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1号重案组 > 第一章 冷漠的亲情
    1

    小克和吕莹莹的恋爱得到双方家长的认可,他俩决定在2016年8月1日结婚,因为这是建军节,警察也算军人。小克的父亲早年英勇牺牲,只剩下形单影只已经退休的母亲,母亲看到儿子能娶回个漂亮又能干的警花媳妇,笑得合不拢嘴。

    而他俩的婚事大多都由吕莹莹的妈妈关琳一手操办,关琳准备风光大办,倾尽所有财力,在五星级酒店举行婚礼,把所有亲朋好友都请来,婚后送他俩去夏威夷度蜜月。

    但是遭到吕莹莹的强烈反对。吕莹莹不想奢华浪费,一是他们两家的财力不足,不想花掉父母的一生积蓄;二是不想闹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是警察,这会影响她和小克以后的工作。因为他们说不定会被派去当卧底,越少人知道越好;三是婚礼只是人生短如流星的片刻,不能证明和代表什么,婚后漫长的柴米油盐的生活,才是质量的关键所在。

    关琳是个强势的母亲,她听不进吕莹莹的话,执意要风光大办。吕莹莹知道很难改变关琳的想法和做法,她深谙一物降一物之理,只好走曲线救国之路,打电话给父亲吕大布,因为吕大布和她的观念是一样的。

    吕莹莹打电话给吕大布,把情况说明,吕大布立即同意她的简单举办婚礼的想法。吕莹莹乘机向吕大布撒娇,叫他去劝说关琳,他说保证完成任务,吕莹莹这才稍稍放心。

    关琳虽然个性强大,但对吕大布却百依百顺,对他的话如同圣旨,她埋怨吕莹莹向皇上告状,搞得她左右不是人。吕莹莹看见关琳生气,搂着她又是撒娇又是安慰,婆婆妈妈说了好久,才让关琳消了怨气。

    于是,小克和吕莹莹在一个中档的酒家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一共请10桌亲友(原来关琳打算请30桌),来宾大多是他俩的同事,局长方理华做他俩的证婚人,1号重案组所有成员都来参加。

    婚礼并不奢华,没有乐队演奏,没有梦幻般的灯光,没有五彩的花海,也没有妙语连珠的主持人,但并不缺少温馨与浪漫,因为方理华把他俩用生命结下的爱情描绘得比梁山伯与祝英台更动人,来宾都被他们的爱情感动得热泪盈眶。

    气氛瞬间被方理华调动起来,所有人都举起酒杯,走向台上的新郎新娘,祝福他们的爱情永固,直到天荒地老,羡慕这对金童玉女喜结良缘。

    他俩享受着亲友们的真诚祝贺,吕莹莹被感动得流泪了,她和小克的十指紧扣,一一向来宾表示感谢……

    吕莹莹知道这美丽的时刻来之不易,因为有许多军嫂和军哥结婚,只在边疆的军营举行极其简单的婚礼,没有美酒佳肴,没有心旷神怡的背景音乐,更美丽的婚纱……

    婚后,小克和吕莹莹本来准备去夏威夷度蜜月,但是,因为南海仲裁案的出炉那几天,美国派军舰闯进南海耀武扬威,两艘航空母舰还住在菲律宾海虎视眈眈,虽然最后灰溜溜地走了,但是已在小克和吕莹莹心里留下阴影,两人取消去夏威夷度蜜月的计划。

    关琳因为此事又开始批评吕莹莹任性无常,吕莹莹说这绝不是任性,而是中华民族的威武不屈的属性,何况他俩是一个正义的中国警察。

    关琳问她想去哪里度蜜月,吕莹莹说想去外婆家过一段日子,她已经五年没有去过外婆家了,本来也想请外婆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因为她已经81岁,考虑外婆身体吃不消,所以没有邀请外婆。

    吕莹莹的决定让关琳非常惊喜,马上赞同吕莹莹的想法。

    吕莹莹的外婆住在本省北部松荫县,一个名叫古坪的小山村里,离省城400公里,那里山清水秀,风光旖旎,小时候放假妈妈就带她回外婆家避暑,因为那里海拔高达688米,几乎不用电风扇就能度过夏天。

    吕莹莹最喜欢跟着村里的小伙伴去水田捉泥鳅和蜻蜓,小伙伴们把畚箕放在小水沟里,一个人守着畚箕,另一个人把泥鳅赶进畚箕,然后把畚箕突然提起来,水从畚箕的间隙漏下,只剩下泥鳅在畚箕疯狂地挣扎,小伙伴们笑逐颜开,把泥鳅倒进鳅篓里。

    小伙伴们捉蜻蜓不是用手的,他们讲究技巧:首先用一段竹篾弯成水滴形,把竹篾两端插入空心的竹竿上,然后拿着竹竿去屋檐下网蜘蛛网,因为蜘蛛网有黏性,可以黏到蜻蜓,当水滴形的竹篾网了许多蜘蛛网之后,就可以把它悄悄地伸向栖息在稻叶上的蜻蜓。

    蜻蜓发觉有危险来临时,马上起飞想逃跑,结果却飞到蜘蛛网上,于是,它就成了小伙伴们的猎物,还有,抓知了也是用这种方法,这游戏充满了智慧和快乐。吕莹莹一想起这些童年往事时,就心驰神往,思绪瞬间飞向外婆的村庄。

    结婚后的第三天,小克和吕莹莹向松荫县古坪村出发,他们乘长途到松荫县车站之后,买了去古坪村的车票。

    吕莹莹一路上和小克诉说着童年趣,令在城市里长大的小克非常向往,恨不得长翅膀立即飞向外婆家。

    8月4日傍晚,班车驶过一个隘口,进入一个小盆地,四周层峦叠嶂,青翠的山峰拔地而起,陡峭而高耸,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倒下来似的。在夕阳的金色余晖下,是一片片绿色的稻田,栽下一个多月的秧苗随风起伏,像一层层绿色波浪,空气宁静得快要凝固了。

    吕莹莹的心跳开始加速,手紧紧抓住小克的手,小克也被这幅美景电住了,这里比吕莹莹向他描绘得更加美丽,不管是谁,一来到这里,浮躁的心瞬间会安宁下来,甚至乐不思蜀……

    难怪吕莹莹会选择在这里度蜜月,小克不得不佩服吕莹莹:一颗没有灵犀的心是无法与这里山水田园产生感应的。

    他俩到达了目的地,因为他们事先已经打电话通知外婆,外婆和大舅舅已经站在村口等了。车子一停下,吕莹莹就冲下车,和外婆紧紧抱在一起,然后慢慢分开,5年不见,外婆头发全白了。

    吕莹莹双手抚摸着外婆的白发说:“外婆,您头发又白了许多,都是我的不孝,不常来陪外婆。”说罢情不自禁流下眼泪。

    “小妖婆,每个人都要老的,这能怪你吗?”小时候外婆都叫她小妖婆,这个昵称她已经好久没听过了,如今听起来,非常亲切温馨,“走,我们回家——”外婆紧紧拉着吕莹莹的手,慢步向前走去。

    小克和她大舅舅分别拉着一个大箱子跟在背后,他俩结婚时,吕莹莹的大舅舅也参加了,那天作为娘家的长辈,大舅舅被小克的同事不断敬酒,竟然喝醉了,被送到房睡觉,所以,他和小克非常聊得来。

    舅妈和邻居为他俩准备了一大桌子的山珍野味,小舅舅在山上干活,也收工回家了,众人一起坐下喝酒聊天,好不热闹,大家就这样喝着聊着,直到晚上9点才散席。

    舅妈安排吕莹莹睡在三楼的卧室里,大舅舅家是五年前盖的新房,一共三层,每层一厅三室,150平方米,每个房间都有厕所,就像宾馆一样,比省城的房子还实用。小克的脑海里突然涌起一个解甲归田的想法,在这世外桃源般的村子里,当一个新农民多么美妙啊!

    卧室里安装了格力空调和宽带网,还有一台电脑和一台29寸的液晶电视,楼板铺着大理石地,床上铺着大红的床罩,桃红的绣花被单,还散发着阳光的味道,简直就像省城的宾馆一样舒适。

    小克可能喝多,不胜酒力,匆匆地洗了一个清水澡就上床睡了,吕莹莹很兴奋,还在她外婆的屋子里和大家聊天,1130她才上楼,看见小克已经沉沉睡去,幽怨地瞟他一眼,想把他吵醒,但想想又忍住了,因为奔波了400多公里,而且喝不少酒,他已经累了。

    第二天清晨,小克被窗外树林里的鸟声叫醒,他看下手表,已经7点了,他看看吕莹莹还在沉睡,嘴角边竟然涎着口水,没想到她还有这个特点,他笑了,悄悄地掏出手机,打开相机,把她的囧相拍摄下来,作为以后和她调侃的证据和笑料。

    他走到窗口,一股凉风猛地灌进来,空气像被过滤过一样清新,窗口右边是一片板栗树林,左边是茶山,前面是开阔的田野,足足有3000亩。田里种着一大半稻谷和一小半玉米,目极之处是青山,青山下有个村子,一条小溪从村子前面缓缓流过……

    “老公,你在看什么?”吕莹莹的玉臂从他背后绕过来,丰满而滚烫的胸脯紧紧贴在他后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来度蜜月的,昨晚怎么自顾先睡,把爱妻冷落了呢?

    “对不起,老婆,我昨晚不该把你冷落了,你想吗?我现在补偿给你……”他转身把她抱紧。

    “你才想,这大白天的,我想的是去看村景,让时光倒流,去看童年的我是多么天真有趣……”

    小克正想接她的话时,突然有几个村民从窗下跑过去,口里说着:“包婆婆死了,大家去看看她吧——”

    小克和吕莹莹一愣,在这个宁静的清晨,突然传来不幸的消息,小克下意识地说:“可能出事了,走,我们去看看。”

    说着拉着吕莹莹,疾步走下楼,跟着前面跑的村民,向前跑去——

    2

    现场是一栋土坯瓦房,位于村子西边,周围有几栋散落的房子,同样是土坯房,房子里没有住人,原来的住户都搬到新房去住了,遗留下空房任它风吹雨打,所以,看上去破落不堪,一幅凄凉景象。

    他俩走进厅堂,穿过后厅,来到厨房的现场,有许多胆大的村民围着一具半倚在躺椅上的尸体。因为天气热,或者时间很久,尸体散发着恶臭,村民都用手捂着在互相说话,似乎在议论着应该怎么办?

    几个少年儿童在大门外想冲去看,被两个大人拦着,吓唬他们看了会做噩梦,赶紧回家,儿童便不动了。

    小克撩开围观者,走近一看,尸体已经高度腐败,呈现巨人观,脸部发黑发绿,都能看到腐败静脉网了,一群苍蝇在尸体旁边狂欢,估计已经死去一星期。

    巨人观形成是人死后,由于生命过程的终止,使得那些活着时就在人体寄生的细菌,失去了人体免疫系统的控制而疯狂地繁殖起来,这些数量惊人的细菌可以生产出大量污绿色的腐败气体。

    由于腐败气体使腹腔内压增高,心脏受压而挤出心血,胰脏受压使聚集在支气管和气管中与腐败气体相混合的血性液体,流到喉头并经口鼻溢出;胃肠受压迫而使胃内容物溢出口腔之外等,所以,巨人观是非常难以令人接受的,就连小克和吕莹莹这样接触过上百具尸体的刑警也有点想吐。

    水泥地上流着一摊血,已经变成了暗红色,血流的边缘已经干涸凝固了,但因大部分血积聚在一个坑里,以及地上比较潮湿,所以,血泊没有完全干涸。

    死者穿着一件红色的丝绸衬衫,腹部可能是被锐器捅伤,衬衫前襟下部被锐器刺穿,伤口流出尸水,也呈污绿色。

    一个村干部模样的看见小克近距离观察尸体,似乎很专业的样子,便问:“你好,请问你是谁?”

