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1号重案组 > 第四章 保安经理之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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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走进清音茶馆,还好人不多,江一明选择一个小包间坐下,服务员问他们喜欢喝什么茶?江一明叫何家冲选,他说喜欢喝大红袍,但一定要武夷山产的,服务员点点头出去了。

    宋婉晴擅长泡茶,她为了学会泡茶,专心去礼仪学校上过两个月的夜课,学会之后,立即开始实践,一有空就坐下来泡茶,她泡茶很讲究,一定要把手洗干净,打开音响,播放经典乐曲,有时,还得熏香,把环境弄得像仙境似的。

    “江队,你最近忙什么?”何家冲举起一盅茶闻了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嗯,果然是好茶,看来以后我有空也得来这里坐坐。”

    “唉,还能忙什么?忙着破案呢。”

    “方便说说吗?”

    “当然,退休前您也是二级警督,而领着公安系统的月薪,是自家人嘛。”于是江一明把唐明诗、方为海、成归来和林希被杀的情况细细地说给他听。说了一个多小时,许多细节还没有说清楚,如果说得更详细一点,可能要说半天才说完。

    “何教授,您知道的案例比我多,您觉得我们哪里出了问题?是不是侦查方向不对?”江一明期盼地望着何家冲。

    “你们侦查方向应该没有错,凶手肯定是与死者有仇的人,而且必定是受过四位死者惩罚的罪犯,否则不会如此赶尽杀绝。”何家冲向了一会儿说。

    “会不会我漏掉了凶手,或者凶手是雇凶杀人?所以迟迟找不到线索?”

    “按你们的方法继续查,肯定会有结果,只是时间问题。”

    “对,我们最担心的是出现第五个甚至第六个死者,我觉得凶手不赶尽杀绝是死不罢休的,所以,时间对我们来说就是生命。”江一明忧心忡忡地说。

    何家冲低下头,开始沉思起来,一会儿他抬起头来说:“会不会凶手死后杀人?”

    江一明听了之后愣了一下:“您是唯物主义者,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你理解错了,我是说凶手会不会伪装死亡,实际上没有死,为了报仇雪恨,他卧薪尝胆,一心只为杀掉他痛恨的人?你们没有查出狱之后死者的嫌疑人吧?”

    “没有查,怎么个装死法?”

    “你们有没有去调查过出狱之后,或者放探亲假的犯人出狱的死者?”

    “没有,死者还有什么好查

    的?难道死可以复生?”

    “嗯,有这个可能,比如赵作海案,要不是死者赵振晌自己回家,赵作海会被冤枉一辈子。”

    “哦,我懂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不对,赵作海案没有DNA检测技术,所以会误判赵作海是凶手,我市于1996年1月1日就开始使用了DNA检测技术,凶手是逃不过DNA这一关的。”

    “20世纪末我省DNA技术的运用还不普及,如果凶手是20世纪90年代被冤判的,那么,出狱之后,他可能装死,隐忍到现在才杀人呢?就拿狙击手来说,要练就谋杀唐明诗那么高级的技术是要经过多年的训练,而且要有实地射击的本领才能做到的。”

    “好,那我就听您的,重新去排查,看上世纪末到现在有没有装死的嫌疑人。谢谢您,何教授,如果这案子破了,您可是立了大功啊。”江一明忍不住伸出双手去紧握他的手。

    江一明和何家冲分析案情之后,豁然开朗,沉重的心情也轻松起来,他回到刑侦队就给项世同打电话,请求他们协助调查需要的人,如果发现新情况,马上和他联系,项世同答应马上派人去查。

    当天下午,项世同就打电话给江一明,说他们发现一个名叫胡可的罪犯于1998年请探亲假之后死了,叫江一明去省第一监狱查看资料,江一明带上周挺,开车去省第一监狱,也就是浦田第一监狱。

    他俩见到项世同之后,项世同把胡可档案交给江一明看,档案比较详细,胡可出生于1972年4月4日,身高171厘米,体重61公斤,汉族,已婚,住在江北区笑妃路161号的东兴小区14栋2单元505室。

    他因为入室偷窃杀人,被判决死缓,送到省第一监狱服刑,死者是一名年轻的女性,名叫程晓月,案情基本情况是这样的:胡可于1995年6月1日深夜潜入家园小区402房间盗窃,在行窃过程中,因为程晓月从外面回家,发现了胡可,胡可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威胁程晓月。

    但是程晓月没有被他吓倒,而是大声叫救命,边喊边往外逃跑,胡可情急之下,掏出匕首,从背后一刀捅进程晓月的后腰,她感到一阵剧痛,并看到从自己身上飞溅而出的鲜血,立即瘫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程晓月的呼救惊动了邻居,邻居打电话给小区保安,请求他们上来看看,说402房可能出人命了。保安队长接到电话之后,叫上五个保安一起向程晓月的3栋3单元奔跑而来,结果在3单元的大门口将胡可截住。

    胡可穿的是雪白的衬衫,衬衫上有鲜红的血迹,保安队长觉得事情不妙,叫大家一拥而上,把胡可按倒在地上,然后用绳子捆绑起来,押到保安室,等待处理。

    保安队长叫人把胡可看住,他去402房检查看看,他带着一个保安去402房,因为房门没有关上,他们很快就进入室内,结果看见程晓月倒在厅的血泊之中。

    一刻钟之后,江北区的刑警队长成归来带着刑警赶到,这时程晓月已经没有脉搏和心跳,法医也宣布程晓月死亡,于是开始仔细勘查现场,现场除了两个保安和死者的鞋印之外,只有一个陌生的鞋印,后来经过比对,就是胡可的。

    不仅如此,凶器上有胡可的指纹,还在胡可的衬衫前襟上提取到了程晓月的血液,这起看似简单的案子,却因为胡可不承认杀人而拖延了很久。

    胡可说自己是被人陷害,他的说法是这样的:一个名叫解强的人叫他去偷程晓月放在卧室抽屉里的一个祖母绿玉镯,解强将出10万元购买。并且说程晓月是独居,叫他不要害怕。

    胡可曾经跟人学过开销技术,一般的门锁,不用五分钟他就能打开,所以解强才会看上他,当时他没有工作,老婆刚刚生完孩子,一家人全靠父母的接济,经济十分拮据,在巨额的金钱面前他心动了,于是答应解强去盗窃玉镯。

    他带着开销工具,来到程晓月的门前,只用了8分钟就将程晓月的两道门打开了,他观察了一会儿,认为房间里面没有人,才悄然进入室内,按照解强的说法,直接来到卧室。

    卧室里只有一个壁橱、一张床、两个床头柜、一个保险柜、一个电视柜和一台电视机,胡可直接来到左边的床头柜,床头柜的抽屉上锁,他掏出工具尝试着去开锁,他用了5分钟把抽屉锁打开,用手电筒去寻找那个玉镯,但是没有玉镯,他把整个抽屉都倒扣过来,把东西全部倒在地上,仔细地寻找了一遍,结果仍然没有。

    胡可认为解强可能记错了,于是他把东西装进抽屉,把抽屉推进床头柜里,然后去开右边床头柜的抽屉,抽屉依然上锁了,这次他用更短的时间打开抽屉锁,正准备找东西时,然后听到有人开大门,他想肯定是程晓月回来了。他赶紧把衣柜门拉开,躲进衣柜里,又悄悄把柜门关上。

