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1号重案组 > 第二章 地铁毒杀事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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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公园位于市西南方向,离市中心将近8公里,是全市最大、游人最多的公园。公园里有一座山名叫神仙山,传说古代曾经有一群神仙住在这里,给当地人民带来风调雨顺,从而五谷丰登,丰衣足食的景象,这座山深受先民们的热爱,因此命名为神仙山。

    神仙山是一座小山,将近一平方公里,占去公园一半面积,山上杂树生花,曲径通幽,鸟儿婉啼。站在上面可俯瞰半个城市,高入云霄的电视塔建在山顶,成为市民的指向灯。

    江一明第一次从滨河市调到省城,就在白云公园里发生一起他的上司——副局长杨阳被杀案。给江一明当头棒喝,虽然后来顺利地把案子侦破了,但是他对这个公园仍然没有好感。

    神仙山下另一半是平缓地带,儿童在公园里嬉戏,老人在漫步,情侣悄悄地说着情话,青年人在草地上席地而坐,边喝酒边聊天。

    今天是春日里难得的晴天。蓝色天空万里无云,高远而空旷,青黛的远山向远处绵延而去。许多色彩不同、造型各异的风筝在春中飞翔,雨后的花草树木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味道,每个人都带着欢欣的微笑,一切格外美好。

    今天是周六。省第二人民医院内科医生谢流年家住在白云公园附近,离公园一公里左右,他老婆李子诗是华强电子分公司的部门经理,分管全省的电子产品业务,非常繁忙,虽然是周六,但是依然要陪华强公司的老总去北市谈生意。

    谢流年是内科主治医师,对肝病有高超的技术和深刻的理解,并有自己一套独到的理论和实践经验。患者要换肝或者切除肝脏病变部分的手术,都是由他来主刀,所以,他是第二人民医院的院宝之一。

    他的家住在白云小区经纬楼704,卧室的门正对着白云公园,他早晨醒来时,发现李子诗不在家,习惯地打开手机看,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李子诗的留言:老公,早餐已经煮好,你起床后,放进微波炉热一下吃,我出差去北市了,对不起,今天又不能陪你过周末,吻你!

    他苦笑一下,起床吃早餐,吃完之后,他伫立卧室的窗前,看着外面阳光明媚,春风浩荡,情不自禁地走下楼,向白云公园走去。他非常注重锻炼身体,秉承道家修身养性的思想,所以,他虽然近四旬,但是,依然保持着很好的身材。

    他被第二人民医院的护士和女医生公认为第一帅哥。他身材高大魁梧,腹肌和胸肌都呈块状,这是他坚持健身的回报,他不仅身材好,五官也很端正,正宗的国字脸,他气质高冷,性格内敛,让许多女人为他心动。

    最难得的是他对感情非常专一,从不拈花惹草,除了老婆之外,从不多看一眼别的女人。他不爱吃喝玩乐,极少参加应酬,一有空就读专业课本,是一个模范丈夫。

    十分钟之后,他从白云公园的南门走进去,因为不用买票,所以,来游玩的人特别多,尤其是春暖花开的周末,更是游人如织。孩子们的盈盈笑声随风传来,胜过最动听的音乐。他走进公园之后,找一个偏僻的长木椅坐下。

    晨曦像千万条金线从嫩绿的树叶间射下来,铺在青翠的草地上,把草叶染成淡金色……八年前,也是这样的金色早晨,杨柳刚刚发芽,柳枝在春风中挥舞着小手,仿佛新生婴儿的手。他也是坐在这棵柳树下的木椅上。

    一个高挑而修长的身影从他的身边漫步而过,像是个大学生,因为她捧着英语书在朗读,她的侧脸被晨曦修剪得如油画般美丽,金色的头发和晨光完美地交融在一起,他愣一下,以为是天使下凡。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优雅、性感的女孩,他看呆了,当她走过之后,他看见她米色的紧身牛仔裤臀部中间有个红点,红点有一元硬币那么大,那是例假侧漏的结果。

    他又是一愣,如此美丽的天使,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让她继续被人嘲笑,还是告诉她真话呢?他在犹豫不决……当她走到50米之外时,停下来,然后转身向他这边走来。

    他这才真正看清她的脸,她的五官小巧玲珑,鼻梁挺拔,两只眼睛又亮又大,反射出晨曦的光芒,眼窝很深,皮肤白嫩似莲藕,如果不仔细分辨,会以为她是欧美国家的女孩,但是,她肯定不是,因为她有着中国女孩的羞涩和清秀。

    她慢慢走到他身边,也许太专注,她没有发现他在看她,就这样,她走过来,走过去,走了好几回,她浑然不知他欲言又止的尴尬。当她第五次走过他身边时,他终于鼓起勇气对她说:“小妹,你好,你的裤子很好看,背后两个裤袋很特别,能告诉你是在哪里买的吗?因为我妹妹也很想买一条有这种口袋的牛仔裤。”

    她停下来,看他一眼,看是个高大的帅哥向她搭讪,回头看了自己裤子的后袋,她脸瞬间燃烧起一片绯红的云彩,赶紧用书挡住臀部,低下头,含羞地对他说:“谢谢你的提醒,否则我的脸就丢大了,我没有想到它竟然提前到来……”

    “没关系,本来我早就想说了,又怕你尴尬,但是,看你在我面前徘徊,我又忍不住说了。”

    她准备一直用书遮住臀部走回去。但是,那样走回去很别扭又费力,谢流年脱下夹克衫,递给她说:“用它绑在腰间走回去,以后有机会再把夹克衫还给我,不还也可以,反正它值不了几个钱。”

    “这……我怕你感冒了……”

    “不会啦,我是医生,今天气温23度,被太阳晒得浑身发热,刚刚想脱衣服呢,现在正好物尽其用。”他真诚地看着她。

    她感激地把他的夹克衫绑在腰间,遮住了臀部,和他并排坐在长椅上,自我介绍说她名叫李子诗,家在乌鲁木齐,是省计算机学院大四的学生,那年她才21岁,因为那天是周末,她受邀请来到叔叔家过周末。

    她叔叔家住在公园旁边,吃过早饭之后,她带着英语书来公园背书,下半年,她将毕业,想在长江找一份工作。

    就这样,他俩认识了,随着相互了解越来越深,发现他俩的志趣和三观都非常相同,他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但是,他大她整整十岁,他怕她接受不了。但是,李子诗并不在乎他的年龄,认为年龄大的男人更有魅力。有了她的默许,他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后来,他通过关系,帮她在华强电子公司找到工作。

    2009年的国庆节,他俩结婚了,亲朋好友都认为他俩是一对金童玉女,衷心祝福他俩白头偕老。他也竭力呵护她,溺宠她,给她无微不至地关怀和温柔,她觉得自己是城堡里的小公主,幸福得无法形容。

    结婚之后,为了纪念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他俩商量好,在白云公园旁边买房,他的收入足够以按揭的方式买房,当时每平方才八千元,现在已经涨到两万四,翻了两倍,她的业绩越来越好,工资地成倍地增长,年终奖金达到三十万。

    但是,也许她在业务上投入太多精力,他有点失宠的感觉,他劝她不要挣那么多钱,因为他的工资足够他们过上中等的生活。

    她对他说坐在那个位子上,想干什么事,或者不干什么事,都是身不由己,毕竟她只是分公司的部门经理而已,她想努力往上爬,坐到分公司总经理的位子上,也许到那里她才能放松下来。

