看见过他吗?”
“没有,从来没有!”
“你能听出他是哪里的口音吗?”
“应该是本地口音。我们一起进电梯之后,没有交谈过,就凭他回答的一句话,我不太能确定他是本地口音。”他解释道。
“他有什么特征?比如身高、体重、衣着、表情,甚至体味等等。”
“他身高大约168厘米,体重偏瘦,上身穿着白色的保罗牌T恤,下身穿灰色的牛仔裤,表情有点兴奋,没有闻到体味,但是,我看见他的右手背上有一块肌肉是乌青色的,还有针眼,应该是刚刚看病回家。”
“你太棒了,你们接触只有4分钟左右,竟然能记得这么多细节,谢谢你!”江一明衷心地感谢他。
“我喜欢看福尔摩斯探案小说,所以养成了对每个人或者每件事仔细观察的习惯,我想报警察学院,以后像你们一样当个刑警,为人民伸张正义。”他摸一摸头,憨厚地笑着。
“你还记得他穿什么鞋子吗?”
“记得,他穿着一双黑色的皮鞋,但是比较旧,看不出是什么牌子的。”他边想边说。
“如果你遇到他,你能认出他吗?”
“应该可以。”
“好的,谢谢你!”江一明说完就站起来,准备离开他家,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来信的提示音,他打开手机来看,原来吕莹莹给他发来了10张嫌疑人的相片,并注明说这10相片最接近嫌疑人的真实面貌,但是在数据库中比对,本市有581个人和他的面貌相似。
江一明想了一下,又坐下对水仙子说:“小水,你好,我们的技术员给我发来嫌疑人的相片,想请你看看是不是很像嫌疑人。”
“好的。”他十分乐意地点点头,接过江一明的手机,开始查看那10张相片,他看了一会儿说,“我认为第5张相片最像那个中年人。尤其是眼睛,他的眼睛特别小,而且是单眼皮。”
“再次感谢你的帮忙!”江一明和他握手告别,下楼之后,他们开车直奔黄金海岸别墅区,去找梁暖玉,必须从她口中得知嫌疑人是谁。
“江队,如果中年人是嫌疑人,他为什么要乘电梯到26楼,等差不多两个小时才进入梁暖玉的家里呢?”
“很简单,他为了迷惑我的侦查。”
周挺点点头,认为他说得没有错,他想了一下又问:“可是他为什么要亲自动手杀害李大成,而不让梁暖玉在食物里给李大成下毒呢?”
“凶手是为了保护梁暖玉,不让她冒着被判死刑的风险,万一凶手被我们抓捕归案,他可以一人承担,不让梁暖玉卷入其中,凶手肯定是和梁暖玉关系密切的人。”
25分钟之后,周挺把车开到黄金海岸别墅区A区11栋前,周挺去按门铃,这次来开门的是上了年纪的保姆,她看过他俩的证件之后,开门让他俩进去了。她说她们家小姐在二楼的卧室里,她上去叫她下来会。
一会儿,梁暖玉从半圆形的楼梯上走下来,走到他俩面前轻声问:“江队,你们还有什么事情没问完吗?”
“是的,我们发现了新情况,需要你配合调查。请坐下说吧。”江一明反为主地在沙发上坐下。
她脸色苍白而憔悴,心里似乎有一股怨气,没有悲伤,头上扎着丝绸制成的白色蝴蝶结,表示对丈夫的悼念,黑色连衣裙上的胸口处插一朵白菊花,它的花语是深切悼念和纯洁神圣。
她十指交叉相握,微微屈身,在米白色沙发上坐下,眼前望着窗外盛开的红色鸡冠花和金银花,一只鸟儿站在金银花上啄食花朵,她眼底涌起一种莫名的焦虑。
“你好,梁女士,我们今天来访主要是想向你求证一个人。”江一明把手机打开,从图库中调出第五张嫌疑人的相片,然后把手机递给她说,“请你仔细看看是否认识这个人。”他指着相片说。
“不认识,他是谁?”她镇静地说。
“他是杀李大成的凶手……”江一明本来想说是杀李大成的嫌疑人,但是说他是凶手更能试探出她的想法。
果然不出所料,她竟然大声说:“不,不可能……”当她一说出这句话时就万分后悔,赶紧打住,把头低下去。
“你不是说不认识他吗?怎么能肯定他不是凶手呢?我们希望你如实回答问题,否则,等我们查出他是谁,你不仅会被开除公职,还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你是个聪明人,你交代出来和我们查出来的后果是有根本上的区别。”
她抬起头看江一明一眼,又低下头去,沉默着,她的内心十分犹豫和挣扎,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真相,她知道是无法隐瞒市局的精英刑警,最终决定说出来:“他名叫方辉,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的初恋情人。”
“哦?能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地说一下吗?比如他为什么要在凌晨两点来你家?你们是不是商量谋杀李大成?”江一明心里轻松了,因为梁暖玉终于被他说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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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队,我是一个善良而有爱心的女人,怎么可能谋杀我老公呢?哪怕我和老公的感情再不好,大不了向法院起诉离婚就行了,何必要谋杀他?我是共产党员,受过正统的教育,三观很正,请你们别戴着有色眼镜看我。”她脸上有些愠色。
“难道他跑到你家里和你幽会?如果幽会你们为什么不去宾馆开房呢?”江一明认为她在说谎,方辉既然是她的初恋情人,如今还深爱着她,那么,当他知道她被李大成家暴之后,极有可能为她报仇而杀人。
“我们不是幽会,他是来向我告别的……”说到这里时,她说不下去了,不知什么原因,泪水夺眶而出。
“告别?难道他要出远门,或者出国?”