    他仔细地谛听,原来有一个男人在厅里和程晓月拌嘴,他俩的吵架声越来越大,甚至打了起来,最后听到程晓月大声喊救命,然后就没有声音了,男人应该是走了。胡可听见程晓月有微弱的喊救命的声音,他很想去厅看看,但又怕被程晓月认出来,只好继续躲在衣柜里等待着……

    最终,胡可认为程晓月可能出事了,于是他决定走出卧室去看看,当他走到厅时,看到程晓月倒在血泊之中,一把匕首插在她的后腰上,他蹲下去推程晓月,可是她已经不省人事了。

    胡可唯一的想法是赶紧逃跑,否则他会犯上杀人罪,那可是要砍头的,于是他站起来向外面跑去,没有想到还没跑出3单元的大门就被保安围堵了。

    这起案子由成归来主办,他暂时相信胡可的说法,去找那个名叫解强的人,但是,成归来带人去找所谓的解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了无踪影,大家都认为是胡可为了保命而胡编乱造的。

    胡可则一口咬定是解强陷害他,他只是受利益诱惑去偷玉镯。但是通过搜查,程晓月家根本没有玉镯,程晓月是一个坐台小姐,即使有那么珍贵的玉镯,也不会带在身边,应该放在老家才对。

    最后,成归来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让胡可乖乖地承认杀人事实。成归来把案子交给检察院,检察院认为胡可杀人的事实清楚,证据充分确凿,于1995年10月10日向江北区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法官当天判决胡可死缓。

    这起案子说起来是一件铁案,但是入狱之后的胡可一直写材料上诉,结果都被驳回,最后他也死了心,认真地服刑,只盼好好改造,得到领导的好评,让领导给他减刑。

    两年之后,他从死缓被改为无期徒刑,当然,其中也有胡可父母四处找关系的原因,当时的司法机关不像现在一切都要走程序,而是某个领导打个电话就能减刑的。

    胡可在狱中服刑的第四年,也就是1998年6月1日,因为胡可的父亲胡大柯得了癌症,希望在临死之前见胡可最后一面,领导特批胡可回家探亲一星期。

    那是雨季,经常暴发山洪,6月7日,他正准备回监狱的早晨,因为连续下了几天的暴雨,河水开始猛涨,胡可家住在清水河畔,因为河水即将冲垮河堤,政府组织市民抗洪,为了给自己一个立功的机会,胡可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抗洪大军。

    他年轻力壮,负责扛沙袋把河堤筑高,虽然他穿着雨衣和雨鞋,但是因为雨势太大,他的衣服已经淋透了,眼睛被雨水几点浇得睁不开,将近中午时分,他扛着沙袋走在河堤上时,突然一个大浪猛烈扑过来,他摔了一跤,身体失去平衡,他瞬间被卷入洪水之中,几秒之后就看不见人了。

    抗洪组长钱科感到万分危急,于是赶紧带着大家沿河一路追寻胡可,但是追了两公里,都不见胡可的踪影,大家认为胡可必死无疑,胡可所在的良田镇政府为了安抚胡可的家属,给予他们5万元的抚恤金。

    胡可的父母要良田镇领导帮忙找到胡可的尸体,领导凭着人道主义精神,等洪水退去之后,派人沿河寻找,但是一直找了五天都没有找到,直到第七天,也就是1998年6月14日,胡可的尸体被一个渔民找到。

    尸体搁浅在清水河与大海的交汇点,那里刚好有许多犬牙交错的岩石,尸体就嵌在这些岩石上,渔民看到尸体之后报警了,警察赶到现场处理,是成归来带人来的。这时胡可的父母也赶到,他们一看到尸体就一头扑上去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并紧紧抱着尸体不放。

    因为尸体长时间浸泡在污水中,加上天气炎热,尸体比胡可活着的时候胀大了将近一倍,甚至呈现巨人观,如果不是胡可的父母来认尸,谁都无法认出那个尸体就是胡可。

    成归来建议胡可的父母把尸体拉去尸检,但是胡可的父母死活不肯,说是对儿子极大的伤害和侮辱,如果他们敢对儿子身上动刀,他们立即跳海自杀。良田镇政府的善后人员也为胡可的父母说话,劝成归来不要尸检。

    最后成归来只好退而求其次:把胡可的头发拔了几根下来做DNA检测。尸体直接被胡可的父母拉去殡仪馆火化,并把骨灰安葬在公墓里。

    江北区的法医裴南把胡可的头发拿去做DNA,把得出的结果和胡可犯案时留在物证中心的DNA进行比对,结果两者完全一致,可以证明海滩上搁浅的尸体就是胡可。

    因为胡可被捕之后,就对他进行抽血,进行DNA检测,这是必须做的,就像犯人必须把指纹留在档案里一样,所以,比对胡可的DNA时很轻松,有了DNA的比对结果,成归来他们都放心了。

    江一明在江北区刑警队的档案里看完了胡可的卷宗之后,认为案件证据确实充分,没有什么破绽,因为现场有胡可的鞋印,凶器上有胡可的指纹,他的衣服也沾染了程晓月的鲜血,又被当场抓获。

    关键是没有找到那个名叫解强的人,胡可说是解强给他10000元定金,是在白云公园东北角的长椅上把钱交给他的,可是刑警队投入大量的警力寻找所谓的解强,找了半个月却毫无结果。

    这种案件不需要胡可的口供就能给他定罪,公检法三家都一致认为胡可入室偷窃,不巧被刚刚回家的程晓月堵在厅里,程晓月发现胡可之后大声喊救命,胡可恼羞成怒掏出匕首捅她一刀,否则匕首是不可能在胡可的指纹。

    而胡可辩解说自己那把匕首确实是自己的,并且经常带着这把匕首出门,但是已经在半个月前给弄丢了,这就更说不通了,所有警察都认为他在为自己辩解,试图逃脱罪名。

    但是有一个疑问:胡可本来应该判决死刑的,为什么只判决死缓呢?也许法官听从了律师的意见,或者法官被胡可的父母买通关系?

    江一明已经了解到主诉官是唐明诗,审判长是方为海,主侦人是成归来,而林希当时是干警,他也参与了程晓月案的侦查,为什么四个死者都与胡可有关呢?人死是不可能复生的,胡可怎么可能死后杀人?这太不可思议了!

    现在的问题是:胡可是不是装死?江一明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可笑,既然DNA都判定尸体就是胡可,怎么可能装死成功呢?

    江一明来到法医中心找罗进,把胡可的情况向他说明,罗进也觉得事情非常蹊跷:“胡可有没有兄弟,特别是孪生兄弟?我认为有可能是他的兄弟为他报仇。”

    “没有,他是家里的独生子,但是有两个妹妹。如果胡可用了什么诡计瞒天过海,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你认为会是什么办法?”

