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1号重案组 > 第二章 法官之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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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第二职业技术学校位于江西区莱山脚下,离市中心20多公里,全校有师生和工作人员将近一万人,有几乎囊括了所有职业的技术学习班,是省最大的职业学校,占地300亩,共有办公楼、宿舍、教学楼18座,241个班级,办学25年来,出不少优秀的企业家、工程师、设计师。

    因为吴江和小克曾经去那里找过张晓雨,和副校长章小典熟悉,就由他们去调查游丰收说的话是否属实,吴江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中寻找章小典的电话,找到后,把电话拨出去。

    电话通了,章小典说在北市讲课,没有在学校,叫吴江去找校长米易刚,并把米易刚的手机号码和办公室的座机号码发给他,吴江说声谢谢,便挂断电话,然后打电话到米易刚的办公室,说要请他帮忙。米易刚叫他们可以随时去找他,上班时间他都在办公室里。

    他俩到米易刚的办公室之后,把情况向他说明,米易刚便带他俩去监控室调取监控录像,他们学校的监控录像十分清晰,录像显示:4月1日2000到2300,游丰收都在教室里上课,三个小时一共上三堂课,中间休息20分钟。这20分钟内游丰收不可能从学校开车去新世纪大厦行凶。

    游丰收下课之后,走出教室,去停车场取车。他开的是旧款的丰田皮卡车,车子于当晚2310驶离停车场,而唐明诗的死亡时间是当晚2230左右,所以,游丰收有不在场证明。

    吴江把监控录像复制到U盘里,准备带回去,他觉得应该去找当时上课的成伟业老师询问一下情况,高明的黑是可以伪造监控录像的,他们不相信孤证,证据越多越好,这样才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如果不是有排他性的孤证,法官是不予以采纳。

    经验丰富的刑警都会搜集多种证据来证明嫌疑人有罪,所以,必须边调查边学习,刑侦知识和技术一辈子都学不完,哪怕像李昌钰那样的国际刑侦专家,也有疏忽的时候,只要是人都会犯错误,除非是神。

    吴江和小克又去走访了上课的老师管建平,他确认当时游丰收在上课,说游丰收是个认真好学的好学生,对老师很尊重,对同学也很好,将来肯定会有出息。吴江听了他的话之后,感到很欣慰,游丰收没有破罐子破摔,而是立志重新做人。

    他俩回队把调查情况向江一明汇报,江一明也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因为游丰收的气质不像纨绔子弟,他当时和宁小黛发生关系,可能是酒后冲动,而宁小黛的身上没有抵抗伤,说明她也是处于半推半的状态,如果她是被强奸的,只要她大声喊救命,包间外的人就会冲进去救她。

    可惜这都已经成为往事,江一明不去想这件事,他想的是游峰和游丰收有没有能力雇凶杀人,像雇佣狙击手枪杀唐明诗这种活,没有100万元人民币狙击手是不肯干的,有的狙击手杀国家重要领导,佣金高达上千万元。

    “江队,游峰父子会不会雇凶杀人?”小克问。

    “这种概率比较小,游峰的经济状况和十年相比天差地别,我问他们冰库的合伙人,游峰入股的100万元是拿房子去银行抵押贷款的,他根本拿不出钱来雇佣狙击手,何况唐明诗还帮游丰收斡旋,让他减刑一年半。”

    “对,而且管建平说游丰收非常努力、阳光、节制,没有丝毫受坐牢的影响,也不忌讳别人提他的过去,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吴江同意江一明的想法。

    “但是,我们还不能放松,我会叫江北刑警队派人去查他们父子是否有这种能力,再看看他们父子有没有和黑道上的人来往……目前所有的线索基本被查否,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江一明看着吴江和小克问。

    “狙击枪这条线索是很有价值的,我们应该集中精力查这条线索,毕竟我市私藏狙击枪的人不会超过10个吧?”

    “我已经和四个分局的刑警队长交代过了,叫他们动用一切手段和力量,死死盯住这条线索,我的线人也全部被我派出去寻找狙击枪,但是已经过去半个月,仍然一无所获,可见想从这条线索突破希望渺茫。”江一明回答小克。

    “我也秘密约谈了四个线人,问他们是否知道谁拥有狙击枪,他们一致说从来没有见过,我叫他们帮忙寻找线索,如果能找到那凶枪,会给他们重奖,他们答应竭尽全力去办。”

    “如果我是狙击手,是以杀人谋生的,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藏有狙击枪,哪怕我的父母也没有用,我觉得通过狙击枪找到凶手的可能性非常小。”

    “小克说得对,但是我们一定要找到这把狙击枪,否则会再次发生枪杀案,如果下一个死者又是检察院的人或者更大的官员,那我们的压力更加巨大,可能无法让我们承受。”江一明眉头紧锁。

    “什么叫做无法承受?”小克问。

    “比如公安厅给我们施压,还有更大的领导给我们‘打招呼’,以前又不是没有这种例子。”

    他们都沉默了。

    4月20日早晨,江北分局一开始上班,就有一名叫陈虹的大妈去找安逸田。陈虹今年56岁,去年刚刚从江北区文化馆退休,她是原江北区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庭的法官方为海的妻子,她认识安逸田,所以,她急匆匆地向安逸田的办公室走去。

    安逸田对陈虹不熟悉,看见一个气质高雅但满脸焦虑的大妈来找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问:“大妈,您找谁?有什么事?”

    “我是方为海的老伴,我们一起吃过两次饭,那是五年前我老伴没有退休时的事。我老伴失踪两天了,请你们赶紧帮忙找,我给你磕头了……”说罢弯腰向安逸田磕头。

    安逸田赶紧上前拉住她说:“大嫂,您别这样,坐下慢慢说。”他扶着陈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去倒一杯温水递给她,看她接过杯子在喝水,他走出去,把一个名叫曲良谷的刑警叫来做笔录。

    本来人口失踪的事应该归治安队管,但是,方为海是他像兄长一样的好朋友,再看陈虹焦急无助的样子,叫曲良谷进来做笔录是对朋友的负责。

    曲良谷坐下之后,打开笔录本,拿出钢笔,准备记录,安逸田便开始问:“大嫂,方庭长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18日早上开车出去,到现在还有回家,他一般都不会在外面过夜的,如果要外面过夜,也会打电话给我说一下。18日晚上晚饭前,我给他打电话,想催他回家吃饭,电话打通了,结果没有人接,我感觉非常不好,不免烦躁不安,就一直重拨,直到19日凌晨4点我才在焦虑中睡去。”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后来呢?”安逸田的语气柔和又坚定。

    “昨天下午我醒来之后,又给他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听……我怀疑他可能被人绑架了。”

    “被人绑架的可能很小,如果被人绑架,绑匪肯定会打电话给您,向您索要赎金,他会不会和哪个朋友去玩,不想让别人打扰他,所以把手机调为静音模式?”安逸田所说的朋友是指女朋友,只是不好意思直说。

    “不,绝对不可能!”陈虹坚决否认。

    “那您知道他去哪里吗?”

    “他有哮喘病,经常要去明镜湖边去呼吸新鲜空气,湖边有一片杂树林,他经常去那里打坐,我陪他去过好多次,有时我们晚上还会在明镜湖度假村过夜。”

    “这个好办,我查一下度假村的住宿登记,看看方庭长有没有入住就知道了。”他说完走到办公桌边坐下,打开电脑查看明镜湖的住宿登记,现在大部分正规的酒店都和公安联网,随时可以在系统中查询到。

    他查了4月18日到19日的住宿登记,结果没有方为海的名字,这说明他没有在那里住宿过,除非用他朋友的身份证登记,方为海可能担心陈虹会去查,所以可能用别人的身份证登记入住。

    还有一种可能:登记员是方为海的朋友或者熟人,知道他的身份,不要身份证登记,直接入住。查完之后,安逸田坐回沙发上:“大嫂,我查过了,这几天方庭长没有在明镜湖度假村入住。”

    “有没有办法快点帮忙我找到他?”

    “我们可以给方庭长的轿车或者手机定位,当然,这得他的手机或者轿车都在他的附近,他用的是什么手机?什么牌子的轿车?不过定位会麻烦一点,但是这是最快捷的方法。”安逸田说完递给她笔和纸,她接过去,把车牌和手机号码以及车子和手机品牌写下,然后把笔和纸还给安逸田。

    他看了一下:手机是华为10,轿车是大众途观,都是国产货,比较方便定位,安逸田叫陈虹回家拿手机的包装和说明书,必须有手机序列号才能定位,同时要轿车的SIM卡号和车载智能定位系统的MIEI号,她都答应了。

    她匆匆忙忙地小跑出去,可见她有多么着急,这时江一明打电话安逸田,问他查狙击枪有没有线索?他说没有线索,并把陈虹来报失踪的情况向江一明说了一遍。

    江一明一听,心一紧,预感事情非常不妙,因为他想到了狙击手可能枪杀了方为海,于是叫安逸田在分局等他,必须把陈虹留住,并且要保持高度警觉。安逸田这才意识到方为海可能被谋杀了。

    江一明带吴江、小克和周挺赶到江北分局刑警队,江一明把曲良谷的笔录拿过来,认真地看着,虽然只有1200个字,却看了10分钟,看完之后,正想对安逸田说点什么,看见陈虹手里拿着一个纸盒跑进来。

