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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青年节那天,叶佳音因为自己的一幅版画《繁花与少年》,在全市版画比赛中荣获一等奖,被市文联授予“优秀青年画家”的称号,和她一起获奖的有10个人,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分别三个,其中两个获得特等奖,一起参加领奖的还有书法、文学、音乐、舞蹈等不同领域的文艺工作者。
参加颁奖的有分管文化的副市长和多个有关领导,总共112个人,颁奖仪式在花园酒店的三楼大厅举行,结束之后,还安排了大家吃晚饭,由市政府出资,宴请领奖者和颁奖者。
叶佳音见大家气氛很好,加上心情特别好,于是,喝了两杯红酒,她酒量不好,最多只能喝下250毫升红酒,吃完晚饭之后,大家各自散去,她把奖状和一万元奖金带回家之后,就给罗进打电话,想和他一起分享自己的快乐。
这天是周五,罗进已经下班,正愁无处消磨漫漫长夜,就接到叶佳音的电话,俩人似乎心有灵犀,他立即答应陪她去黄金海岸沙滩散步,叶佳音想让清爽的海风醒一下酒,得到罗进的应许之后,她无比开心,真是喜上加喜,毕竟罗进太忙,十次约他有六七次没空。
她叫罗进打的来她住的凯旋小区,小区位于江北区的来福路。罗进住在江北区爱华路168号市局开发的公安小区内,离她家不到三公里,一会儿,她在小区门口等来了罗进,她坐在自己的广本车上,向罗进鸣叫喇叭,因为她喝酒不敢开车,就由罗进代驾。
此时已经晚上9点,农历十九的残月从东海缓缓升起,被一层淡淡的云朵蒙住,月亮变得像蛋黄,散发着幽微的黄光,有时一片乌云漂浮而过,月亮就完全被淹没了,仿佛遥远的花香,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叶佳音和罗进十指相扣,依偎在他的身边,在沙滩上漫步,浪花不时向他俩涌来,打湿了她的裙摆和罗进的裤脚,他们毫不在意,在这美好的夜晚,有心爱的人陪伴,可以忽略许多东西,何况是可爱的浪花。
“一个爱上浪漫的人,前生是对彩蝶的化身,喜欢花前月下的气氛,流连忘返海边的黄昏。一个爱上浪漫的人,今世有着善感的灵魂,睡前点亮床前的小灯,盼望祈祷梦想会成真,哦……”
叶佳音轻轻地哼唱着孟庭苇的歌,她的声音清亮、柔婉、甜美,表情缥缈、迷幻、忧伤,完全沉醉在歌声里,罗进看得入迷了,没想到阳光、俏皮的叶佳音还有这么感性的一面。
“佳音,你怎么会唱那么老的歌?这首歌应该是我们那一代人唱的才是。”
“罗大师,我应该叫你罗大叔吗?好像你和我是两代人似的,告诉你,我有一个闺蜜,她是1990年出生的,她特别爱唱你本家罗大佑写的《恋曲1990》,每次去歌厅唱歌,必点这首歌。音乐和绘画一样是可以超越年代和国籍的,比如《胡笳十八拍》。”
“对,能流传下来的才是经典,我更喜欢孟庭苇的《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听说入选了中国十大最忧伤的歌曲,好像还有《我可以抱你吗》《西海情歌》《念念不忘的情人》……”
“我没有听说过,不过这四首确实非常伤感……我今天不谈这些,我有一件求你,你可要答应我哦,否则……”
“否则怎么啊?”罗进的五指使劲一抓,催促她回答。
“否则以后让你跪搓衣板!”她一说出口,就觉得自己失言了,人家还没有向她求婚,就开始幻想婚后的生活了,她脸红了,都怪自己喝了两杯酒,说话不经脑子想。
“现在都用洗衣机,哪来的搓衣板?”
幸好罗进没有问她羞不羞。
“别打岔呀,我求你呢。”
“说吧,我有求必应。”罗进转过头来看着她,虽然月光朦胧,但是依然能看见她眼里的期待。
“那我说了……你知道范山吧?他是我的老师,这次我的《繁花和少年》荣获一等奖,就是在他的指导下完成的,他很清高,不会轻易指导学生,更不会带学生,所以……”
“他有什么好清高的?还不是凡夫俗子一个,不,比凡夫俗子更阴暗,竟然想谋杀……”
“罗大师!我不许你毁谤我的恩师!”她大声叫起来。
“我们是经过严密的调查才知道他是一种什么样的人,你崇拜错对象了,别把玻璃当钻石,所谓的德才兼备,德在前,才在后,希特勒有才华吧?但他没有德,让全人类遭殃。”
“你再说,我就跑了。”她怒目圆睁,既恨又爱的样子。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这是为你好……”
“讨厌!你还说……”她快哭了。
“对不起,佳音,我真的不说了,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这才是我的好……大师。范老师卷入了一桩谋杀案,但是,最终犯罪中止,我希望你帮忙劝说江队,让他不要追究他的责任。”
“这事我做不了主……他到底属于犯罪未遂还是犯罪中止还没弄清楚……”
“当然是犯罪中止,我和范老师已经问过律师。”她比较急,而罗进的性格比较慢,也许这才是天生的一对,正好可以互补。
“那也不敢向江队提出建议,你恩师不是关系通天吗?叫他去摆平好了。”
“他关系通天和我没关系,我帮恩师是为了表达我对他的尊敬和爱戴。”
“我不能答应你,刑事案件无小事……”
“我又不需要你一定要使江队放弃追究恩师的责任,你只需向江队提出建议就行了。”
“我也不能向江队提出建议。”
“你……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到,还说有求必应……”说完左手一扯,手指挣脱了罗进的手指,转身就跑了,边跑边用手去擦眼泪,罗进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他手足无措,脑子一片空白……
他忽然想起吕莹莹,她一定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于是打电话给吕莹莹:“莹莹,我女朋友在海边和我吵架,生气跑了,求求你,我应该怎么办啊?你快告诉我……”
“书呆子,你爱她吗?爱她就赶紧去追,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任她打你、咬你、骂你,你都不要放手,女孩子最喜欢男人这样对她。”说完就挂断电话,她意思是不要再浪费时间,让他去追叶佳音,别让她跑了。
罗进赶紧去追,因为她喝酒不能开车,万一被交警查到,肯定要进拘留所,那时他又不敢出面说情。如果她进了拘留所,他没办法帮她,那么,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肯定会无疾而终。
罗进追到停车场时,叶佳音已经启动车子,准备踩下油门向前驶去,他赶紧跑到车头去拦截她。她车子熄火了,但是把车门紧紧关上,不论罗进在窗外如何哄她,她就是不肯打开窗门。直到罗进答应为她去向江一明建议,她才把车门打开。
罗进看她满脸泪水,沉默不语,不知如何哄她,都怪自己是个理工男,没有文科男那种满嘴生香的甜言蜜语。最终觉得应该先把她送回去再说,于是,伸出双手,把她从驾驶位上抱起来,从车头转过,放在副驾位上,叶佳音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关下村位于江南区东南方向,村子里全部是当地农民私人建造的房子,密密麻麻,见缝插针地耸立着,住着两万多的外来人口,是外来人口最多的村庄之一,它在兴阳路边,兴阳路总长3.8公里,路北和江南大道南接壤。
5月5日凌晨,天空下着蒙蒙细雨,月亮躲在厚厚的乌云后面哭泣,街上行人稀少,五彩缤纷的夜生活都已经进入尾声,家里温暖舒适的床铺才是奔忙一夜者的向往之地。
成归来是江北区的退休刑警队队长,今年63岁,退休前他已经退居二线近十年,当指导员,虽然他退休了,但是身体非常好,身材魁梧高大,将近180厘米,体重达80公斤。
他很喜欢喝酒,中午、晚上、夜宵必须喝,否则就好像丢了什么似的,当然,没有退休时,只在下班时间才喝酒,禁酒令谁都不敢违反,否则就会丢掉铁饭碗。他喜欢喝啤酒,只要是慢慢喝,慢慢聊,他喝一整天都可以,没有人能灌醉他。
他从夜猫夜总会走出来,和几个朋友道别,然后打的回他女儿的家,他住在关下村柳英巷114号,的士进不了柳英巷,他下车后从大街向柳英巷走去,因为喝了太多的啤酒,脚步有些飘忽,神情有点恍惚。
这时蒙蒙细雨变成了小雨,巷子里没有一个人,灯光在雨雾下显得格外迷离昏暗。他快走到家了,伸手去掏钥匙,突然听到“噗”地一声,一股剧痛向他袭来,他敏捷地转身去看,还没看清对方是谁,那个蒙面人举起一把锐利的匕首对着他的左胸又是一刀。
他感到心脏被刺破了,一股鲜血喷溅而出,他意识到今天难逃一死,然后倒在潮湿的地上,看着凶手飞快地跑出他的视线,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手脚越来越冷……
十分钟之后,一个下班的保安经过成归来的身边,发现他被人刺伤倒在地上,赶紧打了110电话,110指挥中心的接警员撞到他的报警之后,叫他站着别动,他们马上赶到。
五分钟之后,关下村派出所的四个民警赶到现场,这时现场已经围着十几个人,都是附近的居民,有的还是成归来的邻居,有几个人认识他,一个年近六旬的大妈扑在他身上痛哭,边哭边问人120车来了没有,大家都在摇头。
民警把围观者都赶走,把大妈拉起来,带头的干警是祝常新,他蹲下去查看成归来的伤势,看见他的胸口中刀,伸手去摸他的颈动脉,结果没有任何脉搏,然后拿出强光手电,查看他的瞳孔,瞳孔正在慢慢扩散,觉得他已经死了一会儿了。
于是,他打电话向110指挥中心领导报告,领导接到他的电话之后,立即给江一明打电话,江一明一听是退休的刑警队长被杀之后,头都大了,赶紧打电话给各位组员,叫他们带上勘查工具,立即赶往现场。
六位组员一刻钟之后都赶到现场,现场已经被严重破坏,那个大妈是成归来的老伴,她紧紧抱着成归来的尸体不放,声嘶力竭地痛哭着,在吕莹莹的耐心劝说之下,才放开尸体,走到旁边去给她女儿打电话,因为她女儿出差了。
他们开始勘查现场,现场被破坏得这么严重,其实已经没有勘查价值,足迹是无法提取,因为凶手的鞋印早已被人破坏殆尽,凶器也没有留在现场,唯一希望是凶手能在死者的衣服上留下指纹,或者鞋印。
因为死者高大粗壮,凶手的两刀未必能使他立即致命,所以,他有可能回头反抗,既然有反抗,就有可能留下凶手的指纹,有时候凶手把刀捅进他的身体之后,见他还没有倒下,会用脚把他踢倒在地。
但是勘查结果令人失望:死者身上没有鞋印,也没有血指纹。
江一明当然认识成归来,不过很少交往,因为他年纪大,当指导员其实就是给他一个位子养老,除了开开会吃吃饭之外,几乎从来不用上一线,也不适合上一线。
“江队,死者死的时候横着倒在雨檐下,因此上半身没有被雨水淋到,人死后20分钟之后血液开始凝固,角膜还很清澈,肛温36.5度,综合各种因素考虑,死者死于前1小时左右,也就是2018年5月5日0250左右。”罗进说。
“能判断出是什么凶器吗?”
