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1号重案组 > 第二章 溺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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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江和小克去英雄迪吧调查,迪吧里的监控设备很新,监控录像显示:成小晨和另外三个小年轻坐在吧台边喝酒,其中有一个女孩,他们除了上厕所外,没有离开过迪吧的大门。

    这说明成小晨不可能去现场杀人,因此,那个丢弃摩托车的主人更加可疑了,他很有可能是枪杀关山路之后,故意报警,用来迷惑警方,否则,不会无端地把摩托车丢弃在路边,让成小晨去偷。

    所以,必须把摩托车的主人找出来。

    他们对摩托车进行检查,在摩托车上发现了清晰的指纹,但是,很奇怪,只有一种指纹,没有别人的指纹,经过比对,这指纹是成小晨的。摩托车是旧的,按理说应该有很多指纹留在上面,因为一辆用了8年的摩托车,最少有十几个人触摸过,不可能只有成小晨的指纹。

    这种结果说明:原车主肯定把摩托车上的指纹精心擦拭掉,然后戴上手套去现场,完成杀人之后,再把摩托车骑到大梁村的小巷里。否则绝对不可能只有成小晨的指纹。

    他们在微微的失望中带着希望,因为可以肯定原主人和本案有关,只要把他找出来,就事半功倍了。

    在摩托车的车把上提取到汗渍,可以作DNA检测。罗进把汗渍拿到实验室作DNA检测,结果竟然是成小晨的,没有其他的DNA,这说明摩托车的主人在使用前,用漂白粉彻底清洗过摩托车,因为漂白粉能破坏DNA,这又加深了主人是嫌疑人的判断。

    天气晴朗,天空碧绿得像被水洗过似的,没有一丝云彩,显得更加辽阔、空旷。远山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青翠,一层层向远方绵延而去,前江在柔和的晨光中闪着点点银光,微微徐徐吹送,银光在不停地变幻着。

    退休的老干部管弦音喜欢在清晨里散步,特别是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他更想走更长的路。他的家在前江南岸的风华家园,天一亮,他就开始散步,已经走了一个半小时,走了10000多步。

    一般情况下,他走一小时之后就会折回头,结果好天气和新鲜空气唤起了他多走半小时的激情,当他走到南岸下游时,准备休息一会儿,再转回头,于是停下脚步,坐在江边的栏杆上歇息。

    他眼前是清澈闪耀的前江,离他将近500米的左上方,有一个人在河滩上钓鱼,因为旁边没有任何人和物,钓者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管弦音的眼前,当然,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钓者的身上,而是放眼整条江和更远的景色。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把目光收回,准备跳下栏杆回家,正在这时,他突然看见那个垂钓者掉进水里,并且在水里挥舞着手臂挣扎,他感觉不妙,赶紧沿着江岸往上跑,想跑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当他跑到钓者的落水处时,江面上已经看不见人了,连钓竿也没有了,江边只留着一个小水桶和鱼饵盒,他想脱掉衣服跳进水里去救人,但是,他已经69岁了,担心自己体力不支,而且多年没有在前江游泳过,弄不好把自己命也搭进去,所以,只能选择报警。

    110指挥中心接到报警之后,问清他的具体地址,说马上派人去搜救。5分钟之后,两位骑摩托车的民警赶到管弦音的面前,问清情况之后,两个民警同时脱掉衣裤,跳入冰冷的水中,然后潜入水里去寻找。

    他俩一会儿浮上水面换气,一会儿又潜入水中找人,这样来来往往十几分钟之后,他俩浮出水面,互相摇摇头之后,向岸边游来,可能他俩觉得落水者已经被江水流走了。

    他俩爬上岸之后,冻得浑身发抖,牙齿不停地打颤,管弦音非常感动,赶紧脱下棉衣给他们擦身,直到擦干之后,他俩才重新穿上衣服,打电话向领导汇报情况。

    110指挥中心叫他俩在原地等候,不许任何人进入现场,他们很快会派消防人员前往搜救。

    15分钟之后,一辆消防车和120救护车赶到,他们从江堤往河滩上跑来,江堤离河滩大约50米,一共5个消防队员,他们带着一个冲锋皮艇和潜水设备,向两个民警问清情况之后,两个消防员穿上蛙人设备,跳进水里。

    另外两个消防员划着冲锋艇往下游搜寻而去,其中一个消防是组长,他在岸边指挥他们搜救。

    一会儿,两个蛙人消防员在落水处下方50米处同时浮出水面,俩人手里各抓着落水者的手臂,往岸边游来,两分钟之后,他们就把落水者拖上岸,医生和护士赶紧对落水者进行抢救。

    医生拿出听诊器听了一会儿,又撑开落水者的眼睛观察一下,对大家摇摇头说:“人已经死了半小时以上了,没有一点心跳和脉搏,瞳孔也扩散了,通知家属来收尸吧。”说完和护士一起走了。

    消防队员也都走了。只有两个民警守候在那里,其中有个名叫曲水长的民警,他是南岸派出所副所长,他看见死者穿着很多口袋的羽绒服和牛仔裤,于是去摸死者的口袋,结果在羽绒服的里袋找到一个钱包。

    他打开钱包来看,里面有身份证、银行卡、上网卡和1000元现金。身份证显示他名叫方登台,1988年5月4日出生,住在江南区平凡路154-5号,曲长水对平凡路非常熟悉。

    平凡路是香妃村的范围,它从香妃村中间穿过,是村的主干道,他是分管那里的片警。死者的口袋里还有一部华为手机,他把手机掏出来,把上面的水擦干,试着开机,因为一开机就能找出死者的家属。

    但是,他没有成功,于是叫他下属高池骑摩托车去通知方登台的家属,他守候在现场,以免被人破坏。表面看去死者是意外落水,但是,很多的意外死亡,往往隐藏着谋杀,他有15年的从警经历,看过很多这样的案例。

    半小时之后,高池带着方登台的母亲来到现场,她今年55岁,名叫沈怡然,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皮肤粗糙僵硬,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旅人。

    沈怡然下了高池的摩托车之后,飞快向河滩跑来,瞬间就跑到曲长水的身边,看见躺在地上的方登台后,瞪着一双大眼,愣了一下之后,一下子扑在方登台的身上,紧紧地抱着他撕心裂肺地哭叫起来,哭声非常大,响彻了空旷的前江。

    她边哭边把头撞向方登台的胸口,一下一下撞得非常响,同时骂方登台是个逆子,抛下她一个不管,就先走了……曲长水也不禁热泪盈眶,他管的是治安,平常接触的都是家长里短的琐事,很少看过这种场面,没想到生离死别如此触动人心。

    沈怡然哭了大约半小时之后,被曲长水和高池拉起来,不停地劝慰她,她根本听不进去,突然对曲长水说:“曲所长,我儿子肯定是被人谋杀的,他不可能溺死!”

    “为什么这么说?”曲长水觉得她伤心过度,不愿意相信儿子已经离她而去。

    “因为他会游泳,他经常去游泳池里游泳,怎么可能溺死呢?”她冷冷地看着曲长水,好像他是杀人凶手似的,他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

    “会游泳并不代表不会溺死,因为人在游泳池里游泳时只穿着很薄的游泳裤,而现在方登台里面穿了一件保暖衣,中间穿了一件羊毛衫,外面还穿了羽绒服,一旦他不慎掉进水里,厚厚的衣服和裤子会吸入大量的水,加上今天的水温不会超过5摄氏度,所以,溺死是有可能的。”

    “你是在包庇凶手!”她气愤地指着曲长水的鼻子骂道,她的动作非常夸张,如果他不是警察,肯定无法忍受这样的指责。

    “沈大姐,你别生气,因为人在遭受突如其来的巨大悲伤时,头脑是非常不冷静的,智商几乎等于零。”

    “不不不,你才是最弱智的警察,这明摆着谋杀,你却说不是,将来如果确定这是一起谋杀案,一切后果要你负责!”她的脸扭曲着,像一只被打了一枪的野兽。

    “我没有说不存在谋杀的可能,是分析方登台有没有溺死的可能,沈大姐,你别误会了。”他依然和气地解释着。

    “你必须为我儿子的死立案侦查,否则,我绝不罢休!”

    “我们派出所有受理权,但是没有侦查命案的权力,既然你认为是谋杀案,我可以帮你打电话市局刑警队,让他们前来勘查。”

    “那你快点打电话!”她瞪着一双牛眼,摆出像上司给曲长水下命令一般的表情。

    曲长水苦笑一下,点点头,掏出手机,拨通了江一明的电话,把发生的情况向江一明说明。江一明答应马上派人前来勘查现场,叫他守在那里,最好能把死者的家属劝离现场。

    半小时之后,1号重案组的组员全部赶到,把现场封锁了,吴江和小克对现场足迹进行提取,因为现场是泥沙混合的湿润河滩,足迹非常清晰,工作起来比较容易。

    罗进查看了尸体之后,对江一明说:“江队,死者是典型的溺死征象。溺死属于窒息性死亡,所以新鲜尸体有一般窒息征象,即全身血液不凝固;睑结膜、黏膜、浆膜瘀点性出血。还有口鼻部有蕈样泡沫、鸡皮样皮肤、肚子鼓胀等。”罗进又患强迫症似地开始对江一明科普知识。

    “为什么没有尸斑?哪怕是浅淡的尸斑?”江一明知道死者已经死去将近三个小时了,尸斑已经开始形成了。

    “溺死的尸斑出现慢,原因之一是尸体水中漂浮,体位不固定;之二是皮肤血管收缩,血液凝结在血管里,加上江水的水温很低,所以,没有那么快出现尸斑。”

    江一明点点头,然后蹲下,拿走死者的右手仔细地观察一会儿问:“为什么死者指甲缝隙里没有异物?一般情况下,在水里溺死的人通常双拳紧握,拳头里攥有水草和泥沙,或者自己衣服的纤维等,而他的双手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异物。”

    “也不一定,前江的平均水深将近6米,死者会游泳,但是因为穿着厚重的衣裤,于是一直在水中挣扎,一下往上浮,一下往下沉,他就是在沉沉浮浮中失去意识而死亡,然后再沉到江底,这时他已经没有力气抓江底的泥沙了。”

    “你认为是意外溺死,还是谋杀?”

    “现在看很像意外溺死,因为我没有看到他手脚和肚子有明显的抵抗伤,如果带回去尸检,可能会有新发现。”

    江一明沉思一会儿,走到沈怡然的身边,只见她趴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一个大石头,好像它是她儿子似的。

    “沈大姐,你想为你儿子申冤吗?”江一明蹲下,看着她满脸的泪水和鼻涕问。

    “当然想了,我儿子肯定是被人害死的。”她坚定地说,她哭泣了三个多小时,声音已经沙哑了。

    “那好,请坐起来跟我说话好吗?”

    她看了一下江一明,她似乎从他的眼里得到力量,于是爬起来,坐在大石头上,低着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地上,长发披散着,像一个疯婆子,似乎感觉不到外面的世界。

    “方登台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来钓鱼,他喜欢钓鱼,而且最喜欢在这里钓。”她抬起头来,无助地望着江一明。

    “什么时候来的?用什么交通工具?”