    “安队长,你要全部东西都在这里,赶紧帮忙找到我老伴吧。”她眼里含着,可怜巴巴地望着安逸田。

    “我马上去叫技术员去定位,这几位是市局刑警队的警官,这位是江队,您把详细情况再向他们说一遍。”说完疾步走出去,去技术科找技术人员帮忙对手机和轿车进行定位。

    陈虹又对江一明说一遍方为海失踪前后的情况,江一明和陈虹的预感是一样的,方为海不是失踪,可能已经死了,但是他没有表露出来,他担心陈虹会失控。

    半小时之后,安逸田走进来,对江一明说:“江队,方为海的轿车停在明镜湖度假村的停车场里,他的手机在明镜湖旁边的一个树林里。车和手机在15分钟之内都没有移动过。”

    江一明点点头,转身对陈虹说:“您先回家等我们的消息,我们现在就去找方为海。”

    “不,我想和你们一起去找。”

    “不行,我们是在执行任务,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您不能参与。”江一明非常严肃地说,他很少对焦急的报警人这么严厉过,这是因为他感到了压力,造成这种后果。

    陈虹只好迈着蹒跚的步伐回家了。

    江一明叫上安逸田和曲良谷,开着两辆警车,向明镜湖度假村驶去。小克把车开得飞快,大家沉默着,明显能感到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气息,如果方为海真的被杀了,肯定是那个鬼一样的狙击手杀的,如果狙击手把枪口对准1号重案组的组员,几乎没有人可以幸免。

    明镜湖位于莱山西部的山脚下,莱山的对面是望山,两座大山的泉水在山谷里汇聚成一个大约两平方公里的明镜湖,湖水清澈如镜,空气纯净得像过滤过似的,周边是茂密的树林,但是因为离市区58公里,所以很少有人光顾。

    度假村在明镜湖下面,离明镜湖将近1公里,公路就开到度假村,去明镜湖要徒步往上攀登半小时,才能到达。只有越野摩托车才能驶到明镜湖。

    他们一行到达度假村之后,把警车停在露天停车场上,下车之后,很快就看到方为海那辆大众车,车门紧锁着,车内没有人,没有任何异常,车窗也完好无损。

    他们对服务员和大堂经理进行询问,她们都认识方为海,说他于18日上午9点左右独自往明镜湖方向爬去,后来就没有看见他下来,但是因为人太多,她们很忙,没有一个注意方为海已经在山上待了两天两夜。

    当时,大堂经理还和方为海聊了几句话,他说中午饭要在明镜湖吃,傍晚才会下来。大家判断方为海在明镜湖周边失踪的可能性极大,于是,大家一起向明镜湖方向攀登而去。

    他们只用了20分钟就赶到明镜湖,湖水被一座高约20米、宽约5米、长约50米的大坝拦截成一个大水库,江一明叫小克和安逸田、曲良谷从大坝的右边往前寻找,他和吴江、周挺从大坝的左边往前寻找,一发现情况,马上打电话通知对方。

    湖右边的山上是一片毛竹林,左边是一片杂木林,江一明他们在杂木林里寻找,林子里都是参天大树,听说这片树林是香港洪发集团公司买下的,里面有红豆杉、松树、柯树、香樟树,是28年前买来的,只花110万,现在价值几千万。

    林子里有不少鞋印,还有野兽的足迹,吴江说大部分是野猪和野兔留下的。这时吴江看到一行新鲜的鞋印,是42码的男运动鞋留下的,和方为海178的身高相符,从鞋印的深度来判断,鞋印的主人大约75到85公斤,这和方为海的体重也相符。

    于是,吴江一路找去,走了大约50之后,看见一棵大香樟树下有一个人倒在地上,吴江向远处和他并行的江一明、周挺喊起来,他俩赶紧跑过来,三人一起向香樟树跑去。

    跑到那里时,看见一个人倒在地上,已经凝结的污血涂满他的整个脸,但是依然可以辨认出他就是方为海。吴江从背包里拿出鞋套和手套穿上,走上前去观察:方为海呈打坐状右侧位倒下,屁股旁边有一个圆形的跪垫,咖啡色的跪垫上喷溅了许多血。

    尸体旁边聚集了许多苍蝇,像蜜蜂一般飞来飞去地叫着,虽然罗进不在,但是大家都能从尸斑和尸僵中判断方为海已经死亡36小时以上,方为海的前额被子弹打穿,子弹射入前额中心,然后穿过颅脑,再从后脑射出,最后嵌入香樟树的树根上。

    江一明蹲在地上观察树根,子弹全身都嵌入树根上,看不见子弹,但是因为褐色的树根被子弹打破,有一道雪白的伤痕,而且被打了一个小洞,可以肯定那是子弹造成的。

    江一明掏出手机对弹痕进行拍照,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把瑞士刀,慢慢地把子弹头撬出来,一看,果然又是12.7×99mm的子弹头,又是巴雷特M82A1狙击枪用的子弹!

    江一明这才想起要给小克他们打电话,于是掏出电话打给小克,小克接到电话后,说他们马上赶来,十几分钟之后,他们赶到了现场。江一明又打电话给罗进,叫他火速赶来。

    小克和安逸田、曲良谷去警车里拿勘查箱,拿到勘查箱之后,小克叫曲良谷在度假村门口等罗进,等到罗进之后,把他带到现场去。小克和安逸田每人提着一个勘查箱回到现场。

    2

    方理华和席千度也来参加案情分析会,听1号重案组的组员汇报和讨论方为海的案子。方理华要负责和协调全市近千万市民的安全问题;席千度要负责全市的刑事案子,一般情况下,他们不参加1号重案组的会议,但是发生了检察长和刑事庭长被狙杀的大案,他们必须参加会议。

    “被害人方为海出生于1954年10月15日,于2014年底退休,退休之前任江北区法院刑事庭长,他于2018年4月20日早晨去我市西郊的明镜湖进行森林疗法,以治疗他的中度哮喘病,他每周会去那里两三次,4月20日上午八点半,死者的妻子陈虹向江北分局报失踪,我们收到安逸田的信息之后,立即赶往明镜湖寻找,结果发现他被人枪杀在湖边的一棵香樟树下。”江一明看着两位局长说。

    “死亡时间?”方理华问江一明,江一明便示意罗进来回答。

    “昆虫对尸体和血液非常敏感,一般命案一发生,甚至才几分钟,昆虫就能闻着味道而来,并在尸体上产卵。我在尸体身上发现了蚂蚁、丽蝇、绿蝇、肉蝇,虽然这些蝇已经在尸体上产卵,但是没有孵化成蛆,再根据尸斑和胃内容物综合判断,死者死于4月18日下午3点到6点之间。”罗进本想说得更具体一些,但是担心自己有在领导面前卖弄知识的嫌疑,所以长话短说。

    “死亡时间的判断能缩小一些吗?”席千度问。

    “席局,把时间框定在4小时之内,已经够大胆了,因为离我们找到尸体已经40多个小时,死亡时间离发现尸体时间越短,判断就越准确,越长就越不准确,所以只能判断在4小时之内……我再补充一下,死者死于颅脑损伤,也就是枪杀。”

    “凶器是什么?”尽管方理华已经知道方为海被狙击手枪杀,但是为了严谨,他还得问清楚,同时好让大家都知道。

    “我和小克在实验室使用弹道凝胶进行了弹道测试与比对,得出的结果是一把巴雷特M82A1狙击枪,12.7×99mm的子弹,经过对子弹头的痕迹比对,和杀死唐明诗的是同一支狙击枪,应该是同一个狙击手所为。”吴江说。

    弹道凝胶是用来测试子弹对人体破坏力的一种凝胶,它的密度,性状等物理特性都非常接近于人体肌肉组织。对人体组织仿真物进行射击,然后将其剖开,以便对弹头造成的破坏进行评估。

    “子弹的起始点在哪里?”

    “在案发现场对面1400米左右的望山上,子弹呈2%的坡度由上往下射击,因为时间关系,我们还没有去现场找准确的射击点。接下来我们首要的任务要去射击点勘查,现在是谷雨时节,望山的泥土松软,水分充足,我想这次应该能找到关键的证据,比如鞋印。”吴江在安慰两位局长。

    “可以肯定,凶手是针对我公检法的官员来的,如果顺着这条思路和方向去侦察,应该有所收获吧?”方理华问。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唐明诗和方为海应该是共同得罪了凶手,或者凶手背后的主谋,因为主谋可能雇佣凶手枪杀两位死者。”江一明说。

    “凶手应该要多次跟踪方为海,才能知道他的生活规律,能不能从监控录像找出凶手的蛛丝马迹?”

    “这个不容乐观,莱山和望山方圆上百公里,有无数条路进入其中,凶手有强大的反侦查能力,比如他入侵新世纪大厦的监控系统,把录像给删除了,到现在我们的技术员还没有找出是谁删除了当时的监控录像。”

    “凶手应该要尾随跟踪方为海吧?”