“应该是双刃的匕首,这得回去倒模伤口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把匕首的刀刃特别长,可能是自制的。”
“自制的?那不是无法在锐器库中比对吗?”
“我只是从伤口来判断,具体要尸检以后才知道。”
这时吕莹莹走过来对江一明说:“我在前面40米的地方发现了监控器,应该是和江北区分局联网的安保监控器,我记得他们的监控器就是这个样子的。还有,后面40米的地方也有监控器。”
“不管是哪家安装的监控器,至少我们能够看见凶手的模样。”
“嗯,希望如此。”
夏天的黑夜很短,他们勘查到5点时,天已经微亮了,但是因为现场的勘查灯非常亮,他们并没发现黎明的到来。
祝常新说柳英巷是关下村主要的巷子,加上村子里住着大量的外来人口,所以,他们安装了监控器,如果需要的话,他们可以回派出所调看监控录像,也许能从中找到嫌疑人。
江一明叫大家收拾好勘查工具回家睡觉,他和周挺去关下村派出所查看监控录像。于是,祝常新带他俩来到派出所,来到监控室,打开电脑,输入密码之后,调出了当时的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记录下了凶手整个作案过程,但是,凶手的脸都被黑布遮住了,只露出两个眼睛,根本看不见凶手的容貌,不过可以判断出凶手身高大约170厘米,体重大约55到60公斤,动作敏捷,走路很快,连当了一辈子刑警的成归来也没有发现自己被人跟踪。
当然,要判断出凶手的准确身高和体重,还让吕莹莹想办法去计算。有了这段录像就好办,把凶手找出来的概率大大提高了。江一明把录像复制到U盘上去,准备拿回队里仔细查看。
“江队,会不会枪杀唐明诗和方为海的凶手再次作案?”回队的路上,周挺忧心忡忡地问。
“我也担心是原来的凶手干的,但是又不像,他为什么要抛开最好用的狙击枪,而使用匕首来作案呢?难道他不怕被高大结实又擅长擒拿术的成归来打败吗?成归来可是有过徒手夺刀的经历,他曾经三次夺下歹徒的刀。”
“你没有闻到成归来口中的酒气吗?他可能喝醉了,或者七八分醉,所以,平时机警的他根本没有发现凶手追随在后面,加上他岁数大了,不再像年轻时那么机警。”
“我闻到了酒气,但更重的是血腥味,所以,我没有想过他喝醉了,罗进也没有说。成归来都63岁了,这个年纪应该修身养性才是,怎么去外面喝酒喝到两点多钟才回家?”
“你没有听说过他号称江北分局第一酒坛吗?酒量好得要命。”
“酒量好还会喝醉吗?”
“且不说这些,我还是觉得成归来可能是被原来的凶手杀害的,死者都是检察长、庭长、刑警队长……这难道是巧合吗?”
“应该不是巧合,但是我真的不明白,如果是原来的凶手的话,他干吗要把狙击枪留给我们?”
“可能是他放的烟雾弹,让我们觉得他已经金盆洗手了,使我们放松警惕,从而能成功地谋杀成归来,因为我们没有对成归来做保护措施。”
江一明没有回答,陷入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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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尸检,成归来被凶手用锐器捅破他的左肾和心脏,导致他流血性休克死亡,时间是2018年5月5日024031,这是第一刀,第二刀是两秒之后,因为我们有了监控录像,才能把受伤时间判断得如此精确,死亡时间应该是0245左右。”
罗进站在会议桌旁边,拿着激光笔,对着投影仪说。屏幕上是罗进准备对成归来进行尸检前拍摄下来的照片,伤口上的血已经被清洗干净,十几张照片不停地变换着。编号分别为1到12号,尸检时还有录像,但是整个尸检耗时三小时,为了节省开会时间,就不看录像,只看照片。
“是什么锐器?”江一明的头转身问吴江。
“经过对死者的伤口倒模,判断是一把双刃的长匕首,刃长约25厘米,宽约4厘米,这都超出了一般的匕首宽度和长度,我在凶器库里比对过,没有相同的模型,但是和一款龙泉宝剑有点相似,只是刀尖不同,应该是经过凶手改造而成的。”
“莹莹,有没有办法把凶手的样貌画出来?”江一明问。
“我已经努力过了,但是没有成功,因为凶手的脸蒙着很厚的黑布,只能描绘出大致的轮廓,大家请看……”吕莹莹的笔记本电脑用无线网连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一个正面的嫌疑人脸部轮廓的照片,然后是左侧脸的照片和右侧脸的照片,但是无法识别是什么人。
“这种轮廓我想林宇辉警官也无法复原。凶手太狡猾了,一般情况下,蒙面人的蒙布都是轻薄透气的,凶手去使用加厚的蒙布,说明凶手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刘小伟说。
“林宇辉肯定能把凶手的脸复原,但是没有原形那么真实,公安部专家也对白银市连环奸杀案的嫌疑人进行了刻画,但是和凶手高承勇本人相比,还是差了很多,当然,如果能复原凶手的面部,我们见到这个人时,就极有可能把他认出来。”吕莹莹回答。
“我们现在首先要讨论的是杀成归来的凶手是不是和唐明诗、方为海同一个人。”
“我认为是同一凶手所为。”吴江说。
“理由?”江一明问。
“很明显,凶手杀掉的都是曾经在公检法三家都当过领导的人。”
“对,凶手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公然向我们公检法挑战,是可忍,孰不可忍!”小克义愤填膺地说,脸色都变红了。
“为什么同一个凶手却要用不同的杀人方法呢?按理说在远处狙杀成归来更保险,何必要冒着被监控器拍摄到的风险呢?”江一明有点想不通。
“我们暂时不要去考虑这个问题,目前最主要是要将凶手抓捕归案,才能知道其中的原因。很多东西我们现在只能推测,公检法三家的领导都死于这个凶手的手下,必然对公检法有深仇大恨,否则,不可能这么凑巧。”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我们以前所查的疑似冤案肯定有没有被查到的地方,必须再重新对所有重刑案进行筛查吗?或者对查过的案卷再查一次?”
“这样做无疑等于大海捞针,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警力,也不太现实吧?”史威摇摇头说。
“已经查阅过的案卷先不要查,我相信我们已经查得够仔细的。我担心的是曾经被刑讯逼供的小案,如果凶手是个爱记仇的人,哪怕他不是杀人犯,而是短到几年或者十几年徒刑的嫌疑人,他为了报仇,也可能报复我们公检法的领导,只是他服刑时没有能力,刑满出狱后随着能力的增加,从而开始疯狂地报复。”吴江说。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的嫌疑人范围就很大了,可能要用几年的时间才能把这件案侦破。最关键的不知道凶手还会不会继续杀下去?如果会继续杀的下去的话,那么,他的目标又会是谁呢?”
“会不会针对司法系统的人员?公检法的前领导都齐了,就差司法系统的,特别是退休了的监狱的领导?”周挺问。
“对,我也有这种想法,不过我认为狱警和公检法三家联合整人的可能极小,凶手这一次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大家各抒己见,大部分人都认为凶手是冲着公检法的原领导来的,那么,这个案子必须和冤案联系在一起,在已经判决下来的案子中去寻找凶手。江一明同意往这方向摸索着走,但是,三个死者一起办过的案子多如蚂蚁,怎么在浩瀚如海的案卷中找到冤案呢?
唯一的办法是调动所有能够调动的警力,对江北区分局全部案卷进行筛查,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件费时费力又费资源的笨办法,但是别无捷径。他们就是干这个的,对此很有信心和耐心。
吴江和小克把在江北分局被判刑之后,但又在不断地写申诉书的服刑人员和已经刑满释放的人进行调查。这也是一件繁重的工作,江一明叫史威配合他俩。
散会之后,罗进追上吕莹莹,对她说:“谢谢你,有你的鼓励和指教,我和女朋友重归于好了。”
“以后悠着一点,别老得罪女朋友。”
“原则问题总不能让步吧?”
“什么原则问题?”
“她要求我向江队求情,说范山是犯罪中止,不要立案调查,我不同意,于是她就生气跑了。”
“你不会先答应她,过后再跟她说江队不同意吗?你脑子少一根筋吧?”
“那不是欺骗她吗?这多么不好啊。”
“善意的谎言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愿意小克每天都说一次爱我一万年。”吕莹莹说罢笑着走开了。
吕莹莹和温小柔带视侦组的人,对柳英巷现场外围的监控录像进行延伸调查,看凶手是从哪里来的,最后又去了哪里,当然,这也是一件非常繁重的工作。
只要监控录像往外延伸几百米,工作量就呈几何递增,为了破案,江一明从每个分局调来5个专业的视频侦查警察,因此,整个视侦组达到27个人,这也是有史以来,参加战斗最多的一次。
经过大家一星期的努力,终于发现蒙面人杀完成归来之后,向前跑了大约100米,来到柳英巷口,掏出钥匙,打开一辆电动自行车,坐上去骑走了,但是,黑布头套一直没有被他拿掉,所以,没法看见他的脸。
凶手骑行20公里左右,把车驶入莱山脚下的一条巷子,这条巷子名叫靠山巷,是田园村无数条巷子的其中之一,巷子长达800米,没有安装监控器,所以,不知道凶手去向何方。
电动自行车没有牌照,经过比对,造型是青山牌,而且销量很高,全市有十几万辆,因为严格意义上的助力车是不必上户,只能在非机动车道骑行,这在堵车的情况下比小车还能更快到达目的地,所以,买的人很多,很多有车的白领都爱骑电动自行车上班。
视侦组查凶手来的方向,他是也是从靠山巷骑电动自行车出来的,时间为5月5日0210,依然戴着头套,他尽量往有树林的人行道上骑,到柳英巷口时,他把车停在一棵梧桐树下,人也躲在树荫下,不让灯光和监控器拍摄到他。
0230,成归来在柳英巷口下的士,然后迈着飘忽的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凶手悄悄地跟随在他的身后,两人相距大约30米,巷子里空无一人,成归来快走到案发地点时,凶手加快脚步迅速追上他。
然后从右腿外侧的裤子上拔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捅到成归来的右后腰,成归来被捅之后,迅速转过身来想看怎么回事,结果胸口又被凶手捅了一刀,他站了三秒之后轰然倒下。
凶手见他倒下之后,把匕首插入刀鞘里,然后转身疾步离开现场,躺在地上的成归来努力张开嘴,似乎在呼救,但因心脏中刀,发不出声音,直到三四分钟之后,他停止挣扎和呼叫。
吕莹莹把视频侦查结果向江一明汇报。江一明正在和谁打电话,因为吕莹莹肚子里的宝宝已经有6个多月了,她挺着隆起的肚子觉得有点累,于是在沙发上坐下,等江一明的电话结束再说。
江一明挂断电话之后笑着问:“莹莹,是不是有了新发现?”