    小克本来想说是从省城来的警察,但一转念又说:“我是吕莹莹的老公,吕莹莹是关子真(吕莹莹的大舅舅)的外孙女。你是?”

    “我是古坪村主任关强,我好像听说过你们在省城当警察?”关强走上前来与小克和吕莹莹握手,关强35岁左右,吕莹莹比他小10岁,虽然吕莹莹的童年经常来度暑假,但他们不认识。

    “我们是来古坪村度蜜月的。你们报警了吗?”小克问。

    “报警了,乡派出所民警马上就到。”

    “死者是什么人?请你简单地把她的情况说一说。”

    “她名叫包菊业,今年78岁,一个人住在这栋房子,老伴10年前去世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得这么惨?”关强问小克,又似乎在自问。

    “谁第一个进入现场的?”

    “现场?你是问谁是第一个发现包菊业尸体的人吧?”

    “对。”

    “是他——关大梁。”关强指着前面的一个大爷说。

    小克叫关强把闲杂人员劝离现场,不许任何人接触尸体,等派出所民警来处理,然后把关大梁叫到屋子外面,从口袋掏出结婚时剩下的中华烟,从中抽出一支,递给他说:“关大爷,您怎么会发现包业菊的?”

    关大爷脸上露出谦卑的微笑,点头哈腰地接过小克的香烟:“谢谢,谢谢。今天早上,我准备上山砍毛竹,我连续5天路过这里,看见她都关着大门,心想:为什么她这几天老关门呢?她是个早起早睡的人,如果她出门了,应该从外面把大门锁上才对。

    “我觉得奇怪,便走近大门,试着推开一下,结果推不动,因为大门从里面闩上,就更奇怪了,我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大声叫着包业菊的名字,叫了很久没人答应,于是,我绕到厨房的后门去看,后门也从里面闩上了,忽然一阵风吹来,我闻到了一股非常浓的臭味,我知道事情不妙,来到窗户从外往里看,结果吓得我手脚发抖,原来她已经死了,死得像鬼一样难看。

    “我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关主任,他听了我汇报的情况之后,带了几个胆大的年轻人来,把大门撞开,跑进厨房,果然看见包业菊死在躺椅上。关主任马上报警了,后来有村民陆陆续续赶来观看。”

    “您有没有看见刀和匕首之类的凶器?”

    “没有,肯定没有!”

    “谁第一个走近尸体的?”

    “是我和关主任同时走近的。”

    正说着,乡派出所的三位民警到了,他们把现场用警戒带封锁起来,等待县刑警队的人到来。

    派出所的民警都是年轻人,他们不认识小克和吕莹莹,他俩不想参与这件死亡事件中,因为他俩是来度蜜月,而且不属于1号重案组的管辖范围之内,但是并不妨碍他俩的讨论,小克说:“莹莹,你觉得这是一起什么性质的案件?”

    “我刚才观察了一下,整栋房子只有前后两个门,前门从里面用木制的门闩拴上,后门也用门闩拴上,楼上原来有个小门,是村民去晒谷架晒东西的楼门,但可能因为死者年迈,不再上楼晒东西而用砖头封死,因此,这是一个完整的密室,我觉得他杀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自杀。”

    “假如是自杀,那么凶器去哪里了?”小克问。

    “我刚才看了一下,死者的厨房里有个小冰箱,用冰箱制作一把‘冰刀’是很容易的,死者用‘冰刀’自杀,死后冰刀自然消失了。”

    “她是个老太婆,有那么多鬼点子吗?我觉得不像自杀,因为现场没有发现凶器,我判断是他杀,农村土坯房的大门都没有安装精密的铁锁,只用古老而简单的门闩栓门,太容易被凶手打开或者关上,造成死者自杀的假象。”小克说。

    “假设你是凶手,如何在完成杀人之后把门闩拴上呢?”

    “很简单,凶手杀完人之后,把大门关上,然后站在门外,把刀具从门缝中插进去,轻轻托起活动的门闩,对准门母,也有地方叫门阴,慢慢地把门闩从左到右推进门母之中,这样就可以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假如凶手是用刀具将门闩拴上,一定会在门闩底部留下痕迹,我们去看看门闩就知道了。”

    “算了,别忘了我们是来度蜜月的。”吕莹莹娇嗔地瞟小克一眼,小克这才发现自己的角色是新郎,而不是刑警,于是对吕莹莹说:“对不起,老婆大人,我们回家吃早饭吧,也许外婆等急了。”

    吕莹莹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一口,在他耳边说:“这才像我老公嘛。”他俩往回家的路上走,走了几十米之后,一辆警车由远而近,因为这一段是泥沙路,警车扬起一片尘土,他们捂着嘴,赶紧躲到路边的小竹林里,准备等警车开过以后再出来。

    但是驾驶员突然刹车,把警车停在路边,从车上跳下一个警察,对着他们大声说:“你们是1号重案组的克警官和吕警官吧?”边说边跑上前来,伸出一双大手,左手握住吕莹莹的手,右手握住小克的手,非常激动,“哪里的东风把你俩吹来的?”小克和吕莹莹互相望了一眼,有些尴尬,他俩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穿着肩上有两杠两星警服的人。

    “我是松荫县刑警队长朱钢,你俩是我们省著名的神探,不,还是我们公安系统的金童玉女,比那些结婚花费两亿的戏子夫妻强百倍。我们在公安上见面过几百次,可惜你们不认识我们这些身处底层的小刑警。”

    小克赶紧说:“哪里哪里,我们也是平凡人,没有你说的那么神气。”边说边紧握他的手,以免让对方产生漠视感。

    “你俩刚刚在建军节结婚,今天怎么会到我们这乡下来?”

    “我们是来看外婆的。”吕莹莹说。

    “你俩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好让我们招待你们。”朱钢诚挚地望着小克。

    “我们又不是钦差大臣,招待什么呀……你们赶紧去勘查现场吧,我们要回外婆家了。”吕莹莹说。

    “别走啊,你们的经验比我们丰富,去指导我们勘查现场吧。”

    “现场已经被破坏,鞋印太多太乱,我想没有什么意义,但应该有指纹和其他痕迹可以提取,我和莹莹看了一下现场,俩人的意见有分歧,我们还没吃早饭,先回外婆吃早饭再说吧。”

    “好吧,你们的外婆是谁?住哪里?”

    吕莹莹指着不远处的房子说:“我外婆名叫江秋芳,大舅舅名叫关子真,大舅舅是村里的种烟大户。”

    “留个电话给我,好及时与你们联系,也许这案子还得请两位神探帮忙呢。”

    小克和吕莹莹都把手机号码报给朱钢,朱钢把号码输入手机中,才挥挥手请他俩回家吃早饭,他一直目送他俩走远才回到车上,向现场驶去。

    临近中午,朱钢把车停在吕莹莹外婆家楼下,下车走进屋子里,小克和吕莹莹在饭厅里,正准备吃午饭,朱钢微笑着对他俩说:“两位神探,我们想请你们去镇上吃午饭,顺便探讨一下包业菊的死亡情况,可以吗?”

    “吃饭就免了,我们走了,撇下外婆辛辛苦苦煮的饭菜,老人家会不开心的,现在我们是在度蜜月,想静静地过上一段安逸的日子,你懂的。”吕莹莹望着脸膛黝黑五大三粗的朱钢说。

    朱钢虽然外表像张飞,但心细如发,善解人意,他只好说:“那好,祝你们新婚快乐,白头偕老,还要早生贵子哦。”

    吕莹莹点头表示感谢,与他挥手告别,小克看着朱钢的警车渐渐离开视线,站在那时发呆,似乎想和朱钢一起去破案的神情,吕莹莹一见他像掉了魂似的,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吕莹莹有点生气,狠狠地拧了一下小克的大腿,痛得他惨叫起来,吕莹莹大声说:“快吃饭,看你像失恋似的样子就让我生气!”

    小克赶紧向吕莹莹赔笑脸,右手轻轻地把她搂进怀里,向饭厅走去,吕莹莹的脸瞬间绽放微笑。

    3

    吃过早饭,吕莹莹带小克去村里转转,吕莹莹最想念的地方是塌锅潭,塌锅潭位于村北的山坳间,离村子只有500米,这是吕莹莹和小伙伴们经常游泳的地方。

    那时吕莹莹才七八岁,她和与同岁的表姐关黑妹是村里最野的女娃,别的女娃不敢做的事,她们都敢做,所以,外婆叫她“小妖婆”。邻居和亲戚也这样叫她。

    因为只有她俩敢和男娃跳进塌锅潭游泳。那时她俩都是跟男娃光着屁股在一起游泳,如今想起来,都觉得有点害羞。吕莹莹沉浸美好的童年往事中,口中不知不觉吟出一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莹莹,这是出自哪里的诗句?”

    “李白的《长干行》,想想真的太美了,可惜你不是与我青梅竹马。”

    “虽然我不是你的青梅竹马,但可以和你白头偕老,十个青梅竹马,不如一个白头偕老!”小克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吕莹莹觉得最美的爱情诗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任何不能白头偕老的爱情都是不完美的。

    为了回应小克的深情凝视,她把小克的手紧紧握住,一边和小克说着童年趣事,一边向塌锅潭漫步而去。

    刚刚转过一个弯,就听见一阵水流的轰鸣,小克抬头一看,一帘瀑布从近百尺高的山崖上飞流直下,瀑布左边是翠竹林,右边是郁郁葱葱的油桐树,枝上的油桐果在瀑布风力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瀑布虽然很高,但流量不大,分成三截,第一截比较平缓;第二截开始急促;第三截几乎垂直冲下,最后坠落在塌锅潭,掀起一股白色的泡沫,溢出塌锅潭,然后向远方流去。

    小克走近塌锅潭,瞬间感到像走进冰库里,瀑布和着林子里的百鸟,奏出悦耳动听的之音,令人震撼。

    他说:“莹莹,这里真像仙境,难怪你总想来外婆家度蜜月,我们一起去潭里洗个鸳鸯澡吧,好让蜜月留下一段美丽的记忆,在清凉的泉水中像鱼一般追逐,一定很美妙的。”

    “不行啊,没带泳衣,还有,如果被村民看到,会说我们败坏风俗,村里只有男人才能下水游泳,如果女人下潭游泳会被人唾骂的。听说20世纪60年代一个外地嫁来的女人,晚上下河游泳被村民抓到,被打折了脚,然后赶出了村子。村民说女人的大姨妈不吉利,会惹怒河神发山洪冲毁农田。”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也迷信这个?”

    “我当然不信,但这是村规民约,我必须入乡随俗,蜜月嘛,就要平平安安甜甜蜜蜜地过,不要惹麻烦。你想游泳,你去吧,我在岸上帮你看衣服。”

    “看到这么清澈的水我真的很想去拥抱它,在省城绝对没有这么好的水啊。”小克开始脱T恤,正准备脱牛仔裤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觉得奇怪,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朱钢的电话,他犹豫了一下,摁下接听键:“朱队,请问有什么指示?”

    “我哪敢指示你呀,克神探。是这样的,我们正在古坪村走访群众,你们能陪我们去村里转一转吗?”朱钢用恳求的口气说。

    “我们在塌锅潭,正准备下潭里游泳呢。”小克不置可否地说。

    “我知道塌锅潭,我们开车去接你们好吗?”