    他知道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如果没有用平常心对待工作和生活,也许一辈子都会很苦。她则说:如果不努力成为更优秀的人,人生毫无意义。他没想到她结婚后和结婚前判若两人。

    结婚前,她是个小鸟依人柔情似水的小女人,结婚后,她变成了一个搏命奋斗的女汉子,当然,她的似水柔情依然如故,只是她的话题都是公司的事务。

    还有一个原因,也许她的压力太大,患上月经不调和焦虑症,从而排卵不定期。他也差不多,精子质量不好,所以,俩人一直没有生孩子,虽然他俩都吃药来提高精子和卵子的质量,但是,总是差强人意。

    她向他承诺:如果生孩子,她就在家相夫教子,当全职太太。所以,他无时无刻不在盼望小天使的降临。也许到了那天,他和她才觉得最完美。

    他身边不少美女对他暗送秋波,甚至投怀送抱,但是,他不为所动。在他心中,李子诗是天下第一美女,她不仅兰心蕙质,而且内外兼修,除了工作之外,她不是去美容,就是去读书,尤其热爱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

    她不像别的女人爱逛街和看泡沫剧,她说如果看一辈子电视剧,而不读书,她会变得越来越丑,这就是她的魅力所在。任何女人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所以,他觉得娶到她是上天的眷顾。

    谢流年慢慢地回忆美好又浪漫的往事,不知道为什么,一回想过去,他便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不过,他是个不会轻易被感动的人,因为,他在医院看过大多的生离死别,敏感的心似乎已经麻木。

    医生见太多的人间惨剧,他已经悟透生死,所以,他们用向死而生的态度对待生命。

    如果一切都像从前一样美好该有多好啊……

    谢流年看见一个小女孩慢慢向他走来,小女孩应该不到8岁,她扎着两条辫子,随着她的走动而摇晃,也许是刚刚做完游戏,脸蛋红得像苹果。他以为她想坐在他身边的木椅上休息一下。

    但是,她直接走到他面前对他说:“叔叔,刚才有个叔叔叫我帮忙,把这封信送给你,请收下。”她礼貌地向他一鞠躬。

    他疑惑地问:“哪个叔叔?他人在哪里?”

    小女孩转身去看,搜寻一会儿说:“刚刚他还站在那棵柳树下,怎么突然不见了呢?”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离他大约50米外,一排茂密的柳树像士兵一样站在那里,但是,没有一个成年人,都是儿童,几个老年人在旁边看护孩子们。他把目光收回来,对小女孩说:“谢谢你!那个叔叔你认识吗?”

    “不认识,他给了五块钱,叫我帮忙送信,我不要钱,把他的信送到您手里,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走了。”她说完向他摇摇小手,转身走了,她鲜红的裙摆被风掀起来,好像红旗在风中招展。

    他手里是一封牛皮纸包裹着的信,他摸了一下,感觉里面除了信之外,还有别的东西。他低下头,把信封撕开一个口,把信往外倒,首先倒出来的是一个智能MP5,然后是一张打印的信。

    他觉得很奇怪:现在怎么还有人用这种方式送信?送信人怎么知道他在这里?难道他被人跟踪吗?

    他首先打开信来看,信纸只有一张,映入他眼前竟然是: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所以,从此以后,你必须听我指挥,否则,我把证据交给1号重案组,等待你的是无尽的牢狱,或者是让人绝望的死刑!

    我看到你在蓝色家园的烂尾楼里,把吴亦俊杀死,你约吴亦俊到烂尾楼,用乙醚把他迷倒,然后灌下安眠药,接着把他的脚动脉用手术刀割断,等他的血差不多流尽之后,你再拿出别人的血,用大号针筒把血注入他的体内。

    你一共往他体内里注入了5000毫升的血,你镇定干完这一切之后,从烂尾楼背后爬上莱山,打着手电筒,从莱山逃走了。你当时应该得意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杀了吧?

    送给你的MP5里有你杀人整个过程的录像,不信你可以打开来看一看,我是你杀人的见证人,所以,你的生死掌握在我的手中,你把录像毁掉没有用,因为我有很多备份。

    你现在去别的城市买一个手机和一个不记名的SIM卡,记住:不许让任何人知道这部手机,否则,你就等死吧,因为,这是我和你唯一的联系方式,如果你不听从我的,你不是亡命天涯,就是等待死刑。

    当然,如果你愿意自寻死路,我会成全,只要你不接我电话或者关机,和我失去联系一星期,江一明就会收到你杀人的录像。我相信你不会逃跑,因为,你舍不得闭月羞花的老婆——李子诗!

    你买好手机和SIM卡之后,马上跟我打电话,我名叫方野,这是我的手机号码:17000123000。好了,我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人,不想跟啰嗦下去了,后会有期!

    谢流年边看边发抖,以致使他的双手不听使唤,在空中移来移去,豆大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慢慢流下。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会被人拍摄下来,当作要挟他的工具,这对他来说太致命了。

    他深深地叹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也许这是一个捉弄他的道具,一个骗局,他杀吴亦俊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连1号重案组投入大量的警力,进行了将近20天的排查,都无法把他找出来,这个可恶的魔鬼,怎么可能拍摄到他的杀人过程?

    但是,方野所说的细节别人无法知道,他不得不承认方野知道内情。他环视一下四周,发现周边没有人,他便打开MP5,开始播放录像……

    果然是他整个杀人的过程!

    天哪!应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如果这个视频被方野交到江一明手里,他的美好人生将灰飞烟灭!不,绝对不能被判死刑,一定要想出一个两全之计,先按照方野的去做,边走边看。

    他关掉MP5,从木椅上站起来,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坐这把木椅了,它给他带来了美丽浪漫的爱情,却给他带来致命的打击。他走了几步,发现自己没有力气走回去,这一辈子,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浑身无力过。

    他停下来,闭上眼睛,但是,他脑子一片空白,好像没有意识的植物人,当初怎么会那么粗心?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杀人过程被偷拍?他实在无法知道方野怎么会掌握他的行踪。

    这件事连亲密无间的李子诗都毫无觉察,方野到底是人还是鬼,如果是人,不可能知道他那天要去杀吴亦俊;如果是鬼,更没必要挟他为他做事,因为鬼无所不能。

    2

    谢流年回到家里,从衣柜中找出一套黑色运动服,戴上鸭舌帽和墨镜,打摩的来到市长途汽车运站。这个位于市西北部的运站,大部分开往省北方的车,他不想坐车,因为车上有监控器,他怕以后警察通过录像查到他的行踪。

    他本来想用滴滴打车,但是,他怕以后被警方查出来,因为方野肯定要利用他干非法的事,否则,不可能时时刻刻长年累月地跟踪他,被他拍摄到他杀人的全过程。

    他来到汽车站之后,上了一台私家车,车主是一个中年人,他俩讲好价钱,便向北市驶去。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没有和坐在后座的谢流年说话,也许他阅人无数,看到谢流年一脸凝重,所以不想和他说话。

    “师傅,请问您贵姓?”谢流年主动和他说话。

    “免贵,姓林,名叫大默。”

    “听口音您好像是北市人?”谢流年忽然改变想在北市利用网吧上网买手机号码的主意。因为网上购物一样会留下痕迹,所以,他想到北市的二手手机市场去买手机和SIM卡。

    “您真厉害,北市和长江市的口音差别不大,您竟然能听出来?”