“对,我们发现凶手是从田园村的靠山巷里出来,杀完人之后,又回到靠山巷。”她把情况向他说明。
“太好了!我们终于看到庐山真面目了。”
“别急,凶手来去都戴着黑色头套,而且专门挑人行道的树荫下骑行,我们根本看不出他的面部。”
“这是在我预料之内的,但是,我们有老吴这个宝贝,他肯定能从凶手的步伐中看出凶手的年龄或者职业,这样我们的范围就缩小了很多,他有可能住在田园村的某一栋房子之内,最有可能是住在靠山巷的某间房子里。”
“即使凶手是住在田园村里,那也是大海捞针,田园村有上万的流动人口和常住人口。”
“只要老吴能把凶手的年龄和职业判断出来,目标最少缩小了一大半,再从1000个人中去筛查,很快就会找到吧?”
“如果凶手不住在田园村呢?”
“这……至少他对田园村的靠山巷很熟,所以,才会从那里出来,然后又回到那里,田园村周边都被监控器包围吧?除非他长翅膀从天空飞进靠山巷,再飞出去。”
“别忘了,那条巷子的名字,靠山巷就是靠着莱山的,如果这是凶手特意选取的地点,那么,我想很难将凶手找出来。”
“我们先不谈这些,等一会儿我把他们都叫回队,去走访凶手和电动自行车,应该会有所发现。问题的关键是:凶手怎么知道成归来那天凌晨会在两点半左右回家,而且必须走路。”
“对,而且凶手只在柳英巷口埋伏20分钟,就等到了从成归来从夜猫夜总会回家,时间非常准确,会不会有人通知凶手在那里等候?如果是的话,和成归来一起喝酒的朋友都有嫌疑。”吕莹莹说。
“凶手有没有可能在成归来的手机上安装定位器?”
“这点我也想到了,我已经查过成归来所有随身用品,包括衣服、裤子、鞋子,没有发现窃听器和定位器,凶手是不可能接触到成归来的,因为他曾经是刑警队长,对被他刑讯逼供过的嫌疑人是非常警觉的,你看他被凶手捅了一刀之后,迅速转身去看就明白了。”
“你的想法是对的,凶手知道成归来经常喝酒喝到半夜三更才回家,第二是凶手有可能有同伙,后一种可能性更强,必须去调查和他一起喝酒的朋友。你去查看成归来从夜猫夜总会出来之后到柳英巷口的所有监控录像,看看有没有人跟踪他。”
吕莹莹点点头走出办公室。
当天晚上成归来应梁一昌之约,和另外三个老板去黄金海岸餐厅吃饭,吃完之后,已经8点多了,梁一昌的朋友屈大林和成归来是第一次认识,屈大林便邀请大家去夜猫夜总会唱歌。
他们在605号房间唱歌,其他人都叫了坐台小姐,只有成归来没有叫小姐,他没有叫小姐的习惯,虽然他已经退休,但是仍然是国家干部,不能破坏形象,只要有人陪他喝酒就行了,对他来说,酒味比小姐的香水味好闻多了。
成归来是一个很豪爽的人,他的收入不比那几个老板差,他在关下村有一栋7层楼的房子,每层120平方米,1到6层都出租出去,他自己和老伴吴芳住7楼,每层的月租2500元,共15000元,加上工资11000元,年收入30多万。他还在几个保安公司当顾问,这些钱属于灰色收入,很难算清楚,所有他有豪爽的本钱。
从那天晚上的活动情况来看,屈大林的嫌疑最大,他可能是为了接近成归来而出现在饭局上,因为其他三个人都是成归来多年的好友,出卖他的可能性不大。
屈大林是靠卖液化气发家的,他是江北区林海镇的液化气经销商,别看那只是一个小镇,但人口将近8万,所以,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收入,年轻时,他在黑道上混,后来慢慢漂白,成了理正名顺的小商人。
所以,江一明带着周挺先去走访屈大林。
林海镇位于江西区,和田园村毗邻,周挺把车从江西大道中拐进黄花路,林海镇就在黄花路的边上,屈大林的门面是在林海大厦一楼A座,店面宽敞明亮,装修得也比较上档次,好像卖的不是液化气,而是电器似的。
屈大林身材高大,大约187厘米,五官比较端正,但脸上的皮肤很粗糙,加上眼光很犀利,看上去有点凶狠。他坐在店里的收银台后面,看见他俩走进来,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去迎接:“江队,今天哪来这么大的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既然你认识我,我也不想套……”
“两位警官是市民心中的英雄,是我们的保护神,谁不认识你们呀?来,来,来,请坐,我泡茶给你们喝。”他赔着笑脸说。
“茶就不必泡了,我赶着办案呢……成归来被杀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知道了,他老伴还打电话来骂我请他去夜猫夜总会喝酒,才会造成成队长被杀,这是哪儿跟哪儿嘛?我要是知道他那晚会被杀,我也不花那些冤枉钱。那晚我差不多花了一万元。”他似乎有点心疼。
“他现在没有在岗,没有权力,你请他干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不在岗,但是他的徒弟在岗呀。我有一个表侄子和人打架,把对方打成二级轻伤,案发时是林海镇派出所出警的,派出所把案件移交给江北区刑警队,准备立案调查,我们已经和对方达成和解协议,对方不起诉我们,因为我们付给了对方80万元赔偿……”
“这事肯定会立案的,和解可以,但这是刑事案件,不可能撤案。”
“所以,我想通过成队长通融一下,因为刑警队长是他的徒弟,如果他肯出面,应该是可以不予立案的。”
“这件事我们不管,我们是为成归来被杀而来的。”
“什么?难道你们怀疑我杀了成归来?”他睁着一双牛一样的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江一明。
“我们没有怀疑你杀了成归来,你也不可能杀他,因为他死的时候,你和梁一昌去皇家洗浴中心桑拿了,我们怀疑你可能打电话通知凶手去杀成归来,因为只有你们知道成归来回家的时间。”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坏事?”他非常无辜的样子。
“我们一来是想了解你和成归来交往的情况;二来是想了解你当天晚上的通话记录,当然,我们也可以去移动公司调查;三来是你是否发现成归来当晚有特殊情况?比如害怕,或者借酒浇愁等等。”
“第一,我和成队长刚刚认识,谈不上交往;第二,当晚我只和梁一昌通过一次电话;第三,我没有发现成队长有任何异常情况,他一直和我喝酒,他玩得很开心,除了我们男人,小姐敬他的酒,他一概拒绝。”他回答得很有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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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明和周挺去移动公司查了屈大林的通话记录,发现当晚他确实只有打过一次电话给梁一昌。吕莹莹又通过、QQ、电子邮箱后台查看他的是否向外发送过信息和邮件,结果没有,所以,屈大林的嫌疑基本被排除。
吴江和小克去找田园村的片警杜少威,叫他一起去走访,杜少威从警校毕业才三年,就当上了片警,他能和他俩在一起查案,感到十分幸运,他特别佩服小克英勇善战不怕牺牲的精神。
杜少威说靠山巷是一条通往莱山的长巷子,住着160户人家,常住人口将近1000人,流动人口更多,因为没有嫌疑人的画像,只能查嫌疑人的身高和体重,还有青山牌电动自行车,这工作比较困难。
吴江从监控录像中判断出凶手身高为170厘米,体重约55公斤,从凶手的步态去分析,吴江认为是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中年人,大约在40岁到46岁之间,更像个农民,当然,这并不准确,不过没有很大出入。
如果能够提取到嫌疑人的足迹的话,就可以使用步态分析仪进行分析。人体运动是神经系统控制1000多块肌肉有节律收缩,驱动200多块骨骼,围绕100多个关节协调运动的结果。所以有它的自身规律。
步态分析仪是检测人肢体宏观运动最常用的设备,主要研究通过对利用普通摄像机得到的人体运动图像进行图像处理,来进行步态分析的技术及装置。内容涉及人体运动轨迹、地面支反力和表面肌电信号的检测与分析技术,在刑侦上非常实用。只可惜没有在现场提取到嫌疑人的足迹。
靠山巷口很多中老年人坐在那里聊天、打牌、下棋,吴江问十几个人:有没有发现符合条件的嫌疑人和嫌疑车,其中有一个刚刚退休的大爷说看过这辆车,骑车的人身材很像,好像住在巷子那头,但是不知道是哪一家。
大爷家就住在巷口,是当地人,他不认识那个骑车的人,说明嫌疑人是外地的,他只是暂时租住在这里,他们觉得这个人很可疑,于是,来到巷底,想问一下人,但是那里没有一个人,他们只好敲开一个房东的大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30多岁的少妇,吴江把电动自行车和嫌疑人的模拟的照片递给她看,她想了一下说:这个骑车的人好像住在74栋房子里,不过,她不能肯定。
他们谢过她之后,来到74栋房子的门外摁门铃,门铃响了好久,才有人通过对讲机问:“你们是谁?要找谁?”他的声音沙哑、苍老、中气不足,像是一个病人,或者老年人。
“您是霍大伯吧?我是田园村的片警杜少威,我认识您儿子霍来,请您好开一下门好吗?我们需要向您了解情况。”
“上来吧。”一声门锁响过之后,大门自动打开了,杜少威知道霍来住在六楼,便直奔六楼而去,他的脚步轻快敏捷,很快就来到了六楼,来迎接他们的是霍来和他的父亲。
进了他们的家之后,霍来请他们坐下喝茶,吴江说没时间喝茶,于是把人和车的照片递给他看,问他房子里有没有这样子的租的电动自行车?他看过照片之后说一楼有个租有一辆青山牌电动自行车。
因为霍来的个子才165厘米左右,所以吴江已经把他排除掉了,监控录像中的嫌疑人是经过计算机精确计算出来的,误差不会超过2厘米。
小克一听说嫌疑人住在一楼,立即对吴江说:“不好,如果我们在楼下叫门时,惊醒了嫌疑人,他现在可能已经跑掉了,我真后悔没有留在楼下守着。”
“放心吧,他跑不了,现在到处是监控器,有的地方还安装了人脸辨识监控器,他能跑到哪去?”吴江安慰小克,十分有把握的样子,“如果你不放心,你先去嫌疑人门口守候,”小克听了之后,下楼去了。
吴江叫霍来把嫌疑人的身份证复印件拿出来,让他们看,霍来转身走进房间,拉开抽屉,找了一会儿,找到了嫌疑人的身份证复印件,然后把它交给吴江,吴江说要借用这张复印件,霍来同意了。
吴江看了看复印件,认为身份证上的免冠照有点像嫌疑人的轮廓,于是叫霍来和他们一起下楼,去帮忙叫门,霍来犹豫了一下之后,似乎有点不愿意,但最终还是陪他们一起下楼。
霍来很快就叫开了那个名叫解祥云的人,现在已经上午930,他还在睡觉,他是睡梦中被人叫醒的,一看到警察找他,非常吃惊,但是没有开口问他们为什么要找他,也许他认为沉默是金吧?