    “不用,这里的路很小,车子不好掉头,你们在村北路口等我们,几百步路而已嘛。”小克就是这样的人,虽然在度蜜月,但一听说去查案,马上忘了正事,恨不得立即融入刑侦队伍当中,尽管吕莹莹有些不悦,但他善于哄她,吕莹莹本就心软,经不住小克的甜言蜜语,很快就被融化了。

    朱钢和两名县局刑警站在路口左顾右盼,看见他俩之后,快步走上前来与小克的吕莹莹握手,并把他俩介绍给另两个刑警,然后进入主题,小克问:“朱队,死者的死因是什么?”

    “被锐器刺伤,造成失血性休克死亡。”

    “是什么锐器?”

    “因为死者伤口已经腐烂,无法做倒模,只能用肉眼判断,所以,无法得知具体是被哪种锐器刺死。”

    “死亡时间?”

    “大概在被发现的一个星期前,也就是2016年7月30日,具体时间不能确定。”

    “案情分析结果如何?”

    “我们刑警队11个干警开了个会,有8个人认为包业菊是他杀,因为凶器被带离了现场,3个人偏向自杀,他们的理由是死者用‘冰刀’自杀,因为现场是个密室,凶手无法杀人之后把门关上,但是,大家都认为包业菊没有用‘冰刀’自杀的智商和力气。所以,黄局长同意他杀,我们便立案调查。”

    “包业菊的社会背景如何?”

    “包业菊是个和善的老人,独居,老伴十年前去世,育有三个儿子和四个女儿,女儿全部出嫁,三个儿子都成家立业,三子四女都生了子女,而且都建了新房,或者在市里买房,把包业菊一个扔在老房子里。根据初步了解,她没有得罪过人,更没有仇家。”

    “现场有没有提取到可疑的指纹和鞋印?”

    “中心现场提取了15种鞋印,非常混乱,都和到过现场的人比对上了,没有什么价值。但是,在厨房左边的饭厅里提取了三枚新鲜的鞋印和指纹,经过比对,其中一枚鞋印和指纹是包业菊本人的,另一枚鞋印和指纹是儿童的,估计也没有价值,另一种鞋印和指纹是成年男性的,我们正在排查此人,他可能是我们的嫌疑人。”

    “嫌疑人的指纹是在什么东西上提取的?”

    “小玻璃杯,农村人经常用来喝酒泡茶。”

    “接下来,你们要从哪里着手?”

    “先从嫌疑人的足迹和指纹入手。”

    “能从鞋印和指纹中缩小嫌疑人的范围吗?”

    “可以,鞋印是农妇手工制作的鞋子,现在已经很少人会穿这种鞋子了,只有老年人会穿,因为这种鞋底很容易被磨损,而且手工制作又很耗时,没有半个月完成不了,如果花半个月时间打工挣钱,最少能买到20双好的鞋子。只有闲散无事的老大娘才制作这种布鞋。所以,很容易排查出嫌疑人。”朱钢自信地说。

    小克并不乐观,但他没有打击朱钢,因为这可能是一件复杂的案件,很多省城的刑警都认为农村人犯罪很容易侦破,技术含量不高,其实恰恰相反,因为农村没有安装监控器,农民又没有保护现场的意识,只有一发案,就会有许多人跑到现场去围观,甚至连警察也拦不住。

    吕莹莹不想陪他们去走访,对朱钢说:“朱队,我就不奉陪了,我出来的时候答应过大舅舅,帮他整理烤烟的。我老公陪你们就好了。”说完就转身走了,没有给朱钢挽留的机会。

    小克边走边问:“假如这是一起谋杀案,凶手只能从前门和后门两处出入,而要杀完人之后把门闩从外面拴上,只能用小于两毫米的硬物或者锐器,站在门外把锐器插入门缝,然后托住门闩慢慢往门母里栓,那么就会在门闩底部留下痕迹,因为门闩是木制的,你们查看过门闩了吗?有没有硬物和锐器的痕迹。”

    “我们也是这样推测的,但是两扇门的门闩都没有新鲜痕迹。”

    “哦,这就有点奇怪了。”小克十分不解。

    他们一行来到村委会办公室,办公室装修得很气派,绝不亚于1号重案组的办公室,大约70平方米,两台立式空调在制冷,发出微微的声响,关强和村支书姚岭北已经泡好茶在等他们。

    朱钢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立即进入正题:“关主任,姚书记,我们在找一个穿布鞋的嫌疑人,希望你们能给我们提供具体信息。有多少村民穿手工制作的布鞋?”

    姚岭北望了关强一眼,关强点点头,示意姚岭北先说,姚书记说:“据我们所知,穿手工布鞋的村民不会超过5个,都是生活节俭或者经济困难的老年人。”

    “这5个人叫什么名字?你们……”朱钢本来想叫姚岭北把他们都带到村委会的办公室来,但一转念,觉得亲自去他们家中走访才对,于是改口说道,“你们带我们去他们家走访吧。关主任带我和克警官去,姚书记带陈理和车晓林去,这样更能节省时间。”

    “好的,走吧。”关强起身走出去,姚岭北等他们全部走出去,把办公室门锁上。

    关强把小克和朱钢带到关田野家中,他正好在院子用竹篾刀破竹篾,准备制作晒谷垫,这个手艺现在只有他能做,几乎失传了,他78岁,个子高大,看上去还很精壮,像个60多岁的人。他脚上正穿着一双布鞋,夏天穿布鞋是不正常的,因为布鞋不易散热,大多数人都穿拖鞋,当然也有好处,就是吸汗效果好。

    关田野看见他们来微微一愣,感到非常意外,准备去泡茶,但被朱钢阻止了:“关大爷,别麻烦了,我想看看你穿的布鞋。”说罢示意他把鞋子脱下来。

    关田野便坐在凳子上,脱下脚上的布鞋,然后拍拍鞋面上的灰尘,把鞋子交给朱钢,脸上带着谦卑的微笑,生怕朱钢不高兴似的。

    这是老一辈农民对警察习惯性的微笑,可现在的年轻人并不会有这样的微笑,到底是时代变了,给了新一代农民的自信和自尊,因为,他们认为警察是纳税人供养的,是为人民服务的;老一代农民却认为警察是政府的机器,只有对他们恭维和崇敬,才会有好结果。

    朱钢一看他的鞋底,就知道这双鞋子就是留在现场的那一双,为了不让自己看走眼,他掏出手机,调查出鞋印照片,比对了一会儿,可以99%确认,于是他打电话给陈理和车晓林,叫他们回到这里,不用再走访了。

    朱钢挂断电话后问:“关大爷,包业菊死了,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全村没有人不知道。”

    “她是被杀死的。”

    “啊?不会吧?”关田野觉得不可思议。

    “你到过现场,我们怀疑是你干的,你把杀人过程说一说,争取宽大处理。”朱钢的语气非常强硬,他知道判断关田野是杀人为时过早,但是,他习惯用这种口气对嫌疑人说话,尤其是老年嫌疑人,常常会有很好的效果。

    “我……你说我杀人……这怎么可能,我和包业菊……”他吓得语无伦次。

    小克看不过去,对关田野说:“关大爷,您别急,我们还不能确定是你杀了人,但是,你必须把事情说清楚,实话实说,否则会让我们误会的。”

    “好好好,我一定实话实说,绝对不敢欺骗政府。”他头如捣蒜地点头。

    “为什么您的鞋印会留在包业菊的饭厅和厨房里,还有,您的指纹也留在她家的玻璃杯上?”小克细声慢语地问。

    “六月廿六那天傍晚,我在路上遇见阿菊,就是包业菊,她叫他去她家里一趟,说她酿的糯米红酒快发酸了,用不完,叫我去她家抽几瓶拿回家喝。

    “她知道我平时喜欢喝点自家酿造的米酒,我也不气,就跟她回家,她家的酒缸放在饭厅的角落里,她拿出五个大可乐瓶,叫我自己去抽酒,她在厨房里煮菜,我抽好米酒之后,把五瓶酒绑在一起,放进蛇皮袋里。

    “我正准备回家吃饭,她叫我在她家吃饭,陪她喝点酒,因为她煮了四个菜,一碟是五花肉焖竹笋,一碟是清蒸墨鱼,一碟花生米,还有一碟新鲜的大虾,也不知她哪里弄来的,我看见这么多菜,酒虫就爬上心头,愉快地答应了她的挽留,就这样,我的鞋印和指纹就留在她家里了。”

    关田野说得很慢,生怕漏下什么。

    “包业菊也喝酒吗?有没跟你说别的什么?饭吃了多久?”

    “她也喝酒,她只喝两杯,大概半斤,我们大概吃了一个多小时吧?她总是唠叨她老伴死得早,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世上,她真想下去陪老伴,我觉得她可能有点醉了,就不断在安慰她,说她有那么多儿女,已经够幸福了。

    “可是她认为7个子女都不中用,不管怎么样,都不如自己的老伴。后来,她又说这辈子最难报答的人就是我,因为年轻时,她家人口多劳力少,一家人经常饿肚子,我当了大辈子的生产队长,对她一家比较照顾,所以,她一直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她是个很记情的人。”

    “您是怎么照顾她的?能简单地举例说明吗?”

    “其实我也不敢光明正大地给她搞特殊化,因为我看不得他们家的娃娃吃米糠,把肠都堵住了,肚子痛得死去活来,送到医院抢救,所以,我在打稻谷时,故意没把稻谷筛干净,留在稻叶上,让她去捡稻穗,这样,他们家的娃娃就度过了困难时期。

    “这么多年了,我早已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她还念念不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哪,没想到她过两天就被人杀死了,谁要杀害这么善良的老太婆呢?如果抓住凶手,真应该千刀万剐……”

    关田野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关田野的说辞很合理,与现场勘查所留下的痕迹相互印证,所以,小克和朱钢认为他杀人的可能比较小,于是,暂时排除了他的嫌疑。

    4

    小克和吕莹莹在古坪村已经待了一星期,村附近的山水旮旯都玩了个遍,拍摄了5000多张风景照,晴天、雨天、清晨、傍晚、星夜、瀑布、花木不厌其烦地被摄入单反相机中,他们经常出现场,拍摄技术已经出神入化,这些照片被他俩上传到朋友圈中,让那些喜欢美景的朋友羡慕得惊叫,纷纷点赞。

    第七天是个晴朗的日子,早晨,一阵鸟鸣把小克唤醒,睁开眼睛,看见吕莹莹还在酣睡,梨花般白皙的脸上荡漾着浅浅的笑,长长的睫毛轻轻覆盖着眼睛,样子慵懒、甜美、可爱,小克情不自禁俯下头,轻轻地在她脸上吻一下。

    吕莹莹忽然睁开明眸,对小克报以羞怯和感激的微笑:“老公,你怎么醒得那么早?不累吗?”

    小克知道她担心昨夜两人缠绵许久,怕他太累。他回答说:“累啊,太累了,谁叫你那么娇美?”

    “美有什么错?只怪你太贪心。”

    “你也不是一样和我贪心?”

    “好你个小克,你竟然讥笑我,要不是我担心你太累,我缠你一夜。”

    “我也是‘生怕多情累美人’,要不,我也奉陪你通宵达旦……好了,我忽悠你的,我一点都不累,我浑身是劲,你看——”小克紧握双拳,然后向前弯曲,骨头发出咯咯声,上臂的虎头肌瞬间凸显出来,棱角分明,非常健壮勇猛的样子。

    吕莹莹虽然经常枕着他的胳臂入睡,也感知到他的肌肉结实,但还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性感,看得心醉神迷……

    “快点起床了,小妖婆。我们今天不是说好去龙头山看蝙蝠洞吗?”