    “这是有可能的,但是,每天有上千人去明镜湖度假村游玩,最少有两百多辆出入度假村,想从中找出嫌疑人几乎等于大海捞针,如果按这个思路去排查,太耗时,我们等不起,因为我担心凶手会继续杀下去,而我们在明处,凶手在暗处,我们必须走捷径,尽快把凶手抓捕归案。”江一明否定了方理华的想法。

    “这条路也要安排人去查,人手不够,我会去抽调警力来协助你们。”

    “我会把2号和3号重案组合并一起,目前有这些警力已经够了,最主要是要找出正确的侦查方向,如果需要更多的警力,我会向您申请的。”

    “好吧,总之,你们要想出一切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凶手抓捕归案,如果下一次凶案再发生,那我们的压力更大了。”方理华做总结性的发言,然后又说一些鼓励他们的话,就散会了。

    江一明把这两件案子并案侦查,并正式把史威和刘小伟叫来,把两件案子的详细情况向他俩说清,请他俩带自己的人加入1号重案组,从各个方向侦查,这样能更快地找到真相。

    刘小伟带人去寻找跟踪方为海的嫌疑人和嫌疑车辆,主要是查看方为海从家里到度假村这段路上的监控录像,查看范围先划定在半个月内,仅这一项就够2号重案组忙很久了。

    史威带人去查通往莱山和望山各条路口监控录像,走访经常上山的旅,看能不能从发现嫌疑人,凶手不可能长翅膀飞到明镜湖去,既然是徒步或者使用交通工具进入,就会有目击者。虽然这样做的希望非常渺茫,但是总比没有做好。

    江一明和吴江、小克、周挺四人来到望山寻找射击点,经过仔细的寻找,终于在一棵苦楝树下发现了可疑鞋印,这个鞋印为42码的运动鞋,可惜没有鞋纹,应该是穿上了鞋套,这就更可疑了。

    他们沿着可疑鞋印一路寻找而去,江一明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支狙击枪,架在一个坟墓前面,显得非常诡异。江一明赶紧叫大家躲到树后去,他担心狙击手是冲他们来的,因为狙击手不可能把贵重的狙击枪丢弃掉。

    他们全部隐蔽好后,迅速拔出手枪,打开保险栓,四支手枪对着前面的狙击枪,江一明观察着:那是一把巴雷特M82A1狙击枪,枪放在坟前的平地上,旁边没有人,枪口也不是对准他们,而是对着方为海死亡的现场,江一明这才放心下来。

    小克收起手枪,向前跑去,其他人在背后掩护他,五秒之后,小克就跑到那里,把狙击枪的保险栓关上,大家这才从树后出来,向狙击枪走去。

    小克对狙击枪进行拍照,吴江对周边进行痕迹勘查和提取,一双很清晰的鞋印印在地上,从鞋印的没入泥土的深度来判断,嫌疑人的身高大约182厘米,体重大约70公斤,是一个高瘦的男人。

    吴江仔细地观察了鞋印,判断它是五天之内留下的,因为鞋印边凸起的泥土还没有完全干掉。可惜无法从鞋印中判断出凶手鞋子的磨损程度,可能是一双新鞋子留下的,因为鞋印的底部比较平整。

    “江队,凶手为什么要把这么昂贵的狙击枪丢弃在这里?这不是浪费钱又给我们留下铁证吗?”小克非常疑惑。

    “不知道,我想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以后再也不需要用这把枪了。”江一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即使不用这把枪,也不应该把它留在这里被我们捡到,应该把扔进明镜湖才对。”

    “他可能想告诉我们:他不会再杀人了,请我们放心吧。”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凶手?我可不认为这么冷血的凶手会有同情心。”小克坚持自己的意见。

    “这得以后将凶手抓捕归案之后,讯问他才知道。”

    “我怀疑凶手已经完成任务,准备逃往境外,不好把狙击枪带走,才给我们做个顺水人情。”

    “你说的话前后矛盾,刚刚说他冷血,现在又说送我们顺水人情。总之,找到狙击枪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至少对大家都没有威胁了,同时表明他可能真的从此金盆洗手了。”江一明回答小克。

    “对,否则,他不会把狙击枪留给我们,没有比用狙击枪杀人更便捷、准确、又不会当场被抓的方法了。”吴江同意。

    他们把狙击枪用包装纸小心包好,带回刑警队的实验室,吴江和小克首先对枪进行检测,把枪放在多波段光源下,仔细查看,结果没发现一枚指纹,也没有皮屑、汗渍、血迹等生物检材。

    这结果让他俩失望,但是也在意料之中,凶手怎么可能把关键证据留给他们呢?凶手要杀方为海之前,应该把枪放到水里,然后倒上漂白粉进行浸泡,再用毛巾把枪上的所有痕迹都洗干净。

    接着戴上手套,把狙击枪拆卸掉,放进背包里,来到望山,对准在明镜湖边打坐的方为海进行射击,结果一枪将他毙命。吴江把有夜视功能的瞄准镜拆下来,他希望能在瞄准镜和枪体之间找到指纹,哪怕半枚指纹也行,但是结果令人失望。

    吴江不相信,把能拆卸的零件全部拆下来,和小克用放大镜进行检查,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这个凶手的心思很缜密。吴江怕自己的办法不多,把没有安装好的零件全部交给罗进,希望他能从中找到凶手的生物检材。

    罗进把零件一一放到鼻子底下去嗅,然后皱着眉头说:“吴哥,我看没戏,凶手把狙击枪放在漂白粉的水里浸泡过,把所有生物检材都洗掉了,即使没有洗掉,也把DNA给破坏了。”

    “你的鼻子比缉毒犬还灵,刚才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既然凶手能把DNA破坏掉,那么能不能把被破坏的DNA修复好呢?就像在电脑上修复被删除的文件一样?”

    “吴哥,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这种科技,也许一百年以后,还是做不到。”罗进笑了,他觉得吴江很天真。

    吴江当然读懂罗进的弦外之音,他悻悻地回到办公室,去分析凶手在射击点留下的鞋印,也许能从鞋印找到一些信息,帮助破案。但是分析了大半天,没有任何发现,因为没有鞋纹,也就无法在足迹数据库中进行检索和比对。

    江一明在办公室里办公,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他微微侧过头去看手机,一看是郭志诚打来的,他微微吃惊:郭志诚是公安厅副厅长,他极少打电话江一明,莫非他是来向他施压的?

    “郭厅长,您好,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尽管他有点忐忑,但是依然有礼有节。

    “江队,你有空吗?请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想了解唐明诗和方为海枪杀案。”他的语气很沉稳,不喜不怒。

    “有空啊,我马上去见您。”

    “嗯。我在办公室等你。”说完挂断电话。

    江一明仔细揣摩着郭志诚所说的每个字的含义,他用“我”字,而不用“我们”,这似乎表明他不一定代表公安厅的意见,一般情况下,郭志诚正式找他,都会先打电话给方理华,再由方理华通知他,所以,他认为郭志诚应该不是来向他施压的。

    江一明开车去公安厅,公安厅位于江东区西南方向,和市局呈斜对角,直线距离20公里,行车距离约25公里,路上没有堵车,半小时之后,江一明把车开进公安厅的地下停车场,然后从停车场走出来。

    公安厅是一座38层的大楼,主楼宏伟高大,气势威严,五星红旗在楼顶迎风飘扬,淡蓝色的玻璃幕墙在下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大楼前面有12级大理石台阶,把大楼衬托得更加雄伟壮观。

    江一明差不多半年没来公安厅了,但是他对这里非常熟悉,知道每个层楼里是什么用途,什么领导在哪个办公室办公。公安厅一共有6个副厅长,他们都在38楼办公,郭志诚是分管刑侦的,所以,江一明和他接触的次数最多。

    他乘电梯来到38楼,下电梯之后,从走廊走过,来到郭志诚的办公室,他轻轻地按响门铃,然后迅速放开手指,因为郭志诚可以从他座位对面的墙上屏幕中看到来访者是谁。

    郭志诚看见门外是江一明,用办公桌上的遥控器打开门,让江一明进去。江一明进去之后,郭志诚示意他在对面的椅子坐下,江一明向他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坐下。

    “江队,方局已经把具体案情向我汇报了,因为被杀的两位死者身份特殊,我刚好想起好久没有见过你,加上我今天有空,于是把你叫来了,发生这种特殊的案子,我还是想过问一下,你们什么时候能破案?”郭志诚温和中带着严肃,他今年才52岁,这么年轻就坐上这个位子,他的能力非同一般。

    “这……我想一两个月内能破案。”这个问题非常难回答,哪怕公安部部长也无法回答,因为不管是谁也不知道破案需要多少时间,但是,江一明是凭以往的破案速度来回答的。

    “我担心的是万一再发生枪杀案怎么办?”其实郭志诚不想知道确切的破案时间,而是怕凶手继续杀下去。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事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他把目光从桌子上移到江一明的脸上。

    “因为今天我们已经找到凶手留下的凶枪,也就是那把杀人的巴雷特狙击枪,所以,我们一致认为凶手已经完成了谋杀任务,再发生枪杀案的可能性很小。”

    “哦,我没有听方局说过这事。凶手为什么会把凶枪留给我们呢?”

    “对不起,我还没及时向方局汇报,所以方局并不知道……我也想不明白,但是经过弹痕比对,杀死唐明诗和方为海的子弹确实是从那支枪发射出来的。”

    郭志诚的表情变得柔和了:“其实我不是给你施压的,两位死者和我年龄差不多,而且共事过,家属也打电话给我,希望我能催促你们,尽快把案子侦破,我也好对死者家属有个交代。”

    “嗯,我知道您当领导不容易,还好这两件案子没有被媒体曝光,否则您和我们的压力会更大。”

    郭志诚点点头:“我非常信任你的能力,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再过10分钟,邻省公安厅的专家要来和我谈案子,年轻人,好好干,我看好你,如果你有困难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我竭尽全力帮你。”

    “谢谢郭厅!”江一明站起来又向郭志诚行军礼,然后转身走出办公室。他感到一丝欣慰,毕竟郭志诚没有给他很大的压力,当然,不是没有给,而是给得委婉和轻松,同时也有鼓励,一个好领导是不会轻易对下级许诺的,一旦许诺就必须兑现诺言,否则会失信于人。

    江一明回到刑警队,吕莹莹就来办公室找找他,好像她能透视似的。吕莹莹说:“江队,我对狙击枪进行了仔细检查,发现凶手不是在狙击地点开枪狙杀方为海的,狙击枪的瞄准器可以连接无线网,扳机、枪身有接收器,所有的动作可以远程控制,包括对方为海进行瞄准,凶手在网上遥控杀死了方为海。”

    “啊?这么高级?他为什么要这么挖空心思?”