    “不,因为您上了年纪,所以,和青年人说的话是不同的。”

    “是啊,我们那一代人的语文老师普通话不标准,不像现在的青年人,他们老师说普通话都很标准。”林大默惋惜地说。

    “您有50岁了吧?”去北市有80公里,谢流年想和林大默交流一下,培养感情。

    “我已经55岁了。”

    “年纪这么大了,还干这种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活,真不容易啊,是不是家里有困难?要不,应该在家含饴弄孙。”

    “是啊,我生一个不争气的儿子,整天不干活,就爱吃喝玩乐,连孙子买奶粉的钱都没有,我只好出来挣钱养孙子。唉,也许是我上一辈子欠那个不肖子孙的债吧。”

    “哦……”谢流年陷入沉思,他和李子诗从不缺钱,李子诗年薪加奖金有六十多万,他虽然没有她那么多,但是也将近四十万,他和李子诗都不会花钱,所以,不愁钱,缺的只有孩子,上天真太不公平啊。

    “我的老伴有慢性肝炎,常年吃药,虽然有医疗保险,但是,只能报六成,所以,我希望能开车开到七十岁。”

    “什么慢性肝炎……”谢流年忽然意识到说错话,因为如果再谈下去,暴露自己的职业,这是非常危险的。

    “慢性乙肝。您是不是医生?有没有好的建议?”林大默很敏感,他似乎从谢流年的口气听出他是个医生。

    “噢,我不是医生,我是卖手机和电脑的……林师傅,北市应该有二手手机市场吧?”

    “有的,在铜仁路,那个市场非常大,交易也很火爆,很多有钱人,为了赶潮流,会低价把手机和电脑卖给店主,然后再转让出售。”

    “那里离市中心远吗?”

    “不远,大概10公里,如果您要去那里,我带您去,不加钱。”

    “不,我要先去朋友店铺里谈生意,然后再和朋友去那里,我朋友有车,他会安排好的。”谢流年想多倒几次车,如果以后被警方发现,很难一下子找到他。

    谢流年到了北市的孔子公园之后,把车费付给林大默下车了,看见他走远之后,拦下一辆的士坐上去,上车之后,他说要去市党校。到了市党校之后,他下车了,再拦下一辆的士,又去了水南桥。就这样,他转了五趟车,最后才来到铜仁路的二手手机市场。

    手机市场每个老板都游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带,比如盗版、销赃、走私、逃税等等,否则,很难有高利润。

    谢流年走进一楼的大厅,里面装修很新,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五彩明亮的灯光,琳琅满目的二手手机和电脑,川流不息的游,构成别样的风景。

    一楼有五十多个店铺,每个柜台前都有顾,他不想让人看见他买无记名的SIM卡,所以,他在一楼逛了一圈之后立即来到二楼。

    二楼的顾少了一半,这正是他想要的。他又在二楼逛了一圈,看中了一个柜台,里面只有一个女服务员,她年轻漂亮,将近三十岁,眉毛描得特别精致,他不知道她是服务员还是老板。

    “您好,请问您是老板吗?”谢流年走上前去问。

    她看见一个成熟的帅哥来问,展出最迷人的微笑:“您好,我就是这里的老板,请问你想买什么?”

    “我想买一部腕式的老人手机和SIM。”

    她听了之后,微微失望,因为她没有想到他会买老人手机,老人手机的利润很薄,几乎无利可图,但是她没有表露出来:“好的。请问您带身份证了吗?”

    “对不起,我是买给我爸爸使的,我的身份证前天被小偷偷走了,还没有去办呢。”他尽量装出真诚的样子。

    “没有身份证不能买SIM,这是公安局规定的。”

    “我可以多出点钱。”

    “您可以出多少钱?”

    “您平常卖给别人多少钱,我再加上两百元,怎么样?”他知道有通融余地,稍稍开心一点。

    “如果没有身份证的话,我们是要承担风险的,这样吧,你总共给我一千元吧。”

    “为什么这么贵?”他知道她故意敲竹杠,他不在乎多少钱,而是想知道为什么要那么贵。

    “哦,是这样的,这个号码不是我们经营范围内的,因为我们卖出去的每个号码都是有记录的,就像货号一样,都有编号的,所以,查起来很容易。但是,这卡号是小偷卖给我的,因为被停机了,后来被我激活了,每个月都要交保底费,所以,就比较贵了。”她明白他出得起这个价钱。

    谢流年叫她把SIM卡拿来看,她便转身去取用小纸袋装着的SIM卡,从中把卡抽出来交给他。

    他拿过来观察,果然发现铜制的槽口被磨损了好多,留下一道道的划痕,可以证明这是用过的SIM卡,但是,这张卡随时有可能被失主报停。

    “如果被失主报停怎么办?”他担心地问。

    “不会啦,这是一张僵尸卡,是2016年2月初买来了,失主早就忘记了,如果失主会打电话给您,您再打电话给我,我给您换过一张。这是我的名片,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流年想了想,叫她把卡装进腕式的手机里,试试看。她按照他的要求做了,她用手机拨打自己的手机,她手机响了:“你听一下我们的通话效果,不好你可以换过。”

    他接过她的手机,她按下手机的接听键,果然,通话声音非常清晰,于是,他挂断了电话,一共付给她1000元,走出手机市场。

    他走出来之后,给方野打电话,电话很快就通了:“方先生,我是谢流年,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了,这是我刚刚买来的手机号码。”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请记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有这部手机,包括你老婆和父母。一旦让他们知道,我们就会非常危险,我们现在一条绳子的两个蚂蚱,风雨同舟,生死与共。”

    “好的,我知道了。你现在要我做什么?”他知道自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先别急,我会跟你联系的。”说完,他把电话挂断了,方野的声音并不凶,甚至非常冷静,但是,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深深地插入他的心里,让他流血,让他发狂,让他剧痛。

    他试着回拨方野的电话,结果对方关机了,方野为什么要关机呢?难道怕他通过定位系统找到他吗?想到这里,谢流年突然灵光一闪,如果把方野的位置找到,然后把他杀掉……

    只有这样才能斩草除根,否则,他的头上将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随地会掉下来,把他的头斩成两段!

    谢流年决定去找黑想办法把方野的手机定位,然后找到他,把他杀掉,他相信自己的力气和敏捷的身手,方野想让他干坏事,因为一是他不够胆大;二是他身手迟钝,没有能力干坏事,所以,才来要挟他。

    谢流年是医院篮球队的后卫,他们的球队曾经在全市的医疗系统比赛中荣获过亚军,他被公认为医疗系统的最佳后卫,所以,他对自己的身手非常自信,对付吴亦俊几乎没使什么劲,就乖乖地被他制服了。

    他坐在回长江的车上想:到哪里才能找到黑呢?这方面他没有人脉,虽然认识的病人中,有几个是在网络公司上班的,但是,不敢找他们,因为那会给警方留下致命的线索。

    最好是在本市找,这样又快又近,很方便他付款。付款时当然不能用网银和支付宝,否则也很容易留下线索,就像今天买手机一样,要付现金。但是,追踪方野的手机要很高级的黑才能做到,那么,酬劳一定很高,当然,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把现金交给黑的手里。

    回到长江之后,他在郊区地找一个网吧上网,搜索“手机定位”四个字,竟然有四百多万相关的信息,他逐一地往来找,结果发现许多人会接受这个活,他发现在本市有五十三个公司或者私人都会干。