    龙头山是松荫县海拔最高的山峰,高达1688米,古坪村海拔688米,要爬1000米的山峰是应该早点上路。吕莹莹没去过龙头山的蝙蝠洞,听说有成千上万的蝙蝠在洞筑巢,蝙蝠集体飞过时,天空黑了一半,好像日全食,吕莹莹本来想叫大舅舅带路,但大舅舅很早就进城了,小舅舅忙得不可开交,刚好关强听说此事,他愿意陪他俩一起去。关强叫他俩吃完早饭就出发。

    吕莹莹想和小克继续斗嘴,但看手机已经早上7点了,她赶紧穿上衣服,到浴室里洗漱一下,和小克来到厨房吃外婆早已煮好的稀饭、肉包和咸蛋。

    关强来了,他对他俩格外气,每位脑子灵光的村干部都会热情地招待省城来的人,尽管他俩手里没有什么权力。但因现场的村干部不好当,村里要搞基础建设,都得向县市和省城单位争取资金,否则什么都办不成。

    关强开着皮卡车,叫他俩坐到后厢,然后启动车子,准备向山里进发,忽然,关强的手机响了,关强摁下接听键,在电话里说了几句,把电话挂断,回过头来对小克说:“克警官,对不起,朱队长要我们协助他们调查,怎么办?”他一脸的无奈。

    “公事要紧,我们以后有机会再去吧。”小克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警车向他们这边开过来,朱钢知道小克和吕莹莹在车上,赶紧小跑过来开车门,这让他俩感动。

    小克跳下车,问朱钢案子进展如何,朱钢说:“走访了几个嫌疑人,但都被排除了,案子没有进展,所以,必须重返古坪村,做深入调查。还盼望克警官能指导我们。”

    “指导我可不敢,你们基层刑警工作经验也很丰富……”

    “丰富个屁,丰富这么多天还会没有任何头绪?”朱钢脸色有点难看,在基层当刑警队长压力也很大,如果命案不及早侦破,各级领导都会来“关心”,甚至亲自督办。所以,刑警办案走到死胡同时,难免会用骂人来排解压力,这点小克深有体会。

    想到这里,小克有点想参战,但又怕吕莹莹不同意,于是把心里的愿望强压下去,转身问朱钢:“都走访了哪些嫌疑人?”

    “一共走访了11位与包业菊有矛盾的嫌疑人,当然,那些‘隐形嫌疑人’我们没办法调查。”

    所谓的隐形嫌疑人就是死者得罪了对方,但对方把气强压下去,过了几年,甚至十几年才有机会报复死者的嫌疑人,这种嫌疑人别人不知道,甚至连死者都不知道。

    “我听我大舅舅说,包业菊一共育有四女三男,但是都不喜欢包业菊,他们的子女可能有杀人动机。”吕莹莹说。

    “怎么可能?即使子女们不孝,不愿意赡养包业菊,但也不可能到弑母的地步吧?”朱钢觉得不可思议。

    “不一定,具体情况你可以问关主任,也许他比较清楚。”

    于是,朱钢走向五米之外的关强,问他:“关主任,听说包业菊的子女都不愿意赡养她,这是怎么回事?”朱钢有责怪关强隐瞒实情的意思。

    “这……我觉得他们不可能弑母,所以,没有和你们说清楚,再说我觉得包业菊应该是自杀的,就更不必说了。”关强尴尬地解释着。

    “包业菊的子女近来有没有可疑的行为,比如争夺她的财产之类的事?”

    “她哪有财产?就那间破屋子,值不了两万元,两万元我们村民干四五个月就能挣到了,不过三个月前出了一件这样的事:包业菊以身体不好为由,要求和三个儿子住在一起,她可能预感到死后无人送终。

    “但是,三个儿子不是儿子不同意,就是儿媳妇不同意,后来,包业菊找我们村干部解决,我们决定让每个儿子轮流赡养一个月,当时她三个儿子都同意,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被小儿子送回老屋子。

    “我们又分别给她三个儿子打电话,批评他们,说不赡养母亲是犯法的,他们都说宁愿出钱,也不愿意让她住在家里。

    “你们都知道基层的工作是很难做,我们除了安慰包业菊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如果把他们都告上法庭,会把事情闹僵,反而会弄巧成拙。”

    村干部拿不讲理的村民确实没什么好办法,何况村主任要村民拉票,谁跟村民对着干谁倒霉,村支书也是这样,谁得罪的党员多,谁下一任就可能下台。

    “关主任,你带我们去包业菊的大儿子家看看情况。”朱钢叫小克和吕莹莹一起去走访。

    吕莹莹推辞说:“我舅妈感冒了,我要回家煮午饭,还要帮忙喂鸡,我就不凑热闹,老公,你陪他们去吧。”小克得到吕莹莹的许可,开心跟他们一起走。

    一行人从村西向村东走去,街道两旁是一排排黄墙红瓦的新房,道路干净整洁,每30米放着一个垃圾箱,街上行人很少,显得宁静而空旷,村民们都上山下田干活了。

    一会儿,他们来到位于村东边上的一栋新房面前,关强指着房子说:“这就是包业菊大儿子黄大强的家,前年盖的新房,他是比较晚住进新房的人。”

    黄大强的房子一共三层,外墙油着黄色防水墙漆,大门开着,门口坐着一个五岁的女孩,看见一群人来,赶紧跑进去报信。

    出来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俊俏的少妇,关强说是黄大强的儿媳妇,名叫关莲月,她说她公公和她老公一起在南坪市打工,很久没回来过,朱钢叫她把详细地址和电话告诉他,关莲月虽然不太愿意,但又没办法,只好照办。

    南坪市在200公里之外,朱钢想叫小克一起去,但是又怕牺牲小克的蜜月,便问:“克警官,你要不要一起去协助我们?”

    “好吧,我这蜜月也够长的,有点腻了,正愁浑身的劲没处使呢。”小克是个没有案办闲得慌的人,朱钢的邀请正中下怀。

    “你不怕吕警花生气吗?”

    “没事,她刀子嘴,豆腐心,哄两句话就很快好了。”

    他们踏上往南坪市的征程。

    南坪市位于本省的北方,松荫县属于南坪管辖,许多松荫县人在那里打工、做生意,黄大强和他儿子黄元秋一起在理尚养鸡公司打工。

    黄大强已经58岁,在公司当门卫,黄元秋在车间上班,理尚公司是年产值上十亿的大公司,所养的鸡专门供应肯德基和麦当劳,年利税5000万,公司的管理非常严格。

    朱钢他们通过负责人,很快就找到黄大强。看见四个警察找他,他吃惊不小,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朱钢问:“你找错人吧?”

    黄大强中等个子,眼睛很小,但很精明,闪着狡黠的光,穿着保安制服,虽然腰板有些弯曲,但看上去仍然挺有精神,手指关节因为长年使用农具而变得粗大。

    “你母亲包业菊死了,你不知道吗?”

    “知道,我儿媳妇打电话跟我说了,她说警方怀疑是被谋杀的,在案子没有侦破以前,不让我们火化尸体,所以,我们就没有回家办丧事。”他若无其事地说。

    “听说你不愿意赡养母亲,为什么?”

    “没为什么,只因她在吃饭时经常放屁,屁又臭又响,我们全家人都受不了,所以就……”

    “你母亲从小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她从没嫌弃过你屎尿臭,你竟然以她放屁臭为由赶走她,你还是人吗?”朱钢听了很生气。

    “前辈为了后辈都是这样子的。”他虽然这么说,但觉得自己的辩解是苍白无力的。

    “如果你儿子把你赶走,让你一个人住在破旧潮湿的土房子里,直到死了一星期,发臭了,尸体让苍蝇抢着吃,你会是什么感受?”

    “说什么呢?我儿子不会那么不孝的,我也不会放臭屁!”黄大强幽怨地看朱钢一眼。

    “那也未必,上梁不正下梁歪,等你老了没力气劳动,不能为你儿子带来价值的时候才知道。”

    “如果那样的话,我宁愿喝农药。”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怀疑你谋杀了包业菊……”

    “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亲手杀死我母亲?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为什么要杀我母亲?”

    “为什么你很清楚,你当她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所以,你恨不得她早点死掉。”

    “警官,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我哪怕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废话少说,7月30日傍晚6点到7月31日早晨8点(尸检证明包业菊死于这个时间段)你在哪里?”

    “这……让我想一想……”他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上鼻梁,陷入沉思状态,“我这脑子怎么犯迷糊呢?”他又拍拍后脑,“哦,我想起来了,那时我在值夜班,我记得很清楚,月底是我值夜班的。”

    “如果你有半点说谎的话,下辈子可能就会死在监狱里。”

    “警官,绝对没错,我和小牟一起值夜班,不信你可以去问他,还有门口的监控可以证明。”

    朱钢想了一下,走进门卫室里间,里间有两张简陋的单人床,单人床中间有个防盗窗,左边有一个小厕所,厕所没有窗户,除了大门,别处无法出入。如果查看监控,就可以证明黄大强是否长时间离开过门卫室。

    小克觉得应该去找黄元秋,他也有杀包业菊的动机,然后再去查看监控,于是他们找到黄元秋,黄元秋看上去像个老实本分的人,对他们的询问非常配合,态度有礼有节,不亢不卑。

    “请问7月30日傍晚6点到7月31日早晨8点你在哪里?”这次由小克对他进行询问。

    “我很少出去玩,因为家里盖新房,欠了8万元,还有女儿上幼儿园都要钱,我几乎每天下班吃完晚饭后,就回到宿舍看看电视,然后睡觉,如果没记错的应该是在宿舍睡觉。”

    “我要你肯定的回答。”

    “没错,那个时间段我在宿舍看电视,10点钟之后,我就睡觉了,直到早晨6点才起床,我有四个舍友,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他们。”

    “你奶奶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我老婆打电话跟我说了,但是我爸爸和我老婆不让我回去看奶奶,爸爸说奶奶的尸体已经烂得看不到原来的面目了,看了会做噩梦。”

    “你恨你奶奶吗?”

    “不恨,我奶奶很痛儿孙,我很想念奶奶。”

    “你爸爸说是因为你奶奶很会放臭屁,所以把她赶走的,你认为是这样吗?”

    “我奶奶肠胃不好,是经常放屁,但是不是我奶奶的错,是我爸爸和叔叔们不带奶奶去看病,所以,才会这样的。当然,我也有错,因为我没钱带奶奶去看病……”说到这里,他眼眶红了。

    小克仔细地观察了黄元秋的微表情,没发现他说谎的之处,于是等车晓林做完笔录之后,他们来到公司的监控室,查看门卫室和黄元秋宿舍的监控录像,结果证明他们说的属实。

    小克虽然没有找到真相,但庆幸黄元秋和黄大强对老的亲人态度完全不同。黄元秋更有素养和道德。

    5

    回程路上,朱钢问:“克警官,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小克想了想说:“我觉得包业菊的三个儿子都有嫌疑,因为他们都不愿意赡养母亲,都想把包业菊这个沉重的包袱甩掉,所以,接下来必须去查她的二儿子和三儿子,只有一一排查之后,我们心里才会踏实。”

    “说得对,她二儿子黄二强在东建市的郊区山上养土鸡,我们已经通知他说包业菊死亡,作为儿子不愿意回家看包业菊一眼,说明他不是冷漠就是嫌弃她。”

    “朱队长有黄二强的电话和地址吗?”

    “都有,来的时候关主任已经把详细地址告诉我了,他的养鸡场在东建市郊区的白云山上,离市区20多公里,我们用导航定位,直接开车到他养鸡场。”

    “要先打电话给他,如果他不在养鸡场,我们不是白跑一趟吗?”

