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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明和宋婉晴去静安花园看房子,花园分高层住宅区和低层住宅区,凭他俩的实力,买高层住宅没有问题,江一明的月薪12000元,加上办案的奖金,年收入大约25万。宋婉晴的工资比江一明高一点,但是奖金没有江一明高,收入稍差一点,所以,他俩都首选购买高层住宅。
宋婉晴选择28层01房,这是顶楼,站在厅的阳台上可以看见碧波万顷的东海,海上点点白帆驶过;站在卧室的阳台又可以看见莱山,看见西北部层峦叠嶂,绵延而去。
这是四房一厅一厨的套间,共150平方米,每平方米2.2万元,共330万元,周挺可以帮他们打9折,现金付款的话,只需300万元。江一明的父母和宋婉晴的父母争着出钱为他们买房,但是,江一明和宋婉晴都不同意,他们拒绝当啃老族。
如果首付80万,月供只需1.2万元,江一明选择月供,他存折上有100万元,付了首付之后,还剩20万元,可以用于简单装修,当作婚房。
宋婉晴站在厅的阳台上,听江一明说如何用他的存款购买房子,有点不悦:“相公,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我也有50万元存款,我必须拿出来,共同买这套房,否则,我不干,我是嫁给爱情,不是金钱!”
“晴晴,我怎么会瞧不起你,瞧不起你不是就瞧不起我自己吗?我可从来没有自卑过,对任何事,任何人我都自信满满,哪怕面对凶狠的歹徒也一样。我是男子汉,买房结婚应该是我的事。你的钱留作以后慢慢花吧。”
起风了,风撩起宋婉晴的裙摆和长发,她望着前方,留给他的是美丽的侧脸。他怕她被风吹感冒了,毕竟已到深秋,凉意如水,于是,他挨上她,把她轻轻揽进怀里。
“不行,你的大男子主义有点严重,法律规定男女平等,我看你的思想里还残留着封建社会男女不平等的余渣,我们是夫妻,我必须为这个家做一点贡献,否则我没有成就感!”她把目光收回,侧过脸看着他,她坚定地说。
“好吧,谢谢你,晴晴,有你真好,感谢上天赐给我一个你这么好的才女。”江一明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白玉般的脸颊,心中溢满感激之情,是那么真切。
“这才是我的好相公,总之,你以后不要用这种方式对我好,要用公平的方式对我好,否则,我不领情!”
“嗯,我听你的……有个问题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我们要买这么大的房子?”江一明一贯反对浪费空间,因为你多买了一间房,别人就少一间房,何况现在很多人买不起房子,因为房价太贵,国家也正在出台限购政策。
“我想装修一间书房,把我所有收藏的书都放在书房里,书房对我来说极其重要,博尔赫斯曾说过:‘我心里一直都在暗暗设想,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我们家当然要有一间天堂呀。”
“另外两间呢?”
“我要生一个像相公一样英俊威武的儿子;一个像我一样古典婉约的女儿,他们每人住一间,所以必须两间房子。”
“你羞不羞,还没结婚就计划生孩子了?”江一明伸手挠她腋窝,她“咯咯咯”地大笑不止。
“相公,你别闹啦,我好怕痒……我就要生两个孩子,你没有时间陪伴他们成长,我可以既当爹又当妈,不用你操心,你在为国家建功立业,为人民刬恶锄奸,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我说过我喜欢做一个倚门思夫的女子。”
“距离产生美感?”
“对,‘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这意境多美啊!”她极目远望,神思似乎飘飞在九天之外,人好像变成了仙女。
“你总是喜欢浪子的诗,我喜欢陆游和辛弃疾……”
“不许你亵渎我偶像!我就喜欢他的潇洒豪放,但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和落魄,如果我是宋朝的大家闺秀,肯定会收留他。”她怒目而视,表达出来的却是娇嗔,样子十分可爱。
“我投降……风好大,好像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不用多久,你就可以一辈子伫倚危楼,和你的柳公子隔空吟诗作对了。”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台风……要怎么装修房子?”
“女主内,男主外,你说了算了。”
“又来了,你怎么不长记性?”她伸手捏他的耳朵。
“饶恕我吧,以后一定记住:不许大男子主义!”
傍晚,从南方飘来一列列乌云,堆积在天空上,云越积越厚,像一大口倒置的黑锅,似乎要把人都焖熟了一样,连气也喘不过来。晚饭之后,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云层,接着一声惊心动魄的雷鸣响彻云霄,顿时下起倾盆大雨,长江市瞬间处于风雨雷电的肆虐之下。
天气预报说今晚8点左右,台风“马超”将从市沿海过境,将持续12小时,最大风力将达10级,陆上不常见,根基不牢的树有可能被10级风吹倒,甚至能吹倒一堵围墙,去年台风“莫兰蒂”过境厦门,它任性地“挥了挥衣袖”,给厦门带来了巨大的灾难。超过90%的绿化面积受损,60多万株树木倒伏。
所以,电视台提醒市民尽量少外出,以免遭遇危险。
曾春晖在临安酒店当保安队长,管理十几个停车场里的保安。临安酒店位于江西区的黄石路,酒店主要经营是餐饮和房,以及停车场,只有18层楼,是20世纪90年代初建的,它已经老气横秋地站在那里20多年了。
酒店背后是桂林小区,位于莱山东面的脚下,两者相距将近一公里,曾春晖就住在桂林小区16栋402房,他今年45岁,身材高大粗壮,他的肚子特别大,人称它为啤酒肚,这是他喜欢暴饮暴食的结果。
他都于晚上10点下班,但是,今天因为下雨,叫不到的士,他被朋友叫去喝酒,就在临安酒店里的近水酒楼里吃夜宵。这个朋友是房部的经理,名叫唐大宗,朋友都戏称他唐太宗,名字非常霸气,要是在唐朝,他肯定会被杀掉。
唐大宗带着两个楼层吧台的服务员,她俩都是年过三十的少妇,长得小巧玲珑,眉目清秀,颇有几分风姿,其中一个明眸善睐,给曾春晖的印象很好,所以,唐大宗一招呼,曾春晖马上答应了。
于是,两男两女在小包间里坐下喝酒,每人点了一道自己喜欢的菜,其他的菜由唐大宗点,他们都非常熟悉,无须过多套,菜上来就开始喝酒。两个服务员喝红酒,唐大宗和曾春晖喝53度酱香型郞酒。唐大宗叫服务员拿两瓶郎酒来。
这是唐大宗和曾春晖之间的默契,状态好的话,每人能喝下一瓶,状态不好的话,每人喝8两,剩下的可以保存在柜台里。这里的经理和服务员,他们都熟得像自家人似的。
酒过三巡,各位开始脸红心跳,于是,四人之间开着暧昧的玩笑,以助酒兴。两个服务员早已把女性的含蓄抛到九霄云外,配合两个男人的需要,和他俩说黄段子,说得毫无顾忌,甚至放声浪笑起来,好像恨不得立即脱衣解带,投入男人的怀抱。
就这样说着、喝着、笑着,很快就到了午夜,两个服务员说要回家了,要不会被老公罚跪搓衣板。这当然是开玩笑,会怕老公的女人是不会陪男人喝酒到深夜的。
曾春晖看看窗外雨已经停了,也该回家了,他和唐大宗刚好喝完了一瓶酒,已经尽兴,所以,四人一起走出临安宾馆,两个服务员坐唐大宗的车回家,曾春晖觉得很热,就撑着雨伞走回家。