    于是,他注册了一个新的QQ号,加了三个比较靠谱的私人的QQ,他同时跟三个人聊,其中有一个名叫“看你哪里逃”的工程师,他说可以帮他准确地定位到方野的位置,但是,必须先付款订金5000元,如果半个月之后,没有定位成功,可以还给他一半订金。

    如果成功之后,他一共需要付给对方三万元。三万元对他来说不是大问题,他的存折上差不多存了近百万元,而且,李子诗从来不管他要钱,也不查他的账户。

    谢流年答应付订金给他,但是,这得用现金,因为,他要去“看你哪里逃”的公司看看,才能相信他。“看你哪里逃”说他是阿里网络公司的技术员,名叫卢深,如果不相信可以去他公司看看。

    阿里网络公司是市第三大网络公司,原来的老总是唐远,他是连环杀人案的始作俑者,后来他又杀死左丽,于2009年底被执行死刑。他死了之后,公司被一个名叫阮来峰的韩国人收购了,生意比唐远做得还好。

    第二天,谢流年买来假胡须和假发,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长满胡须的土豪,来到阿里网络公司找卢深。卢深是个青年人,他留着长发,背后看上去像一个女人。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上班,他是研发组组长,有独立的办公室,除了公司的技术总监,他的技术是最过硬的。

    双方经过简单的交谈之后,谢流年把5000元交给卢深,他也不问为什么要定位方野的手机,收了钱之后,他给谢流年写了一张收条,并且写了一份简单的协议书。谢流年给他半个月的时间,如果不行的话,他便会来向卢深要回一半的订金。

    卢深说只要对方开机,他不用一星期就能把对方的位置锁定,而且能精确到20米之内。这让谢流年很开心,他谢过卢深之后,把方野的手机号码交给他,卢深只看了一眼,便记下号码。

    谢流年为了请长假,他故意制造了一个小小的医疗事故,让他的副主任看到,副主任很想谢流年犯错,好把谢流年赶下位子,自己当主任,所以,对谢流年吹毛求疵百般挑剔。

    副主任看见谢流年把一个良性肝肿瘤的患者的肝切去了五分之一,因为良性肿瘤还没有压迫到血管,不用切除肝脏,最好是用药物做保守治疗,所以,他把谢流年所犯下的错误向刘院长告发。

    刘院长把谢流年叫到办公室去问:“谢主任,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刘院长非常倚重谢流年,所以,对他说话比较气。

    “我认为如果不切除肿瘤的话,它会继续长大,甚至会病变成恶性肿瘤,所以,切除肝脏是比较好的选择。”

    “不,我看了患者所有的资料,保守治疗是最佳的方法,幸好患者是个农民,李副主任也没有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否则,可能要吃官司。你以前从来没有犯过这种错误,这几天你怎么了?看你精神萎靡不振,心情焦虑,是不是生病?”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来,我天天失眠,吃了安眠药也不见效,我可能患抑郁症了,我想请假看病,免得以后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给医院和患者带来极大的损失。”他真诚地望着刘院长。

    “好吧,你要请假多久?”

    “最少半个月,我想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刘院长同意了他的请求。谢流年感觉自己非常下作,为了请假,竟然要求患者动手术,而且还是个贫穷的农民。他想:如果今生能逃过此劫,他一定会用金钱给那个患者补偿。

    三天之后,卢深打电话给谢流年说:你要找的人正在良村购物城的咖啡厅里。谢流年粘上假胡须,戴上假发和墨镜,还把白皙的脸色涂黑,不让方野把他认出来。

    他把一把锋利的刮骨刀藏到包里,叫来摩的,迅速赶到良村购物城,良村购物城只是个小型的五层商场,加上个城字,是徒有虚名。咖啡厅在购物城的五楼,小得容不下五十人。

    谢流年不认识方野,方野肯定认识谢流年,但是,他应该不认识经过打扮的谢流年。为了以防万一,谢流年找个灯火昏暗的角落坐下。卢深告诉他,方野还在咖啡厅。

    谢流年为了不让接电话时被方野听到,他叫卢深给他发信息,随时向他报告方野的行踪。

    咖啡厅将近一百平方米,有13个条形的方桌,其中9条桌子被顾坐满了,大部分都是年轻的情侣,谢流年认为方野最少30岁,因为他做事果断沉着,而且非常狡猾,想拍摄一个人的杀人过程需要极大耐心,加上大把时间的。

    他看见前面第七张桌子上,坐着两个男人,一个男人很胖,像个肠肥脑满的土豪,另一个是中年男人,中等身材,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西装,但是,他背着谢流年,看不见他的五官,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谢流年掏出手机,调出方野的电话号码,拨打出去,手机能通了,他看见穿浅灰色西装的人去手包里拿手机,手机可能设置了来电震动,他看了一眼之后,把手机挂断。

    谢流年重拨出去,但是,对方关机。因此,他可以确定穿浅色西装的人就是方野,他走到吧台,对服务员说:“请你帮我把穿浅色西装的人拍摄下来,我给你1000元小费。”

    服务员非常惊喜,马上点头表示愿意干。

    谢流年递给她1000元,然后交代她不要被对方发现,否则会被人打的。她又点头称是。于是,她把谢流年的手机拿过去,假装玩手机,把手机的焦距拉近,把方野的相片拍下来了,谢流年接过她的手机,悄悄离开咖啡厅,来到外面等方野。

    天慢慢暗下来了,傍晚过后,天开始下雨了,但是,方野还没出来,因为良村购物城只有一个出口,方野不可能从他的眼底下溜走的。方野可能在咖啡厅里吃晚饭,咖啡厅里也有简单的西餐。

    谢流年一直等到晚上8点,才看见方野和那个像肥猪一样的人走出来,方野送他上车之后,打的离开了良村购物城。

    谢流年马上叫来一辆摩的,紧紧跟在方野的车后面,方野的车竟然在常田村西染巷口停下。常田村所有巷子都没有安装监控器,如果在没有人的巷子里把方野干掉,警方很难查出来。

    他决定等方野走进西染巷时,趁没有人看到再动手。果然不出所料,方野走进了西染巷。谢流年把包抱在怀里,拉开拉链,右手握住了刮骨刀的刀柄,随时准备给方野致命一击。

    谢流年离方野只有三米了,他的心跳开始加速。雨越下越大,巷子没有一个人,只有昏暗的灯光照着从空中飘落的雨线。方野沿着没有雨的屋檐下走,他的背影被灯拉长,似乎很单薄,谢流年认为他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何况,他手里有刀,一旦出击,方野必死无疑……

    3

    方野的个子不高,大约174厘米,而且比较瘦弱。因为雨很大,他走到一个屋檐下停下来,抬头望着天空,似乎在犹豫要继续向前走,还是停下来躲雨,周围没有一个人影。

    谢流年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方野离他只有两米,只要向前猛跨一步,他就能把刮骨刀刺入方野的后腰,他是医生,对人体的骨骼结构了如指掌,他选择把刀插入方野左边的肾脏,因为那里没有肋骨阻挡。

    谢流年把刀播出来,猛地向前冲去,向方野的右后腰刺去,但是,方野好像背后有眼睛似的,猛地闪到一边,身子向右旋转90度,闪电般地伸出右脚,往谢流年的小腿扫去。

    谢流年由于用力过猛,一下向前扑去,下巴狠狠磕到地上,一阵剧痛向他袭来,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种结果,他绝望到极点,如果方野想杀他,属于正当防卫,可以不用判刑。