“不,不是,他说得了肝癌,已经到了晚期,无药可医了,只能延长寿命,本来他约我去花都宾馆,但是,我怕被我老公查到,所以,我叫他来我家,因为我已经在酸奶中掺入足够的安眠药,我老公是不会醒来的,所以叫他凌晨2点左右来我家里……”
“你还深爱着方辉吗?”
“谈不上深爱,他是我的初恋情人,我们在大一的时候就谈恋爱了,我答应毕业后和他一起工作,一起买房,然后结婚生子,但是,当我走进社会之后,才知道同为公务员的他很难给我优渥的生活,最主要是我妈太强势,她逼我和李大成结婚,因为我妈看好李大成的能力,和他结婚一定能过上高品质的生活。
“我尝试着反抗我妈,但是,我妈给了我1000万元人民币,去江南丽景别墅区买了一栋别墅,又给我500万元现金,让我和方辉断绝关系,再加上李大成挥金如土地讨好我,追求我,而他长得高大英俊,能说会道,我渐渐迷失了方向,违背了初心。
“我开始慢慢地冷淡方辉,他很快就感觉到了,同时他也认识到和我之间的差距,最后,他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忍痛割爱,和我分手,分手时他说:你一定要幸福,才不会辜负我的狼狈退出……”说到这里,她双手掩而泣。
过了一会儿她重新开始说:“方辉果然和我断绝了一切来往,就像世上从来没有这个人似的,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成全我。两年后,我和李大成结婚,开始几年我们很幸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心了,最近三年来,他每次喝醉回家都会打我,我欲哭无泪,开始想念方辉对我的好,我真后悔听我妈的话。
“我情不自禁地向同学打听方辉的联系方式,我很快就得到了他的手机号码,约他见面,开始他不同意,但是他禁不住我的苦苦哀求,终于答应和我见面,第一次见面之后……”
“长话短说吧,我们不想听你们的爱情故事,饮食男女的爱情都是大同小异的,像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样凄美绝世的爱情,也是莎士比亚虚构出来的。”江一明走访过很多有故事的人,他最不喜欢听他们讲自己的爱情故事,他们自以为很动人,可以惊天地泣鬼神,其实都是平淡无奇的。
“后来我们就一直保持联系,但很少见面,只在上说知心的话儿,他成为我的精神伴侣……6月15日他告诉我说,要来我家里和我见面,我犹豫了,但又情不自禁想他来……于是,我就把8片阿普唑仑磨成粉末,把它注射到酸奶里,我老公喜欢酒后喝酸奶解酒,他一进家门,我就把酸奶递给他喝下。
“等我老公沉沉入睡之后,我才发信息给方辉来我家,但是,我在14日发给他,教他如何避开我们这里的监控录像……他大概在12点就乘电梯到26楼,在那里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我才叫他进门。
“他一进门就把我拉进我的卧室,紧紧地拥抱我,眼泪奔涌而出地说:‘我得了肝癌,已经到晚期,以后再也见不到你的,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听一听觉得像晴天霹雳,并不相信他说的话,我当时还以为他可能为了他妻子而要和我断绝联系。
“但是,他从裤袋里拿出一纸诊断书,上面写着他的名字,确实是肝癌第四期了,最多只能再活半年……我们就这样抱着、哭着、笑着,说了差不多一小时知心话,直到凌晨3点左右他才依依不舍地和我分手。”
江一明当然不相信她说的话,但是又想不出有什么破绽,他想一下问:“你们就没有上床睡觉吗?”