    “他肯定怕我们把方为海当作诱饵,在他要在狙击方为海时,将他抓获或者狙杀,因为我们市局或者武警部队有比他更高明的狙击手。”

    “这个凶手太聪明了,我们没有想到的,他都考虑到了,真是有点可怕,能找到他的IP地址吗?”江一明感到后怕。

    “IP地址是加密,使用RSA方法加密,这是目前最有影响力和最常用的公钥加密算法,而且是用多位数字和多种符号进行加密的,世界上还没有任何可靠的攻击RSA算法的方式。只要其钥匙的长度足够,用RSA加密的信息实际上是不能被破解的。但在分布式计算和量子计算机理论日趋成熟的今天,RSA加密安全性受到了挑战和质疑。不过,你不要指望我能将它破解。”

    “狙击枪有没有注册?”

    “小克说没有,而且综合弹道识别系统里也没有发现,应该是走私枪。”

    “真是高明!做得滴水不漏。”江一明再次对凶手赞叹。

    “江队,你是不是变傻了?你不是老爱在我们面前讲罗卡定律吗?天下没有完美的谋杀!”

    江一明看吕莹莹对他做鬼脸,轻松地笑了,自从枪杀案发生以来,他已经没有这么轻松笑过。当然,吕莹莹也是因为找到狙击枪才会对他如此调侃。

    3

    “我觉得唐明诗和方为海应该是共同办了一件冤案而被凶手杀害的,从这方向去寻找线索是比较好的办法。”

    “可是他们当了大半辈子的检察官和法官,办过无数的案件,如果从这条线索去查,那得投入多少警力和时间?再说重启侦查程序需要市检察院和法院批准,如果他们办过所有案件都要重启侦查,全市的刑警投入一年的时间也不够,这不是好办法。”江一明说。

    “不需要所有的案件都重启侦查,先划定:一是被判死缓、死刑、无期的杀人案,因为如果不是这三种情况的嫌疑人一般不会报复杀人;二是正在上诉,而且连续上诉多年的疑似冤案、但又一直得不到平反的杀人案;三是已经刑满释放还在上诉的嫌疑人,抓住这三点就可能会有突破。”吴江回答。

    “对,这样范围就缩小了很多。”刘小伟说,他和史威都参加1号重案组的讨论会。

    “老吴说的有点道理,但是,我们都知道,很多狱警为了让杀人案的犯人不写上诉书,以此为条件换取犯人的减刑,犯人在多次写申诉材料无果的情况下,失去了希望,会听从狱警的建议,于是不再上诉,等出狱之后,再对唐明诗和方为海进行报复,这种情况就很难把凶手找出来。”

    “江队,你说的情况是有,但是很少见,我觉得还是要从杀人案的犯人那里查起,我想江北区30年来的杀人案不会超过300件吧?而认为自己是被冤枉的更少,所以,只要我们调动所有警力,重新查阅有争议或者上诉的案件,肯定能从中找到线索。”史威说。

    “为什么把期限划定在30年内呢?”

    “我们假设嫌疑人20多岁被冤枉,他刑满出狱到现在已经50多岁了,50多岁的人是不可能当狙击手的,还有,唐明诗是1998年当上主诉检察官的,方为海也是2000年当上庭长的,划定30年已经延伸很长时间了。”

    “史威分析得有道理,我们可以去江北分局查看30年来所有杀人案的卷宗,我们刑警队所有人都参与调阅卷宗,加上江北分局的刑警,已经有300多人参与,一人看一件卷宗,我想不需要很长时间就会有线索。”江一明同意了。

    “我们还要派人去省第一监狱走访,看看有哪些在押的杀人案一直在写申诉材料的,这也是一条捷径。”吴江说。

    “好,就这样干,老吴和小克去省第一监狱走访,我和其他人去江北分局查看卷宗。”江一明宣布散会,各自去带自己的人,去江北分局调阅卷宗。

    省第一监狱位于浦田市东郊,离市中心32公里,监狱建在一片田野里,周边的田野全部插上了秧苗,翠绿的秧苗在微风的吹拂下,翻着一层层绿浪,发出沙沙声,使人心旷神怡。

    吴江和小克的车下了长浦高速公路之后左转弯,向第一监狱驶去,这里关押的全部是重刑犯,刑期最少在20年的,还有死缓犯和死刑犯,所以,监狱看守得非常严密,狱警24小时值班,还配有狙击手,防止杀人犯越狱。

    这里到处都监控录像,没有死角。出入口都安装红外热像仪,它的主要用途是监测环境中的温度分布,因为人的体温正常情况下,都会比环境温度高,如果车厢里藏着活人,在热像仪的显示屏上就会呈现人形的热源反馈,犯人想逃出去,比登天还难。

    吴江和小克要来之前,已经给监狱长项世同打过电话了,他俩已经来这里多次了,和项世同很熟悉。他俩把警车停在监狱的大门外,把证件交给站岗的士兵查看,士兵看完之后,让他俩进去了。

    前面是行政楼,后面才是监狱,行政楼只有六层,项世同在顶楼办公,他俩轻车熟路地来到项世同的办公室。

    项世同听了他俩的来意之后说:“以前也有刑警队或者检察院的人来了解这种情况,我们为了方便具有查案资格的人和单位了解情况,三年前就叫办公室的文员把服刑人员的情况整理成资料,你们可以把资料复印带回去,慢慢查。”

    “这些资料多吗?”

    “挺多的,大约两千页,分成一百多个文件袋,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叫人帮忙复印出来,给你们带回去。”

    “项狱长,给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些服刑人员?”吴江想走捷径,因为两千页的资料要看很久。而且要看得很认真,绝对不能像看小说那么快,否则会漏掉线索。

    “我来这里当领导才8年,虽然知道有些人一直写申诉材料,但是,因为你们想找的嫌疑人可能是我来任职之前的,所以,我想到的嫌疑人对你们未必有用。唐明诗和方为海我都认识,如果他们因为办了冤案而被杀,那么,嫌疑人应该刑满释放了,如果是这样,那嫌疑人犯案的时间就很久了,可能是15年到25年前的事。所以,我觉得你们还是把资料带回去看为好。”

    “谢谢你的建议,资料我们也要带回去,你先说说你认为谁有嫌疑吧。”吴江不甘就此罢手。

    “那我就想到什么说什么吧。有一个名叫王平辉的杀人犯,出生于1975年,于1998年4月5日因为杀了一个名叫高小柳的女孩,被判死缓,后来因为服刑期间表现很好,被改为无期徒刑,并且揭发了一个隐藏的杀人犯,而被减刑到18年,于2016年6月5日出狱了。”

    “他在监狱中一直在写申诉书吗?”

    “对,他是个非常听话的犯人,但是,唯一写申诉材料这一点他不妥协,坚称自己没有罪,不仅如此,还有律师义务援助他,这个律师也认为他没有罪。”

    “为什么他会认为自己没有罪呢?你知道案情吗?”

    “大概知道一些,但是我没有看过案卷,不知道案件的细节。事情是这样的:1998年初,他谈了一个女朋友,名叫高晓燕。案发那天晚上,他去高晓燕的单身宿舍赴约,但是,到了那里不久,因为他的朋友骑摩托车出事故了,传呼他去帮忙,他就去了。

    “他把朋友送到医院去急诊,然后陪他到通宵,直到他朋友的父母来医院照顾他朋友,他才回家睡觉,一直睡到傍晚,但是,他还睡醒,就被江北分局的刑警带走了,被关进了看守所。不久便被检察院以杀害高晓燕的罪名起诉到法院,庭长方为海判决他死缓……”

    “有哪些证据证明王平辉杀人?”吴江觉得项世同叙述得不清楚,跳跃得太快,两句话就把一个常人变成了杀人犯。

    “一是高晓燕体内的精液是王平辉的;二是捅死高晓燕的水果刀的刀柄上有王平辉的血液和指纹;三是现场有很多王平辉的鞋印,这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所以被判决死缓。”

    “那王平辉如何辩解自己没有杀人呢?”

    “王平辉说他进入高晓燕的房间之后,俩人就开始亲热,接着自愿发生了关系,然后他们坐在床头上聊天,这时,高晓燕说有点口渴,王平辉就起床去拿小刀削苹果给她吃,因为俩人聊得很投入,王平辉不小心把左手的拇指割破了,于是血流在刀柄上,这时刚好他朋友传呼他,他就向高晓燕告辞,说把朋友的事处理好之后,再来找她。”

    “结果高晓燕当晚就被杀了?”

    “对,死亡时间是1998年1月2日晚上10点到11点之间,这个时间刚好是王平辉在高晓燕的房间里,王平辉也承认了,但是他说十点半就离开现场了。”

    “高晓燕死的时候有没有穿裤子?”

    “半穿半脱,裤子被退到膝盖以下。”

    “有没有人证?”