    刮骨刀还紧紧握在谢流年的手上,方野使劲往他的右手猛踹,更大的剧痛向他袭来,他手里的刀自然脱离五指,方野迅速捡起刮骨刀,右脚仍然踩在谢流年的手上,刀尖却轻轻地抵住了谢流年的脖子,他感觉到刀尖向他传递着一丝寒意。

    “如果我此刻轻轻一捅,你就成为我的刀下鬼,我可以去公安局自首,因为,我这是正当防卫,你说我应该杀了你,还是放了你呢?”大雨倾盆而下,谢流年的全身都湿透了,方野的声音从雨中传来,似乎非常遥远而恐怖。

    “方先生,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绝对听从你的指挥,哪怕给你做牛做马,只要留下我一条狗命!求求你,求求你!”谢流年都无法相信自己会说出如此可怜的话来,这一辈子,他从来没有如此低三下四地求过,简直丧尽自尊和人格。

    “现在说这话太迟了!”方野把刀刺入他的脖子半公分,他已经恐惧得没有痛感了,“你应该为你的行为负责!”

    “不不不,我真的非常后悔我的鲁莽,给我一个机会吧,我再也不敢了,我……”痛哭流涕,说不下去了……只有风在吹,雨在下,整个世界都被风雨肆虐着。

    方野沉默着,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两分钟,但是,谢流年却觉得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因为他在生死只在方野的一念之间。方野的脚似乎有千钧之力,谢流年动弹不得,他也不想动弹,一不小心,方野的刀就会刺入他的脖子。

    “我是个做大事的人,知道是人就会犯错,好吧,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下次再犯错误,我立即送你上西天!还有,你要绝对听从我指挥,否则我不仅要把你干掉,还要把李子诗也一起干掉!”方野把脚移开,谢流年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狼狈得像一只落水狗,大雨使他的眼睛睁不开,灯光昏暗下的方野是变形的。

    当然谢流年想睁开眼睛看清楚方野的面貌时,他瞬间转身,飞快地消失在巷子里。他是往回跑的,方野可能没住在常田村,而是早就发现了他,把他往常田村的巷子里引,目的就是想告诉谢流年,他的本领有多大。

    谢流年想到这里,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方野真是鬼神莫测!谢流年不得不承认不管是智商还是胆略都与方野天差地别。

    方野即将消失在谢流年眼前的那一刻,用右手做一个打电话的动作,那动作非常霸气,然后用食指往上一指,好像对谢流年说:你就听从上天的旨意吧。谢流年看呆了。

    谢流年浑身湿透了,他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地回到小区。他不敢让李子诗看见他狼狈的样子。他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才1015,不知道李子诗睡觉了没有,但是,他们的卧室在房子背后,从前面看不见卧室里的灯光。

    他转到房子背后,观察卧室的灯有没有关,如果没有关,他必须在楼下等李子诗睡觉了再回家,否则,被她发现,他将不知如何回答。他抬头一看,结果卧室里没有灯,他一下轻松多了。

    但是,他不知道她是否在外面应酬还是在家?他不敢给她打电话,也不想打电话,因为他怕她听到他的声音之后,被她发现他的异常,李子诗的聪明又敏感,身体也一样敏感,只要他稍稍挑逗,她就会来“性趣”大发。

    他上楼悄悄打开了大门,脱下鞋子,溜进副卧室,把衣服全部脱掉,换上新衣服,把湿衣服拿到浴室,扔进洗衣机,然后按下电源,让洗衣机启动,开始洗衣服。然后打开浴霸,开始洗澡。

    “老公,你怎么了?三更半夜洗衣服洗澡?”李子诗突然出现在浴室门口,她怔怔地看着一丝不挂的他。

    “哎,你吓死我了。”谢流年好像见到鬼似的惊讶,他没想到李子诗会像幽灵似地出现,其实,李子诗的出现很正常,只是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所以,看到她非常意外。

    “老公,你一惊一乍干吗?”她不解地问。

    “哦,对不起,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情,想得太投入了,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他只好说谎。

    李子诗知道他在说谎,她打开洗衣机的盖子,看到里面满满一桶全是他的衣服,疑惑地问:“老公,你是不是去干坏事,内裤也要洗?”

    “别误会,我刚才在回家路上被大雨淋一身了,连内裤也湿透了,所以要全部换下来洗。”

    “那你为什么不去我们的卧室里换衣服,要去卧室里拿旧衣服穿?”

    “我看你的鞋子脱在鞋架上,卧室又没开灯,以为你睡着了,就不想吵醒你,所以,就穿旧衣服。”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浴室门关上,一会儿,门又被她推开了,她拿来了他的保暖内衣、衬衫和西装外套,放在防水椅子上,把他从卧室里拿来的旧衣服拿走。

    “谢谢老婆!”他漫不经心地说,因为,他的心思没有放在她身上,还在想方野的事,这一前一后的事,像做噩梦一样不真实。

    穿好衣服之后,他回到卧室,打开右边床头柜上的台灯,发现李子诗已经睡去了。她的睡相相当甜美,就像一个乖巧的小孩子,他一阵心痛:也许不久的将来,这个可爱的女人将不再属于他,因为他不是死就是在狱中度过下半生。

    灯光温馨而柔和地抚摸着她,把她白皙的脸镀上一层圣光。他久久地望着她,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如此美丽的容颜似的……一滴眼泪不知不觉从他的眼眶里滑落,滴在雪白的床单上,洇开一小片。他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强忍着不再去想他的未来。

    他关掉台灯,世界瞬间变得一片漆黑,只有楼下微弱的灯光从厚重的窗帘间隙溜进来,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别想那么多,但是,他总是克制不了自己,就这样,他彻夜不眠,直到天亮了,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雨停了,但是,天还是阴沉沉的,好像随时准备下雨,风也小了很多,依稀可见小区里有些被昨夜的狂风吹断的小树枝,清洁工正在打扫那些小树枝。

    这时,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中午12点了,李子诗已经去上班了,她做好的早餐还放在厨房的饭桌上,他走上去,打开不锈钢菜罩,看到下面是一碗稀饭,两根油条和两个煎蛋。

    他的眼泪快流出来了,以往这些稀松平常的东西,他从来不觉得美好,但是,此时此刻,它比天堂还美,他是多么留恋这些东西啊!人,总是要到快要失去时才知道珍贵。

    他慢慢地吃着稀饭,李子诗的烹调技术还是那么好,稀饭煮得软硬适中,鸡蛋煎得黄澄澄的,这碗稀饭像一幅色彩丰富的油画。这时,他开始后悔杀了吴亦俊,如果不杀他,人生还是一样美好。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下午两点钟,谢流年的手机惊心动魄地震动起来,他怕让李子诗发现那部手机,他把它藏在手包里,虽然他买的是腕式手机,但是没有戴在手上,放在手包里,手包是随身携带的。

    他不用看就知道是方野打来的,因为除了卖SIM卡的老板,没有别人知道他的手机号码,他把放在茶几上的手包拿起来,拉开拉链,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竟然抖得非常厉害,声音也是颤抖的:“方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你不要紧张嘛,现在你老婆去上班了,不用怕她听到。”他笑出声来,好像在嘲笑他的胆寒。

    “是,是,是,我不怕,我还要为你去干大事哩。”

    “这才是我想看到的你!你知道圆顶山公园吧?”