解祥云身高将近170厘米,体重60公斤,但这不能说明什么,因为嫌疑人作案时为了干扰警察办案,会有意穿上很厚的衣服和裤子,有时还会刻意穿上增高鞋。当然,这种情况比较少见,因为增高鞋不方便行动。
“解祥云,我们是来向你了解情况的,你必须好好配合我们。”
“嗯,”他点点头,不想多说一句话。
“你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服装厂的装卸工。”
“哪个服装厂?”
“江北区红峰工业区内的思达服装厂。”
“你几点上班?”
“中午12点到晚上6点,一共上7小时班。因为我们这个工种是重体力劳动,所以上班时间比别人短。”
“把你手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因为紧张,解祥云的双手半握着放在膝盖上,无法看清他的手掌,吴江能从手掌看出一个是否从事某种工作,所以,吴江要他伸出手掌来看。
他便把手掌伸出来,吴江看了一眼:他手掌和各个指肚长满了茧,而且各个指尖上有浅浅的伤痕,这说明他是长期操作叉车或者搬运货物造成的,同时证明他没有说谎。
“你是不是有一辆青山牌电动自行车?”
“对啊,怎么了?”
“现在那辆车子在哪里?”
“被我朋友借走的。”
“这车还有人来借?不就大几百元的车子吗?要用不会自己去买?”吴江不太相信。
“我们是穷人家出身,大几百元也是钱,我们要干一星期活才能挣到,何况我们是出门打工,省下的钱都寄回家养老婆孩子了,能不买的东西尽量不买,实在需要就去借。”他的表情有点木讷,脸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皱纹。
“我们的嫌疑人去现场作案时,骑着和你一样牌子的电动自行车,嫌疑人的身材和你差不多,所以,我们必须对你进行调查,请问5月5日凌晨0220到0240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我那时肯定在家里睡觉,干我们这种活挺累的,没有充足的睡眠第二天没精神,会被工头批评。我们是按件计酬的。”
“有谁证明你在睡觉?”
“没有,我和一个朋友合租,他已经退租10天了,所以,当时只有我一个人。”
“向你借车的朋友名叫什么?”
“名叫程更青。”
“他从事什么职业?”
“他和我是工友,他家住在江北区环西路45号,不过我没有去过他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和我们同干一种活。一般城里人是不会干这种活的。”
“他多少岁?”
“和我差不多大,40岁出头吧?具体年龄我不清楚。”
“你是哪天把电动车借给他的?”
“已经借走五天了,是5月4日的上午借走的。”
吴江觉得没有办法证明他所说的是否真实,也不能说他睡觉没有证人就认为他是凶手,吴江把他的名字输入手机上的户籍系统进行查询,如果他曾经被判过刑,那么,他的嫌疑会陡然增大。因为如果他有犯罪记录,系统就会有提示,但是查询结果被否定了。
不过,解祥云有可能为了钱去杀成归来,他住在一楼潮湿、阴暗、喧闹的房间里,日子过得很差,是很容易被金钱收买的。吴江准备拍下他的走路视频,拿回去和监控录像做比对,如果步态一致的话,那就可以肯定是他。
吴江拿出手机,准备拍摄录像:“你站起来,从这头走到那头,多走两次,我叫你停下,你再停。”
“为什么?”
“你是我们的嫌疑人,只有把你走路的样子拍摄下来,才能排除你的嫌疑,因为我们怕耽误你上班,所以才这样做,否则,我们要将你带回刑警队进行讯问。”
“我是什么案子的嫌疑人?”
“杀人案……”
“什么?你们凭什么说我杀人?”他大惊失色,不可思议地望着吴江,好像他是一只怪物似的。
“我们没有说你杀人,你只是嫌疑人,两者完全不同概念,凶手只有一个,而嫌疑人可以无数个,你只是无数个人之中的一个而已。”吴江耐心地向他解释,显然他把两者等同起来了。
“哦,我还以为……你们就是给我一千万元,我也不敢去杀人,我没有那个胆,也不敢想,不敢做。”他边说边站起来,从折叠椅边直到北边的墙壁,然后转身回来,走了三个来回之后,吴江才叫他停下来。
“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办,你现在就打电话程更青,叫他马上把电动自行车还给你,我们要查看那辆车,当然,这是排除你嫌疑的一种。”吴江看了解祥云的步态之后,觉得他不像凶手,但是要经过电脑比对,才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吴江和小克认为程更青的嫌疑更大,因为环西路离靠山巷将近3公里,如果他想借一辆电动车,何必舍近求远呢?他是本地人,亲朋好友之中肯定有不少人有电动车,或者摩托车。
解祥云掏出手机,调出了程更青的手机号码,拨打出去,结果无人接听,他又重拨了好几次。结果是一样的。这下程更青的嫌疑更大了,他会不会弃车潜逃呢?或者是解祥云编造一个程更青来?又或者被主谋谋杀?
必须找到程更青,否则,不能证实解祥云是否说谎。同时也不能证明程更青是否是凶手。
他俩很快就在户籍系统中找到了程更青的名字,毕竟这种名字比较少,加上有知道年龄的区间,就更容易了,有了程更青的名字之后,才能确定解祥云说谎的可能性少了一些。
程更青出生于1977年1月6日,住在江北区环西路12号的明光花园17栋2单元306房,他们三人去找程更青,来开门的是一个老大妈,她说是程更青的母亲。
“大妈,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请问你儿子程更青在家里吗?我需要向他了解情况,请开一下门吧。”杜少威和气地说。
“他不在家,去外面打猎了,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
“打猎?现在哪里还有人打猎?一般的动物都是三级保护动物,打猎是犯法的。请开门吧。”吴江说。
她迟疑了一下,把门打开了,小克问她可不可以去各个房间看看?她同意了,她的房子分为三房一厅,他们三人分别走进三个房间去查看,包括衣柜、书柜、床底、纸箱都看了,但是没有人。
“大妈,程更青一般会去什么地方打猎?”
“他说去莱山西部一个名叫五小坑的山谷里打猎,具体地点我不知道。”
“他有没有打过电话回家?或者说你有没有和他打过电话?”
“没有,他都41岁了,不用我牵挂了,我的孙子都已经15岁了。”
“你儿子有没有犯过错误?比如说坐监狱之类的?”
“你才坐监狱呢,我儿子历来是个好人。”
“可是我们通过了解,他被关押了三年。”
“那是冤枉的,警察说我儿子打死一头短尾猴子,被无辜判了三年,猎杀猴子又不是猎杀大熊猫。”她幽怨地说,显然对公安人员非常不满。
“短尾猴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条规定非法杀害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非法收购、运输、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制品,非法杀害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的要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所以判处三年不算重。”
“那猴子比人还珍贵?”
“当然人比猴子珍贵,否则猎杀猴子你儿子将以命偿命……我们暂时不要谈论这个问题,你还是关心一下你儿子吧,我们担心他可能出事了。”
“啊?出事?会出什么事?”她非常震惊,仿佛走夜路时突然被陌生人重重地拍了一下肩膀。
“比如说失踪。”
“不可能,我儿子很恋家,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还有他老婆和儿子。”
“他用什么手机?”吴江不想和她多说,如果和她说程更青有可能被主谋灭口,她肯定会吓得浑身发抖,因为从她的表现来看,对儿子爱得极为深切,所以才会为儿子吴蹲监狱鸣不平。
“他用的华为9,还是我给他买的。我的退休金比他的工资多一倍。”
“你把他的手机使用说明书拿来给我们看看好吗?这样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你儿子。”
她点点头,疾步走进房间去拿手机的使用说明,拿出来之后交给吴江,因为说明书有手机的序列号,吴江把序列号报给吕莹莹,让她帮忙定位程更青的手机,定位好之后,再把位置发到吴江的上。
“程更青是使用什么交通工具上山?”
“一辆电动自行车,他是从朋友那里借来的。”
“是什么牌子的电动车?”
“好像是青山牌,不过我不能肯定。”
“他带了什么东西出门?他上山打猎没有回家,一定是住在山上吧?有没有带帐篷和食物?”