“没有,我们是非常纯洁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除了上大学去宾馆开过几次房以外,分手之后,从来没有发生过关系,我们只是精神伴侣,不是肉体上的情人。”
“你们在一起一个多小时,方辉有没有离开过你的卧室?”
“哦,他去上了一次厕所,只用了两三分钟。”
“他上厕所时,你在哪里?”
“我在卧室里呀,我靠在床头上闭上眼睛养了一会儿神,我很少熬夜的,过度的兴奋之后我感到有点疲倦。”她抬起右手,抹去眼角的泪水。
“你目前还是我们的嫌疑人,请你不要离开本市,如果有急事要离开的话,请打电话和我联系,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到可疑的事,请及时给我打电话。”江一明把名片递给之后就结束了询问。
他们走出别墅,上车之后,江一明上公安内部网查询方辉的信息。发现方辉出生于1986年6月6日,住在江南区红海路118号的红海小区,是江南区文体局的办公室主任。
“江队,我认为方辉有杀人动机和时间,他可能借口上厕所,其实是去给李大成注射太攀蛇毒素。”周挺说。
“嗯,方辉有杀人嫌疑,如果他真的是晚期肝癌患者,他知道最爱的人被李大成家暴,他会奋不顾身地替梁暖玉除掉李大成,不过……我们还是要去询问方辉,看他怎么说。”
“如果方辉是凶手,那么,梁暖玉应该是帮凶,她在酸奶里下了安眠药,不是像梁暖玉说的那样:是为了不让李大成知道她和方辉的幽会,而是不给李大成醒来反抗的机会。”
“对,如果真凶是方辉,一切都是他策划的,哪怕梁暖玉是帮凶,只要方辉一口咬定是他一个人干的,那么法官也无法给她定罪……为什么梁暖玉不和我们说他们幽会时,方辉没有离开过她的卧室呢?”
“梁暖玉就是想把自己的罪责推给方辉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有不完美的警察,只要时间足够,我们一定能把梁暖玉揪出来。”江一明自信地回答。
他们去方辉家里找他,方辉的父母都说他在省肿瘤医院肝脏科住院,并把病房号告诉他们。他们又驱车赶往省肿瘤医院,到那里之后,把车停进停车场,然后乘电梯来到住院部11楼。
他们先找到肝脏科的主治医师胡溪云,向他询问了方辉的病情。胡溪云告诉他们说:方辉是肝癌IV期,但是因为方辉比较年轻,所以仍然建议他住院治疗,他是6月16日来住院的。
“为什么他以前不来住院呢?”江一明觉得蹊跷,他是国家公务员,可以报销大部分的医药费,不太可能存在治疗费用的问题。
“是这样的,他需要用进口药才有最好的效果,国产药物效果微小,进口药非常昂贵,而且不能报销,比如德国拜耳制药公司生产的甲苯磺酸索拉非尼片,一盒就要15600元,他需要筹到足够的钱才能住院。所以拖了一段时间,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期。”
“他的肝癌能治好吗?”
“不可能治愈,只能延长生命。”胡溪云浅浅地笑着,似乎在笑江一明的无知,忽然觉得不对,马上把嘲笑收起来。
江一明本想问一个简单的刑侦知识反击他,但是转念一想,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只是笑了笑说:“恕我无知,真是术业有专攻呀。请问你知道方辉医疗费是从哪里筹集来吗?”
“这个我不知道。”他歉意地说。
“如果他一直治疗下去需要多少钱?”
“100万元以上。而且只能延长一年左右的生命。”
江一明对他说声谢谢,就和周挺走出他的办公室,来到1121房。这是一个单间,住一天需要260元,也是不能报销的。而方辉的妻子是兴华制衣厂的文员,月薪只有3500元,方辉的月薪7000元,除去社保之外,实际上拿到的钱才5000元多一点,哪来的巨款交医疗费呢?
江一明立即想到梁暖玉,她与方辉之间应该有利益交换,她出钱为他治病,他则为她杀李大成。案发那天他们不是去幽会,而是去谈价钱,当然,目前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周挺走到1121病房前,推开了房门,看见一个妇女在喂方辉吃椰子汁,方辉倚靠在床上,并没有想象那么虚弱和憔悴,更没有晚期肝癌患者应有的焦虑和绝望,而是从容和淡定,这说明他的心理素质特别好。
周挺走到中年妇女前面,掏出警官证,请她回避一下,因为他们要询问方辉,她看看方辉,似乎要征取他的意见,方辉点点头表示允许,她就转身走出病房。
“方辉,李大成死了你知道吗?”江一明在病床前坐下,看着方辉说。
“知道,听说他是死于6月15日凌晨两点多。”他的声音有点喑哑,但很洪亮。
“请问当时你在哪里?”