    “没有,高晓燕是制衣厂的女工,住在她旁边的工友刚好放假回家了,因为高晓燕想和王平辉在一起,所以,她没有回家,制衣厂的宿舍围墙很矮,只要是成年人都能爬进去,而且门口没有保安,闲人可以随便出入。”

    “高晓燕是处女吗?”

    “法医证明她不是处女,王平辉说她已经多次和高晓燕发生过关系,但是,高晓燕的父母是西岩市的,家族条件不错,他们反对高晓燕和王平辉来往,所以,高晓燕不想回家。”

    “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一件冤案,应该是王平辉走后有人闯入高晓燕的房间,想强奸她,但是她拼命反抗,或者用极其难听的语言侮辱真凶,真凶恼羞成怒,拿走旁边的水果刀,捅死了高晓燕……王平辉的左拇指上有刀伤吗?”吴江问。

    “有,但是公诉方认为王平辉拿刀杀高晓燕时,因为过于慌乱,拇指被刀割伤,所以最终被判了死缓。”

    “既然王平辉和高晓燕谈恋爱,为什么会杀她呢?”

    “公诉方认为王平辉想强行和高晓燕发生关系,高晓燕不肯,于是王平辉想霸王硬上弓,但是遭到高晓燕的反抗,王平辉一气之下,拿水果刀捅死了高晓燕。”

    “如果女朋友不答应男朋友渴求,男朋友就杀人,那这世上得死多少女孩?”

    “这个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检察院和法庭没有错,证据已经足够完整,如果有嫌疑人的DNA、指纹、血迹、鞋印、作案时间都不能判决王平辉死缓,那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有罪呢?”项世同不同意吴江的看法。

    “高晓燕的门有没有从里面关上?”

    “这个不知道,王平辉也忘记了,但是门窗完好无损,是和平进入的。”

    “真凶可能躲在窗外偷看王平辉和高晓燕的亲热过程,等王平辉走后,他推开没有被关上的门,然后想强行和高晓燕发生关系,但是遭到高晓燕的抵死反抗,结果真凶一气之下,把高晓燕捅死了。”

    “那为什么刀柄上只有王平辉的指纹?”

    “真凶应该是戴上了手套,他早就想强奸高晓燕,戴好手套时,来到高晓燕的窗外,没想到看到了王平辉和她在床上亲热,他只好耐心地等待着王平辉离去。”

    “吴警官,这只是你的猜测,法官是重证据的。”

    “可惜当年的监控器没有普及,否则,肯定能找到真凶。王平辉现在有职业吗?”

    “没有,他无心上班,整天在律师的陪同下,到处请求市或者省检察院重审他的案子,我想这是水中捞月,肯定会毫无结果。”

    吴江不去想这件案子,又向项世同打听别的案子,项世同又说了几起当事人一直在申诉的案子,直到下班,项世同想留他俩吃晚饭,但是吴江说没空吃,于是他俩开车回市局。

    第二天,吴江在户籍系统查到了王平辉的地址,他住在江北区樱花路28号,这是一个名叫樱花浪漫的小区,王平辉住在28栋101房,这是他父母的房子,但他父母跟他妹妹住在一起,房子只有他一个住。

    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人,大约25岁,不是王平辉,小克问:“请问你是谁?”

    “你们找谁呀?”他显然有点不悦。

    “对不起,我应该先自我介绍,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找王平辉。”小克掏出警官证让他看,他接过证件看了一下,把证件还给小克。

    “王平辉是我的东家,他正在房间里睡觉呢,我去叫醒他。”他边说边指着斜对面的房间,向他俩笑一下,表示歉意,然后转身向王平辉的房间走去,帮忙敲门。

    一会儿,一个睡眼惺忪的中年人穿着睡衣走出来,看见他俩,有点吃惊,但是,对他俩的到来有点反感:“我知道你俩是市局的警官,不过,我出狱之后,没有犯法过,不,我从来没有犯法过,白白地在监狱中浪费掉我最灿烂的年华,弄得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王平辉的个子大约176厘米,身板笔挺结实,五官虽然不精致,但是比较端正,年轻时应该是一个小帅哥,此时他的精神萎靡,眼角上挂着眼屎,呵出的气息带着一股口臭,是一个典型油腻中年人。

    “你的情况我们有些了解,所有的证据都对你不利,可以说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几乎没有人能推翻,听说你和律师还在为你翻案四处奔波?”吴江看他满脸的颓废,有点惋惜。

    “你们是来当说吗?劝我不要继续申诉?告诉你们,只要我有一口气,我都要自己的无辜奋战到底!”他的两眼突然发出犀利的光,好像雄鹰一样盯着猎物。

    “不,我们不是当说的,我们是刑警,刑警是管命案的,唐明诗和方为海被杀了,你知道吗?”

    “我听我的律师说过了,但是,这和我有关系吗?”

    “当然有,唐明诗是你案子的主诉检察官,方为海是判决你死缓的庭长,他俩死了你很高兴吧?”

    “当然,我都想跑到大街上放鞭炮,那两个狗官,早死早好。”王平辉一肚子怨气。

    “所以,我们认为你有杀人动机。”

    “对,我是有想杀死他们的心,但是我没有这个能力,我不想现在就被你们抓获,被判死刑,因为我还没有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我要穷尽毕生,为晓燕找到真凶……我和高晓燕情深似海,我舍得杀她吗?我舍不得拔下她的一根头发,我怕她冷,怕她热,怕她生病……”他哽咽了,眼里流出几滴泪水。

    吴江沉默了,空气仿佛凝结了,过了一会儿,王平辉平静下来,吴江又开始问:“请你告诉我们,2018年4月1日晚上10点20分到10点40分你在哪里?只有这样,才能洗脱你的嫌疑。”因为大家都认为杀唐明诗和方为海是同一个凶手,只需问他唐明诗被杀时间他在哪里就行了。

    “出狱之后,除了去见池凡律师,我几乎没有任何应酬,我要睡好觉,养好身体,为将来漫长的申诉之路而跋涉,所以,当时我肯定在睡觉,或者在上网学法律知识。”

    “有谁证明?”

    “我的租沈夺可以证明,还有小区的监控录像也可以证明。”他指着另一个房间的门说。

    “好吧,你先房间休息,你的案子我有空会去关注的。”吴江对王平辉说完之后,去敲沈夺的门。原来王平辉除了在餐厅打四个小时的钟点工之外,就是去会见律师或者和有同样冤情的市民在一起,他们互相学习和探讨申诉的办法。

    沈夺说那天是愚人节,他在厅里点播观看搞笑剧《憨豆先生》,从晚上8点一直看到12点,才上床睡觉。而王平辉吃完晚饭之后,就进了房间上网,1030左右,他炒了两碟菜,一碟花生米,请王平辉喝了几杯白酒,喝到1100左右,王平辉先去睡觉了。

    小区的监控录像证明案发时间王平辉和沈夺都在房间里,因为监控器对着王平辉的厅,录下了沈夺和王平辉喝酒的情景,虽然图像比较模糊,但是吴江从身影上看,那个人确实是王平辉,因此,王平辉的嫌疑被排除了。

    “吴哥,你认为王平辉会杀高晓燕吗?”小克在回队的路上问。

    “肯定不会,只是天意弄人,机缘巧合,把王平辉的大半生都给毁掉了。”

    “这件案子能翻盘吗?”

    “翻盘的概率微乎其微,所有的证据对王平辉都极度不利,即使重新启动侦查程序,也无法找出新证据来证明他无罪,何况案发现场已经被拆迁重建。所以,我们办案一定办成铁案,哪怕有一点疑问都查清。”

    “我觉得王平辉不会迁怒于唐明诗和方为海,否则他就不会一直申诉,而是把大量时间用于狙杀唐明诗和方为海上。既然无法翻盘,那个名叫池凡的律师怎么会为王平辉义务申诉呢?”

    “不知道,也许要等到警方抓捕了真凶,他坦白自己杀死了高晓燕,这才能翻盘,否则,比登天还难。比如呼格吉勒图案,真凶赵志红被抓了,才有生机。”吴江轻轻叹了一口气。

    4

    大家经过五天查阅卷宗,在将近300件的凶杀案中找出了七件疑似冤案的案子,其中包括王平辉的凶杀案,因此,只剩下六起凶杀案的当事人,他们分别是李煌、秦勇、孔大仁和水成晶,另外两件疑似冤案的嫌疑人都已经死亡,死人是不可能杀人的,所以,这两件疑似的冤案被大家排除了。

    那么,接下来,只需对李煌、秦勇、孔大仁和水成晶进行排查,看他们有没有不在场证明,如果有的话,就可以排除,当然,最好是没有,因此才能将嫌疑人抓捕归案,江一明唯一担心的是嫌疑人逃到境外。毕竟那把巴雷特M82A1狙击枪价格不菲,黑市上最少要卖20万到30万人民币。

    江一明还有另外一个担心:因为大家急于在凶杀案中寻找嫌疑人,在查阅卷宗的过程可能会遗漏了关键的环节,只看到冰山一角,没有看到冰山下的下面真相,从而让嫌疑人逃过他们的目光。

    李煌出生于1978年6月14日,户籍是江北区翠湖路124号,这是一个名叫翠湖阁的小区,位于江北区和江西区的交界,李煌住在翠湖阁14栋702房,江一明和周挺敲开李煌的大门。