    “今天早上不到7点就吃过饭,他是骑电动车出门的,他出门一般都是骑电动车……我哪能想到今天是我为他做最后一次早饭……天啊,你为什么瞎了眼,我收走我的心肝宝贝……”她又痛哭起来,但因声音沙哑,不像是在哭,而像吼叫。

    “哦?他没有同伴吗?一般情况下,爱好垂钓的人都有同伴的。”

    “没有,他性格内向,喜欢孤独,特别喜欢一个人垂钓,他说那种感觉很美好。”

    “你认为他是被人害死的,难道他有仇家吗?”

    “我不知道,他比较懦弱,应该不会得罪人。”

    “你是否知道他去过江河湖海游泳?”

    “他从来没有去过江里和河里游泳,但是去过海里游泳,不过,从来不敢远离海岸,他说他的游泳水平不够,体力也不行,所以,他最常去游泳的地方是我们村里的游泳池。”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请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们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是要经过尸检,才能知道方登台是属于谋杀,还是意外溺死。”

    她点点头,把手机号码报给江一明。他把号码存到手机里之后,向现场走去,他问曲长水有没有看见死者的鱼竿?他说没有看到。

    鱼竿是金属做的,一般情况下会沉入附近的水域里,因为江水流速缓慢,所以不可能把鱼竿流走,必须把鱼竿找到。江一明想到这里,伸手去解开衣服的扣子,他的水性很好,潜入水中找鱼竿没有问题,唯一的就是水太冷,可能会感冒。

    “江队,你想干什么?”小克跑过来问。

    江一明不回答他,因为一说出他的目的,小克肯定要争着去水里找鱼竿,所以,他不回答小克,他很快就把衣裤脱光了,只剩下一条内裤,本来他想把内裤也脱掉,但是突然意识到有吕莹莹在,他不敢脱了,于是,一头跳进水里。

    江一明能在水里潜游100秒,不用换气,而且速度很快,他潜到水底,寻找了90秒之后,没有看见鱼竿,于是浮出水面换气,换好之后,又潜入水中,这次很快就看见一根鱼竿沉在那里,他向鱼竿游去,抓着鱼竿之后,迅速浮出水面。

    小克接过江一明的鱼竿,叫他赶紧去找地方换衣服,曲长水抱着江一明的衣服,拉着他向一片茂密的芦苇丛跑去。

    小克慢慢地把鱼竿往回拉,因为鱼线还系在鱼竿上,鱼钩上还可能有鱼,所以必须慢点拉,才不至于把鱼钩上的鱼给扯掉。当小克把鱼竿收回时,却被鱼钩那头的重物扯住了。

    小克怀疑鱼钩上有一条大鱼,于是动作更缓慢了,当他把鱼竿完全收回时,果然看到一条很大的鲈鱼咬在鱼钩上,已经死了。小克把鲈鱼提到河滩上,江一明已经换好了衣服,和曲长水跑上前来观看。

    “咦,这是一条鲈鱼,差不多有15市斤,前江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鲈鱼呢?”曲长水觉得蹊跷,因为他对前江下游的水域比较熟悉,极少看到有人能钓到这么大的鲈鱼。

    2

    “曲所,你确定前江里没有这么大的鲈鱼吗?”江一明对前江的水产品不了解。

    “我……我也不能确定,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在前江钓到这么大的鲈鱼,不过,这很容易知道,只要打电话给我们区或者市钓鱼协会的会长,问一下,他应该知道。”

    “你认识他们吗?”

    “嗯,我认识江南区钓鱼协会的会长池阳春,要不要打电话他问他一下?”

    “好,你马上给他打电话,把情况问清楚。”

    曲长水掏出手机,打电话池阳春,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池阳春说前江极少有那么大的鲈鱼,但并不等于没有,能钓到这么大的鲈鱼概率不到0.5%,这么大的鲈鱼不是海水鲈鱼就是养殖的鲈鱼。

    曲长水把情况转告给江一明,江一明觉得方登台被人谋杀的概率陡然增大,不过,既然有0.5%的概率,就存在意外溺死的可能性。大家勘查完现场之后,把方登台的尸体拉回市局法医中心,准备尸检。

    回队的路上,江一明问罗进:“我和曲所问过钓鱼协会的会长,他说在前江钓到15斤重的大鲈鱼的可能性极少,这么大的鲈鱼一般是海鲈鱼或者养殖鲈鱼,我们假设凶手是从菜市场买来的鲈鱼,那么,通过对鲈鱼的解剖,应该可以它知道是不是前江里的鲈鱼吧?”

    “当然,淡水鲈鱼、江水鲈鱼和海水许多微量元素是完全不同的,其中最明显的成分是盐,淡水没有盐分,前江水有少量盐分,海水含有大量盐分,所以,凭这点就能区分出来。”

    “这太好了,如果能证明它不是前江水养大的鲈鱼,那么,就可以确定方登台是不是被谋杀的。总没有从海里或者池塘里养大的跑到前江里,然后刚好被方登台钓到吧?”

    “这几乎不可能,海鲈鱼已经习惯了食用海水,不会逆流而上,跑到前江里。如果是谋杀,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在方登台垂钓时,凶手穿着潜水设备,把鲈鱼带到事发水域,在水里把鲈鱼的嘴挂到方登台的鱼钩上,方登台见鱼竿下垂,知道有大鱼上钩,他使劲拉鱼竿,结果越拉越沉,因为凶手抓住了鱼竿的尾部,方登台肯定不甘心让好不容易钓到的大鱼逃走,所以,奋力拉鱼竿,凶手则使劲一扯,方登台猝不及防,掉进水里。

    “他掉进水里之后,迅速被凶手抓住双脚,往水里沉,方登台这才意识到掉进陷阱,于是拼命地挣扎,但是,由于水性不好,和凶手的力量悬殊,所以慢慢被拖到江底,直到他缺氧失去意识之后,才松开双手,让他被江水漂流到下面的水域里。”

    “可是我们没有发现方登台指甲缝隙里有异物,也没有发现搏斗伤,这是为什么?”罗进有点不解。

    “如果凶手太强大,紧紧抓住方登台的双脚,因为他穿着保暖裤和牛仔裤,在柔软的保暖裤的缓冲之下,不容易留下伤痕,加上被江水泡了20多分钟,即使留下浅浅的擦伤,也不容易被我们看见,这就是凶手的强大之处。你先解剖鲈鱼,把它肚子的水拿去化验,看看是什么水。”

    “江队,当法医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给鲈鱼解剖过尸体,没想到今天遇上了。”罗进笑着说。

    “凡事都有第一次,第一个教大学的人绝对不是大学生。”

    罗进对鲈鱼进行解剖,然后拿着它肚子里的水去化验室化验,结果证明水没有盐分,是淡水,也就是说鲈鱼是养殖场里所养殖的,绝对不是海鱼或者江鱼,可以证明方登台属于谋杀!

    这让大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压力,一是关山路的案子还没有侦破,又来了新的谋杀案;二是谋杀方登台的嫌疑人很高明,竟然把案子做得像意外落水溺死。

    罗进和助手又对方登台进行尸检。他们把他的衣物脱下之后,进行尸表检验。方登台身高168厘米,体重50公斤,皮肤光洁细腻,稍微黝黑,但是被水泡过之后,全身肿胀了不少。

    罗进把雪亮的灯光照射在尸体上,进行仔细观察,发现尸体两只小脚的三阴交处的皮肤被微微擦破,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看出来,这是说明他的双脚被凶手紧紧抓住,他在奋力挣扎,从而造成这种细微的擦伤。

    罗进把擦伤处进行拍照之后,去检查腹部、胸部、颈部和胸部,再检查头部和双手,结果没有一点伤痕。指甲的缝隙也没有纤维和皮肤组织,更没有泥沙。

    他们用解剖刀打开了尸体的颅腔、胸腔和腹腔,进行解剖。颅脑完好无损,但是肺部有大量的肺泡,肺泡内有溺液,表面出现“塔雕氏斑”。“塔雕氏斑”是指机械性窒息死者,瘀点性出血最常见于肺胸膜和心包脏层下,淤血性出血也见于其他内脏器官,包括胸腺、甲状腺、小肠黏膜等。其形状、大小、颜色、数目等,均与结膜下的出血点相似。所以,死者无疑是溺死的。

    还有方登台的胃内容物足足6000毫升的溺液,消化道也有溺液,这都是典型的溺死征象。罗进担心方登台吸入麻醉剂或者毒物,掉进水里溺死,于是又做了毒物和麻醉物检测,结果证明没有任何毒物和麻醉物。

    因为有管弦音的目证,死亡时间准确到分钟,所以,不用判断死亡时间,无论罗进如何利用科学的方法去判断死亡时间,都不可能准确到分钟,一般判断在一小时之内,就已经很厉害了。

    “经过对鲈鱼的解剖,从鲈鱼的肚子里取出的水进行化验,证明水是淡水,而不是江水,还有从方登台小腿三阴交处的擦伤来判断,他肯定是被人谋杀的,大家想想,有什么好的线索?”江一明和各位组员坐在小型会议室里案情分析会。

    “嫌疑人要谋杀方登台,必须去菜市场购买鲈鱼,而15斤重的鲈鱼市场上应该很少吧?如果能找到鲈鱼的来源,就可能从卖鱼的老板那里找到嫌疑人长什么样,再根据卖鱼老板的描述进行人像刻画,应该会有线索。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还有可能在菜市场的监控录像中看到嫌疑人。”

    “全市大大小小的菜市场最少有上千个,想从中找到嫌疑人如同大海捞针,还是找养殖场的老板更快。”

    “全市也有500多个淡水养殖场,还不包括外省和外市的,如果嫌疑人是从外省购买鲈鱼,运到现场去作案,那么所有的付出都将是水中捞月。”

    “对,寻找鲈鱼的来源不可靠,现在的运输非常方便,我市有公司从印尼空运海鲜到菜市场出售,而且是活生生的。”

    “嫌疑人肯定要使用潜水设备,否则很难把会游泳的方登台溺死在水里,所以,潜水设备是一条线索。”

    “潜水设备这条线索也太广泛,因为不仅很多商店和游泳俱乐部有出售,而且网上也非常多这种网店,甚至能从国外代购,所以,这也不是一条很好的线索。”

    “那只能从谁有杀人动机这方面入手调查了。”江一明听大家在讨论着,觉得鲈鱼和潜水设备的线索都不理想,他破案历来从最快捷的角度去考虑,尽量排除需要大量走访的线索。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还有一种比较大胆的推测:方登台的死是否和关山路的死有关?”小克看着江一明,然后迅速移开目光,看了大家一眼,低下头。好像很没有底气。

    “小克的推测有点道理,要证明他俩的死是否有关,去查一下他俩是否有共同的朋友,比如查他们的通话记录和朋友等。”吴江支持小克。

    “从表面情况来看,两者的死是没有关系的,而且谋杀手法也不同,所以,我认为是没有必然的联系,不过,为了小心谨慎,大家在走访过程中,还得查一下方登台和关山路之间是否交集,哪怕是间接的交集。”江一明说。