“没有,他说猎场下面不远处就有旅馆。吃的、住的、玩的都有。”
说话间,吕莹莹已经把定位信息发到吴江的手机上,原来手机的位置在莱山西部的五小坑山谷里。这是莱山西部,五小坑其实是因山谷周边有五个高低不一、大小不同的小山谷,构成一个大山谷,所以叫作五小坑,山谷里杂树林立,荒草丛生,人迹罕至。
他们先到谷口一座名叫五小坑的栈里,用程更青母亲发给他们的照片,拿给栈老板和服务员看,他们说程更青昨天晚上还住在栈里,住的是最便宜的房间,一晚才40元。可见他是一个非常节省的人。
其中有一个服务员说程更青经常上山打猎,有时猎杀回来野兔、野猪、山鸡等东西,吴江担心他出意外,没有详细询问老板程更青的情况,手拿着手机向目的地奔去。
从栈到山谷大约1公里路,有一条只容下两人交汇的小山路,山路比较平缓,可以行驶电动自行车,但是有一段路比较陡,电动自行车载人无法上去,只有下车推车。
当他们直到路的尽头时,看见了一辆青山牌电动自行车停在路边,新旧度和监控录像中的车子差不多,这让他们有点兴奋,但是又有点担心:万一程更青是凶手,他开枪拒捕怎么办?因为他们今天是例行走访,没有佩戴手枪,无法和程更青对抗。
吴江倒不怎么担心这个,因为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程更青是凶手,既然如此,程更青就不可能轻易地向他们开枪,只要好好说别刺激他,应该没有很大的风险。他最担心的是程更青被人灭口,死在山上,如果把他的尸体扔在悬崖下,真的很难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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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小坑山谷的五个小谷呈五角星状,紧紧地连接在一起,整个山谷大约1平方公里,谷里的土地非常肥沃,树林里铺满厚厚的落叶,这些落叶大部分已经腐败,变成了浮土,地上有很多兔子屎,放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木,视线很短很窄。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手机,手机扔在一棵树下的草丛里,小克要走上去把手机捡起来看,但是被吴江阻止了。吴江从口袋掏出一双手套戴上,蹲在离手机大约1.5米的周围查看地上是否有痕迹。
因为手机不会无缘无故扔在地上,要么是程更青为了迷惑他们而故意把它扔掉;要么是他被主谋灭口之后,主谋把手机扔在这里。地上只有一种新鲜的足迹,呈直线向前延伸而去,但是脚步踉跄。
小克掏出手机对足迹进行了拍照,然后再去捡地上的手机,手机还有10%的电量,有很多未接电话,其中一个是解祥云的,另一个是程更青的母亲裴阿水的,因为手机的屏幕已经被锁定,无法解锁。
小克认真看了一下手机,上面的指纹都是相同的,因为没有带指纹粉,无法对指纹进行提取,小克只好掏出一张纸巾,把手机包好,放进口袋里,继续向前寻找程更青的足迹。
他们寻找了一会儿之后,又看见了一把双筒猎枪,这种猎枪属于违法枪械,私藏它是犯法的,因为它的火力足够打死一个人,非常危险,程更青胆子真大,因为猎杀短尾猴被判决了三年刑罚,还死不悔改,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带猎枪上山打猎。
猎枪是可以折叠放在背包里,但是这里没有背包,背包可能背在程更青的身上,因为他必须有一个背包装火药、铁砂、食物等东西,他们在猎枪旁边又发现了同样的鞋印,没有别人的足迹。
如果一个猎人把猎枪扔掉,说明主人肯定出事了,比如摔伤、昏迷、掉进悬崖等。
他们又寻找了一会儿,在前面一棵大柯树下,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身上背着一个背包,走近一眼,竟然是程更青,他脸色铁青,嘴唇发紫,双眼紧闭,脸部向上,似乎在仰望天空。
看样子他可能已经死亡了,但是吴江又担心他处于昏迷之中,如果不及时抢救,可能会耽误他的生命,所以必须上前去观察。为了不破坏现场,吴江把鞋子脱掉,穿着袜子走近程更青,结果发现他的手脚冰冷,已经没有了脉搏和心跳,显然已经死去好几个小时了。
他是怎么死的?是他杀还是自杀,或者是它杀?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小克打电话给罗进和江一明,叫他们带勘查箱带来勘查现场,嫌疑人程更青可能被人谋杀。
随后小克给罗进发位置共享,江一明收到小克汇报情况之后,心里的压力又多了一重,因为每次凶手都走在他们之前,叫他们防不胜防。他认为程更青十有八九是他杀!
一个小时之后,罗进和江一明就来到现场,周挺去配合史威了,没有来,吕莹莹因为怀孕不方便翻山越岭,江一明没有叫她来。
他们戴上装备之后,开始勘查现场,现场被警戒线围成半径为五米的圆形,但是经过勘查,只有程更青的鞋印,虽然有别人和飞禽走兽的足迹,但是都不是新鲜的,可以排除。
“江队,死者的尸斑和尸僵已经形成,大概死去了6个小时到7个小时之间,从尸斑的颜色来看,应该是蛇中毒,可能是眼镜蛇中毒,眼镜王蛇的蛇毒属于混合毒素,被它咬伤之后,局部伤口红肿,发热,有痛感,可能出现坏死。毒素被吸收后,全身症状严重而复杂,既有神经症状,又有血循毒素造成的损害,最后死于心动力衰竭。”
“你在尸体上找到了伤口了吗?”
“对,你看,死者的左脚跟上部有两个的红点,那是蛇的两颗毒牙留下的,虽然很浅,但是依然能看得出来。”罗进指着尸体的左脚后跟说。
“程更青被蛇咬了之后为什么不打报警电话求助呢?他的手机还有电,即使没有电也会自己把脚用鞋带扎住,不让血液循环到心脏,这是每个猎人都知道的常识。”
“我也想不明白……不过,如果他被蛇咬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或者他吸食了麻醉剂,比如酒和毒品,那他可能就不会感到痛了。”
“打猎的人有可能喝酒吸毒吗?”
“一般情况不会,要喝酒吸毒回家喝,回家吸呀,那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死者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时候,比如在拿着猎枪瞄准猎物的时候,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痛,只不过他认为可以是被蚂蚁咬了,所以不在意。”
参加勘查程更青死亡现场的四个人坐在江一明的办公室里讨论案情,这是一个不太规范的案情分析会,尸检报告已经出来,程更青死于被眼镜蛇咬伤中毒。
“死者肝脏有大量红细胞被破坏后留下的含铁血黄素,肾脏也留下大量红细胞破坏后留下的蛋白,证实死者曾经发生大量的红细胞溶血,这是蛇毒的典型中毒现象。人被眼镜王蛇咬伤之后,如果不及时处理,会在10到15分钟内死去。程更青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毒蛇咬死的。”罗进拣说关键的说。
“死亡时间?”江一明问。
“2018年5月15日上午8点到9点之间,这是眼镜王蛇活动最频繁的时间段,死者体内没有任何麻醉物和致幻剂,是在清醒的情况被蛇咬伤而死的,死者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蛇咬伤,否则,他肯定会打电话或者自救。”
“死者会不会是他杀?”江一明问大家。
“不可能,现场直径10米范围内,除了程更青的鞋印,没有别人的足迹,总不可能又用无人机杀人吧?”吴江持否定意见。
“凶手利用无人机杀人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没有人可能指挥蛇去咬伤死者,但是,有这样的一种可能:凶手知道死者要去山上打猎,而且经常躲在某个固定地点狩猎,于是,凶手躲在树上,而树下的程更青毫不知觉,凶手趁他准备瞄准猎物时,把眼镜王蛇用绳子吊到死者的脚下,然后去咬死者……”
“等等,哪有那么听话的眼镜王蛇?”吴江不同意小克的说法。
“不是眼镜王蛇听话,而是它被凶手半麻醉了,然后放在死者的身后,如果死者挪动身子,脚踩在眼镜王蛇身上,因此激怒了它,从而做出下意识的反抗动作,咬伤了死者,而死者因为太投入,没有在意,凶手得逞之后,把绳子那头的眼镜王蛇收回来,这样就可以做到毫无痕迹地杀人。”罗进说。
“可是现场没有第二个新鲜的足迹,这又怎么解释?”
“因为我们没有勘查到死者被眼镜王蛇咬伤的地点,所以没有嫌疑人的新鲜足迹,死者被咬伤之后,可能感到胸闷,于是掏出电话准备呼救,就在这时,他一阵头晕目眩,手机掉在地上,但是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又清醒一点,继续往前走,结果由于毒性慢慢地发作,他无力拿住猎枪,只好把猎枪扔掉,再往前走,他越走得急,血液循环得越快,于是,终于倒在了死亡现场。”
“那我遗漏勘查了第一现场?”江一明问。
“对,因为我们不能肯定死者是被谋杀的,所以,当时我们没有想到第一现场,遗漏勘查是难免的。”
“问题是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死者何时被眼镜王蛇咬伤,所以,我无法勘查第一现场,如果死者是死于被蛇咬伤之后一小时左右,那么,我们是无法找到第一现场的。”
“这很容易,叫上追踪犬,很快就能找出第一现场,假如有第一现场的话。”
“追踪犬只能追踪死者行走的路线,不能辨别出第一现场吧?”周挺不同意江一明的说法。
“可以让追踪犬闻眼镜王蛇和程更青的气味,如果它嗅出两种气味同在一个地方,那么就是第一现场。”江一明说。
“江队,虽然这种办法可靠,但是我认为死者不一定是他杀,因为我和小克是上午9点出发去靠山巷走访的,到那里时已经9点半了,而死者死于当天8点到9点之间,凶手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毒杀程更青。”吴江说。
“如果程更青是杀死成归来的凶手,主谋早就想干掉他灭口,那么,他就算可以‘未卜先知’了。”
“可惜那天晚上因为下雨,所有监控录像都很模糊,根本无法准确地判断出凶手骑的那辆青山牌电动自行车是不是解祥云的,我已经叫解祥云来视侦组,他反复辨认,依然无法确定凶手骑的电动车是不是他的。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工人。”江一明说。
“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程更青是不是凶手,那就是查他案发时在哪里?也就是不在场证明。”小克忽然想到这点。
“好,这个点子好,但是我们还是要找出第一现场,老吴和小克去五小坑查第一现场,我和周挺去查案发时间程更青在哪里,做两手准备。”说罢,大家散会。
江一明和周挺去裴阿水家里询问,她简直一夜白发,神志很恍惚,一开口问话,她不是摇头就是点头,并且带着满脸的泪水,江一明不忍心再折磨这个老人,于是去找程更青的老婆荣华妍。
荣华妍年纪比较轻,35岁左右,比程更青小6岁,是一个比较漂亮的少妇,虽然他俩面对也是梨花带雨的未亡人,但是她并不是特别伤心,也许他们夫妻的感情不好,“贫贱夫妻百事哀。”
程更青为了证明自己,极有可能谋杀成归来,因为这样能给他们家带来一笔巨款。而程更青死后,她将拥有这笔巨款,所以,她的悲伤是表面的,内心也许暗暗在笑。
“荣女士,我们是来调查程更青的死亡原因的,因为他牵涉到一件凶杀案,所以要来询问你,如果程更青是他杀,我们一定会为他申冤,好让他含笑九泉。请你暂时忍住悲伤好吗?”