    罗进下意识地去搓揉双手,这是他的思考习惯,沉思了一会儿说:“所有的过程我都仔细想过,胡可有可能假死,如果他是一个很厉害的游泳高手,他就有可能潜游在洪水中,顺着洪水流下,因为当时的洪水流速极快,他很快就会消失在众人的眼前,然后在没有人的地方浮上水面。”

    “可是胡可的父母一眼就认出是胡可的尸体,而且法医裴南取下了胡可的头发做DNA比对,结果证明死者就是胡可。”

    “事情就出在这里,我认为唯一的可能是有人用胡可的头发偷偷换掉了死者的头发,所以做出来的DNA和胡可是相同的。”

    “做样本的头发被锁在法医室内,除非自己人,没有人能进去换头发,难道有内鬼帮忙。”

    “不一定有内鬼,我早年曾经去过江北分局的法医室,很简陋,只有一扇木门,用一张身份证就能打开,何况胡可是一个大盗,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开法医室的大门,把头发换掉。”

    “那死者是谁?难道胡可杀了一个和他身材相似的人来代替吗?如果这样的话,胡可真是罪恶滔天。”

    “只要出得起足够的钱,到殡仪馆买一具尸体来代替,就不用杀人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计划真是天衣无缝。”

    “也不是天衣无缝,只要对无名尸体进行尸检,就知道死者是不是死于溺毙。”

    “所以胡可的父母不允许裴南进行尸检,胡可的计谋成功了。”

    “江队,我们这只是推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们的想法是对的。这个计划实施起来比较难。”

    “我不明白:既然胡可已经实现了金蝉脱壳的计划,他为什么还要冒险去杀四个被害人?”

    “他金蝉脱壳就是为了谋杀四位被害人。看来胡可可能是被冤枉的,如果程晓月真的是他杀,他应该不会对经办的主要负责人赶尽杀绝。”

    “这事以后再说,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去调查胡可不是不上演了狸猫换太子这出戏。如果得到证实之后,我们就要赶紧追查胡可的下落,否则可能出现第五个死者。”案子虽然有点线索,但是江一明并没有快乐起来。

    6

    江一明和周挺来到良田镇派出所了解胡可的家庭情况,所长找一个老民警和他俩谈,他名叫荣成华,今年58岁,即将退休。他从当兵退伍之后,就到派出所工作,一直到现在,对镇的所有情况都很了解,有良田镇百事通之称。

    “老荣,你知道胡可这个人吗?”

    “当然知道,他不就是杀害程晓月的凶手吗,当年我也参与协查工作,帮成归来队长打下手。”

    “后来他在1998年的抗洪救灾中淹死了。”

    “对,我也参与善后工作。”

    “现在他的家庭情况怎么样?”

    “唉,可怜的一家人,胡可淹死之后,不到半个月,他父亲胡大柯因为得了肺癌去世了,一年之后,胡可的妻子也改嫁,把胡可的女儿也带走了,家里只剩下胡大柯的老伴,现在一个人过日子,是低保户,真是家破人亡啊。”荣成华深深地感叹起来。

    “胡大柯的老伴名叫什么?”

    “好像余平英……对,就是叫余平英,我们逢年过节会去她家里慰问,送给她一些生活用品,牛奶、花生、被子之类的东西。是镇政府要求我们配合他们送‘温暖’的。所长就派我去,我经常干这种事。”他乐呵呵地笑着,笑容特别灿烂。

    “她都和哪些人来往?你知道吗?”

    “这我不清楚,要问她的邻居才知道。”

    “她住在哪里?你带我们去找她好吗?”

    “没问题,不过她耳朵很聋,要找她谈话十分费劲。”

    “我们不找她谈话,只是去看她一下就行了。”江一明并不期盼能从她的嘴里得到什么线索,一个母亲是不会出卖儿子的,何况是杀了四个人的儿子。

    江一明只想去看看余平英生活得好不好,特别是精神上。如果精神很好的话,说明她的内心充满了希望和秘密,假如胡可诈死的推测成立,余平英肯定参与其中,知道秘密可能只有胡大柯、余平英、胡可这三个人,如果有第四个人的话,那么肯定是幕后的主谋,因为胡可和他父母未必能想出金蝉脱壳的妙计。

    他们来到笑妃路161号的东兴小区14栋2单元505室找余平英,他们敲了很久的门,才看见一个七旬的老太太来开门,她就是余平英。

    余平英中午个子,很瘦小,好像没有吃过饱饭的人,头发已经发白,但是打理得很干净,她的眼窝特别深,这看上去更瘦了,皮肤有点苍白,可是她的精神很好,没有病痛,就是耳朵有点背。

    江一明大声地和她说话,问她儿媳妇和孙子会不会来看她,她点点头说:偶尔会。她的回答尽量简短,生怕多说一句话就会暴露秘密似的,而眼睛一直在躲闪江一明的眼光。

    他们在她的屋里坐半个小时就走了,他们一走出门外,余平英就把门给关上。江一明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去敲504的房门,他想从邻居那时了解到余平英平时都和哪个人来往。

    江一明只敲了两下门,主人就来开门,是一个中年男人,江一明把警官证递给他看:“你好,我们是市局刑侦队的,想向你了解一下情况,请问可以进去吗?”

    “请进,请进……您是江队,我认识您,快坐下喝茶。”他十分热情,“我名叫计康,在市国土局工作,你们有什么话尽管问,能你们的我尽量帮。”他十分热情,等大家落座之后,开始烧水泡茶。

    “我们想了解你邻居余平英的情况,她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有哪些亲人来看她?”江一明问。

    “她很少和人来往,她很少出门,除非下楼买菜,整天都躲在房间里念经,她是佛教徒,每天都烧香拜佛,念的是什么?哦,有《求子经》《观音经》《心经》《金刚经》,偶尔会和一些老太太去寺庙里烧香,她说自己已经皈依佛门,别无杂念。”

    “她改嫁了的儿媳妇和孙女会来看她吗?”

    “会,但来得不密,改嫁的儿媳妇一年最多来两次,孙女已经20多岁了,偶尔也会来看她,不过因为她耳背,说话很吃力,孙女来坐一会儿就走了。她的女儿和外甥也会来看她,除了这些人,就没有别人了,她说自己心如古井,对红尘俗事不感兴趣,包括享受天伦之乐。”

    “她和你们家关系如何?”

    “挺好的,她主要和我老婆聊得来,劝我老婆也皈依佛门,我老婆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我讨厌她老讲生死轮回,三生三世,因果报应这些奇谈怪论,所以并不怎么欢迎她。”

    “她有没有别的异常举动?比如有陌生人上门来拜访她?”

    “没有,很奇怪,除非内亲,她竟然没有一个朋友,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我和做邻居已经20多年了,对她的想法比较了解,她主要是受到儿子溺死、丈夫病死、儿媳妇改嫁的打击,所以选择不改嫁而孤独终老。她说可能是自己前世造孽,今生才有这么多灾难,这辈子要好好修行,下辈子就不会这样了。”

    “你妻子在家吗?也许她更了解余平英。”江一明问他。

    “在,她在书房里上网买衣服,我去叫她出来。”说罢便起身向书房走去,一会儿,一个高瘦个子的中年妇女出现在他们面前,看上去还有几分姿色,比实际年龄年轻,打扮也很时尚。

    她顺势坐在沙发上,问:“我名叫熊芳,你们叫我阿芳好了,听说你们是市局刑侦队的,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来了解余平英的情况,你和她关系好,希望你能帮到我们。你有没有发现她和陌生人来往?”

    “这个……我不太懂,不过有两次我遇到奇怪的事,第一次是傍晚,我买菜回家,在4楼的转角处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掏出钥匙,把钥匙插进锁孔,准备开门,一发现我,立即把钥匙拔掉,然后自言自语说:‘唉,我这记性,又走错门了’。我认为他可能是贼,故意在我面前装作走错门。”

    “后来那个男人去了哪儿?”

    “他说完一溜烟地向楼下跑去,好像我会抓他似的。后来我把看到的情况向余大姐说,叫她小心一点,她说没有关系,反正家里一贫如洗,现金最多不会超过三百元,没有什么好偷的。”

    “第二件怪事是什么?”