    李煌身高175厘米左右,身材结实粗壮,脸上的皮肤是古铜色的,眼窝比较深,一双眼睛黑溜溜的,非常有神,鼻梁挺拔,理着光头,身穿一套黑色的紧身运动服,看上去更加有精神气。

    江一明粗略地看过他的卷宗,知道一些情节。李煌的案卷不是江一明查看的,是刘小伟看完之后,提出了疑点,所以江一明案卷拿来看一遍。案子是这样的:1998年5月15日2015左右,一个名叫游辉的人去拜访李煌,李煌在出租屋里接待他。

    游辉带来了一斤竹节虾、一斤肉蟹和一尾鳜鱼,叫李煌煮了好喝酒,李煌和游辉是好朋友,于是下厨煮了那些鱼虾,俩人在屋里喝酒,喝着喝着,俩人竟然吵架了,游辉和李煌各自拿起桌子上水果刀,互相捅了对方一刀。

    俩人同时倒在地上,一个捂着胸口,一个捂着腰部,在地上挣扎。这是一个平房,房子是连排的,左右都住着李煌的工友,他俩的鲜血从门底下流到走廊,一个名叫陈丽云的女孩经过走廊时,看见地上的血,大吃一惊,大声叫来邻居,一帮人迅速聚在一起,合力把李煌的门砸开冲进去。看见游辉和李煌都倒在血泊之中。

    陈丽云在拨打110的同时,拨打了120,120急救车先赶到,发现李煌还有心跳和脉搏,对他进行抢救,帮他打了急救针之后,把李煌送往附近的医院抢救。但是,游辉因为被李煌捅破心脏当场死亡,没有送去抢救,医生说他已经死了一刻钟了,瞳孔也扩散了。

    翠湖路派出所出警,把现场封锁住,等江北区分局的刑警来勘查现场,当时的刑警队长名叫章台路,他带着三个下属对现场进行了勘查。现场的足迹已经被完全破坏,没有任何价值,血迹也被人踩得一塌糊涂,没有一处保持原状。

    唯一没有被破坏的只有两把形状相同的水果刀,他们从两把水果刀上提取了李煌和游辉的血迹和指纹,在酒杯上也提取了李煌和游辉的指纹以及唾液,以及他俩吸过的烟头,一共29个。

    游辉和李煌同岁,他俩是长明灯鞋业公司的员工,那间平房是老板租来让员工住的,平房有两个门,共20平方米,老板叫人从中用木板隔开,隔成两个房间,李煌住在向北的这间,他的同事江山住在向南的房间,案发时,江山和女朋友去看电影了,不在隔壁。

    李煌经过抢救之后,很快就苏醒过来,游辉捅他的那一刀只刺入李煌肚皮的8厘米,没有伤到要害之处,所以,他一个月之后就出院了,但是很快江北区分局刑警被关进看守所,警方以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逮捕他。

    这件案子是由章台路侦办的,他们走访了住在李煌隔壁的陈丽云和苏南达,陈丽云说在房间里看电视,因为声音开得很大,没有听到李煌和游辉吵架的声音。她不相信他俩会拿刀捅对方,因为他俩平时好得像一个人似的。

    但是,苏南达说他听到了李煌和游辉的吵架声,而且当时苏南达有个老乡名叫曹飞,他和苏南达同时听到了吵架声,曹飞是第一次到苏南达的出租屋玩的,他和李煌不认识,所以不存在栽赃李煌的可能。

    李煌说他和游辉是相约自杀,为了死得更决然,他俩喝了一瓶63度的二锅头,喝完之后,俩人同时拿起水果刀捅向对方,最终导致游辉死亡……李煌的解释检察官和法官根本不认可,认为李煌上演了苦肉计,因为他们相互动刀子之前苏南达听到他俩吵架。

    结果被方为海判决死缓,后来李煌一直上诉,监狱领导告诉他,只要他不写申诉书,就给他减刑,他觉得上诉没有任何胜算,还是妥协是上策,于是,他从此没有上诉,并积极配合改造,于2016年6月5日出狱。

    “李煌,你的案卷我们都看过了,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是被冤枉呢?”江一明看着坐在沙发上泡茶的李煌问。

    “因为我和游辉俩人写下了遗书:我们是相约自杀的,不关任何人的事,我们把名字共同签在纸上,我的名字签在前面,游辉的名字签在后面,还有日期,遗书是写在一张A4的打印纸的。”

    “可是案卷里没有你所说的遗书。”

    “我想应该是被冲进房间的人踩坏了,变成了一张带血的纸团,当然,最有可能的是办案刑警为了快速认定我的谋杀罪,把遗书给毁了,所以,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的眼里充满的幽怨。

    “即使遗书被人踩坏了,也会在现场留下痕迹,我们勘查现场是非常仔细的,一颗比蚂蚁还小一半的皮屑都能被我们提取到,何况是一张那么大的A4纸?如果遗书被踩碎了,我们提取到之后,可以把它恢复成完整的遗书。”

    “那唯一的可能是被办案刑警藏起来了,或者偷偷毁掉。”

    “这种可能性很小,毁灭证据是犯法,要被追究责任,甚至判刑。”江一明认为除非当时的办案刑警商量好,把遗书给撕毁了,否则,没有人敢单独撕毁遗书,因为那么大张的遗书,一进门就会被大家看见。

    “游辉是北市郊区的农民,他父母得知他被我杀死之后,带一帮亲朋好友,去区长办公室闹,区长一直催刑警队尽快办案,以安慰游辉的父母,否则,游辉的父母不肯离开区政府,办案人为了尽快破案,把遗书毁掉是极有可能的。尤其是刑警的副队长章台路完全敢这样做,他的口碑一向很差。”

    “你们为什么要相约自杀?”

    “游辉是一个矮小的人,他谈了一年的女朋友和他分手了,他觉得活着毫无意义,不如死了痛快,因为他比我矮15厘米,所以,我的刀捅在他的心脏上,他的刀捅在我的肚脐上……他死了,我还活着,如果我不想死,我肯定会叫救命,因为我隔壁都住着同事。但是,我忍着剧痛,咬破嘴唇不出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从肚子里流出来,直到我失去意识……”

    “你又为什么要相约自杀?”

    “我和游辉的情况差不多,只是颠倒过来,我谈了一个女朋友,漂亮又温顺,而且很能干,但是,我父母嫌弃她长得矮小,只有156厘米,和我不相配,以后生孩子会很矮小,坚决不让我和她交往,我不听,继续和她交往,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她失踪了,我满世界找她,找了半年,没有任何消息,就在事发的前一天,我得到她嫁人的消息,我也觉得生无可恋,于是,和游辉相约自杀,我要让我父母后悔一辈子!”

    “你在医院得知游辉被你杀死之后,你有什么想法?”

    “我后悔啊,早知我不会被游辉捅死,我不应该对准他的心脏捅去的,我想自杀谢恩,但是,我父母、姐姐、爷爷、奶奶、姨妈、姑姑一大帮轮流守在我的病床前,不让我自杀,我父母向我承诺:以后不管什么事都由我做主。”

    “于是,你就改变了主意?”

    “没有,我被关进看守所之后,在里面两次撞墙想自杀,结果都没有成功,最后还被单独关在防撞墙的单间里,我还把牙刷磨成‘刀’,想割脉自杀,结果被狱警发现,把牙刷没收了,不让我刷牙……唉,往事不堪回首。我承认我当时太年轻、太脆弱、太冲动。”

    “后来你在监狱里才慢慢认识到好死不如赖活吧?”

    “对,可是游辉已经死了,我还活在这世上,现在我仍然觉得亏欠他一辈子还不完的债。”

    “为什么你们互相捅刀之前要吵架?”

    “我们在争论用什么方式相约自杀,游辉建议用水果刀互相捅死对方,我反对,因为万一没捅死的话会很痛苦,我觉得用烧炭自杀最好,没有一点痛苦。他骂我是一个懦夫,因为我们没有准备木炭,如果准备好之后,可能就不想自杀了,所以我们吵架了,最终,我为了证明自己不怕痛、不怕死,于是俩人拿起水果刀站起来,喊一、二、三同时把刀捅进对方的体内……”

    “你认为办案人撕毁你们的遗书,检察院起诉你谋杀,法院判决你死缓,你不甘愿是吗?”

    “对,我不是谋杀游辉,我和游辉是好朋友,有很多共同语言、理想、志趣,甚至可以说是知己,我怎么可能谋杀他呢?”

    江一明觉得李煌说的话有点道理,因为当年的案卷里,游辉和李煌的身上没有搏斗伤,只有刀伤,而且是唯一的刀伤。因为游辉长得矮小瘦弱,力气不大,所以刀刃只刺入李煌的身体8厘米深,只刺破了李煌的结肠,而李煌刺入游辉的体内13厘米,刺破他的心脏,导致他当场死亡。

    假如他们各自拿着水果刀拼命打斗时,两人的身上绝对不止一处伤口,因为李煌受伤之后,不是致命的,他还有能力继续用水果刀捅游辉,所以,游辉身上肯定不止一道伤口。

    “我相信你应该是相约自杀,但是,你没有死,游辉却死了,你照样要被判处重刑,应该被判在10年到15年之内。”

    “可是法官判决我死缓,其实判我死刑或者死缓我都无所谓,反正我不想活,但是,方为海竟然以谋杀罪判我死缓,害得我背负谋杀好朋友的罪名,因此,监狱里的舍友都不和我交朋友,指责我不讲江湖道义,有时我还会被狱霸打,简直痛不欲生!”