    “凶手要去前江南岸水域谋杀方登台,他一定会从现场旁边不远的地方潜入水中,不可能从很远的地方潜游到现场水域作案,所以,我们要扩大搜查范围,最好在现场水域的附近的两平方公里内。”

    “周挺说得有点道理,我认为凶手从前江北岸潜入水中,再游到现场水域作案的可能比较大,因为北岸是成片的农田,田野种植着玉米和糖蔗,凶手应该是提前躲在甘蔗林里观察方登台在钓鱼,因为蔗林可以为凶手作掩护,防止被人目击。”吕莹莹说。

    “如果莹莹的推测成立,那么,凶手肯定会在甘蔗地里留下清晰的鞋印,或者可能留下氧气瓶的痕迹。可惜,那里没有监控器,不能拍下凶手的样貌。”

    “莹莹,凶手为什么不可能从南岸或者从轮船上下水呢?”小克觉得吕莹莹说得有点武断。

    “南岸全部是混凝土浇筑的江堤,江堤旁边是长达5.2公里的南岸路,路上行人很多,凶手会担心被行人目击,还会担心被路上的监控器拍摄到,所以,他应该不会选择从南岸下水,至于是否会选择从轮船上下水,这我就不敢推测了。”

    “我支持莹莹的观点,凶手需要时间观察方台是否到现场钓鱼,而且要穿戴潜水设备,这些设备应该是被凶手装在一个大袋子里带到北岸的,然后在甘蔗林里穿戴好之后才下水的,所以,他必须避人耳目,我们现在都去北岸勘查,等勘查完毕再说。”江一明叫大家散会,去北岸搜查。

    前江北岸离市中心将近50公里,原来这里差一点被地产商开发成住宅区,但是,因为国家出台了基本农田保护政策,区政府下令停止开发,并且补偿给开发商的银行贷款利息和前期运作费,于是,这块几千年来的农田没有被钢筋混凝土埋没。

    这片农田有1000多亩,种植着各种蔬菜和水果,有的地方被大棚房覆盖,透明的大棚房在阳光下闪着光芒,政府曾经出台政策,不让大棚房建在菜地里。

    一是大棚房破坏农业生产,占用耕地和基本农田;二是侵害了农民的利益。这种房子建成后向城市居民租售,还附送大棚,使农民失去了耕地,长久生活失去保障;三是违反土地管理法律法规,危害国家粮食生产安全。但是不知道何种原因,这些大棚房一直没有被拆掉。

    靠江的岸边农田绝大多数种植糖蔗,有的糖蔗已经被收割了,但是有九成还没有收割,所以,凶手可以利用甘蔗林藏身。

    甘蔗地的地沟大部分是潮湿的,人走上去,会留下明显的足迹,因为甘蔗喜欢潮湿,所以,蔗农会源源不断地往地里灌水,使甘蔗茂盛地生长,直到快要收割时,停止灌水。

    吕莹莹和罗进因为有很多工作要做,所以,没有来搜查,只有江一明、吴江、小克和周挺来到蔗林,他们分成两组,先从最靠江边的甘蔗地中间开始,前江是由西往东流入大海的,吴江和小克往东寻找;江一明和周挺往西寻找。

    甘蔗地被修整成一条条土坎,这土坎宽大约1.5米,坎上种着茂密的甘蔗,土坎是顺着河流的方向延绵而去,每条土坎由农田的长度来决定,大约30到60米。所以,他们顺着地沟寻找。

    因为地沟很窄,只能容下单人行走,所以,吴江和小克分别沿着最外面的地沟向前寻去。吴江负责查看最外面的地沟,小克负责第二道地沟。结果,还没有走出30米,吴江就有了发现。

    原来地沟里有几个杂乱的鞋印,非常新鲜,深深地印在地沟里,吴江叫小克过来看。小克看了之后,用皮尺量了一下,最深的鞋印有2.5厘米,最浅的也有1厘米,鞋印为42码。

    吴江蹲下去仔细观察起来,他对小克说:“从湿泥的脱水程度来看,这些鞋印是在三天之内留下的,因为江边风大,鞋印周边的湿泥很快会被风干,所以,有利我们做出比较准确的判断。”

    “这好像是运动鞋留下的鞋印,可能是耐克运动鞋,可惜鞋纹很浅,几乎看不出它的纹路来。”

    “这已经足够了,我担心它不是凶手留下的,因为凶手很聪明,他应该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给我们,我担心是来观察甘蔗时留下的。”吴江沉思着说。

    “应该不是蔗农留下的,这些都是糖蔗,不是水果甘蔗,蔗农不用担心它被小偷盗走,而且马上就可以收割了,蔗农哪有工夫跑这里看甘蔗?”

    “不一定,就像农民经常去看已经成熟的稻谷一样,看着它会有一种成就感,我小时候父亲就经常带我去看生产队里快要收割的稻谷。”

    “那是什么年代了?那时的农民对稻谷和农田有深厚的感情,现在的蔗农哪有那种感情呀?”

    吴江点点头:“但愿你说的是对的。来,你去把软石膏取来,我们把鞋印提取上来,万一是凶手留下的,也好作为证据起诉他。”

    小克走出地沟,向远处放着勘查箱的田埂走去,吴江也走出地沟,望着前江南岸,正对面是方登台落水的地方,前江的江面大约500米宽,江水流速平缓,正在下午的阳光闪着粼粼波光。

    这是凶手观察方登台的最好位置,当然,为了不让方登台发现、起疑,凶手必须躲在第一行甘蔗后面,通过甘蔗的缝隙去观察方登台,所以,那些足迹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小克把勘查箱提来了,吴江叫他去倒模鞋印,因为地沟太窄,容不下两个人,吴江就围着鞋印的外几平方米内观察,看有没有别的收获,比如烟头、纸巾、口痰之类的关键物证,结果没有发现。

    江一明和周挺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但是,要捡到了不少的烟蒂、烟盒、草帽等东西,也提取到一些足迹,从肉眼上看去,都不太新鲜,可能不是近期留下的,所以,可能没有价值。

    夕阳西下时,他们会合在一起,互相通报勘查的结果,江一明听说小克提取到可疑的鞋印,松了一口气:这半天的工作总算没有白费。吴江判断出鞋印主人身高178厘米左右,体重大约75公斤,是一个健硕的男人。

    如果想要更准确的数据,得回队里用电脑扫描,假如鞋印的主人就是凶手,怎么才能把他从茫茫人海里揪出来呢?除非凶手的足迹早已输入数据库,比如曾经触犯过刑事案件,否则,在数据库中找到凶手的可能微乎其微。

    3

    吴江把在糖蔗地里提取的可疑鞋印输入电脑,进行检索,结果令人失望,但是,可以确认是2016年初出产的耐克运动鞋,这款鞋子曾经非常畅销,2016初到2017年底,本市就批发出去过50万双,42码的鞋子将近11万双,所以,想从鞋印去找人,几乎不可能。

    而且他们不敢肯定就是嫌疑人留下的鞋印,所以,这条线索不可取,只能作为凶手被抓捕归案之后的证据之一,因此,他们放弃了这条线索。

    江一明和周挺继续侦查关山路案;吴江和小克调查方登台案。按照惯例,他们把前者命名为1·2案,后者命名为1·15案,两案发生的时间前后才14天,不知道是否有联系。

    按理说1·2案比1·15案更容易查,因为只要找到那个报警人,就事半功倍,可是,他们想了许多办法,依然毫无头绪。当然,因为调查的时间比较短,很多线索没有找到,所以没有结果是常事。

    两案都只能从谁杀人动机中去找,没有直接的证据,而排查嫌疑人需要大量的时间和耐心,1号重案组的名声太大,分局的刑警队觉得很难办的案子都会直接交给他们。

    而简单一点的案子就会在分局刑警队立案侦查,没有结果之后,才会移交给市局刑警队,因为他们有丰富的经验、高超的技术和先进的仪器,所以,1号重案组的任务特别重,压力也就特别大。

    吴江和小克去移动公司调阅了方登台所有的通话记录,从中找出10个和方登台通话最频繁的亲人和朋友,准备先排查他们的不在场证明,然后再询问他们方登台是否得罪过什么人?

    吴江忽然想起管弦音曾经目睹方登台的落水过程,必须找他了解当时的情况,他可能看见凶手的模样。管弦音在1号重案组赶到现场前已经离开了,他只和曲长水简单交代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就走掉了,因为曲长水不是刑警,加上当时急于救人,他的询问并不清楚,而且没有做笔录。

    没做笔录,也没有录音,是不能当作证据,所谓的空口无凭就是这样的,所以不能说明什么。吴江打电话给曲长水,问他有没有管弦音的电话或者住址。曲长水说管弦音没有留下电话,但是,他知道他住在洛水路的洛阳小区。不知道具体门牌号。

    吴江只好上户籍系统查询,查询结果得知他住在洛阳小区13栋203室,今年69岁,退休前是江南区文明办的副书记,是一个忠于职守又非常讲原则的好党员,为人低调、和气、内敛。

    吴江打电话给江南区文明办,要来管弦音的手机号码,然后打电话给他,电话很快就通了,吴江说要去拜访他,问他有没有时间?他知道吴江是市局刑警队的刑警之后,马上答应在家里等他们。

    吴江和小克开车来到洛阳小区,通过门卫室的保安,很快就找到了管弦音的家,洛阳小区是区政府开发的,廉价出售给区政府和区党委直接管辖单位的公务员,所以,这里管理得很好,绿化、空间、设施都很规范、合理、齐全。

    管弦音听到门铃声之后,起身准备去开门,他从门的猫眼看见是吴江和小克,把门打开了,伸出一双大手,热烈地和他俩握手,然后请他俩进屋,叫他们先坐下慢慢说,再动手去烧水泡茶。

    吴江端详一下管弦音,他身高大约175厘米,体形偏瘦,身板笔直,像年轻人一样,没有随岁月的老去而变形,显然他是一个非常注重修身养性的人。他的脸色红润,双眼放着精光,脸上洋溢着自信和热情,那是热爱生活的表现。

    “管书记,我们来了解方登台当时落水的情况,请您好好配合我们。我想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您为什么要在我们到来之前离开现场呢?”吴江笑着问,目光柔和,语调轻缓。

    “对不起,我当时看见死者的母亲撕心裂肺地痛哭,我也是儿子的父亲,受不了那种伤心欲绝的场面,同时,我觉得自己应该跳进水里去救他,结果我因为怕死而没有那样做,因此,我感到非常内疚,所以,只想赶紧逃走。”他的脸色暗下来,心情沉重。

    “不,您根本不必愧疚,您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当时您跳进水里救人,不仅救不了方登台,而且极有可能把自己的性命也给搭上。”

    “为什么呢?”他疑惑地看着吴江。

    “根据我们调查,这是一起谋杀案,方登台是被凶手拖进水里溺死的,您和方登台两人合力都斗不过那个身材高大的蛙人。”吴江觉得对一个曾经当过党委副书记的共产党员没有必要隐瞒事实。

    “啊?怎么可能?”管弦音大吃一惊,感到非常意外。

    “我们的判断不会错,都是用科学技术来验证的,所以,我们必须来拜访您,您是否有看见方登台在水里与人搏斗?”吴江想问他有没有看过蛙人的面貌,但是想到蛙人应该戴着氧气面罩,即使看见了,也无法看清凶手的模样。

    “对不起,我没有看见那人是怎么落水的,只看见他在水里挣扎了几下就沉到水里去了,后来就没有浮出水面过。虽然出事水域的水很清澈,但是,因为我离他将近500米,所以,我没有看见有人和他搏斗。”他很惋惜地回答。

    “方登台在水里挣扎了多久?”