    “有一天,我半夜醒来口渴,起床去厅喝水,忽然听到余大姐的厅里传来了一阵抽泣声,我以为余大姐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想过去安慰她,但是,我打开门来到余大姐门口谛听时,听到那哭声却是一个男人的,余大姐像哄小孩一样在哄着那个男人,我十分诧异:难道余大姐有个相好?可是我想歪了……”

    “那男人不是老年人而是中年人?”

    “江队,你猜对了,我听见那中年人对余大姐说:‘妈,您要好好照顾自己,这里有些钱,您拿去花,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不要怕花钱。’我吓得不敢说话,赶紧偷偷溜回自己的卧室,第二天我这件事告诉我老公,他说我半夜遇到鬼了,哈哈,这世上哪有鬼呢?”

    “哦,这两件分别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一件事是三年前的初夏;第二件事是三个月前,具体哪一天,我忘记了。”

    “你认识胡可吗?”

    “认识,但是只见过两次面,那时我刚刚和我老公谈恋爱。”

    “那三年前遇到的那个神秘男人像不像胡可?”

    “胡可?怎么可能像胡可?那个男人穿着劣质的衣服,满脸络腮胡子,戴着长长的鸭舌帽,还戴着墨镜,一副不敢见人的脸孔,完全像一个贼!”

    “他不是有说话吗?他的声音像不像胡可?”

    “声音?他说得很小声,喃喃自语,我听不出来那是胡可的声音,应该不是胡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胡可,胡可不是溺死了吗,难道他借尸还魂?”

    “世上哪有鬼魂,都是大人编造来吓唬小孩子的。那个男人大概有多少高?”

    “嗯,170厘米多一点吧。”

    “好的,谢谢你,你已经帮我们很多了。今天我们来拜访你的事,千万不能传出去,更不能告诉余平英……如果再想起什么异常的事,请打电话给我。”江一明站起来,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然后告辞了。

    他们又去走访余平英的其他邻居,大家说的和计康说的大同小异,余平英果然是一个深居简出的人。

    “江队,你觉得胡可真的还活着吗?”周挺问。

    “可能性很大,否则,我们早就把嫌疑人找出来了。只有‘死人’我们才找不到。”

    “我也认为胡可还活着,他潜伏在余平英的身边,如果余平英有事,他肯定会出面。我们可以从余平英的通讯记录把胡可找出来。”

    “没那么简单,胡可是一个反侦查能力极强的人,他应该不会打电话给余平英,就像拉登一样,不使用通讯设备,送信用最古老的方式:步行,甚至用口信传递信息。”

    “可是拉登最终还是被美国干掉。”

    “我相信胡可最终也会落入法网,被我们抓捕归案。”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先派人把余平英监视起来,如果发现可疑的人,立即将他拿下。”

    “这种守株待兔的方法太消耗警力,如果胡可一年不和余平英联系,我们就要监视一年吗?”

    “你有什么好办法?”

    “当然是利用网络的力量,调动所有市民的积极性,把网撒出去,总会捞到鱼的。叫吕莹莹去做,只要有嫌疑人的照片,她可以根据照片用电脑把嫌疑人不同年龄的照片画出来,像树的年轮一样精准。”

    “做两张照片,一张带络腮胡子的,一张没有胡子的。”

    “胡可会不会去看他已经改嫁了的妻子宋梅?”

    “应该不会,我认为宋梅不知道其中的秘密,否则,她未必会改嫁,至少不会把女儿带走。但是胡可有可能偷偷地去看他的女儿,当然不可能很频繁。”

    “胡可会躲在哪里呢?他要生活,自然要去工作,不可能不接触人,所以,还是发布悬赏通告最好。”

    “对,问题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胡可还活在世上。”

    “要不,我们把余平英传讯到队里,逼她说出胡可的下落?”

    “不行,没有证据是不能传讯一个老人的,再说她也未必知道胡可住在哪里。”江一明否定了传讯的办法。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去哪里找证据呢?”

    “首先在网上发布悬赏通报,然后动员一切可以投入的警力,全城查找胡可,除非他畏罪潜逃,否则,他一定会撞到我们的枪口下。”

    “以前我们就利用杀成归来的录像截图发布过悬赏通报,至今还没有一点消息,这次有多少把握?”

    “这次的把握很大,因为上次的录像截图太模糊,我们自己人都看不清楚嫌疑人的容貌,一般市民又怎么看得出来呢?这次有胡可留在档案中的照片做参考,画出来的相片将会十分清晰,所以,我认为有90%的把握。”

    “嗯,经你这么一说,我一下觉得非常有信心。”

    “我们还得去良田镇政府,找一下当年看见胡可被洪水冲走的那些人干部。”

    周挺点点头,把车驶向良田镇政府。当年参加抗洪的干部几乎全部调走了,只有一个水利站的老站长还在,他也是亲眼看见胡可掉入洪水中的目击者,因为洪水的流速很快,他说胡可在水面挣扎几下就不见了。

    他俩又去胡可读书的市第9中学走访,胡可的班主任说是游泳高手,在他读高三的那一年夏天,他曾经参加全市中学生游泳比赛,并夺得500米自由泳亚军,本来要保送他上体育大学的,但是因为学习成绩实在太差而落选。

    胡可的教练说他可以在水里潜游两分钟,能在大浪的海里游两公里,这个情况加重了江一明和罗进的推测:胡可十有八九是诈死,所以他的父母才死活不肯尸检,因为尸检结果不是溺死的话,胡可的金蝉脱壳之计就会失败。

    胡可的班主任说他的脾气非常倔,做一件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还有一定的强迫症,他的高中三年时间大部分用在游泳上,他想当全国冠军,甚至全世界冠军,并且为此而不断地努力。

    江一明回队叫吕莹莹去发布悬赏通报,吕莹莹担心打草惊蛇,他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吕莹莹点点头,按照他的话去做了。

    7

    吕莹莹用胡可留在档案里的照片作为参照,用三维技术画出了胡可46岁的相片,她只看一眼,就断定胡可是杀成归来的现场录像中的人,吕莹莹看过好几千个小时的监控录像,也看过几千张嫌疑人的照片,早已练就火眼金睛:如果林希不是胡可杀的,那么,成归来肯定是胡可杀的。

    吕莹莹在网上发布胡可的悬赏通知,同时把案情上传到协同办案系统,在协同办案系统的支持下,立案、办案、破案的情况更接近于真实,更观。全面加强各警种业务工作的信息化建设,提高本警种在协同办案中的效率。

    江一明觉得胡可应该藏身在江北区的某个隐秘的地方,从事某种不用接触人的工作,比如网络游戏玩家,如果他能成为高级玩家的话,就可以从中养活自己,还有程序设计员、网上开店铺、自由撰稿人等都不需要广泛地接触人。

    “叮铃铃……”江一明座机响,他拿起听筒来听:“请问你们是刑警队吗?”

    “是的,我们是市局刑警队,请问你是谁?有什么事?”

    “我是良田镇洪亮废品收购站的张洪亮,我看到了你们的悬赏通报,我发现一个人有点像你们想找的人。”

    “你提供的线索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我们需要详细地了解情况,你有空吗?来刑警队一下好吗?”

    “不行,我很忙,走不开。”他的声音很大,听上去就是个直爽人。

    “那我们去找你吧,你在哪里?”

