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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号重案组(7)之黄雀在后 毛德远 第一章 浦田系医生之死(1)

    1

    立冬那天,从北方袭来一股寒流,长江市的气温陡然下降10度,使市民猝不及防,尤其是爱穿裙子和短衣短裤的姑娘,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后悔没有穿够衣服出门。到了傍晚,怕冷的人都赶紧回家吃妈妈煮的姜母鸭和羊肉火锅,在这些食物中加入鹿茸和冬虫夏草,以增加热量和营养。

    这是市民一贯的习俗。

    深夜的江南大道人少车稀,狂风呼啸而过,天上下起毛毛细雨,路边的法国梧桐发出凄厉的叫声,好像被风凌辱得无法忍受似的。街上行人匆匆,一心只想往家里赶。

    常田村位于江西大道右边,连接莱山,它静静地躺在莱山脚下,像熟睡的婴儿。常田村是个小村,常住人口不到6000人,但流动人口是常住人口两倍,因为远离市中心,比较偏僻,所以房租不贵,住的都是收入低端的人群。房子也高矮不齐,显得比较破旧。

    一辆广本轿车从江南大道南往江南大道西慢慢驶去,驾驶室里坐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他刚刚从海星娱乐城出来,喝了不少酒,走出娱乐城门口时,保安好心地问他要不要找人代驾?他说交警已经下班了,不要代驾。

    但是,一路上他仍然忐忑不安,怕万一遇到交警查车,说不准会被拘留,所以,他把车开得很慢,边开边四处观察,发现长长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对面偶尔驶来的车辆与他擦肩而过。

    为了清晰地看见外面的情况,他启动车子时就把车窗打开,凛冽的风从窗口像海水一样灌进来,一次次冲刷着他,他不禁打了几个冷战,但他不愿意把车窗关上,因为他就快到达目的地了。

    他把方向盘向左旋转,把车拐进黎明小区,黎明小区是刚刚开发的中档住宅区,有一半的房子还没卖出去,只有一部分人住进去,所以小区里到处都是免费的停车位。

    他把车停好之后,走出小区,向对面的常田村口走去,前面有一条斑马线横穿大街,他不用担心被车撞到,所以,他走得比较快,当他走到村口时,忽然觉得有人跟踪他,他转身环视四周,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只有街灯在泛出昏暗的幽光,风在轻声呜咽。

    忽然,他好像看见一个黑影从他头上飘过,他陡然一凛,但定睛细细观看,却没有任何东西,他相信是心理作祟,最近他常常梦见许多妖魔鬼怪来捉拿他,把扔进油锅里煮,他每次都会从梦中惊醒。

    但他历经沧桑阅人无数,并不相信什么鬼神和报应之说,所以,噩梦醒来之后并没有感到害怕,依然从容而快乐地过寻常日子。

    他把心安下来,稍稍加快脚步向巷子里走,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衣服撕裂的微响,随即感到一阵剧痛,好像一把刀插进了他的后背,他转身去看,只看见一个蒙面人站在背后冷笑,手里正握着那把血淋淋的刀,他瞬间被蒙面人推倒在地上,之后,蒙面人向巷子深处跑去。

    他想叫喊,但是嘴巴张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他想爬起来去追蒙面人,意识却渐渐抽离了大脑,随后倒下,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死了。

    十分钟之后,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从的士上下来,她名叫杜心心,那些和她一起坐台的姐妹习惯叫她阿心,其实她真实名字叫做杜衣新,小时候她家里穷,父母盼望她年年有新衣服穿,所以给她取这么一个土得掉渣的名字。

    杜衣新心情不错,今天遇到一个出手阔绰的老板,对她有好感,多给了她一倍的台费,平常的台费只有300元,今晚严老板给了她600元。

    严老板还有意无意地用手臂去蹭她的胸脯,她认为他想泡她,于是对他更加殷勤,最终博得他的欢心,给了双倍的台费。因为她已经过34岁,和20出差的小姐相比是半老徐娘,所以遇到这种好事实在不多。

    杜衣新吹着口哨往前走,虽然她只穿着超短连衣裙,但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并不觉得冷,而且心里似乎有某种骚动,像一团火似的燃烧着她,她的想象进入了和严老板上床的美妙空间,加上酒意,意识飘离到九霄云外。

    她走着走着,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刚刚想骂娘时,手突然摸到一股热乎乎的东西,一看竟然是那个人背部流出的鲜血,她歇斯底里地惊叫起来:“死了啦——死人啦——”同时触电般从尸体上弹起,向阿光网吧跑去,因为巷口没有一个人,只有网吧里面才有人,有人就安全了。

    网吧里面的人听到杜衣新的叫声之后,纷纷跑出来观看,好奇而胆大的年轻人跑到死者的身边去看,有个金发年轻人伸手摸了一下死者的颈动脉,对大家说:“死了,谁赶快帮忙报警——”

    大家这才如梦初醒,掏出手机拨打110电话,110接警员接到电话后,问清情况和地址,把电话打到市刑警队,此刻已经是2016年11月8日凌晨0111,所有人都下班了,刑警队的值班员只好打电话给江一明。

    江一明听到手机声音后,从睡梦中醒来,因为他还没有结婚,住在市局分配的公寓里,所以,他离刑警队最近。他迅速穿好衣服,分别给1号重案组所有组员打电话,他们都是本市人,家中有父母或者妻儿,各自住在不同地方。

    江一明叫打电话吴江、周挺、小克和吕莹莹,叫他们先去现场,他和罗进都住在市局的宿舍楼里,离刑警队最近,他们去拿勘察工具,然后每人开着一辆警车去现场。

    江一明和罗进把所有勘查工具箱搬上警车之后,启动车子向现场驶去,他俩到现场时,吴江、周挺、小克和吕莹莹都已经到了。他们正在驱赶围观的人群,小克和周挺在拉警戒线。

    因为现场位于常田村口的鼓点巷,巷口的路狭窄而潮湿,灯光昏暗不定,所以,江一明把警车开到巷口,打开警车顶上雪亮的勘查灯,把现场照得如同白昼。

    江一明看了一下死者的尸体,问吴江:“老吴,情况如何?”

    “现场已经被围观的群众破坏,根据报警人说,最少有50个人近距离观看了死者,所以提取鞋印没有任何意义,凶器也被凶手带走了,死者身边的血泊已经被践踏得一塌糊涂。”吴江神色凝重地说,虽然他被江一明半夜叫来,但依然精神抖擞,两眼放着精光,就像喝了兴奋剂一样,这是优秀刑警最好的品质。

    “死者是谁?”

    “死者身上的钱包被人拿走,应该是凶手有意为之,意在干扰我们的侦查视线,增加侦查难度。死者头朝江南大道西,双脚朝巷口,可能是出常田村时遭到凶手杀害的。”吴江说完,走到尸体的左边,打开强光手电筒,对着离尸体1.2米的瓷砖照射。

    墙上有许多血滴,像天女散花般地喷溅在上面,有的血滴拖着猩红的尾巴往下流,流到几厘米到十几厘米就凝固了,和白色的瓷砖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触目惊心。

    这些喷溅状血滴说明死者被杀时,离墙体很近,以致使死者的血管破裂时,血在压力下,快速喷溅到墙上,那么,凶手的身上肯定喷溅上了死者的血迹,如果凶手没有把衣服烧毁,以后可以从中提取出血迹,是非常有力的证据。

    但是,凶手不会傻到等他们去收集证据!凶手通常会把血衣扔进河里流走,或者烧毁,有更聪明的凶手舍不得把衣服烧毁,就用漂白粉泡衣服,以此来降解血迹中的DNA,因为漂白粉里含有次氯酸根,具有氧化性,可以破坏细胞组织。

    当然,除非是激情杀人的低智商罪犯,才可能舍不得丢了一件衣服,而把血迹洗掉,再穿在身上。

    吴江叫小克把墙上的血滴拍摄下来,然后取出棉签,往血迹上蘸,把血迹提取下来,放进物证袋,接着以血滴为中心,向前后左右延伸,进行勘查。

    江一明蹲在罗进身边问:“死者什么时候遇害?”

    “尸斑和尸僵一般在人死后两到三个小时形成,然后逐渐加重,在24小时内基本稳定。死者的尸僵和尸斑还没形成,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两小时,也就是在昨晚24点左右,我测量了一下死者的肛温,根据肛温和环温变化量成正比的规律,依然判断出死者死于这个时间段,误差不会超过半小时。”

    因为离案发时间越近,越容易判断出死者的死亡时间,所以,罗进脸上写满自信。

    “这个时间段路上应该有行人,可能有目击者。”

    “未必,今日气温突然下降10度,加上从西伯利亚吹来的七级寒风,很多人都愿意躲进被窝里睡觉……咦,死者的下颚好像有三枚血指纹。”罗进边和江一明说话,边查看尸体,“吴哥,你过来看看。”罗进冲着吴江喊道,因为吴江是队里最专业的高级痕迹检验工程师,简称为痕检师。

    吴江站起来,走到罗进的身边,罗进指着死者的下颚示意他看血指纹:“会不会是凶手留下的?”如果是凶手留下的,案子就容易侦破了。

    “如果是凶手留下的,那么,凶手应该是一个女人,因为从指肚狭长形状和纹路来看,应该是一个女人的血指纹。”吴江的话让刚刚看到曙光的罗进沮丧,一般情况下女人不敢单独杀一个结实的男人,除非这个女人从事特种职业,比如杀手。

    “女人的?会不会是女观众观看时,不小心在死者下颚上留下的?”