    “这个……我也不能确定,我看到他在水里挣扎时,立即向他跑去,边跑边看,我想最多不超过30秒吧?”他不置可否地说。

    “您会游泳吗?”

    “会啊,我年轻时经常到前江里去游泳,后来前江水被污染了整整30年,我只好去水库和游泳池里游泳,这两年前江在政府的治理下,江水又清澈起来,我又重新去前江里游泳,但是比较少去,毕竟江水还是有污染物的。”

    “您看到方登台是怎么挣扎的?”

    “嗯……当时我没注意,这得让我想一想……”说罢,他右手去搓揉太阳穴,眯着眼沉思起来,一会儿他睁开双眼说,“我想起来了,他挣扎时的双手是抓向天空的……”

    “我也会游泳,我们知道落水时自救的动作是用双掌把水拨开,让身体浮出水面,而不是抓向天空,只有不会游泳的人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动作,您所看到的一切,更证明水底下有人,您看见方登台的双脚在水面上拍打吗?”

    “没有,只看见他的双手在水面胡乱地挥舞着。”

    “因为他的双脚被凶手紧紧抓住,往水里拖,他竭尽全力挣扎了几十秒之后,无法逃脱凶手的双手,所以,终于被凶手拖入水里溺死了。可惜您没有看到方登台落水,如果能看到的话,对我们破案应该有利。”吴江觉得没有什么可问了,便结束谈话,和小克走出管弦音的家。

    从管弦音家出来之后,他俩去找一个名叫秦时汉的人的,他是天音国色夜总会的老板,今年38岁,和方登台联系很频繁。为什么不叫天香国色呢?当然是为了避嫌,香和色会使人想起女人,而没有音乐,音和色就不同了,有之音和倾国倾城之色的意思,更加高大上。

    秦时汉住在海景大厦38层A-3号,海景大厦位于江东大道中186号,原来是酒店,而且是准四星级酒店,后来因为经营不善,被怡和地产集团公司收购,自10层以上,全部以住宅的方式拍卖,结果完全超出了收购价,差不多翻了一番,让怡和集团赚得盆满钵满。

    这个想法是怡和集团一个才24岁的年轻人想出来的,公司因此奖励他100万元,并立即提升他为销售部经理,这是典型的人才就是金钱的案例。

    海景大厦9层以下被用于商业,有户部、夜总会、餐厅、桑拿等。秦时汉开的天音国色就在海景大厦的7楼,整层楼将近2000平方米,共有包间65个,虽然不算大,但是由于秦时汉善于经营,生意非常好。

    去之前,吴江已经打电话秦时汉,把情况说明,他答应在家里等他俩。吴江和小克乘电梯直达38楼,下电梯往左转弯,走了十几米之后,就看到了A-3的大门,门上安装着指纹门禁,同时有数字盘,可以输入密码开门,以防万一指纹破损之后打不开,就像现在的智能手机一样。

    小克摁下精致的门铃之后,响起了悦耳的铃声,几秒钟之后,门打开了,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出现他俩的面前,他一看见他俩,马上伸出手和他俩握手:“两位大英雄光临寒舍,我家蓬荜生辉啊。”

    吴江和小克走进去,环视一下他的厅,厅装修非常金碧辉煌,明快柔和,各种家具和电器都非常新潮,光线也很充足。宽大的阳台上种着各色花草,它们正在散发着混杂的花香,其中香气最浓郁的是冬兰,因此整个厅弥漫着奇异的芳香,置身其中,恍如隔世。

    “秦总,你这房子还敢称寒舍呀?那我们的家就是茅屋了。”吴江自我调侃着。

    “唉,我这房子才150平方米,和别人上千平方米的别墅相比,当然是寒舍了。两位请坐。”秦时汉见吴江和小克都站在那里观赏厅,于是,拉着他俩的袖子,叫他俩坐下说。

    他俩坐在米黄色的真皮沙发上,把注意力拉回来:“秦总,请问你认识方登台吗?”吴江当然明白他肯定认识方登台,只是想看他会不会撒谎。这是证明一个人是否诚实的最好方法,如果他说不认识,那就有疑问了。

    “当然认识,他不仅是我的表弟,而且是在我们天音国色看场的小弟,你们今天是为他而来的?”他虽然身材矮胖,但皮肤白皙、光洁、细腻,加上戴着近视眼镜,看上去并不“油腻”,还有一种亲和力。

    “他死了,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我姨妈沈怡然在1月15日傍晚就打电话给我,把事情的经过说给我听,问我市局刑警队有没有熟人?看能不能早点立案、破案。我一想到是江队带1号重案组出的现场,就劝她不要急,只要有1号重案组出马,破案只是时间问题,然后努力安慰她,结果她默认了我的看法。”他说完之后,叹了一口气,好像在为方登台的死而难过。

    “方登台个子瘦小,不适合看场吧?”吴江认识很多看场的保安,也叫作内保,但是他们不穿保安制服,只穿便衣在夜总会里陪人喝酒,帮熟打折,处理人与人、人与小姐之间的纠纷等事务。而内保一般都要求身材高大的人。

    “这小子虽然长得瘦小,但是很机灵,而且很多鬼点子,甚至能把生气的人说得口服心服,还有,他打架非常狠,力气又大,能把一个比他高十几厘米、重十几公斤的人打倒在地,所以,我看上了他。春秋战国时期的杀手专诸和要离长得并不高大,却成功地完成了刺杀的使命……”

    “现在是什么时代了,靠玩命能解决问题吗?”吴江觉得他的观念有问题,不利于社会和谐,但是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吴江性格温和、儒雅、耐心,很适合询问走访对象。

    “我说过他的能力不只是玩命,更重要的是为了化解茅盾和纠纷,他可以跪下向人道歉,这点非常了不起,就像当年的韩信能忍胯下之辱,所以,我才看得起他。”

    “也就是说他不会得罪人?更不可能有仇家?”

    “也不能这么说,他也是要看对方是什么人?他是那种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人,总之,他善于见风使舵,随机应变。”

    “既然你也知道他是被人谋杀的,那你应该为我们提供线索吧?”

    “当然,为他申冤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责任。”

    “那么,他曾经得罪过谁?”

    “我是从小看他长大的,他不爱读书,就爱和一帮小混混在一起吃喝玩乐,久而久之,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偏离主流,而我姨妈的前夫抛弃了他俩,娶到了一个有钱的老婆,所以,我姨妈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对他百般宠爱,从来不舍得打骂他,使他更加任性了。

    “去年十一黄金假期,他带6个朋友来我们天音国色唱歌,一共7个人,其中有3个是女孩,这3个女孩是省第二职业学校的学生,都是18岁,我不知道我表弟怎么和她们认识的。

    “她们在709号包间里唱歌喝酒,喝了好几个小时,结果其中一个女孩喝醉了,另外两个女孩也喝得半醉,被我表弟送到8楼房部睡觉,我表弟把其中一个名叫张晓雨的女孩留在他开的房间里,叫朋友把另外两个女孩送回职业学校。

    “我表弟和张晓雨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还没有睡醒,807房间的门就被人敲响了,我表弟从睡梦醒来,非常生气,把门打开之后,看见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冲进来,一拳头向我表弟打来,我表弟非常机敏,避开他的拳头,随手拿起一个放在门边的花瓶,往那个名叫王汉关的人头上狠狠地砸去。

    “结果,王汉关的前额破裂,鲜血喷溅而出,流了一脸,王汉关会晕血,他一看到鲜血立即晕倒在地上,我表弟非常冷静,蹲在地上去试探王汉关有没有气息,结果他的呼吸和心中都很正常。

    “我表弟这才稍稍放心,但是他不甘心,去天音国色的办公室,从中拿来一根尼龙绳,把王汉关的双手和双腿捆起来,把他捆在大床上,他想等王汉关醒来,问清楚他是谁,为什么要来敲门?

    “接着我表弟对王汉关进行搜身,结果在他的身上搜到了一把弹簧匕首,这下我弟弟更生气了,就想等醒来好好教训一下他,王汉关就是刚才我说比我表弟高15厘米,重15公斤的人。

    “这时张晓雨酒醒了,一看见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宾馆的床上,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她和我表弟发生了关系,她非常后悔地哭起来,我表弟上前去劝她,被她打了两耳光。

    “我表弟忍着痛去哄她,她慢慢不哭了,她准备去穿衣服时,突然看见床尾的地上躺着一个男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她的男朋友,她来不及穿上衣服,就跑上前去帮王汉关解绳子,还一边哭一边亲吻王汉关,说对不起他。

    “我表弟看见她对王汉关那么好,妒火中烧,冲上前去,一拳头把她打晕,也用绳子把她捆上,他要当面侮辱张晓雨给王汉关看。于是,去浴室里端来一盆冷水,把冰冷的水沷在他俩的身上,俩人很快就醒来。

    “王汉关醒来之后,看见张晓雨赤身裸体在挣扎,愤怒得像受伤的野兽,想大声骂人,结果因为他的嘴里被毛巾堵住了,没有办法出声,只能不停地在地上挣扎。

    “我表弟非常得意,脱光衣服想当面侵犯张晓雨,以达到羞辱王汉关的目的,但是,他不知道哪根神经开始正常动作,突然想起了我,于是给我打电话,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讲,我一听,非常震惊,觉得大事不好,如果没出面帮他解决这个问题,只要张晓雨去告他,他肯定要坐牢。

    “我姨妈只有一个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他被关进监狱,于是,我命令他立即给张晓雨松绑,向她道歉,把她的衣服穿上,等我到场再说。他被提醒一下,冷静下来,按照我的话去做。

    “因为我就住在楼上,所以我很快就赶到807房,打开门之后,我看见张晓雨躲在被窝里哭,我上前去安抚她,叫我表弟向她道歉,问她需要什么赔偿?我都可以办到,但是前提是不能去报警,她睁着惊恐的眼睛向我点点头,承诺不去报警。

    “接着,我把王汉关嘴里的毛巾给扯掉,叫我表弟跪在地上向他道歉,他开始非常愤怒,开口就骂,一定要去报警,说我表弟他女朋友。我说张晓雨都没有说强奸,你说强奸没有用的,而且你身上带着凶器,预谋杀死我表弟,虽然杀人未遂,但是一样要坐牢。

    “在我的软硬兼施之下,王汉关终于害怕了,同意和解,张晓雨要我表弟补偿给她50000元人民币,我当场答应她,并用支付宝给她转账,收到钱之后,她在和解协议书上签字了,王汉关也在上面签下名字。

    “这场闹剧就此收场,张晓雨和王汉关从此再也没有来骚扰过我表弟,我没有把事情跟我姨妈说,我怕她担心,我表弟因为这件事非常感谢我,所以经常打电话给我,问需要他做什么,他一定办到,我哪想要他做什么?只不过血浓于水,我不想他坐牢而已。”秦时汉的口才不错,把事情的经过说得很清楚。

    4

    “秦总,你提供的线索很重要,王汉关很可能咽不下那一口气而动了杀机,王汉关是干什么的?住在哪里?”