    “所以,你对主诉检察官唐明诗和庭长方为海恨之入骨?”

    “对,如果换作你被人冤枉,你不恨睁眼说瞎话的人吗?”

    “从证据上来看,唐明诗和方为海没有错,只能怪你自己太冲动,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失恋的人多如牛毛,难道都要自杀吗?”

    “我和游辉相同,都是视爱情比生命还重要的人,世上多少人为爱殉情,且不说罗密欧和朱丽叶,就拿日本富士山的殉情谷来说,每年就有500多人殉情。”

    “我不想听这些没有根据的佚闻,唐明诗和方为海被人枪杀了,你知道吗?”

    “被枪杀?我不知道啊。”他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望着江一明。

    “经过我们调查,你有杀人动机和嫌疑,所以,你必须告诉我,案发时间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们的死亡时间?”

    “唐明诗死于4月1日晚上10点20分到10点40分,当时你在哪里?”

    “这得让我想一想……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是愚人节,我和朋友罗原在奔马俱乐部打乒乓球,我们是吃完晚饭之后一起去的,罗原开车来接我,最近我爱上了打乒乓球。”

    “奔马俱乐部在哪里?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在江北区的天使路的天晓大厦508房,是一个朋友开的健身房,同时有羽毛球、台球和拳击,是个小地方,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是,因为那里的价格便宜,服务员和教练的服务都很周到,所以,很多人慕名而去。”

    “你现在从事什么职业?结婚了吗?”江一明觉得李煌可能是个冤案受害者,怕他沉沦下去,所以,对他表示关心。

    “我跟朋友一起投资,组建了一个清洗队,名叫蜘蛛侠大楼清洗公司,因为公司刚刚起步,为了节省费用,我通过培训当上清洗工……还没有结婚,正在谈恋爱,差不多了,谢谢江队的关心。”

    “不必气,你今年才40岁,好好干,一切都来得及。”

    李煌点点头,眼里充满感激。江一明递给他一张名片,叫他有困难可以去找他们,然后向李煌告辞。

    “江队,你好像已经把李煌的嫌疑给排除了?”上车之后,周挺笑着问。

    “差不多吧,我觉得他不会杀人,因为我看到他脸上充满阳光、自信、坚强的表情,但是,有些人善于伪装,我们不能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必须去查他的不在场证明是否是真的。”

    “那我们去奔马俱乐部吗?”

    “对……可惜李煌耽误了18年最灿烂的年华。”

    “不,只有8年,你知道杨道灵的案件吧?他和女朋友相约自杀,俩人拥抱着站在铁轨上,当火车驶来时,杨道灵竟然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结果他俩被火车撞到铁轨外面,而杨道灵因为有女朋友的身体做垫子,没有死成,他被人送去抢救,活了过来,他女朋友却死了,他被判处10年刑罚。”

    “这种贪生怕死的男人应该判无期徒刑!”

    “江队,难道你赞成殉情?”

    “不,我坚决反对殉情,我谴责杨道灵临阵逃脱。”

    他俩把车驶进天晓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然后乘电梯来到508房,这是一个一千多平方米的大房间,被玻璃隔成许多个小房间,打乒乓球的人特别多,几乎占满了房间。喝彩声和鼓掌声十分热烈,气氛特别好。

    江一明找到保安经理欧阳同,欧阳同看到他们的证件之后,赶紧上前和他俩握手,然后请他去办公室喝茶。江一明说没时间喝茶,他们需要调阅4月1日那天晚上的监控录像。欧阳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欧阳同带他们来到监控室,里面有两个保安正在值班,欧阳同叫其中一个高瘦个子的保安站起来,让他去操作,他坐下之后,很快就把江一明想要的监控录像调出来了。

    周挺在欧阳同旁边坐下,把鼠标点在播放器的进度条上,把监控录像进到2220,开始查看,看到2240结束,结果监控录像很清晰地显示:李煌和另一个中年男人在11号乒乓球室里打乒乓球,因此,他的嫌疑被排除了。

    李煌才出狱两年,家庭背景不好,雇凶杀人的可能极小,要枪杀唐明诗和方为海这种级别的人物,没有200万元人民币无法办到。周挺担心监控录像被人伪造,把它拷贝到U盘里,准备拿回去给技术部的人鉴定。

    5

    吴江和小克去查秦勇,却被告知他于2018年3月15日就去台湾探亲,因为他有个小妹嫁到台湾,他在高雄的一家餐厅里打工,虽然“台湾当局”不允许大陆人打工,但是他躲在厨房里不出来接触人,很难被人查到。通过对出入境管理局的查询,秦勇确实没有回家。

    “你好,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请你开一下门好吗?”小克敲开了孔大仁的门,里面的一扇木门打开了,露出一个中年人的头,他的头发黑白参半,脸很黑,中等个子,比小克矮了十几厘米。

    “刑警队?我没有犯法……我出狱已经快五年了,一向守法……”他犹豫不想开门。

    “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有说你犯法,只是例行走访,请你配合。”吴江温和地说。他摇摇头,眼珠往上翻了一下,想一会儿,最终把外面的一扇铁门给打开了。

    他俩走进去,他有点手足无措,站在那里发呆,不懂得招呼他俩坐下,吴江见状说:“来,我们坐下说。”说完向沙发走去,好像吴江才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他这才反应过来,随后坐在吴江和小克的前面,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显然他十分反感他们的到来。

    “你名叫孔大仁是吧?”吴江问,他见过孔大仁的照片,确认眼前的人是孔大仁。

    “嗯。”他点点头,迷惑地望着吴江,然后低下头去,随后又忽然抬起头来问,“你们找我干吗?”

    “你于1999年5月18日因为用刀捅死一个上门讨债的人,他名叫彭军,法官判处你有期徒刑20年,因为你在监狱表现良好,被减刑6年,于2013年5月17日出狱……”

    “不,我没有杀彭军,他是自己撞到我手里的刀尖上的。”他似乎在回忆往事,眼神木然又飘忽。

    “那为什么会法官判决20年呢?你能把理由说一说吗?”

    “唉——”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年我21岁,不懂事……向彭军的老大韦志凤借了两万元的高利贷,用于赌博,但是两万元一夜就被我输光……我没有工作,还不起,如果一天没还,就得交两百元利息,我连利息也交不起,只能到处躲债……”

    “等等,这些不用说,我们都从案卷中了解到了,说说当时彭军是怎么死在你手上的细节吧。”

    他举起双手去抓头发,好像回忆往事会让他痛苦似的,他在脑海努力搜索着当年的情景,吴江认为他是故意的,因为如果他是被冤枉的,彭军死时的情景会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当时彭军和另外一个名叫……名叫什么来着?哦,好像名叫苗长青,他俩找到我家里来,叫我开门,如果不开就往我大门沷红油漆,我只好开门,他俩坐在沙发上,我坐在他们对面,苗长青逼我还钱和利息,我说没有钱,以后再还他们,苗长青一听,上来就打我两耳光。

    “我火了,拿起茶几下面的水果刀,准备自卫……这时彭军飞快站起来,想越过茶几冲上来夺我手里的刀,但是,他的脚被大理石茶几绊倒,身体扑到我怀里,他的胸口正好撞到我的刀上,于是,他当场死亡。

    “苗长青立即夺走了我的刀,把……把我打倒在地上,我被他踢断了三……三根肋骨,我无力反抗,他马上打电话报警,警察很快就赶来,把我抓起来,送到河东看守所,不久,我就被送上法庭,被方为海判决20年有期徒刑,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他说话有点连接不上。

    “苗长青说的不是这样,他说你们因为债务问题吵了起来,你非常愤怒,拿起茶几下面的瑞士刀,冲到彭军面前,对准他的胸口狠狠捅去,当场就把他捅死,鉴于彭军和苗长青属于非法讨债,只判决你20年徒刑。”

    “胡说八道……我……我真的只是拿起刀来想自卫,没有想到彭军会扑在我的刀尖上……我不想他死……苗长青是彭军的结拜兄弟,他当然要为彭军说话,法官相信了苗长青……”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吴江,希望吴江相信他。

    “你认为自己被冤枉,白白坐了20年的监狱,所以你非常痛恨唐明诗和方为海是吗?”

    “我不恨……真的不恨他们,我最恨的是苗长青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不仅被判了20年刑,父母因此还被迫把房子卖掉,赔偿给彭军的父母85万元……唉……我父母从此开始在外面租最廉价的房子,还害得我上大一的妹妹……辍学了……”他呆呆地看着吴江。

    “我们认为你有杀害唐明诗和方为海的动机,请问4月1日晚上10点20分到10点40分,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我……我得……想一想……想一想呵,我到底在哪里呢?”他再次用十指去揪头发,表情痛苦又焦虑……

    这时,厅的大门被人用钥匙打开了,走进来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大爷,他疑惑地看着吴江和小克问:“你们是谁?来我家干什么?”

    “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来走访孔大仁的,请问您是谁?”