    “一般不可能,极少有女人有胆量蹲下去观看尸体的,除非她是变态,或者是我们的同行。”吴江很肯定地说。

    “那么,会是谁留下的?”

    “这要去调查,但肯定是死者死后印上的,可能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女人。”

    江一明听了之后,走到警戒线外,问还在围观的几个年轻人,他们都说是一个名叫阿心的女人发现尸体的。

    江一明问其中一个金发青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金刚。”他认真地说。

    “金刚?你这身子瘦得像竹竿,哪像金刚啊?你得多锻炼身体了。”江一明看他眼圈乌黑,疲倦不堪,知道他是一个网瘾少年,所以想教育他。

    “我姓金,名叫刚,有人叫我小刚,名字是我爸妈取的,我也没办法。”他的语气有些不满。

    江一明怕他产生逆反心理,便和颜悦色地说:“好了,你能把当时的情况说一说吗?”

    “当时我和朋友在网吧里玩游戏,突然听见一个女人的惊叫声,像杀猪般嚎叫,全网吧里的人都听见了,我们赶紧往外面跑,看见一个30多岁的女人惊慌失措地往网吧里跑,看见一个高大的青年就往他怀里钻,好像见着鬼了一样。

    “她边哭边指着离网吧不到10米的巷口说:杀人啦,杀人啦——大家就跑上前去看那个躺在路边的人,我第一个上去摸他的颈动脉,结果我发现他真的死了,我便叫人打电话报警……”

    “你做得对,请问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我只知道她名叫阿心,这是网吧老板说的,因为她有时会来网吧上网,每次都是晚上10点以后才来。”

    “她是哪里人?”

    “不知道,听口音像东北人,你去问网吧老板吧,也许他更了解她的情况。”金刚真诚地建议。

    江一明对他说声谢谢之后,走进阿光网吧,老板是一个年近30岁的人,个子不高,皮肤白净,穿着西装革履,看上去挺有涵养的,他自我介绍说名叫曾光,他认识阿心,有她的手机号码和身份信息,因为她在他的网吧办了VIP卡。

    江一明问:“她是哪里人?现在住在哪里?”

    “她是大连的,现在就住在常田村仁义巷,我没有去过她家,不知道具体地点,我是西岩市的,对常田村的情况不熟悉。”

    “请你打电话给她,说市刑警队的人找她问话,请她务必前来,否则明天我们会找上门去。”

    “好的,我试试看。”他说完从手机通讯录调出阿心的号码拨出去,电话通了,曾光把情况说明,她好像还处于惊恐之中,说不敢一个人出门。曾光没有说服她,便把电话递给江一明,江一明问她住在哪里,他派人去接她,她这才同意来网吧。

    江一明走出网吧,看见大家还在忙,便向仁义巷走去,巷子七拐八弯,潮湿又狭窄,加上灯光昏暗,一个女孩独自出门是会害怕的。

    江一明才走了5分钟,便找到了阿心的楼下,他按了一下301的门铃,楼上的窗门打开,阿心伸出头,看见穿着警服的江一明,才把门打开,江一明说在楼下等她,一会儿阿心便下楼来。

    一般情况下,单独的警察是不能询问主人或者嫌疑人的,所以,江一明叫她去网吧做笔录,阿心的个子很高,大约有172厘米,是个当模特的料,但江一明一眼就看出她是个风尘女子,微微为她感到惋惜。

    江一明和吴江把阿心带到网吧的办公室进行询问。

    “请出示你的身份证。”江一明微笑着说。

    阿心从挎包里的皮夹里拿出一张身份证,递给江一明,江一明接过来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一张伪造的身份证,他想批评她一下,但想想她不远万里来长江混生活不容易,而且要她配合调查,于是就忍住了:“你拿错身份证了吧?出生日期是1992年,不太像你呀。”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因为她被死者吓掉了魂,竟然把假身份证拿给警察,她羞愧得脸颊发烫:“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用来工作的身份证,我在娱乐场所上班,年纪越轻越好……”

    “没关系,请问是你发现死者的尸体吗?能把当时的情况说说吗?”

    “唉,真倒霉,当时我下班回家,因为酒喝多了,脑子有点走神,没有看见路中间有个死人,一下被死人绊倒了。

    “我开始还以为是个醉汉躺在路上,结果我摸到了鲜血,我吓得赶紧往网吧里飞跑,网吧里面的人听到我的惊叫之后,纷纷跑出去看,幸好曾老板一直在安慰我,给我喝了很多的开水,我恐惧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我不想在离死人很近的网吧里待下去,叫曾老板送我回去,曾老板便叫了两个网管送我回家,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阿心似乎还心有余悸。

    “请问你摸到过死者的脸吗?”吴江问。

    “我不知道,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不记得这些了。”

    “我要提取你的指纹,请问可以吗?”吴江认为死者脸上的血指纹可能是杜衣新留下的,如果是的话,马上就可以解开罗进的疑惑。

    “好的。”

    吴江叫她把双手伸出来,分别在十个手指头上涂上印泥,然后按在白纸上,提取完毕之后,吴江调出单反相机里的血指纹照片,进行比对,结果和杜衣新的指纹完全吻合,这就否定了血指纹是凶手留下的推测。

    做完这些事之后,江一明叫小克送杜衣新回去,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到凌晨四点了,便问大家有没有勘查完毕。大家说已经好了。江一明叫大家收拾工具回家好好休息。

    江一明叫收尸工把死者运到市刑警队法医中心冷冻,等待第二天解剖。其实这个现场已经被完全破坏,没有什么物证好找的,凶手之所以选择在巷口杀人,就是为了案发后现场被人破坏。

    而且巷口没有电子眼,网吧门口也没有安装电子眼,一切都是经过凶手精心谋划的,大家意识到又遇上一个反侦察能力很强的凶手,但是,大家非常自信能在短时间内侦破此案。

    可是现实真会像大家想的一样吗?

    2

    各种数据出来之后,1号重案组开会讨论案情,按惯例把此案定为2016·11·8案。

    几乎每次开会江一明都叫罗进先发言,罗进说:“死者被凶手用锐器从后背刺破右肺,锐器割断了右肺的支气管,造成失血性休克死亡,刀刃深入右肺12厘米,刺穿了整个肺部,死亡时间为2016年11月7日23点半到24点之间。凶手可能有医学知识,因为人的肺部被刺破之后,就无法发出呼救声,而现场前15米是阿光网吧,一旦死者呼救,可能被人发现,送到医院抢救,所以,凶手特意精确地刺中死者右肺。”

    “会不会是巧合?”吴江问。

    “有可能,但概率不大,凶手不仅选择刺伤右肺,而且选择在没有电子眼的地方下手,这就不是巧合了。”

    “死者是被什么锐器刺伤的?”江一明问。

    “我对伤口进行倒模,然后把图片输入电脑的刀具库进行比对,得出的结论是厨房里用的多用刀,它的形状就是这样的……”吴江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了一把多用刀,手柄是用黑色的硬塑料包裹成的,“这把多用刀厚为0.3厘米,宽为5厘米,全长大约18厘米,重达250克,是加厚加宽的多用刀,和张小泉出厂的多用刀相似,凶手选择这个品牌的刀具作为凶器,说明他稔熟使用这种刀具,而且可能经常练习。”

    “这种刀具有什么特殊性吗?”

    “没有,不是定制的,张小泉品牌成名于1663年,是中华老字号,也是目前刀具行业中唯一的中国著名商标,从古至今出售出去的刀具不计其数,而且大量销往东南亚,不同时期有不同的造型、不同的材料配方和不同重量,所以无从查起。”吴江回答江一明。

    “能不能从入刀的角度判断出凶手的高度?”