    “他是明凡制衣厂的工人,今年25岁,住在江北区安居镇,因为我怕反悔或者报复,还特地复印了他和张晓雨的身份证,与和解协议书放在一起,锁在我的办公室里。你们需要看吗?”

    “当然需要,资料越清楚,对我们办案越有利。”

    “那好,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去7楼的办公室拿,连协议书一起带给你们。”说罢,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2点,阳光热烈地拥抱着阳台上的花儿,催促花儿们更加奋力地吐露芳香,因此,厅里的花香更加浓郁了。窗外就是东海,海上轮船往来穿梭,万顷碧波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着银光……这真是一处风景绝佳的好住处!吴江心里不免感叹。

    正想着时,秦时汉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份协议书和两张复印的身份证。他走到吴江面前,把它递给吴江。吴江接过协议书看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和秦时汉说的完全相同,然后去看身份证上的信息。

    原来张晓雨是西岩市江华区水北镇的,2000年10月10日出生;王汉关是江北区安居镇的,1995年出生。有了这些信息之后,就可以直接去找他们,因为张晓雨还在省第二职业学校读书。

    吴江认为张晓雨还未满18岁,应该没有能力和胆量在水里把方登台杀害,而王汉关已经23岁,长得高大,完全有能力杀死方登台,而且动机强烈,当时是张晓雨同意方登台赔钱给她的,而王汉关是被迫同意的。如果他是个报复心很重的人,肯定无法忍受那种奇耻大辱。

    吴江和小克驱车去安居镇找王汉关,他俩先到当地派出所了解王汉关的情况,派出所的片警孔斌略知王汉关的情况,孔斌有王汉关父亲的手机号码,孔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他,问他的儿子有没有在家?他说去明凡鞋厂上班了。

    孔斌又问他儿子的手机号码,他随口报给孔斌,孔斌年轻,记性很好,只听一遍就记在心里,然后转告给吴江。吴江把王汉关的手机号码输入拨号盘中,拨打出去,结果关机了。

    吴江问孔斌是否知道明凡鞋厂在哪里?孔斌说知道,明凡鞋厂在安居镇北面的田园路,它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鞋厂,因为该厂不生产成品鞋,都是帮其他大公司加工的。

    吴江叫孔斌和他俩一起去明凡厂找王汉关,孔斌同意了,能和他俩一起工作是他的梦想,对于在派出所工作的基层民警来说,他俩就像神一般存在,心里无比敬佩。

    他们一起来到田园路14号,这是一栋比较旧的厂房,应该盖了有20多年,它占地大约两亩,只有一栋五层开放式的大楼,它建在离马路40米的地方,周围都是民宅,一堵围墙临街而筑,隔开了外面的喧闹与嘈杂。

    小克把车停在围墙外面,下车之后,走进门卫室,出示了证件。门卫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大爷,他热情地带他们去车间找王汉关,可是王汉关没有在车间里,车间主任说他请假了,可能去什么地方旅游。

    吴江再次拨打王汉关的电话,结果还是关机。吴江问车间主任,他和王汉关的关系好不好,是否了解王汉关的情况?他说他和王汉关只是工作关系,没有私交,更不懂他的社会背景,他说厂长水清流应该比较了解他。

    吴江向他点点头,乘电梯来到五楼找水清流,厂长办公室在走廊的最南端,当他们走进办公室时,水清流正在和两个人在看图纸。他认识孔斌,看到孔斌带着两个气宇轩昂的人走进来,赶紧起身相迎,并叫两个人先到隔壁的秘书办公室去休息一下。

    等两个人走了之后,孔斌向水清流介绍了吴江和小克,水清流一听,稍稍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毕竟自己没有错误,有什么好担心的?

    双方坐下之后,吴江开始问:“请问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

    “哦,是,我是这里的厂长水清流,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他皮肤略黑,身材瘦长,眼睛很小,但非常有神,五官也比较端正,给人的感觉是个精明的人。

    “你别紧张,我们是来了解王汉关的情况的,你只需把知道的情况向我们实话实说就行了。”吴江见他神情拘谨,有点不安,所以安慰他。

    “好的……你们喝茶吧?”

    “不要麻烦了,我们刚才已经在派出所喝过很多茶了……王汉关今天怎么没来上班?他父亲说他来你们厂里上班的。”

    “哦,他今天请假了,他来我这里哪里像上班?简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有点不悦。

    “那你为什么不开除他呢?”

    “他18岁高中毕业之后,就来我们厂上班,已经上了四年多,开始三年工作很努力,而且很能吃苦耐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2016年底开始,他就对这份工作不满意,经常请假出去玩,他父亲是我的老战友,我不忍心把他开除掉,另外是我们厂的生意不如从前,所以,就由他请假去。”

    “他会不会游泳?”

    “会,他非常喜欢游泳,而且是曾经在2014年青年节的全镇游泳比赛中拿过冠军,我想除了游泳,他再也没有别的技术了,可是游泳又不能当饭吃,除非像孙杨那样能当世界冠军。”

    吴江一听说,觉得王汉关的嫌疑陡然增大,因为他不仅有很好的游泳技术,而且身材魁梧高大,在水里对付瘦小的方登台绰绰有余:“我刚才打他的手机,结果关机了,他为什么请假?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这小子爱骑摩托车去兜风,去年11月初,他花了8万元,买了一辆二手哈雷摩托车,所以请假请得更勤了,我警告过他,别骑太快,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咦,他手机关机会不会出事故了?”

    “出事故手机并不一定会关机,现在是冬天,人都穿很多衣服,即使他翻车了,也未必能把手机摔坏,可能是玩游戏手机玩没电了……他月薪大概多少?”

    “原来月薪将近5000元,现在因为经常请假,月薪最多不会超过2500元。”

    “他花钱厉害吗?”

    “他是月光族,不,比月光族还差,他是负债族。”

    “那他哪来的钱买摩托车?他父母很有钱吗?”

    “父亲是镇政府水利站的,月薪不到4000元,他母亲是供销社的,月薪更低,不到3000元,总之,他的亲属当中没有人很有钱。”

    “那他买摩托车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他说是向朋友借来的。”

    吴江觉得王汉关的钱来路不明,可能是哪个老板想利用他,提前付给他钱,叫他去干犯法的事,比如说谋杀方登台。必须找到他,假如他真的是谋杀方登台的凶手,那么,他可能被主谋灭口,所以关机了,想到这里,吴江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吴警官,我想他可能去找他女朋友了,不如你们先去职业学校找一下她看看?”水清流看见吴江微微皱着眉头,于是建议道。

    “谢谢你提醒了我,我们走了,如果你看见王汉关,请立即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名片。”吴江从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给他,然后和小克、孔斌走出他的办公室。

    省第二职业技术学校位于江西区莱山脚下,离市中心20多公里,全校有师生和工作人员将近一万人,几乎囊括了所有职业的技术班,是省最大的职业学校,占地300亩,共有办公楼、宿舍、教学楼18座,241个班级,办学25年来,出不少优秀的企业家和工程师。

    学校的副校长章小典接待吴江和小克,知道他俩的来意之后,他叫学籍管理员在电脑上查询张晓雨的手机号码、就读哪个班级和住在哪个宿舍。结果很快就查到她读导游12班,住在14栋女生宿舍309房。

    吴江叫章小典打电话她,如果她在学校里,就叫她来他办公室,如果没有在教室上课,就叫她赶紧回学校,有急事找她。章小典点点头,掏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结果很快就联系上她了,她说在宿舍里看书,答应章小典立即来他办公室。

    一会儿,一个身材苗条高挑的女孩走进章小典的办公室,她看了章小典一眼,然后又看吴江和小克一眼,神情忽然变得忐忑不安。她走到章小典的面前,恭敬地问:“章校长,您找我吗?”

    “哦,你是张晓雨吗?”章小典坐在吴江和小克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看见她,微微侧过身来问。

    “是的,我是张晓雨。”她有着一张鹅蛋脸,雪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虽然五官并不很精致,但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特别动人,包含万种风情,连声音也是温柔甜美的。

    “这两位是我们市局刑警队的警官,他们找你了解情况,你得好好配合,我相信你不会犯严重的错误,你不要担心呵。”章小典说完就站起来,示意她坐在他坐的沙发上,然后走出办公室。

    “晓雨同学,请问你认识王汉关吗?”吴江见她坐下之后,开始询问。

    “嗯。”她点点头,似乎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像林妹妹初进贾府。

    “他是你男朋友吗?”

    “嗯。”她再次点头。

    “我们今天一直在找他,可是他关机了,请问你知道他去哪里吗?”

    “我不知道,我也在找他,打他手机关机。”她的睫毛往上扬,看了吴江一眼,然后微微低下头去。

    “你认识方登台吗?”

    “方登台?”她稍稍吃了一惊,然后停住了,似乎有万般的痛苦说不出来,吴江明白她故意伪装,眼睛盯着她,想逼她说真话,她终于承受不了,“我认识他,哪怕他化成灰,我也认得。”说罢,两颗水晶般透明的眼泪溢出眼角。

    “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我们都很清楚,我们还看过你们之间签下的协议书,所以,你就不用隐瞒事实,你恨方登台吗?”

    “当然恨,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恨自己太贪玩,竟然为了去天音国色唱几首歌,喝几杯酒,就随便跟人走,被他诱奸……”说到这里,她忽然用双手把脸捂住,眼泪从她的指缝中间流出来。

    “这么说你当时签下的协议书是被迫的?”

    “当然,我是一个外地人,哪能斗得过他和他那有钱有势的表哥?”

    “那为什么你不选择报警呢?”

    “如果报警的话,我男朋友肯定要坐牢,我不舍得,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他。而且……我也怕闹上法庭之后,被媒体报道,败坏了名声,这将是我一辈子的噩梦。”她抬起头看着吴江,想得到他的理解。

    “根据我们初步调查,王汉关并不是一个努力向上的,经常请假出去兜风,家境也不太好,你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学习成绩也不错,只要学好一门技术,找一份好工作,前途无量,怎么会爱上他的?”