“我……我在梁暖玉的卧室里,你们不会把我当作凶手吧?我这个肝癌晚期病人能做什么呢?”他疑惑地看着江一明。
“我们怀疑你杀害了李大成。因为李大成死亡时,你在案发现场。”他这么快就承认当时在梁暖玉家里,很显然梁暖玉已经打电话给他,把他们对她的询问的情况向他说明了。江一明有点后悔没有交代梁暖玉不许梁暖玉向他通报情况。
“我对李大成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害他?”
“因为梁暖玉是你的初恋情人,她不断地向你诉苦,说李大成家暴她,你为了梁暖玉不再受欺负,于是设计杀了他。”
“你这只是猜测,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如果有证据的话,我们就直接拿逮捕证来抓捕你了,我们是为了破案才来询问你的……梁暖玉说你离开她卧室两三分钟,当时你去了哪里?去干吗?”江一明认为他极有可能穿着和李大成同款的拖鞋走进现场,给李大成注射了太攀蛇毒素。
“梁暖玉卧室里没有厕所,我去厅左边的厕所里拉尿,难道不可以吗?”他从容地回答。
“没说不可以,但是去杀人就不行。”
“还是那句话,你们有证据的话就来抓捕我,否则,就不用花力气讲废话,我是肝癌患者,需要静养,请你们走吧。”他不亢不卑地看着江一明说。
“还有一个问题,我问完就走,你的巨额医疗费是从哪里来的?”
“是梁暖玉借给我的,整整给了我100万元,她说她对不起我,辜负了我的深情,要用金钱来补偿我,叫我耐心地静养身体,钱用完之后她会继续借钱给我,不管我什么时候还。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她是用什么方式把100万元交给你的?”
“她从自己的银行账户上转到我在工商银行的账户上。”
江一明想了一下之后,和周挺走出了病房。回到停车场,上车之后,周挺说:“江队,我认为方辉的杀人嫌疑很大,他可能是为了获得梁暖玉的100万元铤而走险,替她杀人。”
“从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方辉的杀人嫌疑确实很大,问题是我们如何才能找到他的杀人证据呢?”江一明不得不佩服方辉的犯罪智商。
“如果他为了保护梁暖玉,那么,从策划到实施应该都是由他单独完成的。首先,他必须购买超细的针管;其次,他必须购买太攀蛇毒素,而且极有可能是在深网或者暗网上买的。我认为应该搜查他的家,检查他的电脑、手机、银行账户,这样就有可能查到他的购买记录。”
“嗯,这是个好办法,你说会不会是梁暖玉购买了太攀蛇毒素和细针管,然后交给方辉去注射到李大成体内?”
“不太可能,方辉非常爱梁暖玉,他不会让她冒险,反正他的日子不多了,他宁愿牺牲自己,也会成全初恋情人。”
“好吧,我去向方局申请搜查证,对方辉家进行搜查。”江一明叫周挺回队。回队之后,他就向方理华汇报情况,方理华想了想,同意了江一明的请求,从抽屉里拿出搜查证,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交给江一明。
江一明回到办公室,把方辉的名字和住址填上。方理华每次给他的搜查证都只写上自己的名字,被搜查人的名字和住址都由江一明填写,这说明方理华无比信任他。
江一明叫周挺和吕莹莹去医院,把方辉的手机拿来检查,他带上吴江、小克、温小柔和罗进赶往方辉家。
当他们出现在方辉家门前时,方辉的父亲看到搜查证之后,觉得不可思议,得了癌症的儿子怎么可能犯法?还惊动了市局的刑警,他迷惑地问:“江队,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精英,对业务十分娴熟,怎么可能搞错?方辉在李大成死亡时间里在犯罪现场待过,有作案动机、时间、能力,这已经满足搜查条件了,请你把门打开,不要阻拦我们执行公务。”江一明看他只把门开了一条缝隙,不想让他们进去。
“可是……”他说不下去了,眼里溢出泪花,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得了肝癌,还要被搜家,他有一种天都塌下来的感觉。他知道如果不让他们进来,可能犯妨碍公务罪,于是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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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对方辉的家进行仔细地搜查,五个人用8个小时才完成任务,没有在方辉家里搜出任何违禁品,更别说是太攀蛇毒素了。罗进使用的毒素检测仪非常先进,功能强大,灵敏度极高,哪怕毒素装在瓶子里,如果不密封的话,都能检测出来。