    “可以,我在电脑进行了模拟,判断出凶手的身高大约173厘米到176厘米,刀身几乎全部刺入死者的身体,说明凶手的力气很大。死者头朝江南大道西,脚朝巷口,可以说明死者是从巷子里出来,向江南大道西走去时,在巷口里被杀的。”吴江说。

    “不,我认为这种推断不一定准确,锐器捅破肺部之后,死者不可能马上休克死亡,应该有可能在两分钟之后才失去意识,他完全有时间和体能回头去看凶手,这也是死者的本能反应,如果他回头去看凶手,那么凶手肯定会把死者推倒,这样就变成头朝大街脚朝巷口了。”罗进反驳道。

    “嗯,罗进说得有道理,可惜连死者的脚印都被破坏了,否则就可以知道他的走向。”江一明说。

    “凶手不想让我们知道死者是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个凶手不好对付。”

    “我并不像你这样担心,我们侦破过无数谜案,甚至案中案,我相信这次也不例外,凶手很快会被我们绳之以法。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死者的尸源,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这样吧,小克和周挺去现场周边走访,看有没有电子眼;老吴和莹莹去寻找尸源,鉴于小克和吕莹莹已经是夫妻关系,为了避嫌,以后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俩人不再在一起走访调查。”江一明歉意地对小克和吕莹莹说。

    “江队,你不必心怀歉意,这是法律规定的,我们坚决拥护和执行你的安排!”吕莹莹笑着回答。

    江一明点点头:“你们马上开始工作,我要去向方局汇报案情,还要去宣传科交代一下如何应付媒体,昨晚许多目击者把凶杀现场图片传到和微博上,整座城市都在转发这个新闻。”

    小克加入1号重案组已经八年了,周挺也加入四年,在办案过程中学会许多技巧和经验,他俩搭档完全能胜任一切工作,所以,江一明对他俩非常放心,这样搭配让他俩开心,因为他俩得到了江一明的认可。

    唯有一个小遗憾就是小克,他今后不能和吕莹莹一起工作,如影随形地保护她。其实小克过虑了,在抓捕罪犯时,没有特殊情况,重案组所有组员都是一起出动的。

    当然,除非像上次吕莹莹在情急之下跟踪赵义一样,如果不是小克舍命相救,吕莹莹早已牺牲在赵义的枪口下。

    虽然那次小克死里逃生,但是,吕莹莹自作主张,冒险跟踪赵义的行为受到了江一明的批评,江一明一再重申:一切重大行动都要通过集体讨论,由他和局长同意,否则视为违规,因为左丽的牺牲让江一明深感痛心。他批评吕莹莹是为她的安全着想。

    吕莹莹扪心自问,当时她确实有私心,她想向小克表明:她也很勇敢!但是,在小克躺在急诊室的生死时刻,她对自己的幼稚行为痛心疾首后悔莫及。

    小克和周挺开车来到江南分局,叫片警邓聪协助调查,邓聪是个老民警,今年50岁,在江南分局兢兢业业地工作了22年,对片区的情况了如指掌,他个子不高,但身板笔挺,两眼放着锐利的光,一看就是个好警察。

    小克向他了解常田村监控器建设的情况,他说村里的小巷没有安装电子眼,只村委办公楼和英雄街有电子眼,英雄街由南到北从常田村穿过,但是离现场将近一公里,没有什么用。

    他们来到案发地点,邓聪看到现场位于鼓点巷口,离江南大道西将近40米,便说附近都是出租屋,没有人会在屋子外面安装电子眼。

    他们来到江南大道西的街上观察了许久,虽然这条大道每隔200米就设置了一个电子眼,可以覆盖整条大街,但是,因为案发地点在巷子里,电子眼无法拍摄到,并不能提供当时的录像,凶手深知这一点,所以,选择在巷口杀人。

    但是,如果死者是从江南大道西走进巷口呢?那么,电子眼就可以看见死者是从哪里来?身后有没有人跟踪?如果有人跟踪的话,可以从中找出嫌疑人,因为凶手必须跟踪死者,才知道死者的去向,当然,他也有可能熟悉死者的生活规律之后,在巷口守株待兔。

    看交通电子眼等回队再叫吕莹莹去办,因为只有她和江一明知道交通监控系统的密钥,目前要想办法从周边的私人监控中找到录像,才是最理想的。

    那么,只有站在巷口正对面的店铺才能看见巷口的情况,而巷口对面的店铺是连排的,一个接一个向两边延伸而去。为了弄清哪个店铺能看见巷口,他们来到巷口对面观察。

    小克和周挺来到巷口正对面的店铺,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往前走,一直走到看不见巷口为止,俩人看完之后,回头碰面,小克说由中间向南一共有四个店铺可以看见巷口,而周挺说从中间向北有五个店铺可以看见巷口,一共十一个。

    他们从中间的店铺往南走,开始走访每个店铺的老板和员工。这些店铺出售的货物都不同,有杂货店、电器维修店、电脑专卖店等。

    他们问了六个店铺的老板之后,都说没有安装电子眼,因为这几个店铺出售的东西都不珍贵,也没有失窃过,所以,他们没有安装电子眼。他们回原点,由中间往北走。

    他们走进一家名叫“超能电脑专卖店”,老板看见邓聪走进来,马上从柜台走出来,和邓聪握手寒暄:“老邓,您好,好久不见,今天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林老板,我哪是什么大驾呀,我今天是来协助市局的两位警官走访调查,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克警官,这位是周警官,希望你好好配合他们。”

    “好好好,一定一定!”林老板不到30岁,穿一身蔚蓝色西服,显得干净利落,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小克看见他这么年轻就拥有100多平方米的店铺,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11月7日深夜在鼓点巷口发生了一桩凶杀案,你应该知道吧?”小克问。

    “全市都在热议这桩案子,我近水楼台先得月,当然知道。”他边说边转身去拿椅子,让他们坐下来。

    周挺和邓聪坐在椅子上,小克依然站着:“请问你店铺外面有没有安装电子眼?”

    “当然安装了,这是卖电脑人的习惯,以便失窃后能让警方快速抓到窃贼。”

    “可是我没有看见外面有电子眼。”

    “我们安装的是微型电子眼,摄像头只有花生一样大,镶嵌在灯箱广告里面,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林老板说。

    “你的电子眼能拍摄到对面的巷口吗?”

    “可以,但是,我们店铺离巷口将近100米,可能无法捕捉到清晰的影像。”

    “这没关系,我们有办法,你们应该保存着当晚的录像吧?”小克担心录像被人洗掉,虽然此时离案发时间没有超过72小时,但是如果林老板的电脑被凶手入侵,录像肯定会被洗掉。

    “当然,我们设置保存半年。”

    “请你把录像调出来让我们查看好吗?”

    林老板点点头,走进柜台,从联想笔记本电脑中调出当晚的录像,接着把屏幕转向小克,小克拿走鼠标,把播放器的进度条拉到11月7日晚上11点,让它播放。

    当他们看到234141时,一辆白色的广本轿车从店铺的左边开进黎明小区,驾驶室里坐着一个人,有点像死者,但因为风雨飘摇,灯光昏暗,无法确定是不是死者。

    两分钟之后,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和天蓝色牛仔裤的人走进画面中,这下可以清晰地判断出他就是死者。他从斑马线横穿马路,脚步匆匆地向巷口走去,当他快到巷口时,忽然回头向四周观望了一会儿,好像发觉身后有人跟踪似的,但是,他看见没人跟踪之后,又迈开脚步向前走。

    当他快要消失在画面中时,突然一个人影冲出来,高举右手向他的后背挥动,一条模糊的光线自上而下滑落,他回过头来看了一下凶手,但是,他不到一秒就被凶手推倒,头朝大街脚朝巷口地倒在地上……

    可以肯定他就是死者,罗进推测得不错,他是被凶手推倒而改变体位的,当死者转身看向凶手时,凶手的反应非常快,瞬间闪到死者的背后,把死者推倒,接着把死者后背上的刀拨出来,从容地往巷子里走去,淹没在黑暗处。

    凶手好像用黑布蒙住了面容,这让人遗憾,不过,即使凶手没有蒙面,那么远的距离,哪怕是神仙也无法使录像变得清晰,更不可能看清凶手的真面目。

    虽然无法从录像中看到凶手的面目,但是,他们看见了死者开的那辆白色广本车驶进了黎明小区。小克把录像倒回去,定格在小车驶近黎明小区门口时的画面,把它截图下来,保存在电脑桌面上,然后进行放大,结果发现那辆车的车牌号码是:长A15399。

    小克把号码输入车辆管理信息库查询,原来车主名叫王先旺,家住江北区江北1路145号,出生于1970年8月8日。

    江北1路145号是蒙田小区,王先旺住在光辉楼F座1203室。车主留在信息库里的照片和死者一模一样。他们挺开心,因为找到了尸源。

    小克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把录像拷贝到里面,拷贝好之后,把U盘从电脑的端口中拨出,放进手包里,拜谢林老板,向他告辞,和周挺与邓聪一起来到黎明小区,想看看王先旺的车是否还在。

    走进黎明小区,他们立即看见那辆车停在路边的09号车位上。他们走上前去观察,车门完好无损,车子似乎不知道主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还在耐心地等候主人的归来。

    小克打电话给江一明,把调查结果向他汇报,问他接下来应该去干吗?因为时间还早,江一明叫他们去江北分局查询王先旺的家庭情况,顺便登门拜访王先旺的家属,把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去市局认尸,没有经过死者家属确认不能断定死者就是王先旺。

    小克以前看过一个案例,一个人被杀,很像是吴发,吴发的朋友也认为被杀的是吴发,而吴发和老婆去欧洲旅游,当时他们没有开通国际电话,也没有发,警方按照死者是吴发去办案,结果被吴发怒骂了一顿,因为死者是吴发的被人抱养的弟弟钱磊,这成为市民茶余饭后的笑料。

    小克和周挺把邓聪送回江南分局之后,到江北分局查询王先旺的家庭情况,他俩从中得知王先旺有个20岁的女儿在英国留学,他的妻子在东方房产中介公司当财务。片警梅林青有王先旺老婆旭红的手机号码。

    小克打电话给旭红,问她在哪里?她说在澳门旅游,声音非常平静,显然她玩过头了,不知道丈夫已经被人杀害。小克叫她马上回家,她丈夫出事了。她不相信,小克把王先旺的死亡照片从手机里调出来发给她。

    一会儿,旭红打电话给小克,抽泣着说她立即乘晚上930的飞机回家,小克想:为什么旭红玩得那么开心,竟然快72小时不打电话给她丈夫?