    “知道,我和老婆去了好多次。”

    “那你肯定知道洗心寺,在洗心寺后面有一片树林,离洗心寺将近两百米的树林里有棵大樟树,树下方三米左右的地上,埋着两个宝物,我希望你能把它带回。”

    “这两件宝物重吗?用什么东西把它带回来?放在哪里去?”

    “不重,一共两公斤,你必须在夜深人静时化装前去,否则,一路上都是监控器,很容易被警察查出来。”

    “好的,利用什么交通工具去取呢?”

    “你去黑市买一辆没有牌照的摩托车,这样警察就没有办法把你查出来,还得买一把小铲子和强光手电筒,你到那里之后,先观察一下四周有没有人,没有时,再动手挖掘。”

    “深更半夜的,除了鬼,哪里还会有人?”

    “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们要做的是砍头的伟大事业,容不得半点大意,你杀吴亦俊不是计划得很周密吗?怎么会被我拍摄到呢?”他非常严肃地说。

    “是,老板,我一定不辱使命!”

    “很好,你现在就去旧货市场买摩托车,哪种摩托车最多,你就买哪种,那些黑车不会超过一千,对你们来说,是九牛一毛。”

    “对,我不心疼花钱,心疼自己的命。”

    “这才是聪明人!东西拿到之后,你把它藏起来,记住: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就没命了。办好之后,等待我的下一步指令。”他没有任何铺垫地挂断了电话。

    谢流年愣在那里,方野要他拿什么东西呢?两公斤重会不会是枪支或者炸药?除了这些能致人死亡的东西外,还会有什么东西如此重要,要他深更半夜去取回来?

    他想好久,最终决定按方野说的去做,他别无选择。

    他戴上假发、墨镜和假胡须,换下一套紧身的黑色运动服,走出家门。他在小区门口拦下一辆摩的,叫司机送他到清河旧货市场。它位于市的东南方,是卖二手汽车和摩托车的地方,整个市场占地将近百亩。

    到了那里之后,他逛了半个市场,最终选择一辆国产的钱江摩托车,因为没有任何手续,他和老板都心知肚明是赃物,他尽量不和老板谈价钱,因为说多了,老板可能会记得住他的声音。他试了一下摩托车,觉得挺好用,便付给老板800元,骑着旧的踏板摩托车离开了。

    他来到良村的一个五金店里,买了一把可以伸缩的小铁铲,他怕晚上下雨,又买一套质量上好的雨衣。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看天已经渐渐地暗下来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要回家。

    他请假休息,这几天来的晚饭都由他来煮,这是非常难得的事。结婚这么多年来,他比李子诗更忙,所以,大部分都是李子诗煮饭给他吃。他想回家煮饭,这时李子诗打电话给他说不回家吃饭,因为要陪户在白天鹅酒家吃饭。

    这正合谢流年的心意,他也不想煮饭。说实话,自从他杀了吴亦俊的那天起,他就开始寝食难安,特别是被方野录下整个杀人过程之后,他更是焦虑到绝望,所以,他什么也不想做,也做不好,只能发呆。

    他把摩托车停在一个小西餐厅的门口。它名叫西雅西餐厅,因为规模小,他从来没有来过,他和朋友去吃西餐都是闻名遐迩的餐厅。他选择西雅西餐厅,是因为在这里不可能遇到朋友。

    李子诗说可能要很晚才回家,他们还要去唱歌。所以,他可以坐下来,慢慢消磨时光,等到晚上十点过后,再去圆顶山挖掘方野想要的东西。

    西雅西餐厅虽然很小,但是很精致,墙上竟然挂着许多西方艺术家的黑白照片,有着怀旧、高雅、伤感的情调。背景音乐是李云迪的钢琴曲。

    谢流年叫来了牛排和煎鱼,吃饱之后,他又叫来咖啡,慢慢地品尝着。外面又开始下雨了,雨水把街灯打湿了,变得朦胧不清,微寒的风刮起路上的垃圾,一切都那么的凄凉。但是,他需要的就是这种天气,因为警察想从监控看清他的模样几乎是不可能。

    过了十点之后,谢流年买单走了。他走出咖啡厅门外,戴上了头盔和墨镜,穿上雨衣,启动摩托车,慢慢向圆顶山驶去。路上行人和车辆稀少,他故意选择走小巷子,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半小时之后,他来到了圆顶山的洗心寺,把摩托车停在洗心寺的后面。山上没有一个人,寺门早已关闭,只有门口台阶边的路灯依然如故地坚守岗位。山上的风更大了,从他的领子里钻进来,让他打哆嗦。

    他穿着雨鞋走进树林里,把手电筒调到聚光的挡位,不让灯光扩散,尽量不往别处照射,只往地上照。他知道那棵大樟树的位置,他曾经和李子诗在这棵树下合影过,有一段时间,他曾经爱上摄影,经常带李子诗去野外拍摄风景,李子诗当他的模特,起到人景并茂的效果。

    他很快就来到那棵香樟树下,他围着樟树走一圈,没有发现问题。一只猫头鹰在樟树上发出凄厉的叫声,好像发现谢流年入侵了它的领地,叫声非常恐怖,如果他没有杀过人,此时肯定会赶紧逃跑。

    他扩大寻找范围,不久,便发现樟树下方有一处新土,虽然被枯叶掩盖住,但是,因为那不是自然飘落的枝叶,所以,被他看出来。

    雨越下越大,打在树叶上,发出“啪哒啪哒”的声音,打在他的头盔上和雨衣上,发出相似的声音。幸好他的手电筒是防水,否则,早已短路熄灭了。

    他把手电筒固定在一棵小树上,然后拿出铁铲,拉开手柄,开始铲开泥土,挖了大约半米深,他看到了两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铝罐,铝罐就像家用的空气清新剂的罐子一样,只是比它大了一倍。

    铝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他拿来摇一摇,没有听到声音,说明里面装满了液体,铝罐的盖子上有一个喷头,一按便可能把液体喷出来,但是,方野已经叮嘱过他,千万不要去按喷头,他只好打消按喷头的念头。

    他把包装铝罐外面的防水薄膜撕掉,把铝罐放进带来的塑料袋里,然后,重新把铲上来的泥土铲平,盖上树叶,像没有人挖掘过一样。完成之后,他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提着铝罐,来到摩托车旁边,打开车后面的箱子,把铝罐放进去,骑着摩托车下山了。

    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有发现在他的不远处,有一双眼睛紧紧盯住他,那人就是方野。

    4

    谢流年回到小区时,已经1118,回家之前,他打电话李子诗,问有没有回家?她说:对不起,我今晚不能回家了,因为她要去西岩市处理一件紧急事件,他们设在西岩市的分公司经理突然携巨款逃跑了。

    他听了之后情绪低沉到极点,为什么她总有那么多忙不完的事呢?经理携巨款潜逃,报警就好了,为何要亲自去处理呢?明天去处理不行吗?

    他把摩托车停在小区路边,把雨衣脱下,放进箱子里,然后提着两个铝罐回到家里,把保险柜打开,把一些当时很重要、现在没有用的文件清理出来,把铝罐放进保险柜。这个保险柜放在书房里,是他专用的,里面大多数是他以前写的论文,并没有贵重的东西,他的现金放在和李子诗共用的保险柜里。所以,他不用担心李子诗知道他有两个铝罐。

    他洗完澡之后,躺在沙发上抽烟,他从来没有抽过烟,此时,他却非常想抽烟。他觉得这样下去生不如死,他宁愿坐牢,或者去死,也不愿意过这种生活,这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呢?想到这里,他脑子突然钻出一个人:顾菲菲!