    “在收购站里,这是我的手机,你加我,完成之后,我给你发定位。”说完便挂断电话。江一明去看座机上的来电显示,把张洪亮的手机号码输入自己的手机中,然后在上寻找,很快就找到了他的号,俩人相互加了之后,张洪亮立即给江一明发定位。

    江一明叫上周挺,一起赶赴洪亮收购站,因为有了精确的定位,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张洪亮。

    张洪亮和他的两个工仔正在整理一大堆的废品,看见他们之后,张洪亮脱下手套和他们握手,双方互相介绍之后,来到张洪亮简易的办公室里谈话。

    张洪亮个子矮小,皮肤晒得很黑,脸上的皱纹又深又多,像一张蜘蛛网,但是两眼放着精光,带着微笑,看来他很满意自己的工作。

    “江队,你们要找的人很像我的一个户,他长期串门走巷收购废品,有时候他自己也捡一些废品来卖。”

    “他多少岁?身高多少?住在哪里?”

    “40多岁,大概45到47岁,身高170厘米上下,个子偏瘦。但是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不过,我打电话给他,他肯定会来,因为他和我一样,也喜欢喝酒,只要说有酒喝,他不要命也会来。”

    “既然你们会在一起喝酒,怎么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呢?”

    “我问过他了,他不肯说,只说住在某个烂尾楼里,全市的烂尾楼有几百栋吧?谁知道住在哪栋,反正我不想和他深交,只是无聊时和喝喝酒,吹一吹牛而已。”

    “他脸上是不是有络腮胡子?”

    “是的,只是胡子不长。”

    “我们必须马上见到他,请你打电话给他,把他叫来好吗?”

    “好,我这就打电话给他。”说完就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喂,老艾,你有空来我家喝酒吗?顺便把上次的账给结了。”

    “有酒喝?好啊,我马上赶到。”

    一会儿,一个中年人驾驶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来到收购站,他一下车就冲着办公室里叫喊:“张老板,我来啦,今天喝什么好酒呢?”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很长的尾音。

    江一明和周挺一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张洪亮也跟着出来,走到他面前说:“老艾,对不起,这两位是我们市局的警察,是他们要找你,你们先到办公室里坐一会儿,等事情办完了,我一定请你喝酒。”

    “警察?你们找我干吗?”老艾很疑惑。

    “把你的身份证拿给我们看看。”江一明对他说。

    “我身份证掉了,没有去补办。”

    “那把你的身份证号码报来。”

    “我不记得身份证的号码。”

    “那你是哪里人总记得吧?”

    老艾把详细的地址说给他们听,原来他是四川乡下的,周挺把地址和老艾的名字输入户籍系统上去查询,结果真有此人,他名叫艾冬生,住在四川省马尔康市南阳镇南阳大街145号。

    他的身材和容貌与胡马有点相似,但颧骨高了很高,嘴唇也比较厚,除了这两者,其他地方都很像,周挺有点失望。

    江一明说:“艾冬生,请你跟我们去刑警队走一趟,协助我们调查。”

    “我还得跟张老板喝酒呢,我不去,我又没有犯法。”他幽怨地看着江一明。

    “喝酒重要还是配合警察调查重要?”

    “你有话就现在问不可以吗?”

    “不可以,我们要提取你的DNA样本,对你进行DNA检测,我们没有带工具来,所以,你必须配合我们工作。”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好跟他们上车。

    周挺不明白江一明为什么要给艾冬生做DNA检测,既然他不是胡可,没必要浪费时间和精力。

    到刑警队之后,江一明叫艾冬生张开嘴,用棉签提取了艾冬生的唾液,然后交给罗进,叫他把DNA做出来,和胡可的DNA进行比对,看他会不会是胡可,周挺这下才明白江一明担心胡可整容成为艾冬生的样子,他对江一明的缜密心思更加佩服。

    “艾冬生,你现在住在哪里?”

    “官后镇南大街穿心巷112号1楼。”

    “是江西区的官后镇吗?”

    “是的。”

    “那里紧靠莱山,离张洪亮的收购站很远,你干吗要舍近求远去那里卖废品?”

    “张老板人好,会请我喝酒,一喝起酒来,我们有说不完的话,我喜欢那种气氛,喝酒的时刻就像当神仙一样快活。”

    江一明想一会儿,觉得没什么要问了,就叫周挺开车送他回去,主要是想证明艾冬生是否说谎,如果他不住在官后镇的话,其中肯定有诈,总之,江一明的第六感告诉他:艾冬生可能有什么秘密没有说出来,可是会是什么秘密呢?

    第二天,罗进把艾冬生的DNA做出来了,和胡可的DNA进行比对,结果完全不同,这说明艾冬生不是整容过的胡可,江一明的推测不成立,但是他严谨的工作作风是值得称赞的。

    江一明和周挺又去找艾冬生,艾冬生正在屋子里吃午饭,看见他俩之后,把门反锁了,躲起来,江一明叫他开门,否则要撬门进去,他无奈何地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去。

    周挺拿出胡可的照片,递给他:“你认真看看,你认识他吗?”

    他拿过照看了一眼就说:“不,不认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是一个杀人犯,我们正在全国通缉他,如果你隐瞒事实,我们以后将会把你当作包庇罪犯来处理,你想好了再说。”江一明狠狠地盯着他。

    “我……我真的不认识他,我怎么会认识一个杀人犯呢?我敢对天发誓,我绝不认识他!”他咬着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好,既然我们给你机会,你不珍惜,我们也不勉强。”江一明在艾冬生既当卧室又当仓库的房间里走了一圈,没有发现艾冬生与人合住的痕迹,于是和周挺走出来。

    “江队,你认为艾冬生有没有说实话?”

    “他十有八九在说谎,他可能认识胡可,并且关系密切,甚至到冒险庇护他的地步,当然,目前没有证据,我也不敢断定。”

    “我觉得他认识胡可而且关系密切的概率太低,他们毕竟不是一路人,胡可何等聪明,怎么会交艾冬生这种小贩子?”

    “概率低,但并不等于没有,也许胡可也是靠捡垃圾为生呢,那他们就有可能交集在一起。”

    “胡可怎么可能靠捡垃圾为生?凭他的高智商脑子,随便干点什么,都能养活自己,熊芳不是说胡可那天夜里拿钱给他妈妈吗?捡垃圾能存钱给他母亲用吗?”

    “不一定,很多在外面捡垃圾的人都把钱汇回家,给老婆孩子或者父母用。胡可捡垃圾是为了隐姓埋名,不是为了生活。”

    “我还是觉得我的想法是对的。”

    “是你对还是我对,我相信不久就会见分晓。”

    一瓶52度的西凤酒摆在张洪亮办公室的茶几上,旁边还摆着四碟下酒菜,一碟炒花蛤蜊,一碟清蒸鱿鱼,一盘红烧肉和一碗蛤蜊汤,张洪亮果然不食言,在艾冬生被警察叫去的第二天傍晚,叫餐厅送来四个菜,俩人一起喝酒。

    酒过三巡之后,他们已经聊了许多话题,俩人各自平分了一瓶西凤酒,张洪亮看着艾冬生眼睛盯着酒箱,看里面还有没有酒,张洪亮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把手伸进酒箱,又拿出一瓶西凤酒,慢慢地旋开盖子,然后把酒倒在艾冬生的酒杯里,艾冬生见状眉开眼笑。

    “老艾,今天我们放开喝,直到你说不喝为止。”

    “张老板,你真是大方,我交得上你这个兄弟,真是三生有幸。”说罢竖起大拇指为张洪亮点赞,然后举起杯子呷了一酒。

    “老艾,昨天那两个警察找你干吗?”