    3

    旭红一下飞机就给小克打电话,说想去法医中心辨认尸体,这时已经深夜1130,小克没有法医中心的钥匙,他叫她第二天来,但她不同意,小克只好把罗进的手机号码发给旭红,让她找罗进商量,结果罗进不知使出什么办法,彻底说服了旭红,让她第二天去认尸。

    第二天上班,小克来到罗进的办公室,问:“罗进,你用什么办法说服旭红的?”

    “女人最怕鬼吧?我说晚上11点过后,解剖室里经常闹鬼,她就不敢来了。”罗进得意地说。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相信鬼?”

    “现在闹鬼的小说和影视无处不在,在它的潜移默化下,即使没鬼,也有人相信真的有鬼。戈培尔说过:‘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多看效应也证明了这点。”

    “不,我不认为一个38岁的少妇会因为怕鬼而不去看死去的丈夫,可能她对王先旺的感情不深。”小克反驳着。

    这时一个女人出现在罗进办公室的门口,小克在户籍上看过旭红的照片,一眼就看出她是旭红,他对罗进说:“说曹操曹操到。”

    旭红身穿大红连衣裙,外面披一件绿色的披风,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来辨认丈夫的尸体时应该穿端庄一点,比如黑色的套装,或者暗色的衣服,表示对死者的敬畏,她却穿着大红大绿的衣服,确实与气氛不协调。

    她有一种妖艳的美,脸上还化了淡妆,皮肤白皙如莲藕,身材凹凸有致,眼里流露出焦虑,但不悲伤。她走上前来:“请问您是罗法医吗?”也许因为罗进穿着白大褂,她才问罗进。

    “我是罗进,你是旭红吧?请跟我来,我带你去解剖室辨认尸体。”罗进站起来,向外走去,旭红尾随罗进,小克走在背后,来到解剖室。

    罗进缓缓地拉开冰柜,一阵白雾升腾起来,尸体是用裹尸袋包裹住的,罗进打开冰柜边雪亮的灯,拉开裹尸袋的拉链,王先旺的苍白脸露出来。他的头发被剃光,因为颅腔被黑色的医用线缝上,像一条长长的蜈蚣盘桓在头上,加上嘴唇发青,样子非常吓人。

    旭红一看,瞬间觉得天旋地转,双脚软得像棉花一样瘫在地上。罗进没想到她会这样,赶紧把她抱到钢制的沙发上放平,去号她左手的脉搏,发现脉搏跳得比较微弱。然后又拿出听诊器,去听她的心跳,发觉心跳也很微弱。

    罗进认为她没有生命危险,为了保险,他给她注射了强心针,一会儿,她的眼睛就睁开了,迷迷糊糊地问:“我这是在哪里?”

    “不要怕,你在市局法医中心,喝一杯开水吧,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罗进递给她一杯温开水,她望着罗进,感激地点点头,然后一口气把开水喝光,随着长长地吐一口气,苍白的脸上顿时有了血色。

    小克拿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问:“旭女士,请问死者是你老公王先旺吗?”

    她点点头:“谁会那么狠心杀害我老公?”

    “这点我们正在调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要相信我1号重案组的能力,但是,这需要你配合。”

    “我一定尽力配合。”她诚恳地说。

    “你老公从事什么职业?”

    “他从事医疗器械销售,开了个名叫万健医疗设备公司,公司设在山海大厦605室。”

    “你老公是在常田村鼓点巷口被人杀害的,他应该想去常田村办事,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常田村吗?”

    “不知道。”

    “他在常田村有朋友吗?”

    “据我所知他在那里没有亲友,除非他不告诉我。”

    “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经常去常田村?”

    “从来没有说过。”她肯定地说。

    “通过我们调查,他的广本车经常停在黎明小区里面,保安说经常看见他去常田村。”罗进不知什么时候拿来一本笔录本,在旁边记录着他们的对话。罗进心细如发,对工作勤勤恳恳,除了工作,他没有什么兴趣,女同事称他为刑警队的一号暖男,可是这个暖男32岁了,还没有女朋友。

    “你老公有没有得罪过人?”在询问中,最好不要对对象同时询问几个问题,尤其是死者的亲属,他们还没有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同时问几个问题会扰乱他们的思路,这个询问技巧小克掌握得非常熟练。

    “我不知道,我老公没有和我说过……我想在最近几天把我老公拉去火化,择日安葬,请问可以吗?”她似乎不想在解剖室待下去,但又不好拒绝小克的询问。

    “这个不行,我们有规定:案子没有侦破之前,不能火化死者的尸体。”

    “如果案子十年八年或者永远无法侦破,那么我老公就要永远躺在冰冷的冰柜中吗?”她有点急。

    “不,一般不会超过两个月,除非特殊情况,你放心吧,我们肯定会在两个月之内侦破此案的。”小克自信满满地说。

    “我可以走了吗?”她的眼睛望着一排排闪着冷光的冰柜,那里面冰冻着好几具尸体,大部分都是死于街头,无从认领的尸体。

    “好吧,你先回家吧,如果你想起什么就给我们打电话,哪怕一个小小的疑点,对我们都很重要,我们也会持续和你保持联系,一定会让你老公早日安息。”小克站起来,把旭红送到市局门外,目送她坐上一辆帕萨特轿车远去,开车的是一个年轻人,他的眼神对旭红充满怜爱。

    吕莹莹在查看案发当晚的交通监控录像,一般情况下,凶手应该是用交通工具跟踪王先旺,看到他哪里下车,然后先进入鼓点巷,埋伏在路边,等候王先旺走到巷口时,冲出来把王先旺杀掉。所以,查看当时的交通录像非常重要。

    录像显示:王先旺是从海星娱乐城走出来,身边一共有三个男人,出门时,有两个小姐送到门口,和他们挥手告别,送别之后,两个小姐转身回去了。其他三个男人都各自驾车往江东路的方向驶去,唯有王先旺的车从江南大道南往江南大道西驶去。

    王先旺的车开得很慢,他没有靠在车座靠背上,而是微微前倾往前看,不知道他是在观察没有交警查车,还是担心有人跟踪?吕莹莹判断他应该是担心交警查车,如果他发现有人跟踪,肯定会往安全的地方开,绝对不会开往鱼龙混杂的常田村。

    当晚风雨如晦,寒风凛冽,街上车辆稀少,这对排查带来方便。王先旺的车从海星娱乐城开上江南大道南时,他的前面500米只有三辆车驶过,一辆是皮卡车,两辆是轿车,但是,这三辆车并没有停下,一直往北驶去,可以排除王先旺的嫌疑。

    在王先旺的车后面500米,有五辆车跟随,其中四辆是轿车,一辆摩托车,四辆轿车在行驶中都超过王先旺的车,一直往北驶去,也可以排除嫌疑,当然,如果其中有一辆车在江北路掉头回来除外。不过,凶手一般不可以这样做,因为这样会失去绝好的杀人时机。

    一辆摩托车从江南大道南起,时远时近地跟在王先旺的车后,开摩托车的人戴着一个灰色的大口罩,长江的初冬并不冷,当晚的温度在13度左右,这种气温是不需要戴口罩防寒的。

    当王先旺的车打左转向灯要拐进黎明小区的时候,摩托车超过了王先旺的车,拐进了鼓点巷,两分钟之后,王先旺从黎明小区走出来,向巷口走去,又过了两分钟之后,王先旺被杀了。

    吕莹莹说摩托车主非常可疑,但是,他的摩托车牌模糊不清,应该是故意用黄泥水把车牌遮住,以防重案组把他从中找出来。吕莹莹把录像截图,用软件把图像处理清晰,希望看出车牌号码,但是,她处理了很久,都无法判断车的号码,可见凶手把一切因素都考虑到了。

    吕莹莹把情况跟吴江说明,吴江想了一下说:“我们重新去查看录像,看摩托车是从哪里出来的,然后去实地走访。”

    吕莹莹又重新输入密钥,打开交通监控系统,进行查看,发现摩托车是从海星娱乐城下面兴阳路口开始跟踪王先旺的,离海星娱乐城100米左右,显然,他在远处看见王先旺上车之后,才发动摩托车,开始跟踪王先旺,如果能把他找出来,离案子侦破应该不远了。

    吴江和吕莹莹来到兴阳路口,兴阳路是从关下村插入江南大道南的,全过程只有一公里,是关下村通往市中心的主干道,关下村和常田村一样出租屋林立,住着两万多的外来人口。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兴阳路口站着许多揽活的民工和几辆揽的摩托车。吴江向一个年近五旬的民工走去,把嫌疑摩托车和车主的录像截图递给他看,问他是否认识这辆摩托车和车主,他摇摇头说不知道,然后建议他俩去问一个摩的司机,因为他在兴阳路口揽已经五年了,对这个情况比较熟悉。

    他俩向一个30岁左右的摩的司机走去,吴江把截图递给他看,问是否认识摩托车和车主?