    顾菲菲是他们科室的护士长,年轻又漂亮。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特别灵动,像清晨的露珠,两排雪白而整齐的牙齿;两个很深的酒窝,性格温柔内敛,气质非常好。她爱慕他已经五年了。

    她的爱是含蓄的,但是,却像火山一样炽热,可惜他是一座冰山,并不能将他融化。她今年32岁了,有许多追求者,但是,她没有一个看得上,她唯一爱的就是他。所以,她一直在等待他和李子诗离婚,或者变故。

    但是,谢流年很明确地告诉她:你哪怕用一辈子去等待我,我也不会和李子诗离婚,你不要误了自己的青春。可是她根本听不进去,也许这就是爱情的伟大之处吧?

    一天夜里,他和她值班,她去外面买来他最爱吃的土鸡煲汤,吃完之后,他真心对她说谢谢。当时值班室只有他俩,他闻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体香,因为她和他紧挨着坐在值班室的床上,她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有点心旌摇荡,有一种想把楚楚可怜的她抱在怀里的冲动。他知道,他们的关系只差一个拥抱,一次亲吻,但是,他想起了李子诗,他强忍着压抑的冲动,他劝她去睡一会儿。

    他看着她黯然神伤的背影离去,感到自己太冷漠无情。关上门之后,他把耳朵贴在门上谛听,他听到了她在门外哭泣,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哭了,但是,他不能开门去劝她,否则,她肯定会扑到他怀里来,如果那样的话,他肯定做不到坐怀不乱。

    他在门里站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她的抽泣声消失之后,他才躺到床上去睡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整夜都很兴奋,完全没有睡意。他觉得奇怪:难道她在鸡汤加入伟哥?或者毒品?

    想到这里,他吓一跳,他拿出一个试管,上厕所时,把自己的尿液装进试管,第二天,把尿液拿去化验,果然化验出艾万可的成分。这让他既辛酸又甜蜜,像打翻的调味瓶,五味杂陈。爱一个人而得不到他,是件多么痛苦的事!他觉得这一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是顾菲菲。

    在这个下着冷雨的深夜里,她睡觉了吗?如果没有睡觉,她在干吗?他忽然非常想给她打电话,这次绝对不是伟哥的作用,而是内心深处的呼唤,到了这种生死未卜的时刻,必须听从心灵的召唤。

    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过了12点,但是,他毅然调出顾菲菲的电话拨打出去,一拨就通了,只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了:“菲菲,你睡觉了吗?”

    那头传来了微微兴奋的声音:“没有,在看书呢。”

    “我想你了,你能不能出来吃点东西?”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话。

    “真的吗?——要不,你来我家,我煮给你吃?还是去外面吃?”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拿手机的手微微发抖,生怕自己说错话,被他拒绝。

    “去黄金海岸吃夜宵吧,只有我一个人,有些事想和你聊一聊。”

    “好,我马上开车去接你,你在你家楼下等我,不要让我失望哦。”

    “好,一定!”他扪心自问:我这样做是不是很自私?但是,他可能不久就会像流星般陨落,这样做能给她温暖,同时给自己温暖,没什么对与错。

    “你喝酒了吗?”她担心他喝醉了,所以才会说出想她的话。

    “没有,我滴酒未沾。正想喝醉一次呢。”

    “好,今夜陪你一醉方休!”其实她已经躺下了,在读《飘》,她几乎用所有的业余时间来读古今中外文学名著,以此消磨绚丽的青春。

    一会儿,她开着广本车来到白云小区,她看见谢流年穿着一套亮蓝色的西装站在路边,在车灯的照耀下,玉树临风般地站着,这个挺拔的身影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

    他看见她的车了,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车边,她伸手推开副驾驶室的门,好让他坐上来,他上车之后,感谢地点点头,他的脸上没有微笑,这不是她所期待的表情,但是她仍然很开心。

    黄金海岸是一条美食街,位于前江南岸,那里有五十多个餐馆,专门做晚餐和夜宵生意,所有餐馆通宵达旦营业,是夜猫子们的好去处。

    他俩在一家名为食为天的餐馆门前坐下,因为老板搭有雨棚,所以,不用担心被雨淋湿。她问他要吃什么?他说:你懂得。

    她知道他爱吃青菜和海鲜,但是,为了不自作主张,她还是很气地询问他,被他这样一说,她觉得和他有默契,心似乎靠近了许多。

    她点了三道炒青菜,一斤淡水虾,一斤毛蟹,一条清蒸鲈鱼。叫来了两瓶波尔多AOC红酒,菜上来之后,谢流年叫服务员把两瓶红酒打开。红酒开瓶之后,他们边吃菜边喝酒。

    谢流年极少喝酒,酒量不好,如果一瓶喝下来,肯定是要醉的。顾菲菲酒量比较好,她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喝一杯红酒,以保持容颜不老,所以,酒量中等,但是最多只能喝一瓶。

    “谢主任,今天怎么有空出来喝酒?”她举起酒杯敬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好像掉了魂似的,心里空虚得要命。唉……”他深深地叹一口气,和她碰杯之后,一口喝下了半杯红酒。

    “别喝那么急,会醉的。嫂子呢?”

    “出差去了,说有急事,我们喝酒,别提她。”他把剩下的酒喝完。

    “好吧,喝,我说过陪你一醉方休的。”她把杯中的酒喝光,然后给谢流年倒酒,倒了半杯之后,再给自己倒上半杯。

    “谢主任,可以把你的心事向我诉说吗?”

    “以后别叫我谢主任,叫我谢哥吧,我讨厌别人叫主任。”他怔怔地看着她,她报以柔情似水的目光,既温情又关切。

    “好吧,谢哥……我盼望你能多诉说你的苦恼,如果你信任我的话。听陈副主任说,你最近心神不定,犯了个小错误,被刘院长放长假,是不是因为这个对你产生影响?”

    “别听那个狗屁的陈副主任的,是我自己想放假,所以,故意犯个小错误,这也是我今晚约你出来的原因之一,这事等一会儿再说吧。”

    “哦,那么第二件事是什么?”

    “我想劝你找个好男人嫁了,你真的没必要对我如此痴心,看见你的青春一天天褪色,我心里很难受,你知道吗?你的爱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不是幸福和甜蜜!”