    “嗯,克警官说得对!”朱钢调出黄二强的电话,拨打出去,电话很快就通了,黄二强说正在养鸡场里打理鸡舍,他等他们前往,于是朱钢挂断了电话,向小克点点头。

    东建市位于南坪市和松荫县的中间,但去东建市要拐一个大弯,它离南坪市80公里,离松荫县150公里,因为都是高速公路,一小时之后,他们就到了东建市。

    此刻已是傍晚,天空开始下起蒙蒙细雨,东建市已经华灯初上,五彩缤纷的夜景在雨中变得扑朔迷离。朱钢问小克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吃饭,小克说等找到黄二强再说。

    当刑警的人饿肚子是常事,没有找到嫌疑人吃饭没有味道,所以,不少刑警都有或轻或重的胃肠毛病。

    开往白云山的路是一条3米多宽的泥沙路,两边都是茂密的芦苇和高大的杂树,只有8公里路,他们开了半个小时,车子停在一个名叫红强土鸡养殖场的大门外。

    木大门旁边挂着一盏节能灯,灯光昏暗,风儿吹过,灯在摇荡着,使这个远离市嚣的山谷变得更加寂静和诡异。

    这时从里面跑出一个中年人,把大门打开,冲动副驾边对朱钢说:“你是朱队长吧?我是黄二强,欢迎欢迎!”

    朱钢下车之后,黄二强热情地和他握手,然后和各位握手,带着生意人特有的恭敬与礼貌:“你们没吃饭吧?”

    “我们吃过了,你找个地方说话吧。”朱钢觉得黄二强是个厉害角色,竟然能看出他们没吃饭。

    “没吃饭就不要气,我们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青菜便饭……走吧,去我办公室喝茶,边喝边聊。”黄二强打着强光手电往里面领路,虽然说这是养鸡场,但没有一点鸡屎味道,这让小克觉得奇怪,也许鸡都在山林里放养吧,否则怎么会没有鸡叫声呢?

    办公室比较简陋,只有两张办公桌,一张铁沙发,一张茶几,茶几上却摆着精致的茶具,看来黄二强喜欢喝茶。

    黄二强叫坐在电脑边上网的小伙子拿些点心和水果来,小伙子领命而去,一会儿便端来一大盆切好的苹果和鸭梨,以及一些饼干,放在茶几上。

    大家肚子也真是饿了,吃了点水果和饼干之后,朱钢开始问:“黄总,你母亲去世了,你为了什么不回家看看她?”朱钢对他比较气。

    “唉,我实在太忙了,我天天都要往各个酒家和饭馆送货,一天没送都不行,否则,老板立即换别家养鸡场,现在中国经济下行,竞争非常激烈,你们不是不知道。”黄二强一脸无奈。

    “这是托词吧?你就不能把活交给工仔去干吗?”朱钢接过黄二强递过来的茶水,鼻子在上面深深嗅了一下,感觉这茶像兰花一样沁人心脾,便知道价格不菲。

    “我不放心,也许我是劳碌命,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才安心。”

    “听说你挣了不少钱,在东建市买了房子和车子,还把户口迁移到东建市,你这么有能力,为什么不把你母亲接过来赡养呢?”

    “唉,这说来话长,20年前我从古坪村来东建市买野猪肉,认识我现在的老婆,她是本市人,家境好,人也漂亮,我很喜欢她,可是我很自卑,为了照顾我,她经常来我的摊点买野猪肉,一来二去,就有了感情,于是恋爱、结婚、生子。

    “那时我一穷二白,做梦也没想到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结婚后,她建议我去办养鸡场,并用她父母的房子作抵押,向银行贷款10万,1998年我正式开始筹办这个养鸡场,慢慢地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买了车子和房子,大儿子和小女儿都上了大学,也许因为自卑或者感激,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务都由我老婆梅丽红说了算。

    “在经济上我们是比较宽裕,但是,我在家里没有地位,所以,心里很压抑,我承认我是个软弱的男人,我有钱了,最想让我母亲一起享福,结果我一说出口就被她一票否决,我只好去找我岳父,因为我老婆非常听我岳父的话,在岳父的劝说下,她同意我把母亲接来。

    “结果没过半个月,我母亲就叫我送她回去,我问她为什么要回去?她只是一个劲地哭,不说任何话,我母亲是个坚强的人,不会轻易流泪,我想母亲可能遇到我老婆打骂。

    “于是我在家里安装了监控器,用手机监视家里发生了什么情况,结果亲眼看见我老婆毒打我母亲,她只打母亲的胸部和下身,因为这些地方老人羞于见人,我老婆吃定这点,所以肆无忌惮地打我母亲。

    “我气得要命,立即开车赶回家,我老婆还在打我母亲,被我抓个正着。我非常愤怒,立即要我老婆向我母亲道歉,否则立即离婚,但是,我老婆不吃我这一套,说:离婚就离婚,谁怕谁?

    “后来我岳父岳母和儿子女儿都来劝我们不要离婚,我也不想把辛辛苦苦挣来的财产分给她一半,于是只能妥协,把母亲送回古坪村……唉,都是我不孝啊。”

    黄二强的口才不错,不愧是个成功的生意人,可是为什么他做人却如此失败呢?

    “你老婆为什么嫌弃你母亲?”

    “嫌弃的地方多了,说她吃饭时的声音很会响,吃相非常难看,还有很会放屁,不讲卫生,总之鸡蛋里找骨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黄二强愤愤不平的样子,朱钢觉得他是伪装给他们看的。

    “你可以在你家附近租间小房,再雇佣个保姆照顾你母亲,凭你的经济实力,完全能办到。”

    “唉,别提了,说来真是窝囊,我养鸡场所有收支情况都掌握在我老婆手里,她是我们养鸡场的财务总监。”

    朱钢依然他觉得在装,年营业额好几百万的养鸡场,一年私存几万元,哪怕再厉害的财务总监也不可能发现,朱钢不想跟他多说:“7月30日傍晚6点到7月31日早晨8点你在哪里?”

    “朱队,这是什么意思?”他惊讶地问。

    “你母亲包业菊死于这个时间段,这是法医尸检结果的证明。”

    “难道你们怀疑我谋杀了我母亲吗?真是荒唐啊!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既然你不可能这么做,那你用不在场证明吧。”

    “好吧,让我想想……那时我到底在哪里呢?”他自言自语着,“那几天我应该在养鸡场里,对,我在养鸡场里!”

    “有谁可以证明?”

    “没人能证明,我的卧室离员工宿舍将近30米,我那天回场里时,所有员工都已经睡觉了。”

    “你几点回养鸡场?”

    “10点左右吧。”

    “当时你从什么地方回到养鸡场?”

    “吃完饭之后和几个朋友在蓝天夜总会唱歌,结束之后就回这里了。”

    “你们这里有监控器吗?”

    “没有,这里没有值钱的东西,我收钱大多是让对方通过网银转到我账户上,或者用转账,厂里没有现金,连付工资也是从网上转的。所以,不用担心有值钱的东西被盗。”

    “对警方隐瞒实情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朱钢严肃地说。

    “这点我知道,我们有法律顾问。”

    朱钢结束了询问,和各位开车到东建市区找个小菜馆吃饭,朱钢说:“大家想一想,如何能证明黄二强当晚在养鸡场里过夜呢?”

    “查看蓝天夜总会的监控录像,看他有没在唱歌。”车晓林说。

    “这没有用,如果他唱歌结束之后开车去古坪村杀人呢?”小克说。

    “去移动公司定位黄二强的手机信号。”车晓林又说。

    “也不行,如果他把手机放在卧室里呢?最好的办法还是去晓阳乡派出所查看道路监控录像,那是唯一出入古坪村的道路,而且车辆非常少,很容易排查。”小克说。

    “好,我们按照克警官说的去做,打道回府,明天去晓阳派出所看监控。”

    朱钢他们通过查看晓阳乡的交通监控发现:黄二强于7月31日053015开着车从古坪村方向的309乡道驶出,向晓阳乡方向驶去,黄二强隐瞒了真相,有重大的杀人嫌疑!

    朱钢带着拷贝下来的监控录像,和小克、陈理、车晓林开车来到红强养鸡场,当黄二强看见他们再次光临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雪。

    “黄二强,你为什么要对我们撒谎?”朱钢站在他对面,脸色阴得可以拧下水。

    “我……我没说谎……”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你看看我们带来的录像吧。”

    车晓林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播放器播放监控录像,黄二强的车和人清晰地出现在录像中,黄二强看完录像之后,心里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说一说吧,你为什么要弑母?”

    “我没有弑母!我……好吧,我豁出去了,那天,我初恋情人杨梅甜约我去她家幽会,她老公带着孩子去旅游了,我们可以尽情开心。

    “我担心她老公会突然回家,叫她来松荫县城开宾馆,她说老公和儿子已经用外省宾馆的座机给她打电话了,绝对不会回家,因为要守家,她不能进城,要我直接去她家。

    “于是,我在蓝天夜总会唱歌结束后,回到厂里的山上抓八只土鸡放到后备厢,准备送给她,为了不让村民发现,我晚上十点半才出发,31日深夜十二点半才到她家。

    “她嫁给古坪村的前面的村子,名叫香樟村,就这样,我在她家里过了一夜,第二天天刚刚亮,我就离开她家了,因为我怕我老婆第二次来养鸡场,发现我不在,会对我刨根问底,因此,必须在上班之前赶回养鸡场,不信你们可以去杨梅甜……”

    “问她有什么用?她是你的相好,你们可以串供!”

    “你们不是有什么那个……测谎仪吗?对她测一下就知道我们是不是串供了。还有,如果你们觉得我有罪,可以送我上法庭,我愿意接受任何刑罚,哪怕枪毙!”黄二强柔中带刚地说,和昨天的恭谦态度完全不同。

    朱钢不想再和他啰嗦:“哪怕调查结果证明你没弑母,你也得坐牢,因为你对我们隐瞒实情,误导警方侦查工作!”说完就走出黄二强的办公室。

    经过对杨梅甜的调查,她的口供和黄二强所说的完全一致,各种证据相互印证,最终排除了黄二强的嫌疑。

    6

    黄小强的家住在古坪村的南部,虽然没有和古坪村连成一片,但是也属于古坪村行政村管辖,它有个小名叫坑底,中国许多同一村庄,因为地理位置不同,一个村有好几个地名,古坪村就分成下村、坑底、西门下、大树下、水渠头等。

    坑底只有12户人家,因为位于灵山山脚的底部,所以称为坑底,虽然说坑底有狭窄的含义,但容下12户人家绰绰有余,所以,房子与房子之间的间隙都很大,光线充足,每户人家都有小院子,住人非常舒服。

    坑底前面是田野,再往前是一条溪,宽约十米,然后又是田野,与村西的包业菊的死亡现场隔岸相望,直线距离不会超过800米,这么近的距离竟然不知道母亲死了一个星期,不得不令人悲叹。

    黄小强住的也是砖混结构的新房,外墙涂着浅绿色的漆,一共三层,每层150平方米,他家厅堂里堆放着一扎扎的烤烟,他老婆和小女儿在整理烤烟,看见小克他们来访,赶紧放下手里的烤烟站起来,双手不知放在哪里好,最终停在脏腑的围裙不断搓,好像没有见过警察一样。

    朱钢问:“你是黄小强的老婆吗?”

    “嗯。”她点点头,她今年才40岁,看上去像50多岁,满脸的皱纹,干涩的皮肤,不协调的五官,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她在家里没有地位,而且懦弱怕事。

    “黄小强呢?”

    “他……他上山砍毛竹去了。”她说话有点磕巴,不知害怕还是天生结巴。

    “他什么时候上山的?”