    他看了一下说:“他应该是贵阳仔。因为他的摩托车牌是假的,所以经常用黄泥巴把车牌遮住,以逃避交警的打击。”他不屑一顾地嘲笑着他说的贵阳仔。

    “师傅,你知道他是哪里人吗?住在哪里?”吴江问。

    “不知道,他只说他是贵阳人,我们就叫他贵阳仔,他住在关下村,但是具体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他带着歉意地说。

    “他是干什么的?”

    “跟我一样也是摩的司机,不过我白天和晚上都在路口揽,他只能晚上揽,一直揽到快天亮,那个苦我是吃不了。”他骄傲地说。

    “7日晚上11点你在这里揽吗?”

    “哦,那天太冷了,我躺在被窝里抱老婆呢。”他谑笑着,笑声响亮而爽朗,是一个乐观而肤浅的人。

    “请问你有他的手机号码吗?”吕莹莹问,如果有贵阳仔的手机号码,就能通过定位系统找到他。

    “有是有,不过我从来没有打过他的电话,都是他有事求我时打电话给我的,我查一查看。”说完,掏出一部华为手机,在通讯录上把贵阳仔的号码找出来,然后把手机递给吕莹莹看,吕莹莹看了两秒,就记下号码。吕莹莹的记性超级好,她能记住100个亲友的电话号码。

    “这几天他有没有来这里揽?”

    “没有看见,可能在这里招揽不到生意,去别的地方了吧?”

    吴江担心他已经畏罪潜逃,那就非常棘手:“他多大年纪?脾气凶吗?”

    “和我差不多大,可是他都叫我大哥,没什么脾气,平时是个闷不作声的人,像个瘪三,没啥子用。”

    吴江觉得他小看贵阳仔了,大部分凶杀案都是性格内向的人干的。尤其是连环杀人案,或者灭门案:“你有他的照片吗?”

    “没有,谁会和他合影?哦,我想起来了,有一天晚上,他请我和‘野牛’吃饭,他和‘野牛’合影了,是我用‘野牛’的手机帮他拍摄的,‘野牛’的手机上可能有他的照片……野牛——”他冲着五米外的一个高大粗壮的人喊着,并向他招手,叫野牛的人赶紧跑过来。

    “你手机上还保存着贵阳仔的合影吗?”吴江问野牛。

    “哦,我把所有照片都保存在相册管家的云端里,我调出来给您看。”野牛名叫冯牛,因为长得五大三粗,有一股蛮劲,人们都叫他野牛。

    一分钟之后,冯牛把手机递给吴江:“我右手边的人就是贵阳仔。”

    吴江看几秒之后,把照片传到自己的手机上,然后把手机还给冯牛:“你知道贵阳仔住处吗?”

    “不知道,我和他很少来往。”

    “谢谢你,我们想请你俩帮我们打听贵阳仔住在哪里,如果能找到他,我们有奖励。”

    “这还不容易吗?我打个电话,他肯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冯牛调出贵阳仔的电话拨出去,结果对方关机了,“这小子怎么关机呢?他不用做生意吗?”

    吴江早已预料到会这样,他叫他俩想别的办法,一发现贵阳仔,立即给他打电话。说完和吕莹莹一起回队想办法。

    吕莹莹通过移动公司的定位系统,找到了贵阳仔所在的位置,手机还在关下村米斗巷47号到50号之间的房子里,吴江打电话给片警了解情况,一会儿片警打电话给吴江说:47号的房东说是有个名叫肖来功的贵阳人住在他家5楼。

    吴江叫上小克和周挺,一起去找肖来功,为了防止肖来功反击,他们都带上了手枪,并得到江一明的同意,但是,江一明在西岩市开会,没办法一同前往。

    他们到那里时,片警和房东已经在楼下等候,房东说肖来功可能还在睡觉,此时已经傍晚,他怎么还在睡觉呢?

    吴江叫房东把肖来功的房门骗开,房东有点怕,小克向他保证他毫发无损,否则他就主动辞职,房东这才很不情愿地同意。

    吴江问房东5楼除了大门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出口,房东说防盗网上有个逃生窗口,但是钥匙已经被前面的租弄丢了,出不去了。

    吴江觉得他和片警在楼下蹲守比较稳妥,因为小克和周挺有足够的能力对付肖来功。

    房东打开大门,小克和周挺先上楼,房东跟随在后面,到了5楼的门口之后,周挺把手枪的保险打开,埋伏在门边,小克示意房东去叫门。

    房东用手轻轻拍着门问:“肖先生,在吗?”

    “在啊,房东吗?请问有什么事?”里面传来睡意蒙眬的声音。

    “你家的厕所漏水了,4楼的租请来了修理工,请开一下门好吗?”

    “好的,来啦——”里面的木门被打开了,接着肖来功拉开了外面的铁门,小克和周挺迅速冲进去,小克抓着肖来功的左手,周挺抓着右手,把肖来功整个人提起来,肖来功惊呼:“你们干吗?打劫吗?”

    “我们是警察,不是劫匪!”小克大声说道。这时肖来功的双手已经被扭到背后,像铁钳般牢牢地攥住。

    “警察就可以随便抓人吗?我犯了什么法?”肖来功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不知道是不是被从天而降的警察吓坏了,连声音也非常弱小。

    小克意识到可能对他采取了过激行为,于是把声音放轻:“你是我们的杀人嫌疑人,请跟我们去市局走一趟,配合我们调查。”

    “走就走呗,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吗?”

    小克和周挺被问得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们认为肖来功有重大杀人嫌疑,虽然没有证据,但是采取这样的措施没什么大错。

    4

    吴江让肖来功坐在问讯室里接受问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不能把嫌疑人带到审讯室进行审讯。如果是惯犯,一被关进审讯室就知道警方肯定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吴江看见他脸色苍白,身子软绵绵的,让他坐在椅子上,叫周挺倒一杯温水给他喝。肖来功有点生气,不接周挺递给他的水杯,周挺便把水杯放在他前面的桌子上。

    “肖来功,你是我们的重大嫌疑人,所以我们必须对你采取这样的措施,你不要有任何抱怨。”吴江看他怨怼地看着周挺,所以劝他。

    “你们有证据证明我犯罪吗?”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你的种种行为让我们判断你有重大杀人嫌疑,所以,我们必须把你带到市局来问讯。”

    “我有哪些不当的行为?”

    吴江从手包里掏出一张案发当晚的录像截图,站起来把截图递给肖来功说:“请问这辆摩托车是你开的吗?”

    肖来功看一眼说:“对,这是我在驾驶自己的摩托车。”

    “这就对了,11月7日晚上11点多,你驾驶这辆车跟踪王先旺到黎明小区,他拐进了黎明小区,你的摩托车拐进了常田村的鼓点巷,两分多钟之后,王先旺在巷口被人杀害,所以,你是我们最大的嫌疑人。”

    “我根本不知道谁叫王先旺,也没有跟踪他,哪来的杀人嫌疑?”他的精神虽然有点萎靡不振,但是思路清晰,还有一股倔强,不像冯牛所说的像个瘪三。

    “不,王先旺的车在海星娱乐城启动之后,你在兴阳路口看见他的车,于是启动摩托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车子后面,直到他拐进入黎明小区,你才拐进鼓点巷,在巷口等候他,然后动手。”

    “你们这纯粹是想象!严重点是故意捏造是非和诬陷!我当时接到一个女顾的电话,叫我去鼓点巷118号楼下接她,所以,我驾驶摩托车从鼓点巷进入,去接她了。”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从鼓点巷带女出来?为什么要戴着一个大口罩?车牌也被你用泥沙遮住?”

    “因为那天突然降温,我感冒了,只好戴口罩防寒,用泥沙遮住车牌是怕闯红灯被罚款。我到了女楼下,女叫我等她几分钟,我没办法只好在寒风中等她,开摩的挣生活不容易啊。

    “结果我差不多等了一刻钟,她下楼后,坐上我的车,往鼓点巷口驶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巷口围着一大群人,把出路堵死了,女听说路上躺着一个死人,怕得要命,赶紧叫我掉回头,我便把摩托车掉头,从鼓点巷拐进大刀巷,从英雄街出去,把女送到东海渔村。

    “第二天,我的感冒加重了,在黄石诊所拿了三天的药,但是效果不好,整天就想睡觉,直到今天被你们抓来,现在我的感冒还没有好,事情就是这样的,不信你们可以去调查。”肖来功委屈地望着吴江。

    吴江一直盯着肖来功,看他的眼神和表情,觉得他没有说谎,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能看出嫌疑人是否说谎,尤其能从微表情中判断出来。可是,这也太巧合了,为什么从表面上看,所有嫌疑都指向肖来功呢?