他们还把方辉使用的笔记本电脑和台式电脑拿回队里,温小柔把专门用来破解密码的优盘插进USB端口,这优盘能绕开密码,一会儿电脑就进入桌面。她查看了方辉所有浏览过的网站,查看他的交易记录,结果没有发现。
她不甘心,第二天继续检查方辉的电脑,还用软件还原了他所有看过的网页,没有发现他购买针管和太攀蛇毒素的记录,更没有发现他进入过深网和暗网。温小柔的IT技术已经达到4级,能找出漏洞、找0day,并且写exp利用漏洞的,对系统做挖掘漏洞的协议测试,在市局她的网络技术仅次于吕莹莹。
所以,她相信方辉的IT技术不会超过她,否则,他何愁区区100万元的医疗费呢?说实话,如果她去IT公司上班,年薪百万不成问题,但是,她热爱刑侦,她不可能违背自己的信仰,跳槽到IT公司去工作。
吕莹莹对方辉的手机进行细致的检查,对支付和支付宝交易流水账进行查看,没有发现他购买针管和太攀蛇毒素的记录。这些流水账即使被方辉删除了,也能利用后台或者硬盘中的缓存找回,总之,方辉没有能力彻底隐藏或者删除自己的交易。
吴江和小克也对方辉的银行账户进行了调查,除了他于6月16日深夜收到梁暖玉的100万元转账之外,没有任何异常的支出,他购物全部用支付宝和支付,从来没有从银行账户支出过。
“吴哥,你说方辉有没有可能委托朋友帮他购买针管和太攀蛇毒素?”小克问吴江。
“如果你是方辉,会不会委托朋友购买这两种东西呢?”
“当然不会,尤其是购买太攀蛇毒素,绝对不可能让朋友代购,这等于把命脉交给朋友了,如果他朋友要敲诈他,他一辈子都会生活在噩梦里。”
“我担心他利用网吧的电脑在深网购买太攀蛇毒素,如果用虚拟货币付款,比如以太坊、比特币、瑞波币之类的,这些虚拟货币是在深网里自由交易,并且不显示户名的,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查不出来了。”吴江想了一下说。
“这是一方面,也有像毒贩那样从境外翻山越岭运回国内的,我国也是毒品泛滥的国家,而且屡禁不止,如果方辉或者梁暖玉出高价叫毒贩帮忙买太攀蛇毒素,我们照样查不出来。再说了,中国境内肯定有出卖太攀蛇毒素的卖家,如果用现金支付,我们也没法查。”
吴江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就像一个打扫卫生的人打扫房子一样,总会有打扫不到的地方,比如固定家具底下。美国的警察大约92万,中国的警察大约200万,美国的警察和人口占比约0.325%,比中国高一倍,但是美国照样毒品泛滥,凶案频发,这是没有办法的。
江一明和周挺走访了梁暖玉闺蜜童淡淡,从她口中得知一条新线索,原来真正和梁暖玉有情人关系的人是罗晓军。他是江南区政府办公室主任,而方辉不过是她的精神伴侣,梦中情人。当然,罗晓军并不知道方辉在梁暖玉心中的地位。
梁暖玉比较相信鬼神,害怕一个在家睡觉,如果李大成出差,梁暖玉就会把童淡淡叫来陪睡,童淡淡不仅亲口听梁暖玉说她这一生最爱的人是方辉,而且还听到她在睡梦中叫着方辉的名字。李大成也是因此才和她分房睡觉的。
因为李大成需要姚晨基金会的资金支持,所以他不想和梁暖玉离婚,但是他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梁暖玉曾经向李大成提出离婚,但是李大成不同意,并警告梁暖玉不许再提离婚的事,否则别怪他心狠手辣,梁暖玉性格软弱,而且很要面子,再加上她不愿意失去儿子的抚养权,只好苦苦维系着和李大成的关系。
而罗晓军是一个铁腕人物,他知道梁暖玉被李大成家暴,劝梁暖玉再忍受一段日子,他会想办法帮她解决问题,只是时机没到,他不愿意贸然出手,毕竟他是有家庭的人,一旦失手,他就仕途尽毁,妻离子散,得不偿失。
“江队,我认为罗晓军有杀人动机。”周挺说。
“对,能当上区政府办公室主任的人肯定不一般,他有可能怂恿梁暖玉利用方辉来转移我们的侦查方向,让我们走不出他设下的圈套。”
“怎么说呢?”周挺一下子跟不上江一明的思路。
“比如罗晓军提前进入梁暖玉家里,然后躲在她儿子的房间里,梁暖玉约方辉来家里幽会,在梁暖玉的暗示下,方辉情不自禁地和她发生关系,完事之后,罗晓军上厕所洗漱,这样就把我们的注意力放在方辉身上了。”
“嗯,罗晓军等方辉上完厕所重回梁暖玉的卧室之后,再穿着和李大成同款的拖鞋进入现场,给李大成注射毒素,于是,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谋杀……真是天衣无缝啊,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方辉的破绽。”
“还是那句老话:天下没有完美的谋杀,只有不完美的刑警,这下罗晓军的尾巴不是露出来了吗?”江一明笑着问。
“那我们去找罗晓军询问?”