他送他们上车之后,从临安酒店的后面回家。回家这条路名叫逸仙路,逸仙路开始有往下的坡度,快走到头时,又开始上坡,但是,坡度不大,大约5%到8%。路边停着许多私家车,因为附近很多楼房都没有停车位,所以,周边的人都把车停在路边。
大雨已经停住了,只下着毛毛细雨,曾春晖干脆把雨伞收起来,任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因为风太大,根本无法撑伞,连路边的树枝也有风中哀叫,有时发出“啪啪”的声响,那是树枝被狂风折断的声音。但是,曾春晖不以为意,继续在路上走着。
他已经酒意十足,步履蹒跚,感觉迟钝,好像全世界都是他的,路上发阒无一人,路灯昏昏欲睡,不想照顾行人了。曾春晖没有想到死神正在悄悄地向他靠近。
一辆宝马X5悄然无声地向曾春晖驶去,车上没有人,也没有开车灯,就像有鬼似的,车速越来越快,从背后一头撞上了曾春晖,他感觉一阵剧痛,瞬间被车撞倒在地,左前轮和左后轮从他身上碾压而过,然后继续向前飞奔,一头撞在一棵柳树上,才停下来。
曾春晖的头被车轮碾压,立即昏迷过去,无法打电话自救。路上没有一辆车,一个行人,只任他风吹雨打,最致命的是他的肋骨被压断8根,压断的肋骨刺穿了他的心脏和肺部,一会儿,他就停止心跳。
半小时之后,一个年轻人骑单车下班路过,看见有个人躺在马路上,他以为看错了,停下单车,走近观察,结果发现真的是一个人。这时,他听到曾春晖口袋里的手机在不断地响,他想把他的手机掏出来接听,但是,他怕被碰瓷,于是忍住了。
他拨打110电话,接警员了解情况之后,叫他站在原地别动,警察马上赶到。他答应了。五分钟之后,两个巡警开车赶到现场,其中一个巡警摸了摸曾春晖的颈动脉,发现曾春晖已经死了。
他把手伸入曾春晖的胸膛进行试探,结果不仅没有心跳,而且已经发凉,应该死去一会儿了。他看见不远有一辆撞到树上,猜想可能是谁酒后驾车,撞死人之后逃逸。于是,他拨打122电话,把情况向接警员说清,接警员说他们马上会派人赶到,叫他们守住现场,不要被人破坏了。
江西区交警大队的副队长雷鸣带4个交警赶到现场,把现场封锁住,开始勘查。
路上还印着清晰的轮胎印,宝马车是停在路边的,路有7%的坡度,可能是因为车主忘了拉手刹,然后被10级狂风吹动车子,于是,车子开始向前面驶去,而且越驶越快,最终撞上了曾春晖。人们称它为:溜坡。
车子从启动撞到曾春晖距离有30米,因为受到风声的影响,曾春晖没有发觉车子向他驶来,所以,他无法躲避。雷鸣根据大家的初步勘查,认为这是一桩意外的溜坡事件。
当然,也不排除车主或者驾驶员肇事逃逸的可能,还好这条路都有电子眼,只要调阅监控录像,就可以判断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曾春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雷鸣一看是“老婆”的电话,就接了:“你好,请问你是曾春晖的妻子吗?”雷鸣已经从曾春晖的钱包里看到了他的身份证,所以知道死者的名字。
“是的,请问你是谁?”
“我是江西区交警大队的雷鸣,你老公出事了,你赶紧来看看吧,事发路段是逸仙路中段……”
“你是骗子吧?我老公怎么出事?”
“如果你不来,我们要先把曾春晖的尸体接到殡仪馆去保存起来,到时你别怪我们没有知道你。”
“……真的吗?我老公……”她说不下去了,痛哭起来,挂断电话之后,迅速从家里跑出来。五分钟之后,她就跑到现场,看见躺在地上曾春晖,一下跪在地上,紧紧把他的头抱在怀里,手在他冰冷的脸上一阵乱摸,因为她的眼睛被奔涌的泪水蒙住了,看不清他的模样。
“老公,你到底怎么了,你醒醒啊,醒醒吧,我和女儿需要你,你不要抛下我们……”她边哭边说,肝肠寸断的样子让人动容。
哭了一会儿,她站起来,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掌问雷鸣:“你是领导?”
“对,我是交警大队的雷鸣,刚才就是我接你打来的电话。”
“我老公是怎么死的?”她有气无力地问。
“根据我们的勘查,暂时判断是被溜坡的车子轧死的。”
“为什么说是溜坡?不是人为的肇事逃逸吗?”
“应该不是,因为路上没有刹车痕迹,车子轧过曾春晖之后,还自然向前行驶40米,一头撞到路边的树上,撞树之前也没有刹车痕迹,所以,我们判断是意外溜坡的事件。”
“不可能,我也会开车,不管车子停在哪里,每次都会把手刹拉上,怎么可能是溜坡?”她的眼里闪着怒火,整个脸扭曲着,变得可怕而蛮横。
“如果肇事逃逸的话,肇事者在车子快要撞到树上之前,肯定会刹车,否则他就会被撞到树上,如果这样的话,他没有被撞死,也得被撞成重伤。”雷鸣耐心地解释,他遇到很多不愿意接受现实的家属。
“我不相信!”她的怒火似乎熄灭了不少,但是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你不相信可以,整条逸仙路都安装了电子眼,你如果需要查看,我们随时会把录像调出来让你看……你放心,就算是意外的溜坡,车主也必须承担责任,给死者家属赔偿的。”
“人都死,赔偿有什么用?”她闭上眼睛,痛苦万状地摇摇头。
这时,雨越下越大,雨点和狂风一阵阵抽打在她的脸上,瞬间把她浇得浑身湿透,悲伤和冷雨使她瑟瑟发抖,雷鸣见状,跑到车上,拿来一件雨衣,把雨衣披在她身上。
“请问你贵姓芳名?”
“我名叫冯玉……谢谢你,雷队,我真的怀疑这一切都是阴谋。”
“这以后慢慢说,你已经淋湿了,回去换衣服,别生病了,你还要为曾春晖办丧事,还要安慰女儿,千万不能倒下。我建议你先打电话殡仪馆,叫人把曾春晖的尸体拉去保存,把你的亲人叫在一起,商量如何走下一步棋。我们会支持你的,你放心吧。”
她无声地点点头,摸出手机拨打给她的哥哥冯军,哭着把噩耗告诉他。冯军是江西区科技局的副局长,也是她们家族的主心骨,凡是有大事,冯家的亲戚都找他商量。
雷鸣连夜去交警队监控室,要求值班员调阅事发路段的监控录像,值班员很快就把录像调出来。录像显示:11月17日002011曾春晖从肇事宝马车边走过,走得很慢,像喝醉了。
002105,宝马车慢慢启动了,向曾春晖的方向驶去,由于坡度越来越大,车速就越来越快,002115撞上了曾春晖,然后从他身上碾压过去,002125撞到了路边的柳树上,然后停住了。车上没有人,车子停下之后,也没有人从车上下来。
曾春晖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直到005030,那个报警的年轻人才骑车路过,看见有人倒在路上,便停下来观察,看了50秒之后,掏出手机报警,然后站在曾春晖身边,直到两个巡警赶到,配合交警做完笔录之后才离开。
这是一起不折不扣的车辆溜坡肇事案件,不存在谋杀的可能。全中国每年要发生几十起车辆溜坡肇事案件,有的人受伤,有的人被轧死,也有牲畜被轧死的。
看完监控录像之后,雷鸣叫和他一起出警的交警都回去睡觉,明天上班再讨论这起交通事故,他也要回值班室休息,因为这天是他值班。走在路上,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这下可以明确地告诉冯玉:曾春晖死于意外的车辆溜坡肇事。
2
第二天,雷鸣醒来随便洗漱一下,吃点早餐,就上车辆登记系统查询宝马车的信息。这辆车牌号码为:长A19652的车主名叫伍义雄,男性,1978年9月19日出生,住在逸仙路台海巷17号,上面还有他的手机号码。
雷鸣用办公室电话拨打伍义雄的手机,一下就打通了,但是,没有人接,可能他还在睡觉。过半小时,雷鸣继续打,结果传来了一声:“你他妈的是谁,到底让不让人睡?”