    “请把女的手机号码给我,也把你的手机给我,我要查看你和女的通话记录和时间。”

    “好的,女说她名叫小离,我手机只在小离的名字。”他边说边把手机掏出来,按下开关开机,把手机递给吴江,吴江接过手机,查看通话记录,上面果然记录着小离于11月7日2329打电话给他,通话时间只有36秒,当然,这不能说明什么,只有得到小离的证实才能确认肖来功有没有说谎。

    吴江让肖来功先回家,为了表示歉意,他叫小克开车送他回去。

    吴江打电话给小离,问她有没在家?她说在家里睡觉。吴江说他是市局刑警队的,请她来一趟,配合调查,她同意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小离来找吴江,吴江和吕莹莹去询问小离当晚的情况。小离是江南大学的中文系大一学生,为了自由,在常田村租房住,她承认那天打电话给肖来功,叫他带她去东海渔村吃夜宵,因为她父母给她的生活费不多,只能选择打摩的。

    他俩怕小离和肖来功串供,吕莹莹把常田村英雄街的交通录像调出来看,发现肖来功于11月8日0011时从英雄街驶向东海渔村,虽然事实如此,但是仍然不能证明肖来功没有杀人时间。

    假设小离和肖来功合谋杀死王先旺的话,肖来功可以在等小离下楼的那15分钟之内动手,而王先旺正是死于这段时间,只要小离帮肖来功作伪证,说他在她楼下等她15分钟就可以瞒天过海。

    但是,又不能证明肖来功杀害王先旺,怎么办呢?因为肖来功和王先旺没有任何交集,而和小离只有四次通话,每次通话时间都不超过1分钟,他俩只是雇佣关系,所以,只能暂时把肖来功放在一边,重新寻找侦查方向。

    “在没有新线索的情况下,最重要的是要弄清王先旺为什么要去常田村?去干吗?去见什么人?”吴江说。

    “那么冷的深夜,他应该是去见重要户,或者见亲爱的人吧?”小克说。

    “应该是,我和吴哥去了一趟移动公司,把王先旺这半年来所有通话记录打印出来,发现他和一个名叫阿琪的女人通话最频繁,通话时间最长,平均每天1.5次通话,每次12分钟。我通过电话找,发现阿琪名叫丁佳琪,今年才25岁,小王先旺整整21岁。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吕莹莹说。

    “莹莹,有没有查出丁佳琪发的位置?”

    “当然有,她大部分发的位置都是显示常田村,王先旺当晚可能去见她。”

    “有没有调查她的背景?”

    “她是贵州毕节乡下的,户籍显示她家里有个上大学的弟弟和61岁的父亲,具体的情况要找到她才能知道。”

    “你打过丁佳琪的手机吗?”

    “打过了,但是关机了,哦,不对,是无法接通。”吕莹莹发现说错了,赶紧改过来,因为关机和无法接通完全不同。关机有可以通过卫星定位找到嫌疑人,而无法接通未必能定位,原因是对方在没关机情况下取掉SIM卡。

    “她会不会潜逃了?”周挺问。

    “不会吧?我们还没有找到她的嫌疑,哪有自己吓破胆逃跑的道理?”小克不同意他的看法。

    “有一种情况丁佳琪可能逃跑,就是凶手同时也在追杀她……小克和周挺去排查看肖来功在案发时间是不是在小离的楼下等她,我相信有人路过小离的楼下,我和莹莹想办法去找丁佳琪。”吴江说。吴江是副组长,如果江一明不在,一般由他安排任务。

    小克和周挺站起来向外走,吴江问吕莹莹有没有办法把丁佳琪找出来,吕莹莹说没问题,只要向丁佳琪的好友请求加为好友,就能通过丁佳琪好友的口中套出她的去向。

    吕莹莹把自己漂亮的生活照片换作头像,向丁佳琪的好友加,她只发出三个请求,就有人把她加为好友,吕莹莹查看了其中一个是帅哥,网名叫狩猎者,于是,主动和他打招呼,他看见吕莹莹像明星一般漂亮,便和她聊起来。

    聊了一会儿,吕莹莹从他口中得知丁佳琪已经从常田村搬到良村去住了,他是她的同事。吕莹莹问他丁佳琪从事什么工作?

    他说她是经典KTV的销售经理,吕莹莹马上明白丁佳琪是个风尘女子。这种女子最容易招惹是非,大部分的小三和二奶都曾经当过三陪小姐,从三陪小姐升级为小三或者二奶是多数小姐的梦想,她们会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从此不用陪人喝酒、跳舞、睡觉,就像过去的青楼女子从良一样。

    吕莹莹得知丁佳琪已经换了手机卡,但狩猎者不知道丁佳琪新的手机号码,可能狩猎者不想把丁佳琪的手机号码告诉她,吕莹莹不和他聊下去,以免浪费时间。她继续加丁佳琪好友的,加了9个朋友之后,终于从一个女孩的口中得知丁佳琪的手机号码和住址。

    原来丁佳琪在王先旺死后的第三天,就从常田村搬到良村,两个村子相距将近10公里,良村位于北郊,人口稠密,地形复杂,鱼龙混杂。丁佳琪住在良村前进大街135号,吕莹莹和吴江都不知道它的位置,于是,打电话给片警刘小清,叫他陪同他俩去找丁佳琪。

    良村前进大街135号是五栋房子共用的门牌号,分别用135-1、135-2、135-3、135-4、135-5表示,每栋房子都是7层楼,他们到那里时,楼下没有一个人,每个房东都不在家,为了不惊动丁佳琪,刘小清建议他俩去前面不远的真诚房屋中介公司查询。

    吴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来到中介公司,负责登记的女孩打开电脑查询,一会儿便知道了丁佳琪的住处,丁佳琪于11月10日搬进135-2号4楼居住,并且留有手机号码在真诚房屋中介公司。吕莹莹把丁佳琪的手机号码输入自己的手机,保存起来。

    他们来到楼下135-号楼下,刘小清摁响4楼的门铃,响了一阵之后,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女孩睡意蒙眬的声音:“谁啊?”

    “我们是江北区分局的民警,来查身份证的,请把门打开好吗?”

    “能晚上来吗?我还在睡觉呢。”

    “太阳都快下山了,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下班了,开开门吧,要不每天上午都有人来摁你家门铃,打破你的美梦。”

    “好吧,你们上来吧。”说完,听见“卡”的一声,门锁打开了,他们打开门向4楼爬去,到了4楼后,丁佳琪已经把内门打开,她隔着铁门看见三个穿着警服的人出现,赶紧把手上的烟摁灭,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上前打开铁门,请他们进去。

    房间里充满香水和香烟的混合味,房子很大,阳光很充足,家具被擦得纤尘不染,看来丁佳琪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不像人们想象得那么颓废。

    丁佳琪颜值中上,身材一流,只是皮肤比较黑,尽管她匆匆忙忙地涂上一些增白霜,依然无法遮盖她的缺陷。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睡衣,这让吕莹莹反感,哪有女孩见陌生人穿睡衣的?可见她没有什么涵养。当然,有涵养的女孩是不会在风月场所挣饭吃,出卖自己的肉体和青春。

    “请问你名叫丁佳琪吗?”吴江问。

    “是哦,我叫丁佳琪,朋友都叫我琪琪。”她讨好地向吴江露出微笑。

    “请把你的身份证让我们看一下。”吴江面无表情地说。吴江是个传统的男人,他也不喜欢风尘女子。好好的一个女孩,有手、有脚、有文化,只要能吃苦,什么事都可以做,干吗要靠卖笑挣钱?

    丁佳琪走进房间,拿出一个LV钱包,从中抽出一张身份证,递给吴江。吕莹莹虽然没有用过LV的包包,但却能辨认出它是正品,这钱包最少两万元,吕莹莹觉得她肯定有人包养她,否则光靠坐台,是舍不得买这么名贵的包。

    吴江看了她的身份证之后,把身份证还给她:“请问,你认识王先旺吗?”

    丁佳琪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犹豫了一会儿问:“能不问这个问题吗?”