    “没什么,只是取走了我口里的一些唾液,说什么要拿去做DNA,鬼知道DNA是什么东西?”

    “他们有没有吓唬你?”

    “吓唬我了,可是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怕什么?”

    “他们可不是一般的警察,是刑警,刑警的管命案的,我不相信他们没有问你别的事情,你不信任我,不和我说就算了。”张洪亮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张老板……张老兄,你别误会,我这猪脑子喝一点酒,把什么都忘记了,你不问,我还想不起来呢,他们拿了一张和我长得差不多的人的照片给我看,问是不是认识照片上的人,那人名叫胡可,我当然说不认识了。”

    “那你到底认不认识那个叫什么来着?”

    “胡可。”

    “哦,胡可,你认识他吗?”张洪亮睁着发红的眼睛望着他。

    “我认识他。”

    “那你为什么不跟警察说实话?”

    “这事说来话长,一下子可能说不清楚。”

    “那你慢慢说,我们慢慢喝。”

    “是这样的,我妈生了一对双胞胎,但是那时我们家里穷,我妈怕养不大我们,于是就把我哥哥送给一个城里来的人抚养,他是一个生意人,是长江市到我们那里采购木材的,我长大之后,很想找到这个哥哥,于是,我来到长江,以捡垃圾为生,盼望能遇上我哥哥……”

    “你干吗不在网上发布寻亲消息?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如果你哥哥看见消息肯定会和你相认的。”

    “我每年都有在网上发布消息寻亲,但是十几年来,如石沉大海,毫无哥哥的消息,我不死心,想继续在长江生活下去,我相信总有一天,能等到我亲生的哥哥。”

    “你认为胡可可能是你的同胞哥哥,所以,你怕他被警察抓起来,于是你谎称不认识胡可,对吗?”

    “是的,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你在哪里见过胡可?”

    “在一栋烂尾楼里。”

    “他在烂尾楼干吗?”

    “也是捡垃圾,但是,他不是以捡垃圾为生的,因为他把捡到的废品全部送给我,我觉得这个人很奇怪,更奇怪的是他竟然和我很像,我想可能是我的哥哥,我把情况向他说,他笑着对我说:‘兄弟,我的亲生妈妈还健在,我不是被父母抱养的,你就别想那么多呵’。”

    “也许他不想认你这个弟弟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叫他留一个手机号码给我,但是他说不方便,以后最好不要再见,不过,我后来又见到他了,我在莱山的楠木公园遇到了他,他正在锻炼身体。”

    “于是你又上前和他套近乎?”

    “对,他穿的衣服全是名牌运动服和运动鞋,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总之,不像我这么落魄。他照样对我不冷不热,对我保持着警惕,好像我是小偷似的。”

    “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他说自己是炒股票的,那玩意儿太深奥,他想和我说,我也不懂,还是咱们收废品踏实。”

    “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他不跟我说,但是,有一次我看见从一栋出租屋里走出来,他没有看见我,我赶紧躲到旁边去,以免被他发现。”

    “具体住址在哪里?”

    “良田镇红光路贡生巷147号。”

    不知不觉两瓶酒喝光了,夜色已深,艾冬生说再也喝不下,要回家睡觉了。张洪亮叫来一辆出租车,把他送回去。看他上车之后,张洪亮立即打电话给江一明:“江队,艾冬生说了,他说认识胡可,住在良田镇红光路贡生巷147号。”

    “张老板,你做得很好。等我们抓到人以后,你就来我们刑警队领赏。”

    “领什么赏,就当我卖个人情给你们啦。”

    “谢谢你,该领的赏还是要领,这是对举报人激励。”

    “哈哈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一明和周挺去找荣成华了解情况,他说贡生巷147号的房东名叫项洪,今年61岁,和老伴住在房子里。房子一共7层,每层都是两房一厅,结构简单明了。

    江一明叫他带路,一起去找项洪。他们来到项洪的楼下,荣成华去按门铃,项洪认识荣成华,他听了荣成华的声音之后,把大门打开,让他们上去。项洪住在7楼,1到6层都已经出租,项洪夫妻就是靠租金过日子的。

    他们来到7楼,项洪已经站在门边迎接他们,江一明自我介绍完之后,掏出手机,从图库里调出胡可的照片问:“项大哥,这个人你认识吗?”

    他接过江一明的手机,看了一会儿说:“他好像是我的租祝玉山。”

    “你有他的身份证复印件吗?按照要求你有权力向他要身份证的。”

    “有,我还和他签的合同。”

    “请您把它拿来给我看看。”

    项洪点点头,去房间里拿身份证的复印件,他很快就把它拿出来,递给江一明说:“请看。”

    江一明接过来看,原来祝玉山是湖北孝感乡下的,虽然复印件的相片很模糊,但是他的五官轮廓很像胡可,江一明把他的身份证号码输入户籍系统进行查询,结果查无此人,可见这是一张伪造的身份证。

    祝玉山的嫌疑陡然增大:“祝玉山住在几楼?”

    “住在6楼。”

    “几个人一起住?”

    “就他一个人。”

    “一个住两房一厅的房子,这也有点浪费吧?”

    “他说一间当卧室,一间当工作室,他说自己是炒股的,需要一间专用的工作室。”

    “他都和哪些人来往?”

    “我没有看见过他和人来往。”

    “他住在你家几年了?”

    “差不多6年了。”

    “他和你的关系好吗?”

    “不好,也不坏,他连付房租都是用转账给我的,这上下楼的,有必要这样吗?”项洪有点想不通。

    “他很怕接触人吧?”

    “对,有时买菜回来的楼梯上遇到他,他只是例行公事地点点头,好像不想和我们多说一句话,真是一个怪人。”

    “他现在在家吗?”

    “不知道,他白天大多数都睡觉,晚上才出去,但是他很少出门,是一个典型的老宅男。”

    江一明认为祝玉山应该是胡可,但是没有见过真人,不能断定他就是胡可,什么巧事他都遇到过。他想到底要不要叫项洪去叫门呢?如果胡可在房间里安装电子眼,会不会惊醒他?发现房东开门进去房间,他极有可能会知道事情不妙,从而潜逃。

    如果不去叫门,又不能确认祝玉山是不是胡可,最终,江一明觉得应该试试看,如果他是胡可,当场就把他带到刑警队做DNA比对,这样他就没有机会逃走。

    江一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项洪,叫他试着去骗开祝玉山的门,项洪说可以,于是,他们来到了6楼,由项洪去按门铃,但是门铃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

    项洪接着用力去拍打大门,大声叫着祝玉山的名字,说他家的厕所漏水啦,他叫来了两个修理工来修理落水管……但是依旧没有人来开门,此刻是上午11点,按理说祝玉山应该有家里睡觉,他怎么有可能不在家里呢?会不会他嗅到什么危险而不开门?

    8

    江一明忽然想起项洪的合同和身份证复印件上可能留在胡可的指纹,如果能从中提取到指纹,再和胡可留在卷宗上的指纹进行比对,如果对得上的话,说明祝玉山就是胡可。

    于是他叫项洪把祝玉山的身份证复印件和租房合同给他带走,项洪爽快地答应了。江一明反复交代项洪今天的事千万不能和任何人说。

    江一明又叫监视组的人来监视祝玉山的住处,必须24小时轮班监视,发现他有逃跑迹象就立即抓捕。监视组组长黄华答应绝对不会让胡可溜走。

    吴江和小克果然在祝玉山的身份证复印件提取出两种指纹,其中一种是项洪的,另一种指纹共3枚指纹,吴江拿去和胡可的指纹进行比对,结果完全符合,这下可以确定祝玉山就是胡可,胡可竟然用祝玉山的名字在长江市生活了20年!