“伍义雄,我是江西区交警大队的雷鸣,你快醒醒吧,你的车轧死人了,你怎么还睡得着?”
“哦,是雷队呀,失敬!失敬!我的车停在逸仙路边,怎么会轧死人,你们是不是搞错对象了?”他睡意蒙眬的声音带着倦意。
“怎么会搞错?我们出警的人经验都很丰富,如果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我们还能在单位混下去吗?”雷鸣已经查过,车主和车辆的信息是相对的,不存在套牌问题。
“这……我应该怎么办?”
“你先来交警队再说,赔偿是必需的,你越早向死者家属道歉,事情越好办,否则,会惹怒家属。”
“好吧,我马上去你办公室找你。”他似乎非常不愿意,但无可奈何。
一会儿,伍义雄来到交警队找雷鸣,他坐下之后,给雷鸣递烟,雷鸣不抽烟,被他拒绝了。伍义雄忐忑不安地问:“雷队,能把情况详细说一下吗?”
“你的宝马车停在逸仙路中段,于今天凌晨002105,被台风吹动,向前自动向前行驶,车速越来越快,一头撞到曾春晖身上,车轮从他身上碾压而过,造成他当场死亡,接着撞到了路边的柳树上,停住了。”
“我的车停在路边已经两年多了,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我每次都把手刹拉上,昨晚也不例外,怎么可能被风吹动,造成溜坡现象?这绝对不可能。”他情绪激动地说。
“不信你可以查看录像。”雷鸣站起来,去办公桌上拿笔记本电脑,重新坐在伍义雄的身边,打开电脑上的播放器,开始播放当时的监控录像给他看。
伍义雄侧过身,双眼紧紧盯着屏幕,因为风大雾气浓,画面不太清晰,看得很费劲,但是,宝马车启动之后开始行驶到撞到曾春晖的过程很明了,无法推翻。
伍义雄看完之后,出了一身冷汗,这真是见鬼了,自己明明把手刹拉上的,车怎么可能被台风吹动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想一会儿说:“雷队,我想查看我停车时的监控录像,请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已经把你停车到撞人的这段监控录像复制下来了,你可以看看,但是,结果会让你失望。”雷鸣说完又把录像倒回去,从11月16日2320开始看。
录像显示:伍义雄于2321把车停靠在逸仙路的左边,但是,因为台风吹动了柳树的枝叶,把监控器挡住了,没有看见伍义雄拉手刹的动作;即使监控器没有被柳枝遮住,也看不见伍义雄是否拉手刹,因为当时路灯昏暗,加上有浓雾,无法看清伍义雄的动作。
只见伍义雄下车之后,从车头的左边走到逸仙路上,接着撑开了雨伞,走了大约20米之后,拐进了卧龙小城。他的家住在卧龙小城18栋502房,这是他买来的二手房,所以,没有停车位,因为房东把房子和车位分开卖了。
伍义雄和朋友开办了一个收藏公司,主要是收藏硬木,做收藏的人说有钱也可以,说没钱也可以,因为不管再多资金,都无法把好东西全买下,但是他年轻,有闯劲,全国到处跑,甚至到东南亚去购买硬木。
去年夏天他去越南,在海边的小渔村发现一个渔民打捞出一段乌木,长约3.2米,直径45厘米,是金丝楠阴沉木,可谓价值连城。他意识到必须马上把它买下,否则会坐失良机,于是,他花了两万元买下,用轮船偷渡运回国内。没想到两个月之后,竟然卖出102万的天价,这让他一夜暴富。
他用这笔钱拿去买卧龙小城的房子,再凑上钱换了一辆宝马X5,如今,这台宝马车竟然成了肇事的罪魁祸首,真是应验了那句古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下没有几十万是赔不下来的。
“雷队,我真的把手刹拉上了,你可要帮我做主啊。我猜肯定是哪个嫉妒我发财的人暗算我,仿造了我的车钥匙,然后钻进我的车里,把手刹松开,达到损毁我车的目的。”
“对不起,你想多了,我们查看了你停车之后到车子撞死曾春晖这段时间的录像,没有任何人进入你的车里。”
“监控器不是被柳枝挡住吗?你们怎么可能看到?”
“我已经把肇事车辆拉到交警队的停车场,强行打开你驾驶室的门,进行了勘查,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如果有人进入你的驾驶室的话,肯定会留下足迹的,因为那天下雨,留下的足迹是很明显的。”
“难道我只能认命吗?”他感到非常委屈。
“你不要难过,你损失的只是金钱,人家损失的是生命,生命是无价的。你还是去向冯玉道歉吧,这是最好的办法,如果你怕被她打,我可以派人去保护你。”
“那我大概得赔多少钱?”
“死亡赔偿金按照受诉法院所在地,上一年度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或者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标准,按二十年计算。但六十周岁以上的,年龄每增加一岁减少一年;七十五周岁以上的,按五年计算。你大概需要赔偿50万元。”
“这么多钱?”他非常惊讶。
“这还要看家属是否同意,如果加上精神损失费,恐怕不止这么多钱,不要心疼钱,钱是会来会去的。”
伍义雄皱着眉头沉思着,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车竟然会轧死人,他明明记得拉上了手刹,车怎么会自己启动行驶呢?他摇摇头,只能认命了。
伍义雄无比真诚地去向冯玉道歉,并答应按交警队的规定给予冯玉赔偿,另外加上两万元的额外费用。因为他看见冯玉和她12岁的女儿悲伤得已经无法走路,他是见不得女人的眼泪的人。如果那天自己被车轧死了,他三岁儿子和年轻的老婆不知有多么可怜!
两天后,伍义雄把52万元汇到冯玉的账户上。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尽快投入生意中是最好的解脱方法。他想把车拉回去,修理一下,把这辆不吉利的车卖掉,但是,雷鸣不同意,叫他三个月之后再来处理。
冯玉含泪把曾春晖的丧事办完,慢慢地从悲伤中挣脱出来,既然人已经死了,再伤心也没有用,不如把女儿照顾好,让女儿更快地投入正常的学习中,这是对亡灵最好的安慰。
冯玉是江西区安监局的文员,今年38岁,她比曾春晖小7岁,虽然曾春晖只是个小小的保安队长,但是,总能想办法创收经济,因为他和停车场的老板明飞关系很好,老板叫他给10万入股金,给他10%的股份。临安酒店的停车场投资了200万,按照他投入的股金,只能占5%的股份,明飞见他很义气,所以特别照顾他。
没想到他突然离她而去,实在让她无法接受。领导给冯玉放假两个星期,她只是个小职员,在局里起不大的作用,所以给她放长假既合情合理,又能体现领导的宽容大度。
她女儿被她送去寄宿学校上学,她独自倚靠在床头上,傍晚的斜阳从窗外照射到床上,灰尘一颗颗在光影中被放大,她与曾春晖度过的美好往事,一点一滴地浮现在脑海里,她深深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她忽然想起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她坐在厅看电视,因为广告时间很长,她觉得很无聊,就看了一下手表,正好是2020,按理说曾春晖应该下班到家了,怎么会拖了5分钟呢?
她刚想给他发,就听到大门的钥匙响起来,门打开了,曾春晖脸色发白地说:“老婆,我今天捡了一条命。”
她一听,赶紧起身把他拉进来问:“老公,怎么回事?”
“我下班走在逸仙路上,走到半路时,忽然听到身后好像有车驶来的声音,但是,没有开车灯,我回头一看,一辆轿车飞快向我冲来,就在刹那间,我闪电般地躲避,结果车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然后撞到路边的一棵柳树上,停下了,如果我迟半秒钟,我就去见阎王爷了。”他心有余悸地说。
“怎么会这样呢?”她觉得不可思议。
“肯定是哪个酒鬼开车没有拉手刹,造成车子溜坡。”
“那我们应该去找车主,让他赔偿我们精神损失费。”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使赔偿几千元,可能还不够付律师费,何况我又没有伤着。”
冯玉点点头,叫他坐下,她去给他泡一杯参茶压压惊。
她忽然觉得其中有问题:为什么两次溜坡事件都发生在曾春晖身上?溜坡本来就是小概率事件,而两次溜坡都冲他而来,这大概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逸仙路她走了十几年,来回几千次,从来没有听周边的居民说过有溜坡事件。
这很可能是一桩谋杀案!