“我先打电话给江南区政府办公室问一下,看看罗晓军有没有在办公室上班,免得我们白跑一趟。”江一明掏出手机,用语音在网上搜索江南区政府办公室的电话。他只用了两秒钟就找到了电话号码,5G时代真的很方便,他真心佩服华为的5G网速。
电话通了,江一明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您好,这里是江南区政府办公室前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请问罗晓军在办公室里吗?我们是市公安局的,要找他了解情况。”
“哦,您找罗主任呀,他正在办公室上班呢……请问还有需要我们帮忙的事情吗?”
“没有了,谢谢你!”江一明挂断之后,叫周挺去找罗晓军。
一会儿,他们便把车开进江南区政府办公楼前,把车停好之后,他们在一楼的大厅里看到罗晓军办公室位于1105室,于是乘电梯来到11楼,1105室的门开着,外面是个小办公室,里面是个大办公室。
他们走进大办公室,看见罗晓军正在上网,一看见他们进来,马上认出江一明和周挺,赶紧走向迎接:“两位大警官,你们来也不先打一声招呼,有失远迎,来,来,来,请坐,请坐。”他上前热情地和他们握手,随后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
“请问两位大警官喜欢喝什么茶?”他毕恭毕敬地问道,态度非常诚恳。
“喝茶就不必了,我们是来向你了解情况下的,你务必实话实说,否则是要负责任的。”江一明气地说。
“没事,我们可以边喝茶边聊,我知无不言,一定说实话。”他伸手去抽水烧水。
“请问你认识梁暖玉吗?”
“认识,我是她的学长,高她两届,学生时代,她有一副魔鬼身材,天使的脸蛋,像朝霞一般的热情,泉水一般纯洁,我追求她两年,可惜没有成功,听说她已名花有主了,这也是我心头的一个结。唉,爱情的魅力真是无比巨大。”
“根据我们调查,你和她关系暧昧,请问是这样吗?”
“关系暧昧这个应该是比友情多比情人少吧?对,我是很想和她重温旧梦,但是,只是想想而已,没有实际行动,你们也是国家公务员,知道我们有严苛的规章制度。是不允许发生婚外情的。”他冷静地回答。
江一明不想和他拖时间,掏出手机,播放一段监控录像给他看,这是吕莹莹从中国大酒店的监控系统中复制来的,监控录像显示:2022年5月5日晚上1010,罗晓军搂着梁暖玉的腰,进入了1818房间。
罗晓军一看,脸色顿时大变,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手指在微微颤抖,失去了淡定和从容,他当然知道如果江一明把这段监控录像交给纪委,他的仕途就从此断送了。
“罗主任,你还需要更多证据来证明你和梁暖玉是情人关系吗?”江一明冷冷地看着问。
“江队,请您高抬贵手,放鄙人一马吧,我快40岁了,努力奋斗了半生,坐上这个位子,很不容易呀。”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江一明,快要哭的样子。
“人非圣贤,岂能无过?我可以放你一马,但是,你必须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我一定实话实说。”他双手合十,不停行拜礼,好像江一明是一尊菩萨似的。
“李大成死了,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是暖玉告诉我的。”
“6月15日凌晨1点到3点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当时我肯定在家里睡觉,我睡觉很有规律的,哪怕是工作日也一样早起晚睡,我非常忙,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了,常常有虚脱的感觉,唉,岁月不饶人啊。”他知道他们怀疑他是凶手,但是不敢生气,毕竟自己的命脉把握在他们的手里。
“有谁证明你当时在家里睡觉?”