    “好的,你已经回答你认识王先旺了。”

    “对,我是认识他。”她无奈地点点头,用手把掉下来的头发揽到后脑,从茶几上拿起一根皮筋,然后右手把皮筋撑开,把头发捆住,不让它掉下来。

    吴江忽然想起自己的老婆刘思馨,丁佳琪撩拨头发的动作跟老婆一模一样,甚至五官很像,莫非丁佳琪是刘思馨的远房妹妹?不,这不可能,刘思馨是本市刘庄的女儿,刘家历代出才子,听说是刘禹锡的后人,刘思馨出身书香门第,和远在贵州毕节的丁佳琪毫无瓜葛。

    吴江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赶紧回过神来:“请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我们是情人关系……”她稍稍低下头,眼睛盯着茶几脚,似乎为自己和王先旺的关系感到尴尬,这说明丁佳琪还有一点道德水准,不少第三者公然不知羞耻地跟原配叫板,甚至大着肚子上门要求原配和丈夫离婚。

    “情人……”吴江想说应该王先旺包养的二奶吧?但他不想指责她,“请问王先旺被杀的那天晚上,是不是要去你的住所找你?”因为王先旺那天从早到晚都没有和丁佳琪通话,所以吴江这么问。

    “我不知道,他经常会突然来我家过夜,他有我家的钥匙,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经常搞突然袭击,好像能把我和别人捉奸在床似的,别说我没有别的男人,即使有我也不会傻到把男人带回家睡觉。”她的声音很轻柔,如小鸟婉啼。

    “你知道他有仇人吗?”

    “不知道,他从来不在我面前说让我担惊受怕的话。而且他很低调,极少带我去应酬,每次我想跟他一起去吃饭,认识一下他的朋友,但他不让我去,他是个传统观念很强的男人,把我当作了他的小妾,不许我抛头露面。”

    “可是你为什么还在经典KTV上班?那不是要面对更多形形色色的男人吗?”

    “三年前我是在经典KTV坐台,认识他之后,他不让我坐台,每年除了吃穿用度之外,还给我20万,但是,经典的老板说我人脉好,叫我在那里当营销经理,月薪五千,开一个包厢给消费额10%的提成,一年下来也有十几万,我经过他的同意之后,才去经典上班的,不是坐台,是中规中矩的工作。”她担心吴江会误解,竭力解释着。

    “你为什么要从常田村搬到良村住?”

    “没什么,只是不想在有他气息和生活痕迹的屋子里住下去,其实我和他在一起并不快乐,纯粹是为了钱而忍受他……”她的眼眶忽然溢出泪水,为了不让他们看见,赶紧低下头去,泪水坠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溅开无数瓣。

    “我不相信你和他同居快三年了,不知道他得罪了谁。请把你所知道告诉我们,好早日破案,你也不想他含冤九泉吧?”

    “我真的不知道,平时他忙他的,我忙我的,只有夜深人静时,我们才聚在一起,因为他喜欢在外面玩,我也要11点之后才下班,下班后,我们亲热一会儿就沉沉睡去,几乎没时间说知心话的。”她抬头望着吴江真诚地说。

    “好吧,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如果你想起对破案有用的线索,请你马上给我们打电话。”吴江递给他一张名片,向她告辞了。

    5

    小克和周挺找到了三个过路人,说他们确实看见当晚肖来功在小离的楼下等人,但是他们说不出准确的时间,这等于没说一样,过路人当然不可能说出准确时间,只能说大概时间。

    他们继续走访,找到一个中年人,他是村委会的治安员,当时他看见肖来功戴着口罩,不断地往楼上观望,有点可疑,于是,悄悄地站在两条巷子的交叉口,偷窥肖来功,说肖来功于当晚2345把摩托车停在小离的楼下,直到24点整才带着小离离开。

    这证明了肖来功不在案发现场,从而排除了肖来功的嫌疑,也符合吴江仔细观察肖来功所得出的判断。

    吕莹莹继续追查和丁佳琪来信密切的人,发现一个名叫亚哥的人和她频繁通话,大多是在夜里,通话时间很长,丁佳琪的通讯录中也有他名字。

    吕莹莹很想入侵丁佳琪的,查看她和他的聊天记录,但是,想想这是非法入侵和取证,便打消这个念头。她查看了丁佳琪的相册,没有一张她和亚哥的合影,她没有和任何男性的合影,合影的全部是女性,首先说明她害怕王先旺;其次说明她把来往密切的男性隐藏得很深。

    吕莹莹和吴江来到丁佳琪上班的经典KTV走访,老板说不知道丁佳琪的私生活,但是,丁佳琪有个闺蜜名叫严慧,她也在公司上班,可以把她叫来了解情况,吴江同意老板的做法,于是,老板打电话给严慧,叫她来办公室一趟。

    一会儿,严慧来了。老板叫严慧配合他俩调查,然后把门关上,出去了。

    严慧是丁佳琪的同乡姐妹,是她和丁佳琪一起来到长江坐台的,当时是经典的妈咪带人去她们的县城招工,一起参加报名的11个同乡姐妹当中,只招收她和丁佳琪,来长江后才知道是来坐台的。

    她俩非常愤怒,不愿意上班,妈咪林婌红把她俩关进地下室,叫人看守她,一天只让她俩吃一餐,地下室里奇臭无比,没有窗户和厕所,她俩只能在不足10平方米的室内解决大小便,关了一星期之后,她俩终于向林婌红妥协,愿意当坐台小姐。

    然而丁佳琪还没干半年,就被王先旺包养,而严慧则一直在坐台,是经典的老牌小姐,其实严慧长得不比丁佳琪差,只是她小学还没毕业,许多歌不会唱,许多歌词不认识。林婌红骂她是扶不起的阿斗,要赶她走,介绍她去工厂打工。

    但是,因为打工苦,收入只有坐台的五分之一,加上平时吃喝玩乐惯了,她已经离不开纸醉金迷的生活,可又没有人包养她,只能继续在经典苦苦撑着。

    她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有尽头,因为在城市找不到好人家,更不甘愿回乡下嫁人,她经常在夜深人静时反复思考这个问题,也许到人老珠黄的那一天吧。不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吗?

    “严小姐,请问你和丁佳琪的关系好吗?”吴江问。

    “当然,我俩是发小加闺蜜。”她神情飘忽又颓废,眼神不知聚集在何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也许是多数堕落天使的共性吧?

    “那你应该非常了解她吧?”

    “对,她一晚上和男人做多少次都会对我说。”她微微得意中带着一丝戏谑。

    “严小姐,可以严肃一点吗?”

    “我很严肃啊,男欢女爱是正经事哦。”她嘟着嘴卖萌,好像幼稚的少女。其实她和丁佳琪同岁,又经过了三年风尘的洗礼,应该学会端庄才对,或许她习惯用自嘲和调侃来排解压力?

    “你要好好配合我们调查,你们都是游走法律灰色地带的人,要找你麻烦是很容易的。”

    “好,我服你了,警官,你想什么尽管问,我使尽洪荒之力配合你们!”“洪荒之力”是今年奥运会从傅圆慧口中说出来的,一夜之间,像辐射电波一样在大江南北迅速流行,但丁佳琪说这句话依然有浓重的幽默。

    “丁佳琪除了王先旺之外,还有别的男朋友吗?”吴江严肃地问。

    她这才收回眼神,看吴江一眼:“警官,能给我一支烟吗?”吴江掏出一支香烟递给她,她示意吴江给她点烟,吕莹莹看了有点恼火,想斥责她几句,被吴江的眼神阻止了。

    吴江掏出打火机为严慧点上烟,她深深吸了一口,嘴巴往上一翘,吐出一串长长的白烟,傍晚的金色余晖从窗口斜射进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似乎在回首往事,神情飘浮在渺渺太空,神情别有一种凄美……

    “我有个男朋友名叫关亚,他开始对我非常关心……”

    “哎,我们不是问你男朋友,是问丁佳琪的男朋友。”吕莹莹听她答非所问便插了一句。

    “……可是后来他成了丁佳琪的男朋友,这不是答非所问吧?这位警花,你没有恋爱过吧?凡事有个铺垫,我就讨厌没有前戏的男人,你不要急嘛……”她瞟了一眼吕莹莹,对她很不满。

    “好,你接着说。”吕莹莹服了她,她走访过上千个女人,极少有人用这么轻佻的眼神看她。

    “后来,我男朋友和我交往一段时间后,竟然看上丁佳琪,我当时想一刀捅死他,可是想想捅死他之后,一辈子要在黑暗潮湿的监狱里度过,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不怪丁佳琪,只怪关亚,三条腿的鸭子没处找,三条腿的男人满世界都是,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哪有三条腿的男人?你自欺欺人吧。”吕莹莹不解地问。

    “就知道你没恋爱过,我们姐妹中间流行一句陪人跳舞时的话:‘男人跳出三条腿,女人跳出矿泉水’所以,我们都叫三条腿的男人。”

    吕莹莹一听,感到脸颊发烫,没想到严慧什么下流话都敢说,吕莹莹出身军人世家,不敢相信小姐们的话那么粗鲁。

    “丁佳琪和关亚的关系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吴江问。

    “不仅仅上床睡觉,而且到了谈婚论嫁了,我不想和丁佳琪翻脸,毕竟我们是同村主任大的,情同姐妹,她比我大五个月,是我姐姐,我当然要祝福我姐姐嫁个好姐夫啦。哈哈,自己的男朋友成了姐夫,这故事是不是很悲催?”她微微转过头问吕莹莹。

    “接着说,我现在有足够的耐心听你讲故事了。”吕莹莹怀疑她对关亚只是一厢情愿。

    “也没什么好说的,慧剑斩情丝是最好的选择。”

    “关亚不知道丁佳琪和王先旺的关系吗?”