    “我是孔大仁的父亲孔亮,我儿子是个精神病患者,在没有亲属的陪伴下,你们不能询问他。”他非常厌恶的样子,还带着一丝轻蔑,看来他对警察非常反感。

    “什么精神病?我看他很正常,回答问题很有逻辑。”小克对孔亮的态度有点恼火,口气自然带着怒气。

    “都是你们这些国家蛀虫,光拿薪水不干好事,如果不是你们草率办案,敷衍了事,我儿子不会被判决20年徒刑,也不会变成精神病患者,我只有一个儿子,现在他娶不到老婆,你们让我断子绝孙,我要诅咒你们不得好死!”他冲着小克发火。

    小克想发更大的火,但是被吴江阻止了。

    “孔大哥,你说孔大仁患有精神病,请把证据拿来看看吧。”吴江的口气很温和。

    孔亮瞟了小克一眼,又看看吴江,没有说话,转身走进房间,一会儿拿出了两张病历,一张是省立医院精神科医生的诊断书;一张是省第二精神病医院的诊断书。

    省第二精神病医院的诊断书几乎写满了字,字迹虽然潦草,但是依然能看出大部分的意思来,医生诊断孔大仁患有间歇性精神病,已经有8年的病史,也就是说,孔大仁是在监狱里患上精神病的。吴江看了诊断书之后,心情非常沉重,如果孔大仁误杀彭军,法官最多判他三年的刑,甚至缓刑,那么,他就不可能患上精神病。

    但是,因为孔大仁患的是间歇性精神病,在没有发病期间,仍然有谋杀唐明诗和方为海的能力,所以,必须他的不在场证明。

    在吴江耐心的劝说下,孔大仁说他哪里也没有去,整天都待在家里看电视,上网,看玄幻小说,但是,没有人能证明,因为孔大仁每天晚上10点之前都像机器般地准时上床睡觉。

    孔亮和老伴在菜市场开一个卖调料的店铺,一般都要到晚上十点半收工,回家已经11点了,第二天早上7点孔亮就去市场卖调料了,所以,孔亮夫妇证明孔大仁当晚在家睡觉的证据没有用。

    孔大仁一天要服用三次药,如果忘记吃药,病情可能随时随地发作,所以,孔亮夫妇不让他出去工作,如果在他骑车上班时发作,极有可能发生交通事故。

    吴江和小克只好去小区物业管理公司调监控录像,因为孔大仁所住的12栋第1单元只有一个大门,所以很快就找到了4月1日的监控录像。

    录像显示:孔大仁于当天1814走出大门,手里拿着一个钱包,向远处的大门走去,出小区的大门之后,又往附近的菜市场走去,于1834回到家里,手里提着三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分别装着三种菜,具体是什么菜,看不清楚。

    他回到202房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厅里的灯光一直亮着,直到2150才关上,然后就没有看见他出来过。这说明案发时,他在家里睡觉。吴江不放心,又来到他卧室外的楼下,看看他有没有从防盗窗逃出来的可能,结果防盗窗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他俩这才放心了。

    水成晶出生于1968年8月8日,因为于1999年10月15日开车撞死了柳胜被控谋杀罪,被判无期徒刑,后来减至20年,因为在监狱里学会了雕刻,为监狱雕刻了一幅《江山胜景图》,挂在会议室的正上方,受到多位领导的好评,从而被减到15年徒刑,于2014年10月15日出狱。

    他现在在养心茶具厂工作,养心茶具厂的产品大多数是用机器雕刻的,但是,因为有些顾特别要求厂方用人工雕刻,他们出的价钱很高,而且有人会自带高级红木来定做茶具,所以,这就得由水成晶出马。

    厂长唐大峰专门为水成晶开了一个工作室,还配了两个年轻的助手,一男一女,工作室将近一百平方米,里面摆满各种茶盘、茶几、茶托、茶杯。全是红木制品,这些红木大部分是从越南和缅甸进口的。

    吴江和小克走进工作室,水成晶正在低头雕刻一个宽大的茶盘,他雕刻的是《红楼梦》里金陵十二钗,以及大观园的山水楼台,花草树木。由于他非常专注,没有发现他俩的到来。

    吴江认真地看着水成晶,他额头光洁,渗着许多汗珠,双眼非常有神,仿佛把所有精气神都凝聚在眼里,理着短发,但是头发已经稀疏,岁月无情地在他头上留下痕迹。他的手指修长灵巧,身材中等,体形纤瘦,从背后看像一个身材苗条的女性。

    “你是水成晶吧?”吴江在他的前面坐下问,他这才抬起头来看他,似乎有点迁怒吴江,因为吴江打断了他的工作。

    “你们是?”

    “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歇一会儿吧,这活挺累的,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要学会休息才能走得更远。”

    “刑警队?我没有再犯法了,不信你们可以去区雕刻协会调查,去年年终我还得了区政府颁发给我的‘德艺双馨’的艺人奖。”他的声音洪亮清澈,像年轻人。

    “那是表面现象,我们不会被这些东西迷惑。我们看过你的案卷,认为你的案子存疑,但是,法官却判决你无期徒刑,我们想了解当时的细节,请你说一说好吗?”

    “你们有能力为我翻案吗?”他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似乎跋涉了千山万水,才看到渴望已久的佛光一样。

    “我们不是来为你翻案的,是为另外的两桩枪杀案来的。”

    “枪杀案?谁是受害者?”

    “唐明诗和方为海,这两人你不会忘记吧?”

    “当然不会忘记,不,我对他俩铭心刻骨!”

    “听说你当初入狱之后的前两年里,不断地写申诉书,觉得自己是无辜的,请问理由是什么?”

    “我没有谋杀柳胜!我和他原来是合伙人,一起开了一个小餐馆,但是,因为经营不当,倒闭了,俩人相互埋怨,他指责我买菜时虚报账目,还从菜贩子那里拿回扣。

    “我一听,无比生气,打了他一耳光,他二话不说,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往我头上砸,我当场被他砸晕倒,幸好旁边有朋友送我去医院抢救,我死里逃生,出院之后,他竟然把餐馆转让给别人,获得了15万元转让费,然后玩失踪。

    “我去报警,当着民警的面发誓一定要报仇,否则,我就不是人!结果,有一次我在开车去北市的路上看见柳胜,他开着一辆崭新的广本车也往北市去,我非常激动,这只藏匿了两年多的狐狸终于被我发现了。

    “他最少要赔偿我的住院费25000元,餐厅转让费75000元,共100000元,我毫不犹豫地加大油门去超车,当我们的车平行时,他看见了,赶紧加速向前飞奔,我绝不甘心让他跑掉,于是在高速公路上奋起直追。

    “我的驾驶技术比他好,他意识到这样下去,迟早要被我拦截下来,或者被交警拦截下来,不管是哪种结果,对他来说都是不可承受的,于是,他把车驶下高速公路,向一条乡村公路驶去,也许他熟悉这条路吧。

    “我也紧追不舍,我追他大约五公里之后,被我追上了,但是,他不让我超过他,我只好把车头撞到他的车尾上,可他还是不肯停车,继续加速往前狂奔,像逃命似的,这时,我不想再紧追他,只在背后跟着他,因为那条公路肯定有尽头,到了尽头,他无路可逃了。

    “正在我放慢车速时,他在前面的转弯处,迎面撞到一辆卡车的车轮底下,车子被卡车压扁了,他当场死亡,交警赶到之后,把我控制起来,因为我的车和他的车有撞击痕迹,柳胜是因为我的追赶而死的。

    “公安、检察院、法官一致认为我谋杀了柳胜,我请律师为我辩护,但是无济于事,最终判决我赔偿柳胜的家属58万元,判决我死缓,我和我父母都不服气,继续上诉,但都被驳回。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这能算谋杀吗?我根本不想他死,因为他死了,我的钱就要不回来了。”他从旁边的纸盒里抽出两张抽纸,擦去脸上的汗水,然后摇摇头,表情是幽怨的。

    “所以你认为公检法三家都冤枉了你?”

    “对,我为什么要背负谋杀的罪名?搞得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杀人犯意味着什么?你们知道吗?”

    “当然知道,意味着你冷酷无情,心狠手辣,这是别人的看法,但是我们并不是这样看的,大部分的杀人犯都是一时冲动,或者过失杀人……人非圣贤,岂能无过?如果是真正的谋杀犯,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是我被判决为谋杀犯,尽管我在监狱表现非常好,认真服刑,出狱之后,在当地派出所民警的推荐下,来到养心茶具厂当雕刻师,月薪15000元,但是,我去相亲时,对方听说我是杀人犯,吓得脸色都变了。这些年来,我前后相亲了41个对象,都以失败告终,我也死心了,从此精力全部放在雕刻上。”

    “但是,你有谋杀唐明诗和方为海的动机,所以,请你告诉我们:2018年4月1日晚上10点20分到10点40分你在哪里?”

    “我肯定在厂里,不是加班就是睡觉,我对任何娱乐都不感兴趣,包括谈恋爱。”

    “有谁能证明?”

    “我想不起来,但是,我们厂到处是监控,几乎没有死角,我的工作室也有监控器,你们可以去查,我以厂为家,除非我的亲人生病,否则,我不会离开工厂。”

    他俩去厂里的监控室调看监控录像,监控室里的保安没有权力调看监控录像,只有厂长唐大峰才知道监控系统的登录密码,吴江打电话给唐大峰,叫他回来协助调查。唐大峰说他正在工商局办事,要等半小时才回去。

    于是,他俩就坐在监控室里和保安聊起水成晶,两个保安一致认为水成晶是一个非常勤劳、刻苦、敬业、有爱心的人,他每个月拿出5000元捐献给西部的落后小学,另外的10000元寄给他的老母亲,自己不留钱。

    一会儿,唐大峰回来了,他在电脑上输入密码,把他俩要的监控录像调出来,录像显示:案发时间水成晶在工作室里雕刻一尊弥勒佛,他的两个徒弟也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