想到这里,冯玉坐不住了,她脱下睡衣,穿上一套黑色运动服,掏出手机,把雷鸣的电话调出来,拨打出去,很快就通了。
她把发生在曾春晖身上的第一次溜坡事件说给他听,说这绝不是意外事故,要求交警队立案调查。
雷鸣说他们没有权力调查刑事案件,劝她不要疑神疑鬼,他们办案是严谨认真的,值得信赖。
但是冯玉不依不饶,要调阅11月10日晚上逸仙路和监控录像。雷鸣说你可以写一份申请书,他会调出她所需的监控录像让她看。她挂断电话之后,立即动手写申请书,写好之后,不顾肚子咕咕地叫就走出家门,到小区门口,拦下一辆的士,向江西区交警大队奔去。
雷鸣陪她去调阅11月10日的监控录像,录像显示:11月10日2210,曾春晖顺着逸仙路往家的方向走去,221111,一辆白色的宝马车自动启动向前驶去,曾春晖听到了车轮和路面发生的摩擦声,他回头一看,吓得赶紧躲开,宝马车从他身边擦过……
如果不是他反应敏捷,他将会被撞倒,那么,他肯定非死即伤。最后宝马车撞到50米外的柳树上,因为逸仙路的两边都种满了高大的柳树,所以宝马车没有撞到旁边的房子上。
雷鸣看完录像后,也觉得有点奇怪,两次发生在曾春晖身上的溜坡事件是不可思议,两次的溜坡车都宝马X5,第一次是白色的,第二次是黑色的。白色宝马的车主名叫计从军,也住在卧龙小城。
“雷队,您说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就像陨石砸死人一样匪夷所思。”她期盼地望着他。
“这种事也有发生,比如车辆过铁路时,突然熄火,司机来不及逃跑,被火车撞死的;还有人被撞飞到树上找不到尸体的,总之,我见过很多奇葩的交通事故。”雷鸣虽然知道两次溜坡发生在曾春晖身上的概率极小,但是他想打消冯玉谋杀论的念头。
“不可能!雷队,如果你不帮我可以,毕竟你的工作量很大,但是我会去找刑警队来处理,到时,你可别怪我扰乱你们的工作,推翻你们的定案,驳你们的面子。”她依然盼望他能重新调查。
“这是工作的正确和错误的问题,我们对群众提出的问题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没有面子可讲,就像我弟弟酒驾我照样抓他一样。”
冯玉失落地走出雷鸣的办公室,她打电话给冯军,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他说可以去市局刑警队找江一明。冯玉得到了冯军的支持,信心倍增,心情好了一些,这才发现自己饿得慌,赶紧回家煮饭吃。
第二天冯玉来到江一明的办公室,把情况向他详细说明,请求他们立案侦查。江一明想了一下说:“这事是有疑点,但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我们是不能立案的,我先和雷鸣联系一下,看他怎么说。”
“他肯定不会自己挖自己的墙脚,我已经说过了,他不同意重新调查,所以,我才来求你的。”冯玉有点不屑。
“我找他是要查看他们的原始资料,现场勘查情况和肇事车辆,不是去征求他的意见的,因为我们的角度不同,判断的结果也会有所不同。”江一明有办法来证明这是一起交通事故,还是谋杀案。
交警没有他们想得深,办法也没有他们多,交通事故中暗藏谋杀是很难查出来的,特别是交警,即使有人怀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谢谢你!江队,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你真是……”她激动得双手发抖,说不出话来,就她的救星一样。
“还原真相是我们的天职,每个生命都是无价的,哪怕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百岁老人被杀,我们也会尽最大的努力,把凶手抓捕归案。不过,你不要太激动,如果调查结果和交警的一样,你不要失望呵。”江一明看见她眼里藏着深深的忧伤,心生怜悯,所以语气特别温和。
“我相信你,只要你们去调查了,我就口服心服,1号重案组可是全市人民公认的精英。”
冯玉走后,江一明打电话雷鸣,叫他把11月17日凌晨逸仙路的交通事故卷宗送过来,雷鸣答应马上派人送去。一小时之后,江一明收到了卷宗。卷宗里的资料规范、齐全,包括复制的监控录像。
江一明用了一个上午看完卷宗之后,仔细梳理每个细节,觉得交警队的判断没有问题,也不存在偏袒谁的问题,但是,唯一可疑的是两次溜坡事件都发生在曾春晖身上。既然有疑点,就必须重视,生命无比珍贵,不可亵渎!
江一明召集大家开会,把情况向大家说明,问他们有没有发现蹊跷之处?
“这可能是一桩高明的谋杀案。”
“为什么?”
“还用说吗?怎么可能两次溜坡事件都发生在死者的身上?”小克回答周挺。
“我也认为这是小概率事件,说明凶手是冲着曾春晖来的,而且都是在他下班回家的路上,两次都是宝马车,这不得不令人起疑。”吴江说。
“莹莹,你说说,假如曾春晖是被人谋杀的,凶手是怎么做到的?”江一明看吕莹莹淡然地坐在那儿不想说话的样子,于是问她。
“首先,凶手知道曾春晖每天都要经过逸仙路,然后,远程入侵宝马车的微电脑系统,把手刹松开,接着启动车子,向曾春晖冲去,把他撞倒之后,轧死他,当然这个凶手是四级黑,非同小可。”
“四级黑拥有什么技术?”
“自己能找漏洞、自己找0day并且写exp利用漏洞的;对系统做挖掘漏洞的协议测试……这种人全国不上1000个,属于非常厉害的黑,政府部门的防火墙可以随便入侵。”
“那你是什么级别的黑?”周挺好奇地问。
“我可不是黑,是红,是为国家和人民服务的,叫我黑,是对我的侮辱,我严重抗议!”她笑眯眯地回答。
“那温小柔呢?”周挺追问。
“你是不是看上她,想让她来抢我饭碗?”
“打住!现在是开会,不谈个人问题,我先投降。”周挺赶紧双手举起来,他知道她的厉害,打起来嘴仗来,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江一明看俩斗嘴笑了:“如何能证明这是一起谋杀案呢?”