    “一大早就上山了。”

    “打电话把他叫回家,我们有要事找他。”朱钢知道黄小强有手机,现在村民都带手机上山劳动,万一受伤或者家里有急事,好及时联系。

    “这……我……我的话他不听。”

    “把他电话号码报给我,我来打。”因为关强和村支书都上城里开会了,所以他们直接来黄小强家里。

    她从睡裤袋子掏出一部廉价的老人手机打开,把手机里的通讯录里的号码找出来,递给朱钢看,朱钢接过手机,把号码输入自己的手机,然后拨出去,很快就接通了,朱钢问:“你是黄小强吗?”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县刑警队的朱钢,我们有要事找你,请你马上回家,我在你家里等你。”

    “刑警队?我没犯法呀,我还要砍毛竹,你们能给我误工费吗?”对方语气很强硬,又不耐烦。

    “我们怀疑你谋杀了包业菊,你必须马上回家配合调查,否则让你吃牢饭!”朱钢听了对方的语气之后,有点不爽,口气比黄小强还硬。

    “好吧,我就回家。”

    “你几点钟会到家?”黄小强应该是胆寒了,所以妥协。

    “现在是早上9点,我9点半应该会到家。”

    半小时之后,一阵摩托车声由远而近,骑到门口,把摩托车支好,走近堂屋,把头上的斗笠脱下,再把系在腰上的柴刀解下,一起挂到大门后的墙壁上。

    他举起放在案桌上的大茶缸,猛喝几口茶,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不情愿地望着朱钢他们问:“警察先生,我没犯法呀,你们这一个电话把我从山上叫回来,我最少要损失200元。”很少听到有人叫“警察先生”的,这在西方国家比较常用,所以,朱钢听起来有点刺耳。

    “200元能有多大的事?看你这栋房子最少要花30万吧?”

    “差不多吧,但还欠亲友10万,所以,一天都舍不得浪费掉。”黄小强皮肤黑中带红,双眼小得像老鼠眼,五官端正,身材中等,微微佝偻,那是从事体力劳动者都特有的表现。

    “你一家四口住着这么大房子,却不愿意把你母亲接来一起住,这是为什么?”朱钢非常孝顺母亲,虽然他母亲已经88岁了,他还当母亲是宝贝,只要小感冒,他一定要带母亲去看医生,如果他没空就吩咐老婆或者儿子陪母亲去,他最看不起不孝的子孙,所以,他询问黄小强的语气是比较难听的,甚至带着愤怒。

    “我大哥我二哥都比我有钱,他们都不愿意赡养,我为什么要赡养她?”黄小强也有点气愤。

    “黄大强每个月都定期把200元赡养费打到你母亲账户上,黄二强给的更多,每个月给500元,你呢?你给了吗?”

    “虽然说我没给母亲现金,但也给母亲大米、青菜、柴火,过年过节也请回家过,我母亲还有养老金和我大哥二哥给的钱,她的钱根本花不完,哪还要我这个欠债大户给钱?”

    “你不出钱,可以出力,让你母亲和你住在一起,这样你母亲又高兴,你也不会被村民指责不孝,不是两全其美吗?”

    “我有这样想过,也这样做过,但是,我受不她的不讲卫生。”

    “怎么个不讲卫生法?”

    “我们把剩菜剩饭倒进垃圾桶里,她趁我们不在家,把剩菜剩饭重新捡起来,用水洗干净,放在新鲜饭上面,让我们吃,我一看就不对劲,午饭已经被我们吃完了,怎么还有剩饭?我问老婆怎么回事,她说不知道,我问我母亲,她开始不承认,我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说谎,逼她说出真相,她最后承认是把早上倒掉的剩饭捡回来,洗干净,放到晚饭一起煮,你说能不生气吗?”

    “我们母亲那一代人饿怕了,这是可以理解的,他们珍惜粮食就像生命一样。你可以劝劝她,让她以后别再拣剩菜剩饭就好了。何必生气把她赶到旧土房去孤独地过日子呢?”

    “我劝了很多次,但她好像得了强迫症似的,屡教不改,我有什么办法?”他说得理直气壮。

    “所以,你怕她再来你家住,你就设计把她杀掉是不是?”朱钢突然问。

    “警察先生,你说话要有证据,我也是个高中生,看了很多破案电视,懂得一点法律知识,你这是无中生有,严重一点可以告你诱供!”黄小强狠狠地盯朱钢一眼,针锋相对地回答。

    “那你也算是个读书人啦,难道你不知道不赡养父母是犯法吗?”

    “即使犯法也是犯民法,没有犯刑法,轮得到刑警来管吗?”

    “你知道有叫遗弃这条罪状吗?如果包业菊是自杀的,你有可能犯遗弃父母罪而被判刑,甚至坐牢,我没时间跟你科普法律知识,7月30日傍晚6点到7月31日早晨8点,你在哪里?”朱钢看大门外的太阳快要正午了,准备快刀斩乱麻。

    黄小强把头歪到一边,作沉思之状,一会儿回过头说:“那天我吃完后坐在厅看电视,然后上床睡觉,直到早上起床吃饭,饭后就上山砍毛竹了。”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因为这半个月来我都上山砍毛竹,从来没有走过易家桥。”黄小强边说边用手指着不远处横架在易家溪上的水泥桥。

    “你知道对警方说谎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没说谎!不信你们可以去调查,如果有村民说我走过易家桥,我愿意立即被枪毙!”

    朱钢结束了询问,和小克、陈理、车晓林走出黄小强的家,朱钢问小克:“你觉得黄小强会不会说谎?”

    “我看不会,他是个直爽而坏脾气的人,从表情和人体语言观察,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哎,你们不是在现场发现许多儿童的指纹吗?会不会是黄小强小女儿的指纹?”小克问。

    “他女儿大概8岁,没胆量杀她奶奶吧?”

    “按常理是不会,但是,有不少儿童误杀父母和爷爷奶奶的案例,如果她玩刀时误杀了她奶奶,让黄小强知道之后,黄小强为了女儿不被人指责,更健康地成长,肯定会想尽办法为她伪装现场,造成他杀的假象,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案子不是破了吗?”

    “还是克警官想得周到。”

    “哪里,我也一时的灵感,可遇而不可求……让我来问他女儿吧。”小克担心朱钢的急性子吓坏她。

    于是,他们又重新回到黄小强的堂屋,这时黄小强和他老婆已经不在了,可能在厨房里,只有他女儿在认真地整理烤烟。

    小克走到她面前,蹲下去问:“小朋友,你好!”

    “警察叔叔好。”她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像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你名叫什么?”小克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短发。

    “我叫黄晨露。”她的皮肤比父母白皙,五官很端正,轮廓像黄小强。

    “黄晨露小朋友,你几岁了?上几年级呢?”

    “我8岁了,下半年要上二年级啰。”她嘟着小嘴,样子很萌。

    “你奶奶去世了,你知道吗?”

    “知道了,爸爸跟我说的,爸爸叫我以后千万不要再去旧房子找奶奶了。”

    “你以前经常去找奶奶吗?”

    她的眼珠在打转,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讲实话,最终她把右手食指竖起来,放在红红的嘴唇上,作个噤声的动作:“我悄悄跟叔叔讲,我很喜欢去奶奶家,可是爸爸妈妈总不让我去,我就偷偷跑去,奶奶家里很多东西吃,饼干、水果糖、可乐,还有果冻和冰棒,反正很多就是啦,我一下说不清。”

    “你最后一次去奶奶家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我好几天没看见奶奶了。”

    “你帮我们想一想,帮警察叔叔破案是很光荣的。”

    “好吧,让我好好想一想。”她开始使劲地想,完全没有乡下孩子的拘谨和羞怯,“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上个月底吧,对,是月底,那天是星期六,我去奶奶的菜园里帮忙采茄子,一共采了21根,奶奶留下五根,剩下的都给我带回家,奶奶还送我过易家桥,我回到家门口时,看见奶奶还站在桥上望着我,我挥挥手,让奶奶回家,奶奶转身慢慢地走了,以前奶奶从来没有站在桥上看我回家过。”

    “这是真的吗?狼来的故事你知道吧,小孩子是不可以说谎的哦。”

    “叔叔,我没说谎……”她委屈得快要哭了。

    小克赶紧拍拍她的手背:“对不起,叔叔错怪你了。”然后叫车晓林给黄晨露提取指纹。

    车晓林从包里拿出透明胶撕开,把黄晨露的拇指印在透明胶上。

    “你们干什么?询问未成年人和提取指纹是要有家长在场的。”黄小强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冲着车晓林大声喝道。

    朱钢说:“你和你老婆都在家,也算有家长在,何况我们没欺负你女儿,你不要大惊小怪的。”朱钢说完转身走出去,把不知所措的黄小强扔在一边,然后掏出手机,把包业菊死亡现场遗留下的指纹照片调出来,和透明胶上的指纹做比对,结果两种指纹是相同的,说明它是黄晨露的。

    小克认为黄晨露没有说谎,朱钢赞同小克的观点,因为儿童撒谎很容易被看出来。

    因为古坪村没有安装监控器,不能证明黄小强是否在包业菊的死亡时间段到过现场,只好下工夫挨家挨户走访,看是否有人目睹黄小强去过现场,但是走访几个人村民,都说没看见。

    但是,这不能证明黄小强没去现场,因为他可以半夜来到现场行凶,那时所有村民都睡觉了,不可能有人目睹;但也不能证明黄小强去过现场,而且现场又没有黄小强的鞋印和新鲜指纹,他们只好暂时把黄小强放在一边。

    7

    小克和吕莹莹在厨房吃午饭,吕莹莹的大舅妈、大舅舅和外婆一起吃,外婆虽然年事已高,但是身体和精神都很好,她以前在县政府食堂当过厨师,煮得一手好菜,特别擅长煮农家菜,村里不管哪家有红白喜事,都会请外婆掌厨,所以,人缘非常好,也深知各家各户的家事。

    “外婆,您觉得包业菊是自杀还是谋杀?”小克一开口就被吕莹莹用眼神嗔怪一下,小克觉得这个案子破得很窝囊,虽然他不是主办人,但是他也是参与者,想想省城许多高智商罪案在很短时间内就被侦破,而农村这桩看似没多少技术含量的案子,却迟迟不能侦破,确实让他心心念念。

    “不会自杀吧?业菊姐是解放初的初中生,还在村小学当过民办老师,年轻时生了7个儿女,饿着肚子把他们养大,从来没听她说过一声苦,她像万年藤(半常绿缠绕灌木)一样坚韧,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怎么可能自杀?进入晚年之后,她的儿女们都很有出息,也不愁吃穿用度,还有存款,好日子刚刚开始,怎么自杀?依我猜想可能是哪个小偷去她家偷东西,被她发现,小偷情急之下把她给杀了吧。”

    她外婆语调缓慢地说,一脸痛惜的表情。

    小克知道包业菊的尸检没有抵抗伤,被小偷杀死的可能性不大,但他没有反驳外婆。

    “我觉得有可能是被黄小强杀死的。”关子真说。

    “为什么?”小克微微吃惊。

    “黄小强把钱看得比命重,他胃痛了几年,舍不得花钱看病,病一发作,他吃一毛钱一片的止痛片,黄小强的两个哥哥和四个姐姐每个月都会给他们母亲钱,听说她社保卡上已经存了两万多元,社保卡只设123456这么简单的密码,取款太容易了,他恨不得立即把盖房子的债还掉,所以,有可能打她的主意。”

    “子真,不要乱说话,我反对子真的说法,因为业菊姐最疼黄小强,业菊姐生他时,已经40岁了,没有奶水,黄小强就使劲咬她的奶头,都被他咬出血来,业菊就忍着痛,让黄小强吸她的血,直到他吸饱为止,就算是畜生也懂得感恩吧?”吕莹莹的外婆说。

    “妈,世上忘恩负义的人太多了,要不,他妈妈死了一星期他怎么都不知道,要不是关大梁路过发现,她可能会烂到剩下一副白骨才被发现。”

    小克正想向关子真了解更多有关包业菊的情况时,厅堂里突然传来了叫声:“克警官,在家吗?”小克一听是朱钢的声音,从厨房走到厅堂,只见他站在厅堂看着正壁上的一副对联:金炉不断千年火玉盏长明万岁灯横批:敬神如在。

    “朱队,要来怎么不打个电话?一起吃饭吧,我们正在吃呢。”小克拉着朱钢的手说。

    “我在乡政府食堂吃过了……案子走进死胡同,我和各位同事压力都很大,所以开会讨论,决定邀请你们1号重案组下来指导,你和吕警官的蜜月假期也到了吧?”