“什么?他牵涉一桩杀人案?他还是被人谋杀?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打死我都不相信!”她的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匪夷所思地望着江一明。
“不是天方夜谭,我们是市局的刑警,是经过严谨的调查,才来找你询问的,他的身高、体重、步态都很像我们的嫌疑人……我们很忙,没有时间可以浪费……请问,你知道程更青5月5日凌晨2点20分到2点40分他在哪里吗?”
“好多天了,我想不起来他当时在哪里了?你们问这个干吗?”她眨了几下眼,好像很疲倦的样子。
“这个不方便告诉你,希望你能帮我们好好想想,这对我很重要,对你也很重要。”
“江队,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现在脑子一片糨糊,什么事都记不起来,请你放过我好吗?”
“你对程更青有感情吗?”
“当然有感情,我们的孩子都15岁了,没有感情早就离婚了,现在离婚很容易的。”她幽怨地说,似乎埋怨江一明怀疑他们的感情。
“既然如此,你一定想为你老公报仇雪恨吧?”
“问题是我根本不相信我老公是被人杀害的,谁有能力控制眼镜王蛇去杀人?这不是天方夜谭是什么?”她生气了。
江一明觉得没有办法再和她沟通下去,于是叫她先进卧室去,这时裴阿水走出来,对江一明说:“我知道那天我儿子不在家,我儿子告诉我说他要去办一件事,我问他什么事,他不肯说……”她停下来了。
“不肯说?他有什么要事竟然要瞒着自己的母亲呢?”江一明觉得程更青的嫌疑陡然增大。
“这孩子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是对我还是十分尊敬的,所以一般的事都会对我说。他也很勤劳,因为他的工资不高,于是经常利用周末和假期上山打猎补贴家用,几乎每次去都不会空手回家,有一次他抓捕了一条6斤重的眼镜蛇,卖了2000多元。”
“这是哪天的事?”
“5月4日晚上11点多。”
“你们小区有没有安装监控器?”
“有啊,虽然我们这是一个旧小区,但是监控设施还是挺完善的。”
“好吧,裴大妈,谢谢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人死不能复生,悲伤只能伤害身体,没有任何益处。我们先走了,你去好好休息吧。”江一明向她告辞。
江一明和周挺来到小区的监控室,调出程更青所在17栋2单元大门口的监控录像,看见他于5月4日2320从大门出来,去取青山牌电动自行车,然后骑着电动车向小区门口驶去。
江一明又叫保安把小区大门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看,保安又去调监控录像,录像显示:程更青骑着电动车向华英路北方驶去,这时脸上多了一个墨镜。他去的方向和案发现场柳英巷的方向相反,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他是为了迷惑警方的侦查故意在全市到处跑,玩着猫鼠游戏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要沿着他骑行的线路逐一寻找他的去向,视侦组的工作量实在太大。
他俩回队叫温小柔去调阅华英路的交通录像,由于大家宠着吕莹莹,所以,一般要查看监控录像都由温小柔去做,尽量减少对吕莹莹的辐射。温小柔放下手中的工作,输入密钥,进入交通监控系统。
她很快就发现了程更青和电动车,原来他把车停在华英路和华强路交叉路口的华英酒店旁边的树下,然后躲在灯光昏暗的地方,手里还拿着望远镜,好像在偷窥什么人?
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监控录像中,江一明看出那个女人是荣华妍,荣华妍一手挽着一个50多岁的男人,一手提着一个包,和那个男人有说有笑地进华英酒店。
酒店外的程更青拿着望远镜往酒店里看,看了一会儿,又在原地徘徊,不知道要冲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好,落寞的身影被街灯拉得很长很长……像一个痛苦的幽灵在挣扎。
酒店外面的监控录像显示:荣华妍坐在酒店大堂左边的餐厅里吃夜宵,她面前还是那个老男人,他们边吃边喝,竟然吃到5月5日凌晨0230,之后才去消失在酒店的电梯里,显然他们去房部开房睡觉了。
程更青焦急地站在酒店外走来走去,不停地吸烟,那种痛苦的煎熬几乎无法形容。直到他把一整包烟吸完之后,才骑着电动车离开……
这段监控录像可以证明程更青有不在场证明,但是真相大白之后,江一明感到无比心酸、苦涩,难怪程更青要冒着被再次判刑的危险,上山打猎来贴补家用,他在尽最大的努力挽救这个家!
江一明打电话把吴江和小克叫回来,叫他们不要去追踪第一现场,因为根本没有第一现场,程更青不是他杀,是意外被眼镜王蛇咬伤死亡,如果要说有凶手,那就是荣华妍的出轨谋杀了他。
吴江接到江一明的电话之后,愣了一下:自己的老婆会不会因为他太忙没有空陪她而出轨呢?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想法太阴暗,自己的老婆怎么能和荣华妍这种女人相提并论呢?她俩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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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明的手机响起了,原来是退休五年的副市长南怀兴打来的,他当市长时是分管公检法的,江一明很少和他有交集,有交集的时候,也是他在台上,江一明在台下,难得近距离接触,没有想到今天会打电话给江一明:“南市长,您好!”
“江队,你有空吗?”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好像是感冒了一样。
“目前有案子,我比较忙,您好有什么指示,请吩咐吧。”江一明觉得他可能是来施压的。
“那我去找你吧,我想和你谈谈案子,不过,不是以领导的身份,你几时有空呢?”
“您是大领导,只要您有空,我就会抽空接待您。”江一明是一个俗人,面对自己的前任领导还是比较恭敬的。
“好吧,我现在赋闲在家,除了钓鱼,没有正事可做,我马上过来。”
“嗯,我在办公室等您。”江一明对南怀兴没有多大好感,他给人的印象太强硬,和下属说话就像下命令,从来不是商量的口气,当然,江一明只见过他四次,每次都在重要案子时才出现在会议室里。因此,这种情况下,作为分管副市长,说话的语气肯定是威严的。
为了表示尊敬南怀兴,20分钟之后,他从办公室走出来,外面下雨了,他拿来一把雨伞,站在大门前等南怀兴,一会儿,宝马车驶进市局大院,车停好之后,驾驶员把车门打开之后,下车跑到左后车门前,把车门打开,南怀兴下车了,手里拿着一把自动雨伞。
江一明撑着雨伞上去迎接,他叫江一明不要出来,江一明于是站着等他走来。他走到江一明的面前时说:“这车是我女婿黄一峰送给我的,还顺带送一个司机,我可没有腐败哦。”
江一明笑了:“我们又不是纪委,不管这个问题。”边说边抓着他的手臂,漫步向前走去,怕他摔倒,因为路上浅积着雨水,路比较滑。
俩人进了办公室之后,江一明去烧水泡茶,在煮水之际,江一明认真看了南怀兴一眼,他今年才68岁,一半的头发都白了,人瘦了十几斤,脸上很憔悴,往日的春风得意、神采飞扬不知跑哪去了,不仅如此,他眼底还隐藏着一丝淡淡的哀伤和恐惧。
江一明脑子里突然跑出一句诗: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南市长,您喜欢喝什么茶?我这里茶就几百元一斤,肯定没有您家的茶叶好。”
“我随便,我家的茶叶都是我女婿送的,不知多少钱一斤,我一般喝正宗的武夷山岩茶,没有就喝金骏眉,我不是来品茶的,最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案情,我一直关注着你们的案情,我觉得凶手是一个对公检法有深仇大恨的人。”他看着江一明,似乎要让他相信。
“我们也是这样分析的,我们整个刑警队都参与了走访调查,可惜目前案子还没有进展,南市长,我们辜负了您的期望了。”江一明略感惭愧地说道。
“哪里,哪里,我现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谈不上辜负……我觉得只要你们没有将凶手抓捕归案,他还会继续作案,你有没有想过凶手下一个受害人会是谁?”