“假如宝马车被黑控制的话,车是冲着曾春晖去的,那么,车的行驶路线就会被改变,也就是遥控方向盘,只要我们把肇事车辆拉到现场去测试,看看在正常的溜坡线路是否和撞死曾春晖的线路一样,如果一样就不是谋杀,否则,肯定是谋杀。”吕莹莹很有把握地说。
“还是莹莹聪明,我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这个办法来,你几秒之内就能解决问题。”江一明竖起拇指给她点赞,“我们开始行动,可惜曾春晖的尸体已经火化了,要不,罗进就可以证明曾春晖是否喝酒或者吸毒,因此,就无法得知他为什么对车声没有反应。”
“江队,那天刮台风。”吴江提醒他。
“但是,车辆行驶的声音和风声是不一样的。”
“是否喝酒或者吸毒这可以调查。”吴江说。
江一明点点头,叫大家散会,和大家一起走出会议室。
3
吴江、小克和吕莹莹先去交警队勘查车子,江一明和周挺去省风能研究所借电风扇,因为能产生10级狂风的电风扇很少,所以只能去借。
所长了解情况之后,很支持他们,叫工人把一部直径2米、重300斤的电风扇借给他们。
这台电风扇分成三个档,每分钟一档叶片的为4000转;二档为6000转;三档为8000转。可以模拟8到10级大风,他们还有模拟11到13级的电风扇,但是,因为用不上,所以没有借。
工人把电风扇搬上皮卡车,运到逸仙路的事故现场,又把风扇搬下车,把它固定好。江一明去附近找电源,因为电风扇的功率为5000瓦,所以有的人家的电线可能承载不起。
江一明在一个小饭馆找到了电源,老板一听说他们是市局刑警队的,非常热情,跑来帮忙牵拉电源线,并且不收他们的电费,还给他们送来矿泉水。
雷鸣亲自开着拖车,把伍义雄的宝马车拖来,停在当时停放的地方,精确到厘米,因为交警勘查时,对停车位进行了拍照和录像,所以,才能做到这么精确,越精确就越科学。雷鸣有这种态度,说明他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
把车停好之后,江一明叫风能研究所的工人把电风扇打开,把它调到三挡,对着宝马车尾部进行吹风,五分钟之后,宝马车慢慢启动,开始向前行驶,速度越来越快,结果驶离原地20米时,车子就撞到左边的柳树上。
为了做出更科学的判断,他们又把车子拉回原地,继续用电风扇对着车尾进行吹风,结果,车子依然撞到20米的柳树上。就这样,他们连续试验了五次,车子都撞到同一棵柳树上,这证明吕莹莹的推断成立。
曾春晖死于谋杀!因此,1号重案组对这起交通事故进行立案调查。
江一明叫雷鸣把车拉到市局的物证仓库里,等待勘查。在江一明和周挺去风能研究所借电风扇时,吴江和小克就对车子进行勘查过,驾驶室里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
因为时间问题,吕莹莹没有对宝马车的微电脑进行检查,当宝马车被拉到市局的物证仓库时,她拿出笔记本电脑,对车子的微电脑进行检查,结果发现微电脑被黑入侵了。
吕莹莹用信号追踪器追踪是谁入侵了车的微电脑,但是,她追查了很久,无法查到黑的IP地址,因为黑IP地址是加密的,想破解它的密码,即使用目前最好的超级计算机计算,也得一年以后,何况,破解之后,未必能找到黑,因为他可以利用公共无线网来作案,所以,这条路行不通。
这种结果在吕莹莹预料之中,如果她想入侵他人的计算机,虽然能留下痕迹,但是,绝对不可能让对方查到她的IP地址,就像前美国国务卿希拉里的电子邮箱被入侵一样,至今找不到入侵的黑。美国的网络技术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他们都无法找到黑的IP地址,何况是吕莹莹?
唯一的办法只能去查谁有杀人动机,因为黑不一定是凶手,可能只是帮凶,只要有钱,雇用一个黑入侵车子的微电脑没有问题。如果这个黑是从国外雇佣来的,完成任务,收完钱之后,逃回国内,就很难找到他,所以,查谁有杀人动机是最好的办法。
吕莹莹通过曾春晖行走的线路查看监控录像,发现他是从临安酒店后门出来的。吕莹莹把情况向江一明汇报,江一明叫小克和吴江去临安酒店查,看曾春晖死之前和谁接触过,凶手有可能跟踪曾春晖,才知道当时他回家的时间和线路,然后再打电话黑,叫他下手。
吴江和小克来到临安酒店的大堂,向值班经理要求查看11月17日凌晨零点之后的监控录像,经理带他俩来到监控室,把情况向管理员说明,管理员说大堂的监控器11月1日就坏了,他打电话给电脑店的技术人员来修理,他们说员工都放假了,结果一直等到11月19日才来修理,所以,没有大堂当时的监控录像。
怎么会这么巧呢?难道又是黑搞的?能入侵宝马车的微电脑,当然也能入侵酒店大堂的监控系统,所以,他俩判断这应该是黑提前下手的原因。
但是这难不倒他们,因为除了大堂,酒店还有75个监控器,于是,吴江叫管理员把停车场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看。
管理员便把停车场的录像调出来,让吴江和小克看,录像显示:11月16日220111,曾春晖走进了临安酒店,之后再也没出来,这两个多小时曾春晖去了哪里呢?
吴江又叫管理员把电梯的录像调出来看,结果发现他和两个服务员以及一个男人,走进了位于二楼的近水酒楼。于17日000505又走出酒楼,这说明曾春晖和他们去酒楼吃夜宵了。监控室里没有近水酒楼的监控录像,吴江和小克走出监控室,来到近水酒楼。
他俩又调阅了近水酒楼的监控录像,发现曾春晖果然和两个服务员和唐大宗在喝酒,两个男人每人喝了一瓶53度的白酒,吴江真心佩服曾春晖的酒量。
但是,可能正是喝酒要了曾春晖的命,因为酒精会使人头脑麻木,感官迟钝,所以,无法分辨出车声和风声。从第一次溜坡的监控录像来看,曾春晖的反应非常灵敏,不愧是保安队长,所以,他逃过一劫。可是第二次溜坡,他已经迟钝到没有任何反应。
服务员说是唐大宗请的,两个服务员和曾春晖只是陪,他们经常在近水酒楼吃饭喝酒,每次都差不多要喝下一瓶白酒。吴江觉得唐大宗有嫌疑,因为如果他不请曾春晖喝酒的话,车子不一定能撞死曾春晖。
吴江和小克又来到房部的经理办公室,唐大宗知道他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有点迷惑:“两位警官,你们是找我吗?”他边问边请他俩坐下说。
“是的,我们是为曾春晖的案子来的。”
“案子?案子不是结了吗?难道节外生枝?”
“对,这不是一起单纯的交通事故,而是人为的谋杀,所以,我们是来向你了解情况的,你必须说实话。”
“这是肯定的,我懂得一点法律常识。”他的声音很洪亮,态度也很诚恳。
“请问11月16日晚上你为什么要请曾春晖喝酒?”
“这,我们经常请来请去,我和他都爱喝酒爱聊天,所以,没有特别的原因。”他说得比较慢,似乎在想着如何不让他俩看出破绽。
“喝完酒之后,你去了哪里?”
“我……我那天……喝完酒之后就打车回家了,我住在丽水小区。”
“你在说弥天大谎,你当我们是什么?告诉你,我们已经查看了监控录像,看见你买完单之后,去停车场取车,然后带着两个女服务员走了,你为什么要说谎?”吴江有点生气。
“对不起,我……我怕我酒后驾车被你们拘留,或者罚款,所以,我只能说谎。”他低下头,看着地板,很抱歉的样子。
“我们不是交警,不是来查酒驾的,是来查命案的,你明明知道刑警和交警的分工有很大的区别,为什么还要说谎?你开车去了哪里?我警告你,这次你别再说谎了,你路过的所有地方都有监控器。”
“我说实话,是这样的,我开车送阿丽到青山小区下车,然后带着阿红去临江宾馆开房,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10点才醒来。直到那天晚上,我才知道我的好朋友曾春晖被车撞死了……唉,我没有想到他如此短命,早知如此,我绝不会请他喝酒,我这是好心被雷劈啊,我好担心冯玉来追究我的责任,连曾春晖的葬礼我都不敢去参加,我对不起他……”他眼睛红了。
“追究经济责任算什么?只怕要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你就等着接受法庭的传讯吧。阿丽和阿红叫什么名字?”吴江对他这种害人的酒鬼和色鬼是不气,竟然带着手下的服务员去开房,破坏别人的家庭。
“名叫杜小丽和李秀红,她们还在上班,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她们,我真的没有做非法的事,更别说谋杀好友曾春晖了。”他的眼里充满焦虑。
“我们肯定是要去调查的,她俩说的还不一定算,因为她俩可能为你作伪证。”
“不会啦,她们都是老实人,哪敢为我作伪证?”
吴江没有回答他,站起来和小克走出他的办公室,来到8楼找杜小丽。她没有在吧台上班,不知道跑哪去了。吴江刚刚想打她的手机,她却从值班室的厕所里出来了。
“两位老板,你好住哪间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她的声音很细很尖,听起来有点刺耳,很有特点。
“对不起,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来查案的。请问11月17日凌晨零点过后,你是不是坐唐大宗的车子回家?”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请问你坐在哪个位置?”