    “当然知道,但是他不在乎,正是他这点让我看不起,所以,把情丝斩得更快更坚决。”

    “王先旺知道关亚吗?”

    “丁佳琪何等聪明,她能让王先旺知道吗?”

    “这么说丁佳琪正在表演吃东家饭睡西家床的剧情了?”

    “也不完全是,丁佳琪是同时吃睡东家和西家,其实她聪明过头了,这次不是玩出人命了吗?”

    “他俩有没可能合谋杀害王先旺?”

    “这我可不知道,如果丁佳琪这话都敢跟我说,那她的把柄不是一辈子被我抓在手里吗?不过,有一次我在丁佳琪的家里睡觉,关亚找上门来,丁佳琪赶紧跑去开门。关亚闯进来,他俩在厅里吵了起来,丁佳琪要关亚赶快走,别让王先旺撞见,关亚就是不肯走,他大声说如果王先旺敢惹他,他就把他干掉,因为关亚长得高大威猛,年轻力壮,王先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严慧说到这里停下,好像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后来呢?”

    “后来丁佳琪跪在地上求关亚,整整跪了半小时,关亚才无可奈何地离开,丁佳琪哭着跑回卧室向我诉苦,说关亚性格固执任性,像长不大的孩子,其实关亚已经28岁了。我这才明白我甩掉了一个烫手山芋,一个任性的男人是没有智慧的,我不喜欢这种男人。”但是她说起关亚,脸上带着不易觉察的甜蜜,可见她在自我安慰。

    “关亚是干什么工作的?”

    “在江南区平安保安公司当业务员,因为他能吃苦耐劳,对户彬彬有礼,细心周到,业绩还不错,但月收入不到一万,这样的收入想在长江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是不可能的。所以,丁佳琪想再过两年,挣到足够的钱后再和关亚结婚,她觉得最少还可以出卖五年的青春,从王先旺那里捞到两百万,但关亚不同意。”

    “关亚是哪里人?”

    “是我们毕节市的,我和丁佳琪在乡下,他在市里,相距180公里,我们算是老乡。”

    吴江觉得问得已经够多了,于是,给了严慧一张名片,叫她想起有用的线索时打电话给他,她点点头,送吴江和吕莹莹下楼,送到门口时,严慧突然靠近吴江说:“警官,我就喜欢你这种熟透了的男人。”

    吴江当作耳边风,不理她,走到警车边,打开车门,坐上去,启动车子向江南区平安保险公司驰去,要找关亚问话。经理说关亚请假没来上班。吴江问经理关亚请了多少天假,他说请了一星期假。

    吴江叫经理把关亚的请假条拿来看,经理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了请假条递给吴江,吴江看一眼请假条,原来关亚于案发的第二天就请假回毕节了,理由是母亲生病住院,他要回去照顾。

    吴江叫经理给关亚打电话,经理从手机中调出关亚的电话号码,拨打出去,结果系统回答:您所拨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吴江有点不安,怕关亚从此鱼入大海。

    吴江想了想,觉得应该找丁佳琪,证实一下关亚是不是她的男朋友,然后再想办法去找关亚,于是,他把车掉头,和吕莹莹再次来到丁佳琪的家里。

    已经快天黑了,丁佳琪还在酣睡,好像得了嗜睡症似的,怎么也睡不够。这次丁佳琪没有穿睡衣会见他俩,而是穿了一件黑呢连衣裙和一双长靴,站在门口迎接他俩。

    吕莹莹看见她的那一瞬间,突然想起了爱穿黑色衣裙的安娜·卡列尼娜,头发高高地盘结在脑后,显得卓尔不群,高贵典雅,和初次见面完全换了一个模样……难道她会读心术,读懂了吕莹莹对她穿睡衣的反感?

    进门之后,丁佳琪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让微带寒意的风吹进来,门正对着车水马龙的前进街,冬天黑得快,外面漫天彩霞与华灯交相辉映。厅里没有烟味和香水味,充满了淡淡的花香。

    吕莹莹看见电视柜边的花瓶里插着一大把姜花,正在怒放,一枝姜秆能开出五六朵洁白泛黄的花儿。每朵有三片花瓣,宛如翩翩起舞的白蝶,聚集于翡翠般的枝头,从朝到暮,喷放着源源不断的清香,有人把它称为“蝴蝶百合”。它象征着纯朴,丁佳琪想以花喻己吗?

    也许上次她认为对付片警可以随便一点,而今天知道他们来,马上选择穿端庄的黑色呢裙?

    “丁小姐,请问你和关亚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特殊关系,只是老乡,逢年过节,或者老乡聚会时一起吃吃饭、唱唱歌而已。”她不动声色地回答。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你们的关系非常密切,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你何必隐瞒事实呢?”吴江望着她,希望她能真诚相待。

    她把目光移开,看着姜花说:“我们是曾经在一起睡过,但是,那只是寂寞时做一个好玩的游戏而已,我和他不是同一类人,性格也合不来,他任性而固执,我需要的男人是成熟而宽容的。”

    “你觉得他会为了你而杀掉王先旺吗?”

    她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不,这绝对不可能,我又不是他的谁,他凭什么杀我老公……”她突然意识到叫王先旺老公不对,赶紧打住。

    “可是有人说他曾经在你家厅扬言要杀掉王先旺,这不会无中生有吧?”

    “可恶的严慧!肯定是她追不到关亚怀恨在心,从而在你们面前搬弄是非,栽赃我和关亚,合谋杀害……”她不知道用老公好还是王先旺好,又打住了。

    “严慧可没有说你和关亚合谋杀害王先旺,你别误会,她在我们面前处处维护你,说你们情同姐妹……知道关亚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他没在公司上班吗?”

    “对,他请假了,打他电话无法接通,你有办法找到他吗?”

    “我说过我们只是一夜风流,过后互不相欠,怎么知道他的去向?”

    “丁小姐,如果我们查出你在他请假之后有跟他联系过,我们再来你家就不是走访,而是传唤,传唤时间可以从12小时延长到24小时,如果在这段时间找到你的嫌疑证据,可以转为拘留,你要想好了再说,你不希望有这种结果吧?现在我们和你的关系是朋友,到传唤时,就成了警察和嫌疑人了。”吴江觉得应该把话说重一点。

    “对不起,我想起来了,他在11月8日在回家的动车上给我留,说他要回家看妈妈,因为他妈妈住院了,我没有回答他,因为王先旺死了,我怕警察和他老婆找上门来,同时也为自己失去一座靠山而伤心,所以,我早就把他的留言给忘记了。”

    “他手机为什么打不通,你知道吗?”

    “我猜想他可能换了当地SIM卡,他是一个极其节俭的人,怕付长途漫游费吧。这点他和我相同,钱有时能救命的,我爷爷就是没钱交给医院,错过了抢救时间而死的。”她的眼泪瞬间溢出眼眶。

    “时代不同了,现在有了新农合,医院首要的是抢救生命,而不是看钱动医……如果你发给他,让他提前回来,他会回来吗?”

    “没有意外的话,他肯定会回来,他视我为生命,这点让我感动。不过,你们不是说他请了一星期假吗?明天他就回来了,何必差那24小时呢?”

    “不,你试试看,一是试试他对你有多么真心;二是早点回来跟我们说清楚,好早日排除他的嫌疑。”

    “好吧,那我就试试看。”丁佳琪掏出手机,打开,给亚哥写信息:“亚哥,在吗?”

    “在,我在毕节人民医院陪我妈呢,想我了吗?”

    “嗯,你可以提前一天回来吗?我真的想你了。”

    “现在买不到车票了,只有明天的车票,我明天早上就去买票,你在家乖乖等着我呵。”

    “嗯。”她把手机递给吴江,让他看他们的对话,吴江这才稍稍放心,但是,没有看到关亚,不能肯定他会回来,更不能排除他的嫌疑。

    吕莹莹把她的手机拿过来,向亚哥发了位置共享,亚哥立即同意,显示他的位置的确在毕节第一人民医院,位置共享是很难作假的,除非网络高手,但是,如果关亚有这么高的网络技术,他不会委身在保险公司。而会去当红、白或者黑,收入将翻几番。

    走出丁佳琪楼下的吕莹莹说:“丁佳琪和关亚的关系绝对不是她说的那么简单,他俩为了摆脱王先旺或者吞吃王先旺的财产,可能合谋杀害王先旺。”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事急不来,等明天关亚回来再说。”吴江回答。

    “我担心我们走了之后,丁佳琪打电话叫关亚逃跑,如果这样就难办了。”

    “别担心,小丫头,现在中国的影响力无处不在,哪怕他逃到世界尽头,也要把他抓回国。何况现在他还在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