“这……我们当然想过,但是我们无法预料,凶手已经把公检法三家的主要退休领导都杀了,所以,凶手应该不会继续杀下去。”水开了,江一明把茶和茶杯都洗了一遍,然后把开水冲进茶碗里,过了30秒之后,把茶水倒进茶海里,再倒在茶杯里,递给南怀兴。
“南市长,请您喝茶,我今天希望能听到您的宝贵意见。”
“我对你们办案没有意见,只有佩服……我觉得凶手还会继续杀下去,他的下一个目标可能是我,我希望你们能为我提供保护。”他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恐惧。
“您有什么理由这么认为?”江一明觉得凶手应该不会那么疯狂。
“因为我这个人的工作态度比较强硬,加上十几年前的大气候不同,所以,经常命令下属做出某种决定,哪怕这种决定可能是错误的,也要为大局着想,当时提倡的是稳定压倒一切,因此,得罪人的事应该干了不少,特别是我分管公检法时,经常命令下属……”
“南市长,您不用说,这些我都知道,这不能怪您,社会的进步是逐步进行的,就像人类进化一样,非常漫长,有时候甚至会倒退,就像人会犯错误一样,您当时的决定都是正确。”
“好了,既然你能理解,我也不想多说,我还是来说一说我这次来的目的吧……我想请求你们保护我,我知道凭我个人的力量是没有办法对付凶手的。”
“这……既然您感觉到有可能是您,那么,我们必须保护您,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市民我们也会竭尽全力去保护,何况您是副市长……”
“不,应该说是前副市长。”
“我们把您安排到公安宾馆好吗?你可以在那里住上套房,那里什么都有,所有生活用品、食物都要经过我们的人严格检测,所有窗帘都是用防红外线,防止远程狙击,没有一个陌生人能混得进去,连服务员都是我们的后勤警察家属干的,只要您不出去,我们能保证您的安全,直到凶手被抓捕归案,你再出来。”
“好的,我听从你的安排,谢谢你!”他站起来,和江一明紧紧握手,然后叫江一明派人送他到公安宾馆去休息。
案子回到原点,吴江和小克继续在田园村的靠山巷走访,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都说:住在靠山巷159号的阮志勇有一辆青山牌电动自行车,他的身高也和嫌疑人相似。
吴江和小克去摁159号阮志勇的门铃,阮志勇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今年46岁,房子共6层,每层共180平方米,两个套房,1到5层都租给人,他一家住在6楼。
阮志勇身高将近170厘米,体重55公斤,身材偏瘦,最主要的他是曾经在监狱里待过8年,因为查案时,没有注意到他,不知道他当时的情况,吴江叫分局刑警队长安逸田把阮志勇大概案情发到他的手机上。
原来阮志勇是一个靠捕鱼为生的渔夫,那是2001年4月5日,他的渔船行驶到前江的入海口时,一头中华鲟竟然钻进了他渔网中,这条中华鲟将近100千克,是一条极其珍贵的国家一类保护动物。
中华鲟最长达4米,体重最高达1000千克,体呈纺锤形,头尖吻长,口前有4条吻须,口位在腹面,有伸缩性,并能伸成筒状,体被覆五行大而硬的骨鳞,背面一行,体侧和腹侧各两行。鲟是一亿五千万年前中生代留下的稀有古代鱼类。
中华鲟生命周期较长,最长寿命可达40龄。是中国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也是活化石,有“水中大熊猫”之称。具有很高的科研、药用和观赏价值。分布于中国、日本、韩国、老挝和朝鲜。
阮志勇当然知道中华鲟是一类保护动物,当地的高档酒家都高价求购中华鲟,因为有不少豪喜欢吃野生的中华鲟,所以,他为了挣钱,把那条中华鲟偷偷地卖给长江酒家,得到了29999元,因为当时的价钱为每斤300元。
当然,如果食用养殖的中华鲟是不犯法的,但是有钱人都爱吃野生的,很多人认为中华鲟是滋阴壮阳的极品,甚至能救命,民间的迷信传说导致中华鲟几乎绝种。
纸包不住火,长江酒家被竞争对手举报,渔业派出所的民警赶到长江酒家去搜查,最终在一个大冰柜中找到了才卖出一半的中华鲟,冰柜里还有各种国家一、二级的野生动物。
老板霍克东被捕之后,供出了阮志勇,开始阮志勇百般抵赖,但是,因为有两个厨师和霍克东的证明,他不得不承认,警方为了寻找更多的物证,在阮志勇的渔船上提取到了中华鲟的血迹和唾液,已经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经办刑警成归来把所有证据提交到检察院,主诉官唐明诗把案子迅速向法院提起公诉,审判法官就是方为海,三个被害人都和阮志勇有交集,因此,阮志勇有很大的杀人嫌疑。
阮志勇最终被判决10年有期徒刑,他非常不服气,一直在不断地上诉,但是都被驳回,两年之后,他的父亲终于放弃上诉,因为他父亲得了抑郁症,跳楼自杀了。
阮志勇知道之后,无比痛心,当他接到父亲的死讯之后,想在监狱里撞墙自杀,结果被狱警发现,被送到一个防止撞墙的小监舍里单独关押,在领导的心理医生的疏导之下,他终于放弃自杀的念头,发誓要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狱。
因此,他被减刑两年,于2009年4月2日出狱。出狱后,他在妹妹和母亲的帮助下,去柬埔寨开餐馆,很快就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财富日益增长,目前他家的资产已经接近千万。
他经常在长江和金边之间奔忙,因为他的餐厅大部分的服务对象是中国人,许多调料和食材要在国内采购,几年来,他绝大多数是乘飞机来回地奔跑,有了钱之后,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省钱,不断在转车。
当吴江和小克找到他家时,他刚刚从金边回家,行李箱还没有打开,就看见他俩找上门来。
阮志勇穿着一身丝绸唐装,上面用手工绣着暗红色的梅花,衣服的底色是浅绿,他的脸色白白净净的,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比较儒雅。他的个子170厘米左右,身材比较瘦,符合嫌疑人的特征。
“两位警官,你们找我吗?”他有点疑惑。
“当然,否则我不会等你一下飞机就来找你。”吴江已经从机场的售票系统中找到他下飞机的时间,所以才能如此迅速地找上门来。
“我没有犯法呀。”他不想请他俩坐下,显然心里是抗拒他俩的。
“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说吗?”吴江觉得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在询问嫌疑人之前需要做一些铺垫,要让他有个心理缓冲,也好从对他的询问是观察他的反应,从中做出准确的判断。
“请吧——”他指着一排旧的真皮沙发说。
吴江和小克在沙发上坐下,吴江想:阮志勇是一个千万富翁,为什么还用十几年前的沙发?
“我先把行李箱的东西拿出来整理一下,再招待你们呵。”说完没等他俩回答,便把一个大拉杆箱从墙角拉出来,输入密码之后,打开箱子,里面全是柬埔寨的土特产:沉香手环、烤蜘蛛、野灵芝、木雕……
他俩看着他把东西拿出来,有的放在陈列柜里,有的放进冰箱里,动作麻利干脆,有条不紊,可见他的心理素质非常强大,忙了几分钟之后,他就收拾好了,在吴江和小克的面前坐下。
“请问两位贵……对不起,我已经习惯把所有人都称为贵了……两位警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们是为你以前的案子而来的……”
“对不起,我不想重提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一副痛苦的表情。
“但是这件案子和另外的一起谋杀案有关,你认识成归来、有唐明诗和方为海吗?”
“当然认识,他们化成灰我都认识。”他忽然睁开了眼睛大声回答。
“他们都死了,你知道吗?”
“死了?怎么死的?”他非常惊讶。
“都是被人谋杀的。”
“太好了,老天终于开眼了,我的大仇终于报了!我要去买鞭炮,好好庆祝一下!哈哈哈……”他竟然像疯子一样狂笑起来。
“你的开心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特别是死者的家属,他们的心灵创伤永远无法愈合。”
“可是我的曾经心痛又有谁慰藉呢?”他笑过之后,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于是慢慢平复下来。
“你猎杀国家一类保护动物,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否则,谁都可以为所欲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可是我是被冤枉的,那条中华鲟不是我捕获的,是别人放在我船上,嫁祸于我的……”
“你说什么?是别人嫁祸于你?这怎么可能?我看过你的案卷,证据确凿充分,事实清楚,已经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谁也不能推翻。”吴江觉得他说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
“请你听我慢慢说来,2001年4月4日傍晚,我把渔船停在离水码头,准备出海打鱼,第二天5月早晨天刚刚亮,我驾驶渔船向三沙岛方向驶去,在前江的出海口,发现我的渔网被撤到水里,我把渔船停下来,去拉渔网,结果发现渔网里有一条将近100公斤的中华鲟。
“我大吃一惊: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头天明明把渔网收好的,藏了起来,渔网怎么会自己打开,还网住一条中华鲟?而且又是那么大的中华鲟,就更不可思议了。我把中华鲟用小型起吊机吊起来之后,看它起码值得两万元,于是把渔船驶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打电话给长江酒家的老板霍克东,叫他来收购中华鲟。
“霍克东来了之后,看完中华鲟,他以每斤300元的价钱收购了这条鲟,为了不让警方知道,他叫来两个厨师,把中华鲟放在我的渔船上宰杀,分成几个块,用化纤袋装好,偷偷运回长江酒家,藏在厨房的冰柜里。
“没想到一星期之后,警方找上门来,把我带走,关进了看守所,他们不停地审讯我,开始不承认是我捕杀的中华鲟,而是别人嫁祸于我,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结果……我不得不承认是我捕杀了中华鲟,因为我认罪态度恶劣,方为海判决我10年有期徒刑……”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确实是委屈你了,但是,你为什么要承认呢?”
“刑讯逼供这个词相信你们比我更懂,当时我被逼得痛不欲生,所以,必须承认,不过,这只能怪我自己利欲熏心,贪图金钱,否则,我发现那条中华鲟时,立刻报警,就不会入狱。”
“你觉得谁会陷害你呢?你平时得罪过谁吗?”
“我完全是一个懵逼,到现在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要陷害我?”他非常无辜的样子。
“你渔网里的中华鲟是死的还是活的?”
“当然是死的,当时两个厨师还说中华鲟最少死去12小时。我听说1号重案组很厉害,如果你们能把我的冤案翻过来,我奖励你们100万元,不,200万元!”
“对不起,我们不需要你的奖励,国家有足够的办案资金。我们想知道5月5日凌晨0220到0240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6
“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阮志勇疑惑地问。
“江北区分局原刑警队长成归来被人杀害了,你有杀人动机,为了排除你的嫌疑,我们需要你的不在场证明。”
“这么多天的事,我已经忘记了。”
“今天是5月15日,才过去十天,你是不可能忘记的。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否则,我们将把你传唤到刑警队,做进一步的询问。”
“如果我想不起来呢?”
“那只能请你一直在刑警队待下去,你是生意人,相信你耽误不起,而我们就是吃这一碗饭的,有时间和你耗着。”
“好吧,让我想想。”他无奈地咽一口水,开始思考那日的行踪。他想一会儿说,“我那时应该在金边,对,是在金边,不信我可以找来飞机票给你们看看,我就是4月4日下午1点飞往金边的。”
“好吧,你去拿飞机票给我看看。”购买飞机票要用身份证和护照,而假的身份证和护照都无法通过电子检验机的检验,所以,在飞机票是有用的。
一会儿,阮志勇就把飞机票交到吴江的手上,吴江对飞机票的几个防伪处进行仔细辨认,确认那是一张真的飞机票,是从长江飞往金边的,但是要在昆明转机,因此,阮志勇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走出阮志勇的家之后,小克问道:“吴哥,阮志勇会不会在昆明下飞机之后,又飞回长江作案呢?”
“有这种可能,如果要验证你的想法,我去一趟机场,问一下就知道。”于是,他俩去了长江国际机场,机场的民警带他们去询问专业人员。
机场派出所里有一个非常内行的航空民警,她是原来是一个空姐,后来因为年纪大了,退到机场派出所当文员,名叫解春丽,今年42岁,她的容貌依然靓丽,风韵犹存,浑身散发出一股高雅的气质。
她打开电脑,进入航空系统,查了一下说:“阮志勇没有在昆明机场下飞机,而是直接飞往金边。”
“那他有没有在金边下飞机之后,马上飞回长江呢?”小克问。
“请等一等,我查一下看看……”她的声音温柔甜美,让人很舒服,过了一会儿她说,“在4月4日到4月5日阮志勇没有乘飞机飞回长江。”
金边离长江好几千公里,如果不乘飞机,阮志勇是无法赶回长江作案的,因此,阮志勇的嫌疑被排除了。
“不过有这样的一种可能:因为有人拥有双重国籍,假设嫌疑人拥有一个是中国国籍;一个是柬埔寨国籍,他可以从长江飞往金边,下飞机之后,再用柬埔寨的护照购买飞机票,然后再飞回长江,这样他就有作案时间了。”解春丽望着吴江说。
“哦,还有这种事?”吴江只恨自己的知识太少。
“对,以前我当空姐的时候遇到过一次这种情况,那个人就是利用这种方法躲过刑警的追踪的,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刑警根本没有查到,等到我看到报纸上的新闻时,才发现问题的,于是,向江南区刑警队举报,因此,刑警将凶手抓捕归案。”
“你提供的情况很特殊,如果我们因此破了案,会给你巨大奖励,这件案子快把大家的精力都消耗殆尽,甚至发疯了,哈哈……”吴江自嘲道。
“奖什么励?我们都是自己人,协助办案是我们的责任。”
“那就谢谢啦……我们还得请您帮忙查一下4月4日阮志勇下飞机之后到深夜有没有航班回国?如果有的话,有几次班?是哪个航空公司的飞机?”