    “我也说不清楚,我对他是一见钟情,从此就疯狂爱上了他,如果失去他我宁愿去死。”她翘起嘴角决然说道。

    “可以说一说你们是如何一见钟情吗?”吴江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只相信日久生情,他和妻子朱雨荷从小青梅竹马,直到高中毕业,各自考上不同的大学才开始书信往来,在将近20万字的书信中,才明白彼此的心迹。

    “2017年6月18日下午两点左右,记得那天是星期日,我和一个女同学罗萍去江西区体育馆里游泳,看见一个健硕的身影在蓝色的水中荡漾,像鲨鱼一样飞快地穿梭往返,我计算了一下,他每分钟的游泳速度达80米,这已经是市级运动员的速度了。

    “我没有想到区游泳馆还有这样的高人,我以为他是游泳运动员,但是,后来才知道他不是,他是一个鞋厂的工人。他爬上泳池之后,坐在椅子上休息,我看见他一身块状的肌肉,我忽然有一种很想把头靠到他胸口上的冲动。

    “于是,我向他走去,他也看见了我,对我微微一笑,那一笑真是倾国倾城,瞬间打动了我,真的,我虚长了18岁,从来没有对哪个男人这么心动过,我的心灵告诉我:这一辈子就认定他了。

    “我在他旁边的位子坐下,调出脑袋里最美的形容词,对他大加赞美,无比羡慕地望着他,让他教我学习游泳,他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我刚刚开始学游泳,在他的指点下,很快就敢去深水区游泳了。

    “我们一直学到傍晚,由于消耗了太多体力,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地叫,他听到之后,叫我穿上衣服,请我和罗萍去吃饭,那一餐饭吃了三个小时,直到罗萍不停地示意我回校,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

    “从此,他那明媚的微笑,健美的身材,优雅的谈吐,甚至连他吐烟的动作都深深地铭刻在我的脑海里,只要一天没有和他通电话或者视频,我就饭吃不香,睡觉也睡不香。

    “他当然能感到我多么喜欢他,他说他也非常喜欢我,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们很快就走到一起,说更露骨一点是睡在一起,他还带我去见他父母,大有择个良辰吉日娶我进门之意,但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令人耻辱的事,我觉得亏欠他太多,总想拿什么回报他。

    “我知道他非常喜欢哈雷摩托车,但是,我父母是郊区的农民,是靠种菜为生的,除了供我上学之外,没有多余的钱给我,我就把方登台赔偿给我的5万元提出来,又向朋友借了3万元,买了一辆八成新的哈雷摩托车送给他……”

    “哈雷摩托车真的是你送给他的?”吴江原来以为摩托车是幕后老板想利用王汉关的游泳技术杀害方登台,从而给他的甜头,没想到是张晓雨用耻辱换来的钱买的,这说明王汉关不是什么好人,否则,绝不会要她送的摩托车。

    “这是肯定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查,我的账户上只剩下1千元的生活费了。去买摩托车时,还留有发票,是洪发当铺老板卖给我的,我男朋友没有去,因为我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他看到我送的摩托车之后,无比开心,对摩托车爱不释手,彻底把那段耻辱的往事抛到九霄云外,对我更是百般体贴温存。”

    吴江觉得他们的爱情有问题,如果他是王汉关,他绝对不会收那辆摩托车,如果能用物质换来对方的欢喜,那还算是真正的爱情吗?当时他和妻子朱雨荷结婚时,什么都没有,是租房子结婚的。戒指还是他用歹徒打在他大腿上的子弹制作的,如今,那枚婚戒还珍藏在他家的保险柜中,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吴江正想对张晓雨说些什么时,她的手机响了,在这静谧的办公室里,显得特别突兀,她看着吴江:“吴警官,是我男朋友的电话,可以接受吗?”

    “接吧,问他在哪里?我们正在找他,叫他回家或者去安居镇派出所等我们。”

    5

    “亲爱的,你在哪里?”张晓雨似乎很着急。

    “我在家里,你今天打了我三次电话,有什么急事吗?”

    “我想你了,你怎么关机了?”

    “刚才和朋友骑摩托车去明皇谷拍摄视频,手机很快就没有电了,我又没带移动电源,回家之后才充电,所以,一开机就看到你打来的电话,我就打给你了。”

    “回家了就好,我还担心你出事故呢,你骑车那么快,我都害怕。有两个市局的警官要找你了解情况,叫你在家里等他们,或者你去镇上的派出所也可以,亲爱的,你不要担心,这两位警官很和气的。”她微笑着安慰对方。

    “好吧,我去派出所找他们,今天我爸妈在家里不方便,你知道我爸妈很马列的。”

    “好的,我转告他们。”说完挂断电话,把情况向吴江和小克说明,他俩谢过她之后,又开车回到安居镇派出所。

    吴江和小克重返派出所,孔斌正在院子里和一个年轻人说话,吴江一看就知道他是王汉关,因为他看过王汉关复印身份证上的相片,所以,火眼金睛的吴江一眼就把他认出来。

    王汉关果然英气逼人,他身高175厘米左右,身材健硕匀称,肩膀宽大,身子笔挺,鼻梁挺直,眼睛清亮如北斗,皮肤白皙、紧致、光洁,看去阳光又健美,特别是他鲜艳如火的嘴唇更性感,是标准的美男子,如果再高5厘米更能加分。

    吴江把王汉关叫到孔斌的办公室去,孔斌给他倒来一杯茶,劝他好好配合他们的工作,他接过茶杯之后,感谢地点点头,神情镇静从容,似乎告诉他们: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不怕!

    “王汉关,方登台死了,你知道吗?”

    “死了?我哪会知道?即使他死后在网上发布讣告我也不爱看,因为他就是一个人渣,我不想再闻到人渣的臭味。”他不屑一顾地说,但是没有表示他仇恨方登台。

    “他是被人溺死在前江南岸下游的水域里,凶手是一个游泳高手,我们怀疑你杀人动机和能力,所以,前来调查,请问1月15日早晨6点到8点,你在哪里?”吴江认为他故意装作不恨方登台,以免让他们怀疑他。

    “那天早上……我在家里睡觉,我们厂效益不好,工作量不大,我一般是在早上9点去上班,而我每天都睡到八点半才起床吃早餐,然后骑着摩托车去上班,只需三分钟就到明凡鞋厂。”他犹豫了一下,认真地说道。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这才过去四天的事,怎么会记不清呢?”

    “有谁证明?”

    “那天我爸爸值班,我妈妈去上海出差了,我是独生子,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没有人能证明。”

    “如果我们查出你说谎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毫不在意。

    “你当时是从家里骑摩托车到鞋厂上班是吗?”

    “没错。”

    “请说出准确的时间,最好是半小时之内。”

    “我是8点55分骑摩托车上班的,到厂里还没有9点,每次上班我都会看时间。”

    吴江叫孔斌看住王汉关,他和小克去派出所的监控室调阅录像,因为整个安居镇的安防监控都是由派出所负责的。王汉关的家住在镇中心大街,明凡鞋厂在中心大街的最北端,从他家去鞋厂上班要经过两个安防监控器,所以,查监控录像是最快捷的方法。

    因为有了准确的时间,所以监控员很快就调出了当时的录像,吴江和小克分别查看两处监控录像,为了防止王汉关记错时间,他俩从那天早晨830开始看,结果王汉关没有出现在监控录像里。

    “这小子肯定对我们说谎!”小克有点生气。

    “不要急,如果他抄近路,从小巷里走,监控器就拍不到他了。最好的办法是打电话水清流,让他查一下,王汉关当天上午有没有上班,因为现在上班都要打卡,只要打卡就会被自动录入电脑。”吴江心平气和地说。

    小克就佩服吴江极大的耐心和好脾气,他怎么修也修不来,他曾经试着改正自己的急性子,连吕莹莹都经常批评她,但是没有成功,因为那是从他父母那里遗传来。

    吴江打电话叫水清流查询,他说正在电脑旁边,叫他稍等一会儿,马上就能查到。一分钟之后,水清流就打电话给吴江,说王汉关当天没有去上班,然后用手机把王汉关的请假条照片发给吴江。

    吴江和小克重新走进孔斌的办公室,王汉关看见小克黑着脸,心被揪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压力向他袭来: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对付我?

    “王汉关!你为什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小克生气地问。

    “我……没有说瞎话……”

    “我们刚刚查过派出所的监控录像了,你的摩托车根本没有经过中心大街的两处监控器;另外水清流也证明你没有打卡上班,而且他把你写的请假条扫描到手机上,传给了我们。你好好看看吧。”小克把吴江转发给他的请假条照片打开递给他看。

    他看了之后,低下头思考对策,想找理由反驳小克,可是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来。

    “请跟我们去一趟市局刑警队吧。”

    “为什么?”他幽怨地望着小克。

    “我怀疑你谋杀了方登台,第一你有杀人动机;第二你有高超的游泳技术,第三你没有不在场证明;第四你对国家工作人员说谎,已经构成妨碍公务罪和作伪证罪。”

    “不不不,我没有杀方登台,既然他赔偿给我女朋友的钱都给我买了摩托车,我也不会杀他,我懂得交易要守信,而且我非常怕方登台这种玩命和背景好的人。”他的双脚在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说话也有点结巴,如果不是假装的,那么,他应该是个胆小鬼。

    “既然如此,你把当时你在哪里告诉我们,我们调查后证明有不在场证明,才能考虑是否采取拘留你的措施。”吴江示意小克让他来说话。

    “这……我,我和美姐去……去华晨宾馆开房,我们在本月14日晚上11多点入住,于15日中午才退房,宾馆里用我身份证登记入住的信息,还有监控器也可以证明。”他低头不敢看他俩,好像想在地上找出一条缝钻进去似的。

    “美姐是谁?把她全名报来,华晨宾馆在哪里?”

    “她名叫冯美美,是华南制药厂的销售部经理。华晨宾馆就在我们镇中心大街南部和铁腕大街的交界处,是一个小宾馆。”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像情人之间的呢喃。

    “我已经闻到人渣味了。”小克对感情非常坚贞执着,否则不会为吕莹莹挡子弹,如果不是他心脏长在左边,他已经牺牲了,所以,非常看不起脚踏两只船的渣男。

    但是王汉关不是水性杨花那么简单。

    “冯美美今年多少岁?”吴江觉得能当上华南制药厂销售部经理的人应该上了年纪。

    “今年……35周岁……”他说话声更小了。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小克其实听见了,他只想折磨一下他,所以抢过吴江的问话。

    “35周岁。”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冯美美的?”

    “去年11月初。”

    “你有张晓雨那么好的女朋友,为什么还要跟一个比你大12岁的人在一起?你对得起张晓雨吗?”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这样做都是为了我和晓雨未来的日子能过得更好一些,美姐能给我金钱,张晓雨能给我爱情,可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扬起脸打算直说,似乎这样才能更理所当然。

    “这事张晓雨知道吗?”