“坐在后座靠近右车门的位置上。”
“你看见唐大宗打电话给别人了吗?”
“没有,那么迟了,他不会打电话给别人的,因为李秀红怕唐大宗的老婆打电话来,她把他的手机关掉了。”
“这么说,你也知道他和李秀红之间的暧昧关系了?”
“当然,我和李秀红是闺蜜,无话不说的闺蜜。”
“你是几点下车回家的?”
“是12点25分,下车时,我看了一下表。因为唐经理喝了好多酒,他怕有交警查车,把车开得很慢,我下车之后,看见他和李秀红向临江宾馆方向驶去,看他们走远之后,我才回家,因为我担心他俩出事。”
吴江觉得她没有说谎。如果这样的话,至少唐大宗没有机会打电话黑,也没有办法入侵肇事车的微电脑,所以,唐大宗基本可以排除嫌疑。当然,还得回队叫吕莹莹调阅唐大宗行驶的线路,以防她俩为他作伪证。
不同性质的案子,有不同的侦查手段,曾春晖案因为是遥控作案,而且凶手很可能雇佣黑,从曾春晖的手机通话记录中寻找嫌疑人不是最好的办法,因为通话最频繁的人不一定凶手。所以,只能通过曾春晖亲友的口才能找谁的杀人动机最大。
江一明和周挺来到桂林小区16栋,敲响了402房,来之前,江一明已经给冯玉打过电话,所以,冯玉很快就打开门,请他俩进去,叫他俩不用脱鞋,她的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冯女士,我们做了现场还原,发现曾春晖是被人谋杀的,所以,前来向你了解情况……”
“江队,太感谢你们了,太感谢共产党了,我日夜盼望的一天这么快就到来,老天开眼了,开眼了……”她的眼里含着热泪,双手合十,不停地作揖,因为太激动,她打断了江一明的话。
“但是,这个凶手非常狡猾,我们可能很难在短期内将他抓捕归案,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能催促我们,也不能单独行动,否则,你可能会有危险。”江一明明白这种案子复杂性和难以预知,因为凶手可能已经逃到国外,也有可能就在国外作案。
在高科技犯罪领域,他们还做得不够,主要还是人才问题,比如黑一般分为7个等级,而吕莹莹才到4级,第7级的人称大牛牛,像马克·扎克伯格、艾伯特·爱因斯坦等人。
马克·艾略特·扎克伯格,1984年5月14日生于美国纽约州白原市。他是社交网站脸书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他天赋异禀,从小就对程序设计无比酷爱,被人们冠以“第二盖茨”的美誉。像他这种级别的人寥若晨星,能指引人类,改变世界。
吕莹莹想进到5级,至少还要经过5到10年时间,因为她不是专攻IT行业,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查案当中,所以,面对更强大的黑,除了去请专家之外,别无他法。当然,黑遥控杀人的案件非常少,但是,随着科技的发展进步,以后将会越来越多。
“只要你们尽力了,我就无怨无悔。”
“谢谢你的理解。曾春晖有仇人吗?或者他曾经得罪过谁?”江一明觉得前一句问得有点突兀,有仇人的人大约万分之一吧,但是,必须这样问。
“没有,我老公人缘挺好的,他阅人无数,见多识广,不会轻易得罪人,我对的为人很放心。”
“你想一想再说,许多事情你一下是想不起来的,因为你还没有从悲伤中恢复过来,体力也下降了,因此造成记忆力下降。”
她微微低下头,皱着眉头开始思索,秋蝉在窗外的枝头聒噪,唱着悲伤的歌,因为它知道冬天快来了,自己的生命将走到尽头。
“哦,我想起来了,两年前,他和副队长肖生富产生矛盾,事情是这样的:原来的保安队长辞职了,我老公和肖生富争队长之位,结果我老公赢了,他说我老公耍手段,在他背后搞他,他因为偷盗户后备厢里的高档烟酒被查到,受到临安酒店集团公司副总的处理,所以,没有当上队长。
“后来,他怀疑我老公举报他,因为只有我老公看见他偷窃烟酒,其实,我老公已经看见他偷了两次,都没有举报他,我相信我老公不会因为要当队长而举报他,但是,他偏偏耿耿于怀,四处扬言说要做了我老公。
“我老公咽不下这口气,我老公是被他冤枉的,于是,向集团公司的郭总诉苦,结果,肖生富被开除了。从此,他更加恨我老公,有一次我在菜市场遇到他,我向他打招呼,他竟然向我吐口水,我差一点被他气晕倒。”她摇摇头,觉得肖生富太不近人情。
“这事我们会去调查。你还想到别的线索吗?”
“没有了,我想不起来。”她无奈地回答。
“没关系,你慢慢想,想到以后,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手机24小时开机。你是哪年认识曾春晖的?”
“2004年夏天,我在黄金沙滩海边游泳时认识他的,后来,我们就开始交往,年底就结婚了,第二年秋天我生下了我的女儿曾蕊,唉,没想到才13年,我们就人天永隔……”她眼红了。
江一明劝她几句之后,她渐渐平复下来,于是,他和周挺向她告辞,临别递给她一张名片,叫她要好好保重身体。她点点头,见他俩下楼之后,把门关上了。
“江队,你觉得肖生富有可能杀人吗?”周挺走到警车旁边,边开车门边问,然后坐到驾驶位上。
“没有和他接触过,不好过早作判断,如果他是一个理性的人,一般不会干这种事,犯错误被开除很正常,只能怪自己,怨不得别人。但是,有的人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动刀子,杀死他人,自己也跟着下地狱,这种案例我们见了不少吧?”
“那是,你先在户籍系统查他的信息,我们好去找他。”
江一明拿出平板电脑,输入肖生富的名字,户籍系统显示:肖生富,1980年10月10日出生,男性,住在江南区红旗街145号,和父母同一个户口本,这说明他可能和父母住在一起。
江一明打电话给江南分局红旗街派出所的片警,他说肖生富在恒伟网络公司上班,这家公司位于电子大厦1502室。片警把肖生富的手机号码告诉江一明。他一听说肖生富在网络公司上班,立即警觉起来,因为他可能学会了入侵宝马车微电脑的技术。
4
肖生富正在上班,他是被朋友介绍来的,因为他以前就很喜欢学习网络技术,读大量的书,并在被开除之后,到计算机学校学习了半年,有了一定的知识和技术之后,才来应聘的,结果被公司的技术总监看中了。
肖生富中等个子,皮肤黝黑,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显得斯文有礼,还有点木讷,不像是一个曾经当过保安队长的人,只有他厚实的身板才看上去和保安有点关系。
当他们出现在肖生富面前时,他非常惊讶:“我没有犯法,你们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找我,我会被领导批评的。”
“有没有犯法不是你说了算的,得经过我们调查才能得出结论,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是配合警察工作,是公民应尽的责任,领导怎么会批评你?”江一明觉得他反应过度,好像有点神经质。
“那你们来调查我什么?”
“请问你认识曾春晖吗?”
“当然认识,即使他化成灰,我也能闻出他的味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死了,你知道吗?”
“死了?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啊,哈哈,他真的遭到天谴了,这种小人早死早干净。”
“经过我们调查,你曾经和他闹过矛盾,还扬言要除了他,这是真的吗?”
“是的,我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可那是一时冲动,不可能是真心实意,如果你没有提起,我已经忘记说过这样的话了。现在我过得比以前更好,干了我自己喜欢的事业,收入比当保安队长多许多,我何必自找死路呢?”肖生富真诚地看着江一明,非常担心他不信任。
“请问11月17日零点到1点你在哪里?”