“不用查,我知道4月4日有9个航班飞往中国的各大城市,比如昆明、上海、北京、广州、重庆等,都是不同时间到港,但是,其中有柬埔寨直飞的城市有北京、上海、广州,香港、昆明、重庆和台北。”
“也就是说中国和柬埔寨的航空公司航班都交叉飞行?没有直飞长江的航班吗?”
“没有,都要转机的,查航班上的旅工作量非常大,最好是派人直接去阮志勇所在的地方查询,我知道阮志勇在柬埔寨开中餐厅,他们的餐厅都安装有监控录像,很快就能查到。”解春丽向吴江建议。
“您太懂行了,太感谢您了!”吴江竖直拇指给她点赞,她不太好意思笑着避开吴江的眼光。
“吴哥,你觉得阮志勇会杀成归来吗?”在回队的路上,小克边开车边问。
“有动机,有能力,我总觉得阮志勇有点怪怪的,他为什么要那么频繁地从长江和金边来回地飞?”
“按理说中国人是不能拥有双重国籍的,为什么阮志勇会有双重国籍呢?”
“柬埔寨和中国的关系非常友好、密切,十分欢迎中国人去那里投资,因此,会给投资者许多优惠政策,如果阮志勇需要申请柬埔寨国籍,政府是会答应的。当然,这不能让我们知道,否则就自动丧失了中国的国籍。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籍法》在出生国籍上采用血统主义和出生地主义相结合的原则。不承认中国公民具有双重国籍。中华人民共和国国籍法规定,凡定居外国的中国公民,自愿加入或取得外国国籍的,即自动丧失中国国籍。”
“柬埔寨国籍并不好用,不能像美国国籍那样在许多国家可以免签证,为什么阮志勇要加入柬埔寨国籍呢?会不会他只是想用来制造不在场证明?”
“现在推断都为时过早,要等待调查结果,我们向江队申请去金边。”
“我们都不会英语……”
“不需要会英语,柬埔寨人很多的会讲华语,华人圈也很大,特别是金边的华人圈,到时找一个华人当我们的翻译就行了。”吴江知道小克想叫吕莹莹同行,但是吴江想她已经怀孕6个多月不方便,于是掐断了小克的心思。
吴江和小克的申请被江一明批准了。他俩很快乘飞机来到金边,为了工作更快地进行,他们没有和当地的警察沟通、合作,毕竟只是调看一下监控而已。他们找到长江市驻柬埔寨商会帮忙。
商会的会长王家亮是一个高大粗壮的人,当他听说他俩的来意之后,他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安排他们在阮志勇的餐厅吃了一餐,全是典型的中国菜,主打的是湘菜,吃得他们大汗淋淋,哪怕空调开到了最低温度也没有用。
“志勇餐厅”在金边有三个分店,这些餐厅开在三星半级宾馆之内,装修得很高档,都是中国风格,灯笼、剪纸画、中国结几乎无处不在,使人感到十分温馨,能产生思国怀乡之情。
他们在“志勇餐厅”的主店吃饭,王家亮想把阮志勇叫来陪同,但是被吴江拒绝了。吃完饭之后,他们一起去找“志勇餐厅”的保安,没想到连监控室里的保安也是中国人,可见中华民族无所不在。
当时去靠山巷走访阮志勇时,他说案发时间在主店里结账,因为他们的餐厅是从中午11点营业到第二天凌晨两点的,但是,通过调看监控录像,阮志勇没有在餐厅里,阮志勇应该是撒谎了。
吴江叫保安把当天从开门营业的11点到晚上11点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查看,因为他怕阮志勇记错时间,特别是中国和柬埔寨有一小时的时差,更容易记错,通过查看录像,还是没有看到阮志勇的身影。
阮志勇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主店里,或者在主店的办公室里,他喜欢到处走走,特别是在用餐时,他会上前和老顾打招呼,有时还陪他们喝酒、聊天。不时送给他们一些小菜,甚至打折扣。
阮志勇为什么要撒谎呢?难道他真的是去杀成归来吗?阮志勇的嫌疑更大了,必须找阮志勇当面质问。
阮志勇已经回到金边“志勇餐厅”的主店,在王家亮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他的办公室,阮志勇看见吴江和小克,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他先上前和王家亮握手寒暄,然后再和他俩握手,请他们坐下说话。
王家亮坐了一会儿,就借故走了,他知道公安办案是不需要无关的人员在场的,王家亮不是第一次陪同中国的警察办案,他今年51岁,阅人无数,深知各行各业的道理,商会的会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吴江等王家亮走了之后,便用严厉的目光看着阮志勇,阮志勇和他四目相对一会儿,便错开吴江的目光,脸稍稍别开,望着窗外的芭蕉树发呆,窗外的阳光正烈,穿过几乎透明的叶子,洒落一地光斑,那芭蕉是种在酒店天井里的,在光线的作用下,像一棵晶莹剔透的玉树。
“阮志勇,我们已经查看了你们的监控录像,案发时间不在志勇餐厅里,你为什么要说谎?”吴江的语气比较重。
“这是在柬埔寨,我是柬埔寨公民,你们没有权力对我进行询问吧?”他似乎不满意吴江的语气。
“我知道你拥有柬埔寨的国籍,但是,你同时也是中国公民,既然是中国公民,我们就有权力对你进行询问,不论你身处何处,哪怕异国他乡!你还是说说为什么要说谎吧。”
“我不想说谎,我只是忘记了,我天天陪顾喝酒应酬,加上年纪大了,记忆力比年轻时退化了十万八千里,当然,我想不到你们会千里迢迢从长江赶来证明我是否说谎,所以,随便说个理由搪塞你们,所以我不是说谎。”
“你骗谁呢?我们问过你们的经理了,他说你的记性非常好,几乎记得每一餐有多少桌,卖出的酒菜多少钱,还记得厨房里进来的牛肉哪天到期。你现在可以好好想一想,4月5日凌晨220到240你在哪里?”
“我的经理在胡说八道,根本没有这回事……我是得好好想想当时在哪里?在哪里呢……”他开始沉思起来,但是很快就说。“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在莲花路的海景酒店……”
“是金边吗?”
“对,长江的海景酒店不是在莲花路。”
“你把当时的情况说说,为什么要去那里?那么迟了,你还没有睡觉吗?”
“当时有一个顾名叫阮龙马,和我同祖宗,他住在海景酒店1704房,约我去那里去……其实是要我去交保护费,四个店的保护费一共18000元人民币,这是惯例,我没有办法不交。
“阮龙马是金边黑帮雇佣来的打手,专门管理华人的保护费,本来我们每个月要交保护费20000元,因为他和我是同姓,就少交2000元,所以,我们成为好朋友。
“当时,他和一个小弟在海景酒店的房间里喝酒,我把钱交给他之后,他请我坐下来喝酒,菜是酒店里做的,由服务员送上门,他的小弟酒量非常好,又很会劝酒,结果,我被他们灌醉了,于是就在酒店里开房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他的语气沉稳、从容,看不出来是在说谎。
“如果我们查证你还在说谎,那就对不起了,你必须和我们一起回国配合调查。”
“吴警官,我发誓这次绝对是真的!”他信誓旦旦地说。
吴江觉得阮志勇说话不靠谱,既然他和阮龙马一起喝酒,为什么要说谎呢?除非他去干非法的事情。
吴江和小克不想去请当地警察配合,因为那样会耗掉很多时间,如果被他们拖个两三天,最终又排除了阮志勇的嫌疑,那是十分不划算的,他们现在就是和时间赛跑,因为他们不知道凶手是否还会杀害下一个人。
吴江打电话向王家亮求助,他说他马上赶到。一刻钟之后,他开着自己的奔驰车来到了“志勇餐厅”的大门口,接他俩去海景酒店。
王家亮说海景酒店的服务员或者保安的月薪不到1000元人民币,只要给他们1000元,他保证能让保安把他俩想要的监控录像调出来,如果只有两个保安值班,只需2000元就可以收买他们。
吴江觉得这样不好,这是知法犯法,还有这2000元送礼的钱没有发票,不好报销。小克则认为吴江的思想太保守,特殊事情必须特殊办理。
“这点小钱由我来出,也由我来送,就算我为祖国效力,你们别参与,我自有办法。”王家亮在柬埔寨是建水电站的,资产几个亿,当时金边市副市长都来接见他,所以,他懂得当地的情况,由他来办事是最稳妥的,最终,吴江同意了。
王家亮独自去监控室找看监控的保安,果然不出所料,里面只有两个保安,他很快就买通了他们,答应把监控录像调出来给他们查看。王家亮这才走出监控室,叫吴江和小克进去。
他俩看到了当时的监控录像,录像显示:阮志勇于2018年4月4日230120走进1704房,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出来,1704房是一间套房,一间大房里有两张床铺,一间小房有一张床铺。
阮龙马和他的小弟于4月5日0220就离开了,房间里只有阮志勇一人,也许他真的喝醉了,才会留在那里睡觉。可是阮志勇为什么要对他俩说谎呢?莫非房间里还有另外的人?比如有一个漂亮的小姐?
吴江不想去猜测,反正阮志勇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的嫌疑已经被排除了,这就是他们来到金边的目的。王家亮说阮志勇是一个非常爱家爱老婆的男人,他不可能去找小姐。
小克怕监控录像会是假的,把它拷贝到U盘里,准备带回去给吕莹莹鉴定,他们走出就海景酒店之后,就叫王家亮帮忙订机票,越快越好,王家亮于是打电话给秘书,把情况说清,她很快就回电说:晚上2035有一班航班飞往昆明,她已经订下两张机票。
王家亮又请他俩吃晚饭,吃完晚饭之后,亲自开车送他们去金边国际机场,一直等他俩进了检票口,才有点不舍地挥手告别。吴江和小克在昆明过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便飞回长江,虽然没有找到凶手,但是也算快速地完成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