    “对,明天我们打算回省城了。”

    “我恳请你俩留下,我已经发邀请给江队了,并且得到了江队的许可,批准吴警官和罗法医下来指导,车晓林已经开车去省城接他俩了,所以,我特地跑来请你俩出山。”

    “我们又不是孔明,谈什么出山。既然江队同意,我们当然要服从命令。”

    “吴警官和罗法医已经在路上了,他们下午3点左右会到古坪村,他们已经看过案卷,了解了详细情况。我叫关主任在村委会办公楼安排好吃住,希望能马到成功,一举拿下这件案子。我向局长立下军令状,案子不破,永远不离开古坪村。当然,这种胆量是你们给我的,我坚信你们的能力!”

    “谢谢朱队的信任,我们也是这么自信的。”小克说完把朱钢请到二楼厅坐下看电视,他下楼接着吃饭。

    下午3点,车晓林开着警车,载着罗进、吴江和陈理驶进古坪村,在村委会门口停下,他们下车后,朱钢热情与他们拥抱,小克和吕莹莹也和小别半月的吴江、罗进一一握手。

    吴江对小克说:“你俩真会选地方,比世外桃源还美啊。我和你嫂子结婚时只有三天假,只能在省内逛一逛,真羡慕你们啊。”

    “我也羡慕你和嫂子同甘共苦度过了20年的瓷婚!”众人边说边向村委会办公室走去。

    朱钢把侦查过程详细地向吴江和罗进说了一遍,吴江说:“案子陷入僵局的原因很多,我推测可能是你们勘查现场时遗漏了什么,这不能怪你们,因为基层的设备肯定比我们省城差。现在唯一的办法是重新回到现场,看能不能有新发现。”

    “好,我听吴警官的,走,我们现在就去现场。”朱钢带着众人来到村西包业菊的房子外。

    包业菊的大门被一把大挂锁锁着,上面贴着公安局的封条,朱钢掏出钥匙把锁打开,推门而入。

    吴江并不急于进入现场,绕着房子走一圈,然后站房子后面的石坎上,看着整栋房子,看了一会儿后,又转身向后看,然后回到山体与房子交界处的石坎上,石坎离厨房的屋檐1.5米左右,离地两米,石坎后面是山体,山上长着一片茂密的毛竹,竹林里几乎没有杂草,有几只鸡在觅食。

    吴江看完外围之后,才进入现场,因为现场被封锁,不通风,厨房里还弥漫着臭味。那条承载死者的躺椅还静静地沉默着,它靠近厨房的土墙,离左边的饭桌两米左右,饭桌和躺椅之间的墙上有一个20*20厘米的方形洞,是用来通风和散烟的,热天时打开,冬天时堵上,很多农村旧房的厨房都有这种洞,除了猫和老鼠,人无法从洞中钻进来。

    洞的深度约40厘米,洞用石灰刷面,吴江对这件案子已经了如指掌,但是来到了现场的感受完全不一样,因为房子位于山脚下,昏暗又潮湿,厨房的屋顶非常矮,给人一种阴森感和压抑感。

    一个孤单的老人居住在这里,心情可想而知。古坪村绝大部分的老人都住进了新房,而生育7个子女的包业菊还是住在这里,她会不会绝望呢?

    这是一栋土木结构大房子,包括厨房,占地大约300平方米,左右两边是卧室,一共有10间,中间是大厅堂和后厅,这在以前的农村算是豪宅了,可见当时子孙满堂,人气旺盛,如今却人去房空,满目凄凉。

    吴江知道朱钢他们对每间房都勘查过,连楼上的每个角落都没放过,所以,不可能遗漏新鲜的脚印。因为水泥地积满灰尘,只要走过,就会留下鞋印。

    吴江看完所有房间之后,又回到厨房,来到那个通风洞前,仔细观察,忽然发现上洞壁有新鲜的刮痕,而且洞下壁洒有微量的石灰,那条刮痕大约10厘米,是什么东西刮到洞上壁呢?

    吴江把朱钢叫过来看,朱钢看了之后,不解地问:“吴哥,我看不出什么呀?”

    “你们当时应该没有观察过这个洞口吧?”

    “没有,上面没有血迹,人又没办法从这里进来,我们不会重视。”

    “你看,洞上壁有一条刮痕,掉下来的石灰还没有全部被风吹走,所以,我认为是新鲜的。”吴江指着洞壁说。

    “这有什么意义?”朱钢不解地问。

    “现场的任何痕迹都会说话的,许多案子陷入僵局时,我们都会重回现场,因为刑警不是神,难免有遗漏,但是,一旦遗漏了一个微小的痕迹,就可能造成死案,所以,要多次重回现场勘查,就像淘金人一样,要经过无数的冲洗,才能淘出金子。”

    “对,我们也经常重回现场,可是,这条刮痕到底有什么价值呢?”朱钢是个急性子,喜欢开门见山。

    “我看到这条痕迹时,有个想法在我心里慢慢形成,但是还不成熟,不能肯定是不是正确。”吴江处于思考的状态。

    “不正确没关系,破案就像人生一样,总是要走过千山万水,才知道何去何从,不可能一下就进入核心。”

    “那我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让大家分析分析。我认为这是杀死包业菊的凶器留下的刮痕,我怀疑她是自杀的。

    “情况是这样的:包业菊老伴早逝,她的儿女都不赡养她,她对生活彻底绝望,所以想自杀,在自杀前想了多种方法,要把现场伪装成他杀的样子。

    “于是,她用买来一条长皮筋,或者用几条皮筋连接在一起,把皮筋绑在毛竹的尾部,然后把皮筋从这个洞口伸进来,在皮筋的前端绑上凶器,再坐到这张躺椅前,使尽力气把皮筋拉紧,这样毛竹就变弯曲了。

    “最后,她把凶器刺进自己的腹部,然后放手,毛竹就弹回去,这样凶器就从这个洞口飞出去了,但是凶器在飞行的过程中,必然会刮到洞口的上壁,所以留下了这条刮痕。”吴江不急不缓,娓娓道来。

    “吴哥,我觉得不太可能,第一,凶器是带着死者的血,如果飞行过程中刮到洞口上壁,肯定会留下血痕,可是刮痕周围没有血迹;第二,包业菊是老年人,怎么可能懂得用这种诡计?第三,她想自杀为什么要把两扇门都拴上?第四,为什么我们没有发现飞到房子后面的凶器?总之,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朱钢说。

    “我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假如死者知道带血的锐器会在洞上壁留下血迹,她会把锐器的套子套上,这样就不会在洞上壁留下血迹。

    “回答第二个问题:死者是解放初期的初中生,不仅会看刑侦剧,不会看侦探小说,刚才我看见她的枕头边放着几部《福尔摩斯探案集》,这说明她懂得不少刑侦知识。

    “第三个问题:也许她是不想死后马上被人发现,最好是腐烂在家里,这样群众就会指责她三个儿子不孝,让他们的良心受到煎熬,当然还有我们想不到的原因。

    “第四个问题:应该是凶器太精致和皮筋太实用,被人拿走了。当然,我说的不一定对,但是目前没有侦察方向,我们可以往这方面去想,从找凶器开始,一旦找到凶器,就事半功倍了……

    “罗进去县殡仪馆对包业菊尸体重新尸检,主要是要想办法把查出是什么样的凶器,方便我们查找,我相信凶器应该是匕首和水果刀之类的。朱队,你觉得如何?”

    “好,我听吴哥的!车晓林,你开车送罗法医回刑警队,叫我们的郑法医配合罗法医工作,顺便学习学习省城主检法医师高超技术。”朱钢对车晓林说,车晓林点点头,转身向警车走去。

    众人来到竹林,希望能找出凶器和皮筋,因为在弹力的作用下皮筋或者凶器有可能脱落,遗落在竹林,但是,他们找了很久,一直到了傍晚下山,还有发现这两种东西。假如吴江的推测是事实,那么,皮筋和凶器肯定让路过的人捡走了。

    谁捡走了皮筋和凶器呢?两者是被同一人捡走,还是两个人捡走呢?

    朱钢建议用村里的广播进行悬赏查找凶器,吴江说等罗进把什么形状的凶器定下来再说。朱钢觉得吴江说得更有道理。

    8

    罗进不愧为资深主检法医师,他根据死者的死亡时间,结合当时的气温和温度,计算出死者的伤口腐烂程度,判断出凶器为53式刺刀,这是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军成建制地装备的第一款军用刺刀,全长为38cm,刃长31cm,刃厚108cm。这种刺刀早已被弃用,成为古董了。但在“文革”的武斗中经常被用,所以,上了年纪的人,对53式刺刀并不陌生。

    罗进把53式刺刀的图片打印20份,和车晓林开车来到古坪村委会办公室,把图片交给朱钢,吴江看了图片之后说:“这种刺刀应该不难找,因为市面上已经没有流通了,如果这把刺刀是被本村村民捡走的,肯定能找到它。”

    “这种传家宝似的刺刀,死者的亲属肯定见过,我们先去问一问黄小强,看他们家有没有这种刺刀,如果有的话,包业菊自杀的可能性大大提高,定下侦查方向,就不用走弯路了。”朱钢说这话,其实心里对吴江说是自杀的推测不太相信,因为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包业菊死于自杀。

    “对,一定要去问黄小强,因为这种古董级的刺刀不实用,家里不能切菜杀鸡,上山不能砍树,肯定被包业菊收藏在某个角落,不是一般人能找到,如果是他杀,或者谋杀,一般情况下凶手会自带凶器。”小克说。

    朱钢叫陈理和车晓林拿着图片去黄小强核实,众人接着讨论如何更快捷地找到刺刀。

    “我们假设刺刀是被本村民捡走了,那么应该是7月31日早晨上山劳作的人捡到的,包业菊房子边的那条小路不是上山的主干道,经过的人应该很少,所以,查一下谁经过,就能找出被谁捡到。”朱钢说。

    “也不一定,山路是从房子的左边笔直往上延伸的,而包业菊死于厨房的正中间,离山路将近5米,假如包业菊是用皮筋绑在毛竹尾上自杀,那么,她肯定会选择最靠近厨房小洞的毛竹系皮筋,因此,刺刀离山路最少有4米,假如路人行色匆匆,是不会注意到4米之外的皮筋和刺刀的。”小克觉得没那么简单。

    “我担心的是被外村人拣走,那样寻找范围就很宽。”吴江说。

    “哪怕大海捞针,我们要把刺刀找出来,否则案子破不了,而且有安全隐患!”朱钢回答。

    “这是肯定的,朱队,这样吧,你们发悬赏令,给提供线索的人奖励2000元,给找到刺刀的人奖励5000元,古坪村很小,才1600个人口,319户人家,肯定能把刺刀找出来。”吴江说。

    “好,我听吴哥的,我去叫关主任开广播,让他对发布悬赏令。”朱钢说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关强,叫他马上来办公室,关强说5分钟就到。