“我老婆可以证明呀。”
“亲属的证明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只能起辅助作用。”
“我们区政府的住宅楼都安装有监控器,你们可以查看监控录像,我住在12栋12层1204房,监控器可以拍摄到我进出家门的情况,你们可以去查看监控录像。”他挺直腰板,真诚地看着江一明说。
“我们会去排查的。”江一明说完就起身走出罗晓军的办公室,罗晓军一直送他俩到一楼大门口。等他俩开车走了,他才转身回去,额头上的汗水像下雨一样,他的双腿软得快迈不动了,他在苦苦思索如何搞定江一明。
他们去江南区政府的住宅楼调阅了监控录像,发现罗晓军于6月14日2323回到家里之后,直到6月15日早晨8点才走出家门,提个公文包去上班。
他们正准备回去时,江一明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方辉妻子郭淋淋的电话,他立即按下接听键,耳边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哭声,他大声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方辉死在医院的病床上,江一明意识到方辉可能被人灭口了,挂断电话之后,他们直奔省肿瘤医院。
他们赶到医院时,方辉的尸体已经被送到太平间去了,江一明走进胡溪云的办公室,胡溪云不在,他们刚刚要回头时,胡溪云进来了,江一明问:“胡主任,方辉是怎么死的?”
“目前还不知道,但是绝对不可能是医疗事故,也不是自然死亡,进口药的使用,已经抑制了大量癌细胞向其他部位扩散,我们怀疑他是自杀。”
“自杀?怎么可能?他不是死在病床上吗?又不是跳楼或者锐器造成的死亡。”
“我们已经把他的心血抽出来,拿到化验室去化验了,很快就会有结果,他因为焦虑失眠,我每天都给他开4片艾司唑仑,如果他攒下足够的安眠药,服下之后,极有可能丧命,所以,我认为他可能是自杀的。”他严肃地说,不像是推卸责任的样子。
江一明想了想,掏出手机打电话给1号重案组其他组员,叫他们带勘查工具来勘查现场。他挂断电话之后和周挺向太平间走去,来到太平间之后,江一明看见郭淋淋抱着方辉的头痛哭流涕。
她看见江一明如同救星一般,赶紧放开尸体,对江一明说:“江队,你们一定要替我老公申冤,他肯定是被人谋杀的。”
“你为什么这么说?有证据吗?”江一明觉得蹊跷,因为胡溪云和她的说法恰恰相反。
“我一个弱女子哪能找到证据?我老公昨天晚上10点还好好的,今天早上8点我送饭给他吃,发现他竟然死在病床上,肯定是有钱人买通医生或者护士,给我老公注射了致命的毒药。”她边哭泣边说。
“可是胡主任怀疑方辉可能是服用大量的安眠药自杀。”
“放屁!胡主任完全是想推卸责任。如果我老公要自杀,他肯定会留下遗书,把后事向我交代清楚,他是一个非常热爱家庭的好老公好爸爸,绝对不会一声不吭地走了!”她情绪非常激动,用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好像要发疯一样。
“嗯,你说得有点道理,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江一明拍拍她的肩膀,极力安抚她的情绪。
这时吴江他们都来了。江一明叫吴江和小克去勘查肿瘤科1121房,叫吕莹莹和温小柔去调阅肿瘤科的监控录像,叫罗进去检查方辉的尸体,周挺负责拍摄录像,江一明把郭淋淋叫到门外,进行详细地询问。
一刻钟之后,罗进走出太平间,对江一明说:“我测量了尸体的肛温,查看了尸斑和尸僵,尸僵不强,尸斑浅淡,角膜清澈,综合以上分析,得出结论:死者死于今天凌晨3点到4点之间。”
“致死的原因是什么?”