    “我爱你,与你何干?”她委屈中带着怨气。

    “你爱别人才与我无关!”他举起酒杯一干而尽。

    “你过你的生活,我从来没奢求你给我婚姻,我绝不会破坏你的家庭,你就当我是隐形人吧。”

    “不,你应该把我当作隐形人,因为,今宵一别,可能永无相见之时……”他又喝下一杯酒,他浑身开始发热,头有点痛,一瓶红酒已经被他喝了大半。

    “我不想和你聊这个话题,我觉得自己这样过很好,孤独其实很好,可以一个人清欢,可以静静地想你……如果我感到空虚寂寞,我会去找男朋友的。”对于他的不理解,她感到一丝悲哀,但是,她绝不后悔。

    他不想说话,依然呆呆地盯着她,好像她是下凡的仙女,从来没有看见过似的。她从他的眼神看出了他的炽热和渴望,这也是她非常想要的,她不是圣女,不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像所有男人和女人的观点一样:爱需要上床验证,可惜的是现代人上床N次,也无法验证。

    “我们别喝了,找一个地方醒酒吧?”她那瓶酒差不多喝光了。

    “好,走吧。”他指着不远的临江宾馆说。

    她要买单,但被他骂几句,然后,由他买单走了。她喜欢这样被他骂着,只有亲密的人才会被他骂,因为,他极少开口骂人,她和他共事将近八年,从未听过他骂人。

    他的步履蹒跚,东倒西歪,为了防止他摔倒,她把他的胳膊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右手扶着他的腰,慢慢向前走去。虽然前路风雨如晦,春寒料峭,但是,她觉得繁花似锦,灯火辉煌。

    他俩在临江宾馆开了一个房。一进门,他就急不可待地把她抱到床上,脱光了她的衣服,尽情地畅饮起来。突如其来的幸福巨浪把她淹没了,她没有能力反抗,也无须拒绝,今晚的一切在她的脑海里已经上演过几千次。

    他像疯了一样,一次次把她推上浪尖,她的骨头都快酥麻了,心像涨满风的帆,全速向彼岸前进……直到他再无力掌握船舵时,才安静下来。她躺在他的身边,拿出床头柜上的抽纸,为他擦去满身的汗水。

    他怜爱地把她揽在怀里,手抚摸着她光滑细腻的背:“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我不应该这样对你。”

    “不,这是我最想要的,也是我最愿意做的,你不要说对不起。不管未来会如何,我绝不后悔,而且会永远铭记这一刻。”

    “好吧。我会报答你的。”他拿出两张银行卡,交给顾菲菲,“这两张卡各有40万元,密码是我的生日,你知道的,请收下吧。”

    她惊呆了,想不到他竟然会这样,她无比愤怒地望着他,厉声说:“我不是拿来卖的,如果拿来卖,我要求你给我一千万!”

    “对不起,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不,我什么都不想听!”她突然掀开被子,飞快地穿上衣服,想跑出房间,但是,被谢流年一把抓住,紧紧地抱在怀里。

    “菲菲,你冷静一点好吗?我真的不是想伤害你,也不是想把你当作商品,我给你其中的40万,是想叫你以捐赠的方式,交给被我故意开刀切除良性肿瘤的农民汪青树;另外一张卡,我请求你帮忙我保存,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看到这张有我汗水的卡,会想念我……”

    “两件事我可以帮你做到,可是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她稍稍抬起头来望着他。

    他眼泪奔涌而出,无声地摇摇头,似乎有撕心裂肺的痛苦。她见状,心也跟着碎了:“冤家,你到底出了什么事?说出来,我和你一起承担,哪怕要我替你去死,我也会勇往直前!”

    “我根本没有权力享受你的爱……”

    “别打岔,我问你出了什么事?”她眼里泪水汪汪,像个小孩对大人一样想刨根问底。

    “我得了绝症,无可救药的绝症。”他只能撒谎。

    “什么绝症?”

    “白血病晚期。”

    “不,绝对不可能,你没有任何征兆,何况你每年都体检两次,即使得白血病,也不能是晚期,你别吓唬我,我是护士长,这点我完全能看得出来。”

    他摇摇头,不想再解释:“没过多久,你就会知道的,我现在非常累,想睡觉,你可以留下来陪我睡一晚吗?”

    她含泪点头,拉着他手,让他再次把衣服脱光。她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依偎着他躺下。这时已经凌晨三点了,他真的累坏了,一会儿便在她的怀里沉沉睡去。但是,她却无法入睡。

    他今天所有事情都太反常了,根本不是正常的状态。她不相信他得白血病,她猜可能是出了其他很严重的事情,甚至关乎他的生死,只是他不想让她担心,所以,不肯告诉她,也许今晚是诀别?

    如果真是诀别,如何才能找到他呢?她忽然想起用可以定位他的手机,于是,她悄悄地爬起来,走到他旁边的床头柜边,拿起他的苹果6手机,因为开机需要指纹解锁,她把他的右拇指摁在解锁键上,手机被打开了。

    她用向他的手机发出位置共享,他的收到信号之后,她点击同意,这样,不管他走到哪里,她都知道他的位置。为了不让他发现,她把共享位置的信息隐藏起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躺下来,因为这是毕生的第一次狂欢,她也非常累,一会儿也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发现他已经不在了,她以为他去洗澡了,她起床走到浴室门口观察,门是关着的,她轻轻敲几下门,没人回应,便推开门走进去,里面空无一人,他不辞而别了。

    床头柜上放着两张银行卡,她打开手机的,看到了他的留言:菲,我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请收下我的银行卡,你一定要完成我的心愿,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娶你为妻,与你白头偕老。最后一次吻你!

    她心急如焚,立即打电话给他,但是没有人接。他的手机没有关,位置显示是三都湾。她赶紧穿上衣服,跑到昨晚吃夜宵的食为天餐馆,把车门打开钻进去,启动车子,向三都湾奔去。

    半小时之后,她来到了三都湾,因为下雨,沙滩上没有一个人,只见不远处的三座小山挺立在那里,好像在议论着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她沿着谢流年手机方向跑去,一直跑到一座悬崖上,才看见他站在风雨中,望着茫茫的大海,似乎冲着大海在呼喊。她听不见他在喊什么,但是,从他的身体语言中可以判断出他痛不欲生。

    他的脚下是百米悬崖,他就站在悬崖边,她判断他想自杀,她心如刀割,甩掉手中的雨伞,疯一般地向他跑去,三分钟之后,她跑到他身边,他没有发现她到来。

    突然,他展开双臂想跳下去,她奋力往他身上猛扑,他猝不及防,被她扑倒在地上,他惊讶地看着她大声叫道:“你别拦我,让我去死吧……”他挣扎着要爬起来,但是,她紧紧抱着他,说要死就一起死!否则,绝不会让他一个人去死!

    他被她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知如何表达。她使尽洪荒之力,像绳子一样地箍紧他,泪如雨下:“冤家,好死不如赖活,有什么天大的事,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即使得了绝症,多活一秒钟就挣一秒钟,何必抛下我和李子诗,奔向那黑暗冰冷的世界呢?”

    是啊,多活一秒钟就多挣一秒钟,我为什么要死呢?家里有美丽的妻子,外面有生死与共的情人,有让人羡慕的工作……一切都那么美好,为什么要自取灭亡?不,我要与命运抗争!

    如果逃过这一劫,他将好好珍惜眼前人,也许顾菲菲更适合做自己的妻子,虽然她没有李子诗那么风情万种,但是,她五官和身材和李子诗相比毫不逊色。李子诗被他爱着,而他被顾菲菲爱着,自从他杀死吴亦俊之后,他深深领悟到被爱更幸福,而爱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陪我坚强地活下去好吗?如果你走了,我会孤独终老的。”顾菲菲深情地望着他,寒冷的雨在他们眼前落下,俩人都被淋成落汤鸡。他被她无比眷恋的眼神打动了。

    他点点头,冰冷的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她站起来,紧紧拉着他的手,好像他随时会挣脱她跳进海里一样。

    他伸出手指,和她的五指紧扣在一起,向茫茫的风雨走去,远方停着顾菲菲的小车,在车里他们就会被暖气温暖起来,也许一切都会变好,风雨总会有过去的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