    凶手即将被抓捕归案,江一明心里有点小兴奋,他打电话给黄华,问他有没有发现情况,黄华说:他们已经监视了12个小时,但是屋子里没有人走动的迹象,他叫江一明把热成像夜视仪带去探测,看看胡可有没有在房间里。热成像夜视仪在全黑和白天观察目标是完全一样的,只要有热源就能探测到物体。

    江一明和周挺带着热成像夜视仪去现场,他们躲在项洪家对面人家的天台开始探测胡可的房间,但是没有发现有热源,也就是说房间里没有人。胡可会去哪里呢?难道他已经潜逃了?

    他们的行动是很隐秘的,胡可应该不会发现他们,只怕他完成任务之后潜逃了。如果潜逃了的话,很难再将胡可绳之以法,这世上还有很多逍遥法外的罪犯。

    他们连续监视了三天三夜,都不见胡可回家,江一明心里有点着急,难道他真的潜逃了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采取手段找到他。

    江一明和周挺去找项洪,叫他用备用钥匙打开胡可的房门,看看里面有没有生活的痕迹,项洪打开房门让他俩进去看,胡可的被子没有整理好,衣柜里的衣服也都在,还有两双运动鞋摆在门口。

    厨房里有几个芋子放在洗漱盆里,似乎随时等待主人回来煮食,书房里有一台联想笔记本电脑,电源线还连接在插座上,江一明看完这些之后,才稍稍放心一些,因为这些东西能证明胡可没有潜逃的迹象。

    可是他去了哪里呢?竟然三天三夜不回家,会不会去住旅馆了呢?或者他还有别的住处?难道他们已经惊动了他?

    江一明和周挺在房子里继续寻找着,周挺发现胡可的枕头里竟然藏着3万元人民币,都是没有开封的,他为什么要把这么多现金放在家里呢?会不会正在准备逃跑呢?

    必须赶紧找到胡可!

    江一明叫项洪配合,因为项洪有胡可的手机号码和,温小柔说用定位更准确,她电脑里有专门定位的软件,不需要对方同意接受,就定位出来。因为吕莹莹已经住院待产,所以由温小柔去做。

    温小柔对胡可的进行定位,一会儿就定位到了:胡可的出现在良田镇的一栋烂尾楼里,并且在慢慢移动,好像在走路。

    江一明叫上周挺、吴江、小克、刘小伟和史威,各自带上自己的配枪,开着地方牌车向良田镇的烂尾楼驶去,江一明又叫上良田镇派出所的民警,一起去,这样一来,就有25个人从四面八方向烂尾楼包围过去。

    这是一栋独栋的烂尾楼,它盖到12层就没有盖了,大家都看见胡可坐在一楼的楼梯口抽烟,江一明看清楚之后,叫大家向胡可围拢过去,同时,胡可也发现了他们,他猛然起身向楼上飞奔而去。

    大家看胡可手里没有手枪,于是向胡可追去,江一明叫胡可不要跑,是跑不了的。但是胡可不听,身手像猴子一样敏捷,飞快地往上跑去,小克和周挺在他背后紧紧追赶,但是他俩的速度并不比胡可快,很难追上胡可。

    江一明跑到8楼时,忽然想到:胡可为什么会往楼上跑呢?那可是一条死路啊,难道他想跳楼?对,他肯定是想跳楼,否则,凭他聪明的脑子是不可能往死路上跑的。

    江一明大声叫小克和周挺不要追,他俩觉得莫名其妙,眼看胡可就要跑到楼顶了,他俩好着急:万一楼顶上有飞行器,比如无人机、翼装、载人气球之类的工具,那胡可不是可以轻易逃跑吗?

    正在他们停下来不到一分钟时,胡可已经跑到楼顶,他站在阳台上大声叫起来:“妈……我在天堂等您……”说罢双脚一蹬,展开双手,像一只被击落的大鸟,从12楼往下掉,只听“叭”地一声巨响,胡可面孔朝下撞到水泥地上……

    大家赶紧向下跑,他们跑到胡可的面前,看见他的脑袋像西瓜开瓢似的,鲜血和着脑浆流了一地,触目惊心。江一明深深地叹一口气:“唉,可能我们没有抓到活的。”

    “算了,他想死,谁拉得住?”小克似乎在安慰江一明,又似乎为胡可的死而惋惜,嫌疑人自杀,这件案子就不完美。江一明后悔明目张胆地围捕胡可,如果悄然无声地将胡可抓捕归案,他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江一明从没想到胡可的身手那么敏捷,竟然跑得比小克还快,小克在警校可是得过年段百米赛跑冠军的。

    江一明只好叫人把胡可的尸体运回法医中心,等待罗进去尸检。

    罗进在尸检时,发现胡可的裤袋里有一封信,是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上面有胡可的签名,信的内容比较细,将近3000字,信是写给江一明的:

    江队,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死了,你一定很惋惜,谋杀唐明诗、方为海、成归来和林希的凶手只落下了一具尸体。你们一定想明白我为什么用整整20年时间去完成这个杀人计划。

    其实我想你们能把目标锁定在我的身上,也就说明你们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不妨我在这里再说一次吧。先说一说我的金蝉脱壳之计。

    我父母绝不相信我会杀程晓月,事实上程晓月不是我杀的,我是被解强利用去当替罪羊,当时我躲在程晓月的衣柜里时,听到解强在厅里和程晓月在吵架,没有吵几句,程晓月就开始喊救命。

    我当时真想冲出去救程晓月,但是我又不想背着做贼的罪名,最终只好继续躲在衣柜里见机行事,等解强走后,我赶紧出来,这时,我看到程晓月的右后腰插着一把匕首,嘴里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我想赶紧把她送去医院抢救,但是,我犹豫了,最终下定决心一走了之。

    结果我被保安堵在三单元大门口,并被保安绑了起来,又被送到江北区刑警队……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不真实,我真后悔自己财迷心窍,上了解强的当。

    以成归来为首的专案组要我坦白,我按照事实说了几十遍,但是他们不相信,于是,他们天天逼着我承认杀害程晓月,我不说,他们就不让我睡觉,我坐审讯椅上一睡去,他们就用针把我扎醒。这样连续好几天,但是我依然实话实说,不肯妥协,我想用坚强的意志战胜他们,结果我想错了。

    后来,他们用更残酷的方法,把我的双手反铐在窗门上,双脚只落地一点点,这样我只能用双脚去支撑我的身体,一旦我的双脚没有力气了,我的双手就会被手铐勒得疼痛难忍,甚至流出鲜血。他们还用电棍电我,把针从我的指甲下刺入……总之,无所不用其极,搞得我痛不欲生。

    一个月下来,我的体重从125斤减至95斤,最后,我只想一死了之,于是开始编造我是如何杀程晓月,为什么要杀程晓月,我按照他们事先编好的说法去说。反正他们叫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因为说了很多遍,连我自己似乎也相信真的是我杀了程晓月。

    但是,我并不死心,认为还有翻身的机会,因为案子还要经过检察院和法院这两大关卡,可是没有想到,唐明诗作为主诉检察官,竟然认为我杀程晓月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已经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更可恨的是方为海竟然相信警察和检察院胡说八道,判决我死缓,我一听,气得晕过去,原来公检法三家都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我彻底失望了。我的律师也失望至极,但是,他劝我别上诉,因为方为海没有判决我死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是,我是一个倔强的人,入狱之后,我还一直上诉,结果都被上级法院驳回,监狱领导也劝我别上诉,否则一辈子都甭想出狱,两年后,我才真正死心,听领导的话,好好改造。