“应该是呼吸衰竭造成的,具体原因要经过尸检才能知道。”
江一明转身对郭淋淋说:“我们需要对方辉的尸体进行解剖,请问你同意吗?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他的死因。”
郭淋淋含泪地点点头。罗进便打电话给收尸员来医院把方辉的尸体运回去。
第二天,尸检结果出来了,江一明召集大家开会,他叫罗进把尸检情况说一下。
罗进说:方辉是服用了超过常规用量15倍的艾司唑仑,共30片,造成他呼吸衰竭而死,尸体表面除了医院的针眼之外,没有任何外伤,也就是说没有人强迫他服用艾司唑仑。
吕莹莹从监控录像中发现除了8月30日晚上10点,有个护士进去查房之外就没有人进去过,直到7月2日早上8点钟,郭淋淋带着保温饭桶进去,才发现方辉已经死了。
罗进查看了胡溪云的用药记录,发现他用药都是正常的用量,不存在任何问题,方辉畏罪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江一明认为即使是自杀也可能是有人给他压力,否则,他完全没必要花钱治疗肝癌。
还没等大家发言完毕,江一明的手机就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他打开邮件来看,原来是方辉发给他的遗书,内容如下:
江队,您好!我是方辉,我要把李大成死亡的真相告诉您。李大成是我杀的,我用辉煌网吧的电脑,在深网利用瑞波币从澳大利亚购买了1克太攀蛇毒素,又利用深网在日本购买了超细的针管,于6月15日凌晨去我初恋情人梁暖玉家里幽会。
我们亲热完之后,我说要上厕所解手和洗漱,其实我是潜入李大成的卧室里,用细针管向李大成注射了太攀蛇毒素,因为我不能让血债累累的李大成再欺负我的心上人,所以我决定毒死他。
我所做的一切,梁暖玉完全不知道,当我把毒素注射到李大成的体内之后,就悄然回到梁暖玉的卧室,我们在床上坐一会儿,我觉得很累,毕竟是肝癌晚期,哪怕再美好的良宵我也不能持久地享受。
也就是那天凌晨,我把自己得肝癌的事情告诉了梁暖玉,她执意要给我汇款,叫我去住院,说她如果和我结婚,我就不会得肝癌,她鼓励我活下去,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赎罪,我为了不辜负她的希望,于是去住院了。
但是,我觉得谋杀李大成是不对的,我的良心受到了极大的煎熬,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不配活下去,我不想浪费国家资源,消耗公检法司四家的人力物力,我决定服用艾司唑仑自杀,这些艾司唑仑是我平时偷偷攒下的,不能怪医生和护士。
我这封邮件是设置定时发送的,它将于2022年7月2日10点准时发送到您的139邮箱里。我不后悔来世上走一遭,毕竟我受过、恨过、苦过、甜过。李白说过:“生者为过,死者为归人。”再见了,全世界!我回家去了。
方辉写于2022年7月1日凌晨3点。
江一明把邮件截图,用手机上的播放器播放,然后投影在宽大的屏幕上,让大家看,等大家看完之后,江一明问:“大家对方辉的遗书有什么看法?”
“即使这封遗书是方辉写的,也是不能确定他就是杀害李大成的凶手,他没有交代清楚花了多少的瑞波币购买针管和太攀蛇毒素,也无法查到他在深网里的账户,而辉煌网吧是连锁店,全市最少有50个,查不到他是在哪家网吧上网购买这两样东西。”吕莹莹说。
“对,他的自杀应该是为了保护梁暖玉,也有可能是为了把钱省下来,给郭淋淋和他的女儿,总之,疑点重重。”小克说。
“可是他怎么知道是用超细的针管和太攀蛇毒素毒杀了李大成呢?”吴江很疑惑。
“哦,这点我跟梁暖玉说过,如果方辉不是凶手,那么,这两种东西应该是梁暖玉告诉方辉的,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和她说得那么仔细。”江一明歉意地说。
“我认为凶手大概率是方辉,在李大成的死亡时间里,只有方辉和梁暖玉在犯罪现场,梁暖玉是凶手的可能很小,因为她要杀李大成直接在他爱喝的酸奶里下毒就好,何必去购买超细的针管呢?而且,从门锁的开关次数来看,除了李大成、梁暖玉和方辉之外,没有人进去过。”温小柔说。
虽然温小柔这么说,但是,江一明仍然感觉哪里不对劲,又想不起来问题出在哪里?这时正好方理华打电话给江一明,叫他去方理华办公室一趟,汇报案情。于是,江一明宣布散会。
江一明乘电梯来到方理华的办公室,方理华招呼他坐下之后,开始询问李大成被杀案的进展如何?江一明便详细地把整个侦查过程和想法告诉方理华。
方理华想了一下说:“你回去写结案报告吧,尽快把卷宗移交给检察院,检察院的检察官想知道整个案情。”
“检察官怎么这么积极?这可是少有的情况啊,再说,凶手都自杀了,起诉什么人呢?”江一明没想到会有检察院的领导过问这个案件。
“即使凶手已经自杀,也应该让检察院的同志查阅卷宗……总之,你们就此结案吧。”方理华不容置疑地说,江一明只好点点头,然后走出方理华的办公室。
“今晚的月亮好亮好美啊……‘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梁暖玉穿着白色长裙,和罗晓军站在花园会所的天台上,她依偎在他怀里,举着一杯红酒,开心得像情窦初开的少女。
“谢谢你,宝贝,为了我们的胜利干杯!”罗晓军把酒杯伸到她前面,和她的酒杯碰在一起,各自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两人心有灵犀地把嘴唇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