“让我想一想,那天……我想起来了,那天熊伟约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吃晚饭,吃完饭之后,又去皇城KTV唱歌,一直唱到17日凌晨1点才各自回家睡觉。当时熊伟还叫我去吃夜宵,但是,我第二天要上班,所以,我就先回家了,他和其他四个同学一起去了。”肖生富轻轻叹一口气,好像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你们一共几个人,把名字报给我。”
“三男三女,一共六个同学……有必要报名字吗?你们去皇城KTV调阅监控录像不是更直接吗?”
“我们办案要你来教吗?监控录像也有可能造假,单一的不在场证明不算是铁证,最好是几种不在场证明相互印证。”
“那好吧,我和熊伟、罗马明、刘月小、方艳、钱钟琴。”
江一明又叫他把他们的手机号码发到他手机上,肖生富虽然不愿意,但还是照办了。江一明把他们六人的手机号码保存在通讯录上,准备对他们一一查证。
他俩结束了对肖生富的询问,来到公司总经理宋庆安的办公室,向他询问肖生富的为人和网络技术情况。
宋庆安说肖生富的网络技术只是入门级别的小小黑,是大部分初学者的级别,处于知识积累的阶段,懂得一定的编程知识,至少会编一些傻瓜程序。对黑入侵流程有所了解,懂得使用一些扫描器,看过一定量的教程,但没有成功入侵过一次。
为人胆小谨慎,但是嘴不饶人,喜欢与人争高下,感性大于理性,心地却是善良的,人缘不错,特别会照顾女同事,很有上进心,把公司工作和任务当作自己的事来做,所以,他比较喜欢肖生富。
这说明他没有能力入侵防火墙极高的宝马车微电脑,但是,他可能认识四级黑,甚至比吕莹莹的级别还高的黑,因为这里的水很深,他认识黑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还是不能放松对他的调查。
不过话说回来,凭肖生富的经济能力,几乎不可能花巨资雇佣高级黑入侵微电脑,叫这种级别的黑干杀人的事,没有上百万元是没有人肯干的。
江一明和周挺去皇城KTV调阅了当时的监控录像,录像证实肖生富说的话没有撒谎,值守207房的服务员也证明了肖生富说的话。接着他俩又走访熊伟、罗马明、刘月小、方艳、钱钟琴,他们一致说肖生富都在唱歌喝酒,从来没有打过电话,发过信息。
周挺回队的路上,边开车边思考,他忽然想起冯玉说过曾春晖挣钱能力比较强,从他经常请朋友吃饭也证明这点,按理说,一个停车场的保安队长月薪不会超过6000元,即使停车场有10%的股份,分红应该也不高,一年也就几万元,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万元,难以支撑他的吃穿用度。
冯玉说曾春晖每月的工资都打在他的银行卡上,银行卡由冯玉保管,收支信息也是发到冯玉的手机上,他从来不动用工资,他的消费都是其他途径挣来,如果这样话,挣钱的渠道就不明朗。
周挺把自己的想法和江一明说。江一明也觉得这是一条线索,可以查查看。于是,他们来到了临安酒店,找当班的保安了解情况。正式的保安服务公司都是由公安局组建的,其他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组建。
还有很多保安公司都委派警察,对保安进行培训,所以,保安和警察的关系是很密切的,可以说保安是半个警察,很少保安会抗拒警察对他的询问,除非他想被保安公司炒鱿鱼。
曾春晖死后,由原来的副队长项大英担任队长职务,他和曾春晖是好朋友,也是好同事,是8年前从部队退役,由区政府安排到临安酒店停车场当保安。
他见到江一明和周挺之后,热情地和他俩握手:“两位神探,我名叫项大英,是这里的负责人,我久仰你们的大名,成为你们那样的人,是我这一辈子的梦想,但是,我想我的梦想要下辈子才能实现……来,请坐,请坐。”
“只要你肯努力,这辈子就能实现,我们每年都有向社会招聘人才,你可以通过考试进入我们的系统,然后干出一点成绩来,你现在还年轻,很有机会的。”
“谢谢江队鼓励!”他笑得很灿烂,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和他黝黑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
“我们是来调查曾春晖的案子,需要你的配合。”
“太好了,有幸能帮助你们办案,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他身板挺直地坐在折叠椅上,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江一明和周挺。
“你对曾春晖比较了解吧?”
“算是吧,我们应该称为忘年交,他45岁,我29岁,差不多隔了一代,但是,我们没有代沟,只是我的价值观和有点不同,比如他喜欢喝酒打牌,我喜欢看书听音乐。当然,这不妨碍我和他的交往。”
“听冯玉说这个停车场有他10%的股份,是真的吗?”
“不可能!冯玉她根本不知道内情,停车场是我们明总独家经营的,他哥哥是我市王朝集团公司的祝向东总裁,他签个名字就能从银行里贷出一个亿,不用任何东西抵押,祝总怎么可能让他入股?”
“哦,那冯玉说曾春晖从家里拿出10万元,入股停车场,每年可以分红好几万。”江一明感到蹊跷,为什么两者说法不相同呢?
“肯定是曾队长骗他老婆的,曾队长喜欢喝花酒,和几个服务员暧昧不清……”项大英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他觉得不应该说已故好友的是非。
“你尽管说,为了让曾春晖含笑九泉,把他真实的生活状况告诉我们,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项大英想了一会儿说:“我是听曾队长说的,他说房部的杜小丽是他的情人,叫我在他不在的时候关照她,那天他喝了很多酒,我也陪他喝了一点酒,不知道是不是他酒后吹牛,还是一时冲动泄密了。”
“这事应该是真的,我们调阅了近水酒楼的监控录像,他死亡之前,在里面喝酒,在桌子底下,他几次伸手摸了杜小丽的大腿,杜小丽任他摸,只是用眼睛瞟他,似乎叫他不要这样。”
“所以,我认为曾队长是把冯玉的钱骗来花在杜小丽身上。”
“可是他停车场没有股份,工资卡都在冯玉的手上,他哪来的钱喝酒泡妞呢?”
“他说有一个名叫汪文的结拜大哥很有钱,都是他支持他的,不过,曾队长这人城府很深,不肯说真话,也很少提到过汪文,我也没有见过汪文,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是干什么的?”
“你觉得曾春晖一年大概要花多少钱?”
“最少20万,他在杜小丽身上一年最少要花10万,杜小丽又不漂亮,只不过年轻一点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曾队长就好她那一口,也许杜小丽床上功夫……”项大英意识不应该说涉黄的话题,所以,赶紧打住。
江一明又问了他许多细节,然后叫项大英把停车场老板明飞的手机号发给他,江一明收到之后,结束了询问,项大英跑去为他开车门,一直目送他俩的警车离开,才依依不舍地回值班室。
江一明打电话明飞,问他临安酒店停车场曾春晖有没有股份?他说没有,是曾春晖自说自话。有了明飞的证实,江一明心里就有底的,看来汪文有嫌疑。
他俩去银行调查曾春晖的账户,他总共有两个账户,一个是交通银行,一个是工商银行,工商银行的账户是用于收工资的,交通银行的账户是用于消费的。
他的交通银行账户上竟然有两笔20万元的汇入,一笔是2015年6月1日汇入的;一笔是2016年9月汇入的,汇款人竟然是汪文。还有一笔5万元于2017年4月汇入,汇款人也是汪文。
这个银行卡和支付宝捆绑在一起,全部用于消费,大部分是用于商场购物和酒楼或者歌厅,最大一笔支出为19888元,是在天猫商城购买的女式钻戒,应该是买给杜小丽的。
银行卡上只剩下800元,也就是说,这两年多来,曾春晖消费了45万元,包括冯玉给他的10元现金,共55万元,这和项成英的说法是一致的。为什么汪文要给曾春晖这么多钱呢?会不会是曾春晖替汪文卖非法物品,比如毒品和枪支之类的?