    但是,我父亲和我一样,绝对不相信我会杀人,我当小偷不止一次,有一次在行窃的过程中,我也是被事主突然回家遇到,我只是用手掌把她打晕,然后匆匆忙忙地跑掉,我行窃时从来不带锐器。我父母为了我的案子继续上访,结果没有用,直到我父亲因为气愤和悲伤得了肺癌,才停止了上访。

    其实唐明诗和方为海都明白我可能是被冤枉的,否则,他们不会判我死缓,肯定会判我死刑,但是,他们怕麻烦,怕得罪刑警队,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看我的卷宗,里面原始的笔录编号都不是按顺序的,而是这里一页那里一页订在一起,所以,唐明诗和方为海也是我冤案的制造者。

    林希是我最恨一个,他充当打手,所有的酷刑都是在成归来的授意下,让他来实施的,所以,他是要最后一个死,我要让他在死之前,感受被死神折磨的痛苦,最好能让他的精神崩溃。

    其实我动了谋杀他们的念头是我父亲得了肺癌以后,如果我没有坐牢,我父亲是不会得癌症的,我们本来是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我妻子温柔贤惠,女儿可爱,父母身体健康,唯一不足的是我不会挣钱,而且禁不起诱惑。

    这样一个好家庭,就因为我一时的糊涂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所以,我心心念念就是想报复那四个衣冠禽兽,我在监狱里绞尽脑汁地想如何能逃离牢笼,成功杀死那四个人渣,皇天不负有心,我终于想出了诈死的妙计。

    我凭自己一身高超的游泳技术,故意装作不小心被洪水冲入清水河之中,我没有挣扎,而是顺着洪水漂流到一段没有人的地方,刚好那段河流比较平缓,我成功地从河里游到岸上。

    到了晚上,我伪装一下,粘上胡须,戴上墨镜,把从殡仪馆里买来的尸体扔到清水河里,那天夜里依旧大雨倾盆,没有一个看见我扛着一个尸体……7天后,渔民发现尸体,我父母赶紧去认尸,结果演出一出悲情戏剧,成功地骗过了成归来他们,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我来聊一聊,这20年是怎么过的吧。

    我用假身份证租下了间房子,买了一套开销工具,我得重操旧业,否则,我无法生活,因为我不敢去打工,怕被人认出来,也不敢和家人接触,怕被警察发现,只好选择巧取。

    我跟踪了一个贪官,他是江北区自来水厂的总经理,名叫宋信义,我在监狱听狱友说他是一个大贪官,我跟踪了他整整三个月,他每个周末都要去他租来的屋子里一次,开始我以为他金屋藏娇,去会见情人,我守候在天台上看,结果屋子里没有一个人。

    他每次去不是拎着包子就是拎着箱子,回到车上时的包子和箱子都是空,我猜想肯定是去那里存钱,于是,我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深夜去开他房子的门,打开之后,我到处查看,结果看见卧室里有一个壁柜,里面全部装满了百元人民币。

    我在他的房间找到一个拉杆箱,把钱装到箱子中,直到装满为止,然后提着箱子把钱带回家,我数了一下,一共有198万元,还有两万美金,这些钱足够我过一辈子低成本的生活。

    我不想贪多,而是打电话给反贪局,叫他们前去搜查,结果从宋信义的出租里查出2800万元,还有许多名酒、金条、玉器和古董,总价值6581万,我从此金盆洗手,绝不再以偷窃为生。

    这20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计划如何杀死他们四个人,我拿出30万元,在朋友的带路下,从中国和阿富汗边买了一支巴雷特M82A1狙击枪,躲在深山老林,按照书本学习狙击,我整整用将近20年,才达到枪杀唐明诗的水平。于是,我开始谋杀他们,上天都要帮我,四个人渣全部被我杀掉了。

    我本来还想杀下去,因为参与刑讯逼供我的不只成归来和林希,还刘忠和梁启明,但是,我觉得他们也是听从命令的无奈之举,对我很少动用酷刑,于是,我放过了他们,我想成归来和林希的死足够让他们做一辈子噩梦,也算是一种惩罚吧。

    其实我可以不用死的,我杀完林希之后,本来是想潜逃的,我都想好了,准备逃到泰国去整容,然后悠闲地过完后半生,但是,我不想离开我母亲,她为了我吃尽苦头,中年就守寡,直到现在皈依佛门,一辈子都活在我的阴影里,我必须在她身边尽孝,如果她再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的内心会无比愧疚。

    当然,我没有想到你们能找到我,毕竟我很少和人接触,也不用工作,整天就躲在屋子里玩游戏,我玩的都是杀人的游戏,我最喜欢玩《疯狂狙击手》这个游戏。

    我早已准备好了,一旦被你们发现的话,我就自杀,唯一的遗憾是我到死还找不到那个名叫解强的家伙,一切都是他引起,如果让我找到他,我一定会抽掉他筋,剥掉他皮,慢慢地折磨他到死。

    我极其盼望江队能带着你的精英,把解强抓捕归案,他才是真凶,可惜我不知道成归来没有去找他,还是真的找不到他,至今还让他逍遥法外,我死不瞑目,程晓月也死不瞑目。

    最后再恳求你一次!

    胡可2018年6月10日。

    江一明看完这封信之后,心情非常沉重。一件刑讯逼供引起的案子,然后才有了现在的连环杀人案,包括胡可在内,这桩案子一共死了五个人,按理说是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的,这只能怪20多年前的大气候比较恶劣造成的。

    现在办案都很透明,审讯时有录音、录像、笔录,还有领导在监控室里观看,所以刑讯逼供是绝对禁止的!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时间倒流20多年,他当刑警队长来办理此案的话,也有可能把它办成冤案。

    因为有凶器上有胡可的指纹,现场有他的脚印,他的衣服上又沾有程晓月的鲜血,看起来已经形成比较完整的证据链,难怪公检法三家都一致认为胡可就是凶手。

    程晓月案的凶手肯定不是胡可,否则,他会心甘情愿地服刑,不会想出金蝉脱壳的计策去谋杀四位受害人,但是,这起案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找解强谈何容易?何况没有领导会同意重启侦查,即使有个别领导同意,也会遭到大多数人的反对。

    除非程晓月的家属不停地上访,要求他们重启侦查程序,才有一丝希望,平心而论,江一明不想替别人擦屁股,如果真的有解强这个人,他是不是已经去世了?如果去世了,就更没有希望破案……

    正在苦思冥想之际,江一明的手机响了,是小克的电话:“小克,是不是又有案子?”

    “别老想着案子,我是来给你报喜的,莹莹生了。”

    “真的?恭喜!恭喜!生一个千金吧?”江一明笑着猜测。

    “你是神仙啊,怎么测得那么准?”

    “你不是就想生一个千金吗?心心念念,必有回报嘛。”

    “什么逻辑?那和尚念了一辈子的经,整天就想成佛成仙,难道他们都成神仙了?”

    “这可值得祝贺,什么时候请?”

    “随便,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小克的言语之间流露出一股按捺不住的狂喜,“江队,你也加班加点努力干,让嫂子也生一个又白又胖的千金吧。”

    “哈哈哈……”江一明久违的朗笑声重见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