    “我哪能让她知道,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你这种东食西宿的爱情观是不道德的,不过我们不是道德法庭的法官,不是来批判你的。我们不相信你的话,你先在派出所里留置12小时,因为你作伪证,等我们查清情况再说。”吴江说完便叫孔斌把他带到留置室,派出所的留置安全措施很好,有监控器监控着。

    吴江和小克来到华晨宾馆,这是一座家庭宾馆,共12层,每晚住宿费才120元,但是宾馆干净、整洁、漂亮,适合家庭旅行者住宿。

    他俩向总台经理查询王汉关的入住情况。经理自我介绍名叫苏晓晓,叫她小苏就好。她在电脑查询一分钟之后,说王汉关和冯美美都有用身份证登记,入住1209房,于1月14日1111入住,第二天15日1138退房。

    他俩怕有差错,又把12楼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查看,结果看见王汉关和一个30多岁的女人相拥着进入1209房,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出来,出来时他搂着那个女人微微发胖的腰身,样子很亲密,似乎不怕人看到忘年畸恋。

    尽管这样,他俩还不放心,叫苏晓晓跟12楼的服务员讲,让她把1209房打开给他们看。她拿出对讲机,打开之后和12楼的服务员说了一遍,然后就叫他俩上去看。

    因为他俩担心王汉关会从12楼逃走,去现场溺死方登台,然后再回到12楼,这样就有不在场证明了。为了有人帮他证明,他可能故意去勾引冯美美,因此找借口说他是为了钱和冯美美在一起。

    服务员打开1209房让他俩查看,这是一个套间,有会厅、厨房和卧室,每个房间都不大,分别有三扇窗户,窗户的玻璃是固定的,打不开,所以,王汉关不可能从窗户偷偷溜走。

    但是,王汉关有可能从房间出来,从天台上溜走,这种嫌疑人1号重案组遇到不止一个,比如利用翼装、热气球、广告气球等飞行逃离的。因为他俩还没时间把王汉关和冯美美入住之后所有的录像看完,所以,为了快捷,先不看录像,而要看是否有路通往天台。

    服务员说老板为了防止人上天台自杀,或者人酒醉失足,已经把通往天台上的路封死了,只有老板才有天台门的钥匙。吴江叫她带他俩去看看,服务员点点头,带他俩向天台的楼梯走去。

    来到天台入口时,他俩看见门是锁死的,门上是一把精密分体锁,这种锁一般人是无法打开的,除非像王小明那种高级开锁大师。吴江蹲下去观察锁有没有被强行打开的痕迹。他已经从王小明那里学会了如何观察新钥匙留在锁孔中的痕迹。

    他拿出手机,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把灯光往锁孔里直射进去,看了一会儿,没有看到明显的痕迹。但是用肉眼看不出来,并不代表没有新复制的钥匙开过。只有在显微镜下才能确认。

    原配钥匙与选用钥匙以及后配钥匙,在开锁时都会留下不同的痕迹,因为每一种锁内部结构不同,所以都有它不同的特性,锁芯上的每一点细节、痕迹都可能会给破案带来重要线索。

    吴江又查看门和锁,看上面有没有新鲜的指纹,结果没有发现,因为门是油漆过的木门,锁也是不锈钢制成的,是很好的指纹附着体,所以仔细检查一遍就能看到,这点不管是吴江还是小克都非常自信。

    吴江把12楼的监控录像复制到U盘中,准备带回队里让视侦组的人看,他们人多,用分段查看的方式,两个多小时就可以查出王汉关有没有离开过1209房。

    因为留置王汉关的时间为12小时,在这段时间内没有及时排查出来,就必须放他走,如果他是真凶,放走他就等于放鱼入海,就很难找回,虽然现在网络很发达,识脸技术也很尖端,但是找一个逃犯也要花很多警力和时间。

    “吴哥,你觉得王汉关会是凶手吗?”小克在开车回队的路上问。

    “我看他胆子很小,不是装出来的,应该没有胆量杀人,我隐隐觉得他是利用张晓雨故意去勾引方登台的,然后捉奸在床,迫使方登台赔钱,因为他知道方登台有一个有钱的表哥。”

    “但是方登台把他给打倒了,还想当面强奸张晓雨,他就不记恨吗?”

    “我们从治安队同事口中听到过不少这样的案例:老公怂恿妻子卖身,他当皮条收钱。人到了道德败坏腐烂的地步是没有羞耻心的,即使方登台当他面侵犯了张晓雨,他也不会内疚,我问过张晓雨了,她先回校的两个同学没有打电话给王汉关,跟他说张晓雨在外面过夜,我怀疑他暗示张晓雨去勾引方登台,然后跟踪张晓雨到宾馆。”

    “难道张晓雨真的会为他做这种耻辱的事?我们假设张晓雨愿意干,可是为什么方登台没有看上她同学?”小克不相信吴江的想法。

    “张晓雨年轻不经事,痴迷王汉关的英俊健美,把他当作终身伴侣的最佳人选,所以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哪怕为他去死也可以,当然我相信这可能张晓雨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只要有人开导她,给她灌输正确的人生观和爱情观,她还是会慢慢成熟起来的。第二问题是张晓雨的两个同学没有她漂亮,所以没有被方登台看上。”

    “那我们把王汉关和冯美美开房事告诉她吧,让她慢慢死心。”

    “这不是我们要做的事,因为这事太突然,我怕她受不了打击去自杀,最好的方法是打电话给她的父母和姐姐,让她的亲人去教育她。”

    “吴哥,你想得真周到。”说话间,他俩到了市局门口了。

    视侦组已经下班了,江一明又打电话给他们,叫他们回队加班两小时。于是,视侦组回队,查看吴江带回的监控录像,结果证明自从王汉关进入1209房之后,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出来,因此,王汉关的嫌疑暂时被排除了。

    吴江打电话给孔斌,叫他把王汉关给放了。这条价值连城的线索就这样断了,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江一明因为和视侦组的人一起看监控录像,看完之后,又和吴江、小克一起分析案情,寻找新线索,回家时已经午夜12点多了,他走进静安花园,里面灯火阑珊,静得只能听到微风吹过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忽然想起此时已经是星期六了,这是他和宋婉晴约好的要做一周大事日子,因为俩人的体力透支过后,第二天可以睡到自然醒。他竟然因为工作而忘记了。想到这里,他加快脚步,向电梯走去。

    他走到家门前,对着门禁按下拇指,用指纹解锁,两秒之后,门一声“嘀”地微响,他悄然无声地打开大门,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于是走上前去看,只见宋婉晴穿着保暖睡衣,伏在电脑前睡着了。

    电脑是开着的,他伸手动了一下鼠标,屏幕亮了,发出柔和的光,桌面是一页打开的文档,上面用仿宋体写着一首诗——

    《望江楼》

    宋婉晴

    和着唐朝的诗

    宋朝的词

    说得这样缠绵

    这样婉约

    这样语无伦次

    这样呢喃喃

    被蒋捷和晏殊牵引到

    多情公子的书房

    听他说杨柳依依的初恋

    雨雪霏霏的相思

    面对这样翩翩少年

    我不敢做意乱情迷的小姐

    做他口里不经意吐出的诗词吧

    散在古典的风里

    2018.1.19.

    江一明不太懂现代诗,当然无法深刻理解其中的含义,但是,他知道是写一个古代的小姐在等待公子的意思,其中诗的题目最巧妙,《望江楼》绝对不是词牌名,对古诗词他也略知一二,而应该理解为:站在高楼上盼望江一明回家,而他却迟迟不归!

    江一明想到这里,感到内疚,他轻轻地把宋婉晴抱到怀里,她睁开眼睛一看是江一明,又闭上眼睛假睡,双手却抱紧他,好像想向他取暖似的,因此,她整个人都躺在他的双臂上。

    “对不起,晴晴,让你久等了,你写的诗好像让我有点失望。”

    “不是啦,相公,我只是无聊乏味,随便写几句话,哪敢称诗呀?你别在意呵,我们去干‘一周大事’,咱俩不管小事大事,到床上都好解决。”说完就伸手按下江一明的头,把鲜红的嘴唇覆盖在他的嘴上,然后发出愉悦的呻吟。

    “女流氓!”江一明抱着她边走边调侃她。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也好不了哪去!”说罢暧昧地娇笑起来。

    6

    “江队,江南分局缉毒队的队长曹纵马说方登台曾经因为贩毒被拘留过半个月,方登台会不会因为涉毒被杀?”吴江和小克坐在江一明的办公室里讨论案情。

    “具体什么情况?”江一明问。

    “2017年8月1日,有人向江南分局缉毒队举报说天音国色有人在包间里吸食毒品,缉毒队接到举报电话之后,派五个民警迅速赶到天音国色去,由于情报准确,五个民警冲进7028房,当场抓住了三个吸毒者。

    “这三个人年龄在20岁左右,都是富二代,三个坐台小姐也指认他们吸毒,问他们的毒品哪来的,他们说是方登台卖给他们的,民警把方登台抓起来讯问,开始他不承认,但是有三个富二代指控,他不得不承认。

    “民警们问他把其他的毒品藏在哪里?他说没有藏毒,是富二代们托他买的,他为了富二代能来天姿国色消费,他只好讨好他们,从一个名叫李军涯的毒贩那里临时买了三克海洛因4号。

    “民警当然不相信他的话,结果他们请求江南分局局长范成雄再增派15个缉毒警,对天姿国色进行彻底搜查,他们还带去了两只缉毒犬去,查了一晚上,结果一无所获。

    “缉毒队把三个富二代和方登台带回江南分局讯问,但是,他们都说以前从来没有从方登台手上买过毒品,也从来没有吸食过,只因为好奇,请方登台帮忙买一点来试试看,后来富二代的父母都来求情,曹纵马只好对他们做罚款处理,把他们都放回家。

    “秦时汉本来是在北市出差,后来接到电话后,说天音国色被缉毒队的人搜查,方登台被抓,于是在第二天早上赶回来。秦时汉和曹纵马是朋友,也来求情,因为没有证据证明方登台藏有更多毒品,加上他主动坦白出毒源,就从宽处理,罚款3000元,拘留半个月。

    “缉毒队又去抓李军涯,结果在他家里搜出了8.5克海洛因4号,去年9月12日检察院向江南区法院对他提起公诉,被判刑3年,罚款8000元,现在还关在浦田市第二监狱里。”

    “老吴,你的意思是说方登台的死可能和毒品走私有关?”江一明坐在沙发泡茶,他把两杯热气腾腾的茶递给吴江和小克。

    “对,李军涯被捕之后,方登台可能和另外的毒贩接触过,因为天音国色鱼龙混杂,是毒品最好的消费场所,方登台为了赚钱,他极有可能旧病复发,再去寻找毒源,结果可能被缉毒队盯上,所以,被他的上线灭口。”

    “有没有证据显示秦时汉也参与其中?”江一明觉得秦时汉应该知道方登台贩毒,而秦时汉可能参与贩毒,因为没有秦时汉的支持或者默许,方登台应该不敢这么做,如果因为有人在天音国色吸毒,尤其是藏毒,那么,天音国色有可能被警方封掉,这样得不偿失,天音国色的装修费最少上千万元。

    “缉毒队的同事说秦时汉没有参与其中,这是经过缜密的调查得出的结论。”吴江说完,举起小茶杯喝茶。

    “李军涯有同伙吗?方登台会不会从李军涯的同伙那里购买毒品?”