如果是的话,曾春晖可能被警察发现,汪文必须杀人灭口,所以,才能保全他。
他俩又查看了汪文的账户,结果汪文共有15个账户,几乎每个银行都开了账户,而且每个账户都很活跃,来往的金额也很大笔,有几笔竟然高达上千万,但是,没有发现他有洗钱嫌疑。
洗钱是一种技术含量很高的过程,就是通过各种手段把来历不明的钱洗白,使其看上去拥有合法的来源的过程。比如说贪污的赃款,毒品的收入,恐怖组织活动的运营资金,色情服务业以及人口贩卖的组织的赃款等。所以,很难查出来,因为这些钱要转好几个公司,甚至十几个公司,有的还从国外转账,经过好几个国家转账,再转回来。
江一明和周挺不是经侦队的,不懂如何调查洗钱的方式方法,这必须由经侦队的人来调查才能知道,所以,得另找途径,最好的办法是直接和汪文接触。
他们在工商局里找到汪文的资料,他是青圆景观建筑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公司的注册资本为1000万元,公司在前江大厦1602室,主要承接高速公路的景观带设计和建筑。
他俩来到汪文的公司找他,他的助理屈香心接待他们。她请他俩坐下喝茶,有什么找她就可以,她现在是汪文的全权代表。
“对不起,我们不是来谈生意的,是来侦查命案的,你做不了主。”
“命案?我们汪董怎么会和命案有关系呢?”她非常惊讶,皱着眉头,似乎无法想象的样子。
“请问他去哪里了?”
“唉,别提了,我们汪董住院了。”
“住院?什么病?住在哪个医院?”
“这是我们公司的秘密,我拒绝回答。”她摆出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本来漂亮的脸孔一下变得面目可憎,不知道她哪来的胆子和刑警对抗。
“如果你不回答,我们只好以你妨害公务为由,将你带到刑警队接受讯问。”江一明有点生气,他还没有见过如此强势的助理。
“这……”她愣了一下,在犹豫着,完全没有想到江一明会来这一套。
“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会为你保密的,这是我们的纪律,你还是配合我们吧,否则,我们只能将你带走,先留置你24小时再说,现在天冷了,我怕你这么薄的身板经不起寒风的侵袭。”
“好吧,我说,汪董得了肝癌和肠癌,住进了省肿瘤医院。”
“几号病房?”
“A座住院部1917房。”
“这才是一个好公民。”江一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不想给走访对象留下不好的印象,但是,有时候必须给对方压力,否则,她根本不买账,调查工作难以迅速展开,因为他个讲效率的人。
他俩来到省肿瘤医院A座19楼。他俩都没有来过肿瘤医院,对这里环境和人事都不熟悉。他俩到护士站查询谁是汪文的主治医师,护士长说主治医生名叫杜子松,并带领他俩来到杜子松的办公室,然后转身走了。
杜子松说汪文得了晚期肝癌,中期直肠癌,住在17号贵宾病房里。病情已经不可逆转,估计只有半年的生命。如果汪文不配合治疗,悲观厌世的话,可能只有两个月时间。另外杜松的年纪偏大,今年已经57岁。
“杜医生,汪文的状态还好吗?”
“目前还行,头脑清醒,思维清晰,就是没有力气,除了喝粥之类的流食物之外,别的都吃不下。”
“他可以接受我们的询问吗?这有关一个杀人案,对我们非常重要。”
“可以,但是不要太久,也不刺激他,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好的,我尽量控制时间。他是哪天来住院的?”
“11月20日,已经来一星期了。”
汪文的住院时间很重要,如果他是17日之前来住院的,那么,他的嫌疑会减少,但20日来住院,汪文仍然有嫌疑。
杜子松带他俩来到1907号病房,这是个单间,只有一个床位,里面没有人,江一明觉得奇怪,他的老婆孩子都去了哪里呢?难道正在为争夺遗产而忙着算计吗?难怪屈香心对汪文的去向讳莫如深。
汪文闭着眼睛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今天是阴雨天,比较昏暗,所以,房间里开着灯,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杜子松走上前去,轻轻拍着汪文的手,他醒来后看了看杜子松,又看看江一明和周挺问:“杜医生,他们是谁?”
“他俩是市局刑警队的,来看看你。你如果感到不舒服,就按铃叫我们呵。”他的语气轻柔和气,像一副安慰剂,说罢就走出房间。
江一明在他身边坐下,看他的脸色黄得像窗外的梧桐叶,眼白也是橘黄色的,没有一点精神,人瘦得皮包骨,他的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汪董,我们是来查案的,有些情况要向你了解,请问你认识曾春晖吗?”
汪文一听,愣了一下,沉默了几秒之后回答:“认识,他是……是我的朋友,哦,不对,是我的结拜兄弟。”
“你大他整整一轮,怎么会和他成为结拜兄弟呢?你们之间肯定有故事吧?”江一明不相信他的话,因为他从汪文愣了几秒的那一刻起,就觉得他和曾春晖的关系非同一般。
“不是每个结拜兄弟都能像桃园结义那样有故事的。”他的声音轻细而缓慢,拖着长长的尾音。
“你们是哪年成为结拜兄弟的?”
“你们为什么这么感兴趣?”他似乎想吐,但是强忍着咽下口水,不让它吐出来。
“我对平民的生活没时间感兴趣,但是,因为这和一桩命案有关,所以,必须感兴趣。”
“命案?”
“对,曾春晖是被人谋杀的,我们负责侦查此案,所以,只能来难为你了,你不想让结拜兄弟含冤九泉吧?”
“当然,否则谈什么是兄弟?”
“谢谢你愿意配合,请问,你和曾春晖有业务往来吗?”
“没,没有,我们纯粹是酒友和兄弟。”
“那你为什么往他账户汇去了三笔钱,一共45万元。”
“是他向我借的。”他说得很慢,似乎要拿出全身力气才能把话说出来。
“你明知他还不起,为什么还要借钱给他?”
“兄弟嘛,都是相互帮忙的,我资产上千万,45万元对我来说不算多,也不算大方。”
“可是我了解过,你儿子在你公司上班,他曾经向你借20万元,结果你不同意,你为什么对曾春晖那么大方呢?”
“我,我……咳……”他忽然咳嗽了,浑身在颤抖,一只去摸床头的呼救铃,铃声响了,杜子松和护士跑进来,赶紧查看汪文的瞳孔,然后摸他的脉搏,发现没有什么大碍,便叫护士去拿止咳针。
杜子松转身说:“江队,要不,你们等他好转一点再来吧,他可能受到刺激了,所以导致他强烈咳嗽。”
“好吧,你们先忙吧,过两天我们再来。”江一明说完就和周挺走出病房,去负一楼停车场取车,上车之后,江一明说,“汪文有问题,他是不想我们继续询问他,而故意咳嗽的。”
“对,我也是这么看的,我们一提到曾春晖他就愣了一下,显然是被我们吓一跳。”
“如果他是凶手,那么,即使破了案子,也无法把他送上法庭了。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杀曾春晖?”
“我推断可能是他的把柄被曾春晖抓住,拿来敲诈他,所以,他会给曾春晖汇去45万元。通过了解,我们知道他是一个爱财如命的吝啬鬼,而且公司的经营状况也不好,怎么会给曾春晖那么多钱?”
“可是一个患有绝症的还会绞尽脑汁去谋杀仇人吗?”
“按理说是不会,但是,汪文的病是11月19日查出来的,以前他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
“癌症是有征兆的。”
“有征兆是不错,但是很多人不听医生的劝告,比如王均瑶和陈晓旭,还有乔布斯……他们为了事业,不顾身体,结果先去天堂报到,留下无数资产,无福享受。”正说着,他俩已经到了刑警队。
第三天杜子松打电话给江一明,他以为杜子松要请他们继续询问汪文,却传来了很不幸的消息:汪文竟然跳楼自杀了,而且留下了遗书,说自己承受不了病魔的折磨,痛不欲生,所以早死早解脱……
江一明忽然明白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没有派人24小时守着汪文。同时意识到曾春晖被杀案可能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想着自己对冯玉信誓旦旦地承诺,他感到无比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