    “这个缉毒队的同事正在调查,但是,因为他们还有别的贩毒案要查,所以没有及时跟上,大家都很明白,我市是沿海发达城市,毒品走私有多种渠道向我市渗透,大毒贩们都想分一份蛋糕,所以,我市各个缉毒队的任务都非常繁重艰巨,只能择大案弃小案,像李军涯这种只有几克毒品的案子算是小案。”

    “我同意你的观点,也许李军涯的同伙或者他的上级和方登台联系上了,并完成交易,但是因为出了差错,为了斩断方登台这条线,所以,把他给灭口了。你和小克叫江南分局缉毒队同事配合调查这条线。我和周挺调查的1·2案仍然没有进展,无法找到那个骑摩托车的嫌疑人,不如先把1·2·案拉长来查,如果你们这边人手不够,我和周挺可以配合你们。”

    “好吧,就这样说。”吴江站起来准备走人。

    小克却不想走,他似乎有话要说,又不好当着吴江面前说,吴江会意,独自走出江一明的办公室。

    “小克,你是不是有和老吴不同的意见?”江一明问。

    “我哪敢对吴哥有意见?他是我师傅,有意见也会当着你面说他,莹莹……她怀孕了,我想请你关照她……”

    “这事我恐怕比你更早知道,那天她来我办公室,和我谈案情,我看她经常下意识地皱眉头,我就发现不对,因为她平时极少这样,所以我叫她去医院检查,没有结果不要来上班。她当天就去医院检查了,有了结果之后,马上就打电话向我汇报,放心吧,我已经交代她尽量不要上网,不要干累活,更不许她加班,很多事都让温小柔去做。”

    “江队,没想到你比我更关心她,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小克心头一热,差一点流下眼泪。

    “她是我们的局宝,得人才者得天下,这点战略眼光我还是有的,还有,你俩的孩子是英雄的后代,必须从现在起就呵护,万一……”江一明刚想说出后一句,忽然意识到不应该说不吉利话,所以赶紧打住了。

    “江队,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孩子没有爸爸,更不会让孩子没有妈妈!”小克露像出阳光般一样灿烂的微笑,他的自信和勇敢是他最大的优点。江一明点点头,示意他去工作。

    吴江和小克去江南分局找曹纵马,他正在审讯室里审讯毒贩,他的助手进去转告他,吴江和小克找他。曹纵马知道之后,叫副队长当主讯,他走出审讯室,来到办公室见他俩。

    可见曹纵马对吴江和小克非常尊敬,这点从他出来接见他俩的速度就可以看出来,虽然吴江和曹纵马肩膀上都是两条杠两颗星,论权力是曹纵马大,管的人也多,而吴江是技术刑警,在专业的领域独领风骚,出类拔萃,所以,曹纵马如此尊敬吴江。

    “曹队,当初你们审讯李军涯时,有没有调查是否有同伙或者上线?”

    “有调查过,他不承认有同伙,只承认有上线,他的上线名叫徐水碧,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初步调查,但是,他经常出国玩失踪,我们只见到过他一面,是我们的人在他家蹲守了51天之后,才将他逮住的,但是,他死不承认出货给李军涯,我们又没有在他的住所搜查到毒品,最终只能把他放走。”曹纵马今年还不到40岁,头发却掉了四分之一,人也很显老,但是身材高大,双眼放着精光,非常有朝气。

    “后来就没有跟踪追查徐水碧吗?”

    “没有,我们的警力太少,每年抓获大大小小的毒品好几百人,如果不是大案,不可能上百条线索都去查……查案这事我们都很明白,说易做难……我整天和毒贩毒品打交道,心里都产生阴影了,甚至开始怀疑人生:世上哪有这么多自甘堕落的人渣?”他心情沉重地说。

    “我们也和你们差不多,为什么天下有这么多凶杀案?2017年我市共发生凶杀案112起,还没有包括失踪案,虽然大多数凶手都被绳之以法,但是总有漏网之鱼。还有看似意外死亡实则是谋杀案的真凶可能永远逍遥法外,总有角落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吴江很少这样感慨,是曹纵马触发了他想一吐为快。

    “所以,我们必须马不停蹄地将这些人渣关进监狱,为了这点,我心都操碎了,你看我都像个小老头了,唉,不说这些,今天你们来找我,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绝对服从。”他手一挥,好像要把罪恶赶走似的。

    “我又不是你的领导,谈什么服从?我们怀疑方登台是被李军涯的同伙或者上线所杀,所以,想请你或者你手下的人配合我去调查徐水碧,因为李军涯被关进监狱之后,方登台可能会向徐水碧购买毒品。”

    “我没有空,我们正在配合公安厅缉毒总队调查一件跨国贩毒案,我叫彭商雨配合你们,他当时也参与调查徐水碧的案子,对这个案子很熟,他是一个细心能干的缉毒警察,你们尽管放心,我不会找一个很差的人敷衍你们的。”曹纵马看着吴江,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好,没问题。”

    曹纵马走到办公桌边,拿走办公桌上的座机,打通一个电话,他说了两分钟之后,把电话放下,回到他俩的身边,说彭商雨15分钟后会归队,然后继续聊李军涯的案子。吴江想看李军涯的案卷,曹纵马同意帮他去调。

    一会儿,一个身材中等的年轻人走进来,他就是彭商雨,曹纵马把情况向他说明。彭商雨听了之后,热情地和吴江、小克握手:“吴警官,克警官,我们缉毒警察也很需要学习痕迹检验,这次曹队能给我一个向你们学习的机会,实在很荣幸。”

    “不,这次是我们来向你们学习的。你曾经参与李军涯和徐水碧贩毒案的调查,你有没有好的办法把徐水碧找出来?”吴江笑着问,他感觉到彭商雨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去找徐水碧,但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至今还没有他的消息,我的线人也没有传来他回国的信息,他位于沿江小区的房子也被他妻子给卖掉了,听说他妻子去了马来西亚,和他一起开赌场,还开发网上赌博APP,徐水碧可能已经金盆洗手了。因为我们从出入境管理局那里没有查到他回国的信息。”

    “那李军涯有没有同伙?”

    “李军涯不承认有同伙,但是,我隐隐觉得他有很多事没有坦白,如果想叫他供出他的同伙,可能要用条件交换,比如让他减刑。”

    所谓的条件交换就是让嫌疑人向警察提供更多破案的线索,比如嫌疑人的同伙、上线、藏毒地点、交易地方等,然后承诺给嫌疑人减刑,这种事情他们尽量不做,除非是大案、要案、急案,或者上级给他们极大的压力。

    “这个可以先答应他,只要他肯说出线索,我们会想办法向司法部门申请,反正以前也有过这种事。”吴江想了一下说。

    李军涯关在浦田市第二监狱,这个监狱里的犯人刑期都不长,在10年之内,只有关在浦田市第一监狱的犯人是10年以上刑期的。彭商雨和吴江、小克一起开车去监狱找李军涯。

    他们对这个监狱都很熟悉,对管理监狱的领导也熟络,他们到了监狱之后,吴江对监狱长韦达庄说要找李军涯,他就叫狱警去带人,吴江、小克和彭商雨坐在办公室里等。

    一会儿,狱警把李军涯带进来了。李军涯穿着囚衣,神情有点憔悴,眼里布满血丝,应该是晚上没有睡好造成的。他中等身材,体重偏瘦,今年29岁,留着短胡须,按理说监狱里有专门理发师定期为犯人理发和刮胡须,他的胡须不会有一两厘米长。

    他看了一下他们,疑惑地问彭商雨:“彭警官,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你先坐下说。这两位是我们市局的刑警队的警官,他们要查一起杀人案,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我已经服刑半年了,外面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我能帮你什么?”他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静下来,毕竟不是因为有人指证他参与更大的贩毒案。

    “说实话,你贩毒的时间和交易远远不止8.5克,后来我们抓捕了一个名叫苗强中的人,他说和你有多次毒品交易,不过,我们今天不是来追究责任的,只要你好好配合这两位警官的工作,我们不会再为难你。”

    李军涯一听,立即感到事情严重,刚刚镇静下来的心开始狂跳,不过听说他们不是来追查他曾经出售过的毒品,他又觉得很庆幸。他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只要我知道的,我什么都会告诉你们。”

    “这才是重新做人的表现,我们不但不追究你以前的事情,而且还会为你申请减刑,当然,这得看你有多少诚意。”吴江看着他说。

    “我一定拿出100%的诚意,我被关在这里半年,深深觉悟到人生什么都不重要,只有自由最珍贵,我宁愿去扫大街,也不愿意待在这里面受煎熬!”他大声说,带着沉重的伤感。

    “那好,方登台死了,你知道吗?他是被人谋杀的。”

    “啊?我不知道,谁会谋杀他?他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而已。犯得着杀他灭口吗?”李军涯对方登台似乎不屑一顾,但是又带着恨意,似乎他死有余辜。

    “这正是我们来找你的目的。我们怀疑是徐水碧干的,但是徐水碧一直都在吉隆坡没有回国,这我们调查过了,不过我们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偷渡回国,继续在我们市走私毒品,你觉得他有可能和方登台联系上吗?”

    “不可能,徐水碧是一个非常狡猾小心的人,历来都是单线和我联系的,我是他的发小,所以他才相信我,他绝对不会发展方登台为下线,因为方登台就是个小混混,难成大事,而且有勇无谋,这种人绝对入不了他的法眼,另外,他已经在马来西亚经营多年,他根本没有必要回国抢市场,他回国是为了让我挣一点钱,拉我一把。”

    “你有同伙吗?比如这同伙也认识徐水碧?”

    “这个……”他在犹豫着,是否应该把此人说出来,如果把他供出来,他背负江湖道义,如果没有说出来,警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市局刑警队的人绝非吃素的。

    “你不要担心,不管多么强大的犯罪分子,在国家机器面前都是螳臂当车,徒劳无益,我们会为你保密的。还有,你也不要讲江湖义气,如果江湖义气管用,你也不会被方登台出卖,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吴江乘他犹豫不决之际奉劝他。

    “当时是有一个名叫柳别的人和我一起卖白粉,我们开始做的时候就说好:如果谁进来了,就由没进来的那个人照顾对方的父母,但是,他食言了,我父亲生病,他不出一分钱,也不去医院看我父亲,吴警官,您说得对,什么江湖义气都他妈的扯淡!”他气愤地说道。

    “那他认识方登台吗?”

    “认识,但是没有深交。”

    “他也认识徐水碧?”

    “认识,但是徐水碧没有叫他帮忙出货,也没有告诉柳别他是贩毒,他的货只交给我一人经营,柳别也只能从我这里拿货,不过,他可能猜出徐水碧是我的上线,我进来之后,他可能会主动联系徐水碧,从他那里拿货。柳别这人见钱眼开,他的口头禅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柳别是哪里人?干什么的?”

    “江东区柳镇的,在镇上的胜利大街开一个肥料店。”

    “谢谢你,你今天的表现很好,我们会兑现承诺的,你放心吧,刑满释放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来市局刑警队找我们。”吴江心情很好,他相信李军涯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决心,所以才肯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