    关强来了之后,打开广播室,通过广播向全村发布悬赏令,他连续在广播上说了五次,说了半个小时,村里的广播音效很好,一公里之内的村民都听得到。

    陈理和车晓林回来了,他们说黄小强承认有这么一把刺刀,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肯定被丢弃在旮旯里生锈了。黄小强的话又给包业菊是自杀的推断添砖加瓦。

    吴江叫吕莹莹和陈理在办公室守家,万一有村民来村委会提供线索,好接待他,顺便记录口供。

    关强带着其他人对村民进行走访。

    关强说现场旁边的那条山路走的人不多,一般情况不会超过20户人家,因为这条山路是通往煎鱼山的。

    15年前还没这条山路,后来村委会把煎鱼山的毛竹分给了第五生产小组的村民,他们为了更加方便砍伐与耕山,20户人家共同出资,修建了这条两米左右的山路。

    但是,也不能排除其他村民从这条山路上山的可能,因为它的最顶端是与其他路连接在一起的。

    关强带大家先对这20户人家进行一一走访,结果其中有五个村民说7月31日到8月6日,他们都上过煎鱼山,但是,他们说没有看见皮筋和刺刀,问他们有没发现其他人经过包业菊的房子?他们都说没有看见。

    这20户人家走访下来已经到了傍晚,天色已经暗了,他们只好收兵回办公室,吕莹莹和陈理也没有等到前来提供线索的村民。

    关强认为许多村民白天都上山劳作,听不到广播的声音,他们吃过晚饭之后,天暗下来了,上山的村民都应该回家了,所以,关强又再次打开广播,把情况向村民说清楚。

    他前后又广播了五次,希望所有村民都能听到。结果他们在办公室里等到深夜十一点半,还是没有人前来提供线索。

    难道刺刀真的被外村人捡走吗?关强说这种可能性很小。大家只好各自去睡觉,期待明天出现奇迹。

    第二天,大家在村委会食堂吃过早饭,来到办公室,继续等待,吴江叫车晓林去乡里,用派出所的打印机把刺刀的图片100份,制成悬赏通告,把它贴到各个路口和村民聚会场所,希望让更多的村民知道。

    其实广播的覆盖面比纸质的悬赏通告更广,但是,它的时效是非常短暂的,很多外出的村民听不到。而悬赏通告的时效最少有半个月,最长有两年,因为防水的纸质悬赏通告很难被雨水冲洗掉,除非被人为撕下,或者被新的告示覆盖。

    车晓林领命而去,吃中午饭之前就把悬赏通告拿回来了,下午1点之前,已经把100份悬赏通告张贴到村的每个角落。

    下午3点,一个中年人带着一个小孩,站在办公室门口向关强招手,关强起身走出去,和他们说了几句,便把他俩领进办公室,关强对朱钢说:“朱队,他们是来提供线索的。”

    朱钢一下兴奋起来,走到他们面前,紧紧握着中年人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真的看到刺刀了吗?”

    “哦,我叫关子飞,我没有看到刺刀,是我儿子看到的。儿子,你把看到的情况向警察叔叔说清楚,有2000元奖金的。”他鼓励儿子。

    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孩10岁左右,他怯生生地说:“我看见汪仔的枕头里藏着一把刺刀,很像警察叔叔要找的那把刺刀。”

    “哦,汪仔是谁?住在哪里?”朱钢转身问关强。

    “汪仔是我们村的放牛娃,住在村西最后一栋的土坯房里,他是个孤儿,小时被村里的鳏夫拣来抚养,今年13岁,他8岁那年,养父过世了,他就成了孤儿。”关强说。

    “难道他没有听到广播吗?”

    “他耳朵不太灵,要很大声才能听到,村西离村委会很远,他没听到是正常的。他父母可能是因为他听力有缺陷,才抛弃他的,他也因为自己听力差不上学,也许是自卑心在作祟吧。”

    关强似乎担心朱钢谴责他监管不力,造成儿童少年失学,所以这样解释着,朱钢又不是教育局领导,当然不会管这些。

    “我们去他家看看。”朱钢说。

    大家一起向汪仔家奔去。

    汪仔家的大门锁上了,关在牛栏里的三头牛都不在,他应该是上山放牛去了,汪仔家大门安装的是暗锁,这种锁很容易用硬卡片打开,朱钢叫关强想办法找汪仔回家,关强说没人知道他上哪一座山放牛怎么找?关强掏出钱包,从中拿出一张身份证,把它插进门缝里……

    “关主任,没有搜查证私闯民宅是犯法的,还是等汪仔傍晚回家再说吧?”吴江来阻止。

    “咱乡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关强望着朱钢,盼望能得到他的同意,朱钢果然说:“打开,出问题我负责!”

    关强拿着身份证往里捅了几下,大门上的小门被打开了,大家跟着关强进屋,屋子很大,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弥漫着一股垃圾发馊的臭味。

    关子飞的儿子走进卧室,指着一个黑不溜秋枕头说:“刺刀就藏在枕头里面。”

    朱钢从手包里取出一个医用手套,拉开拉链,把枕芯倒出来,果然看见一把刺刀的柄,他顺手一拉,整把刺刀出现众人的眼前。朱钢仔细观察着,却没有发现肉眼可见的血迹。

    吴江把窗帘拉上,房间暗了下来,然后拿出鲁米诺试剂,往刀刃上喷射,果然有潜血反应!

    车晓林拿出铁粉撒在刺刀柄上,用磁铁刷子来回刷,很快就显现出清晰的指纹,然后用相机把指纹拍摄下来。

    “朱队,刺刀上只有一种指纹,从指纹的形状来看,是未成年人的,没有看到成年人的指纹或者残断的指纹。”车晓林的意思是没发现包业菊的指纹。

    “没关系,如果能在刺刀柄上提取到包业菊的DNA样本,也能证明她死于自杀。”

    “只怕包业菊的DNA样本被污染了。”车晓林指的是怕被汪仔的汗水所混杂和覆盖。

    “放心,只要刺刀柄上有包业菊的DNA样本,我有办法把它分离出来。”罗进信心满满地说,好像只是一桩小事。

    大家门口等汪仔回家,太阳快下山时,汪仔吆喝着三头老牛回家了,看见那么警察守在门口,不知出了什么事,心里害怕了,脚步越来越慢,他天生是个内向胆小的人,而且是个孤儿,没有为他撑腰。

    关强看见汪仔不想回家的样子,远远地向他招手,示意他走快点,他不敢违命,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跑到关强的跟前问:“关主任,我没有犯法呀……”他说的是本地话,吴江他们听不懂,但看汪仔的表情,就知道他说什么。

    朱钢用方言大声问汪仔刺刀是哪里来的?

    汪仔说7月31日早晨,他上山放牛,经过包业菊的房屋,看见一条很长的黑色皮筋系在毛竹末梢上,是用4条1.8米长的皮筋连接一起的,那是摩托车常用的绑带。

    他走近一看,皮筋的另一头还绑着一把带血的刺刀,他高兴得要命,爬上毛竹的尾部,把皮筋解下来,用皮筋围着刺刀绕成团,把它送回家,然后再去放牛。

    傍晚回家之后,他把皮筋藏到楼上,把刺刀上的血迹冲洗掉,天天把玩,他怕被小偷偷走,每天玩了之后,都把刺刀藏在枕芯里。

    朱钢叫汪仔把皮筋拿出来,他不敢不听,跑到楼上去,从一个空酒缸中把皮筋拿出来,交给朱钢。

    终于有了美满的结果,大家开开心心地回到村委会办公楼。

    车晓林从皮筋上找出了两种新鲜的指纹,经过比对,一种指纹是汪仔的;另一种指纹包业菊的。罗进从皮筋和刺刀柄上提取了DNA样本,经过比对,分别属于汪仔和包业菊的。包业菊属于自杀是确定无疑。

    这件自杀案终于被侦破了,大家非常满意,但是,小克说还有一个未解之谜:包业菊的存款是否还在存折上呢?她的自杀会不会是被人逼迫的?如果是被逼自杀的,又是谁逼呢?

    为了解开这个谜,小克和朱钢第二天到乡信用社调查,调查结果显示:包业菊把社保卡上的3.5万元转存了10年的定期,还设置了密码,办理时间是2016年7月25日,办理人员证明是包业菊亲自来办的,身边没有任何人跟着。

    那么,这样就可以证明:包业菊早已做好自杀的决定,被人逼迫的可能性不大。可是,她的定期存款给了谁呢?她应该不会给她的几个儿女,因为他们都不顺,所以导致她对生活的绝望。

    小克觉得存款受益人最有可能是黄晨露,因为她的七个子女十八个孙子和外甥当中,最孝顺的就是黄晨露。

    小克和朱钢来到黄小强家,黄小强和他老婆都上山干活去了,只有黄晨露在家,她和另外的两个同学看电视,看见他们来,蹦蹦跳跳地跑上前来,拉着小克手叫着:“警察叔叔,你们又来找我爸爸妈妈吗?”

    “不是,我们是来找你的。”小克蹲下抚摸着她的头发,左手从口袋掏出一个布艺小松鼠,“叔叔送给你的。好看吗?”

    “哇,太好看,我好喜欢啊!”旁边的摇头电风扇吹开了她的刘海,露出宽阔光洁的前额,别的孩子在怔怔看望着他们。

    “叔叔想问你一件事,你要说实话好吗?”

    “嗯,我从来没有说过谎。”

    “上个月底,你奶奶有没有交给东西,让你保存?”

    “有啊,不过,我奶奶交代我不要跟任何人说,要到我18岁才可以打开看的。”她有点为难。

    “你奶奶没有说不让警察叔叔看吧?”

    “奶奶没说这个,我是少先队员,知道应该帮助警察叔叔办案。来,我拿给你看。”她拉着小克的手,来到她的卧室,从小书架上捧出一个金猪储蓄罐交给小克,“东西放在这里面。”

    小克从储蓄罐的底部打开了门,把硬币全部倒在桌子上,最后用钳子把里面的纸币取出来,其中有个小信封,里面装着一张3.5万元的定期存折和一封信,信是写给黄晨露的——

    露露,我最乖的孙女,你是奶奶的小天使,是奶奶的唯一活着的理由,奶奶要把这几年节省下来的钱送给你,作为你将来上大学的费用,因为奶奶活得很累很苦,奶奶想上天堂去找你爷爷。

    奶奶这一辈子生育了四个女儿和三个儿子,含辛茹苦地把他们养大,以为多子多福,老有所依,可是没想到他们长大后,个个都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却唯独不肯赡养奶奶,嫌弃奶奶这个,嫌弃那个,你二伯母还经常打我。

    你爸爸也经常骂我,恨不得我早点死,你的四个姑姑也一样不孝,这个奶奶倒不怎么伤心,因为我们农村人都是儿子赡养父母的。

    你的伯父伯母和姑姑们每年给我钱,我用不完,我不在乎他们给多少钱,我想要的是和他们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想想奶奶年轻时,满屋子都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是多么开心,再苦再累也值得,现在,奶奶一个人住在一个两层楼和十个空房间里,有时半个月没有人跟奶奶说一句话,只能一个对着电视机喃喃自语来解闷。

    有时奶奶半夜醒来,房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静得像睡在坟墓里,只能跟你死去的爷爷说知心话……这时泪水不知不觉洇湿了枕头。

    奶奶也不知哪辈子作孽,上天要安排给奶奶这么凄凉的晚年,看看同村的姐妹和儿子孙子们有说有笑地生活在一个屋子里,奶奶心如刀割……这时,奶奶唯一的想法就是上天堂与你爷爷团聚……

    信还很长,下面写着年月日,但小克的双眼被泪水填满了,字迹变得模糊,看不下去了。

    小克想把存单拿到县城,让律师事务所保存,但是,没经过黄小强夫妇的同意,他是没有权力这样做的,如果让黄小强知道有这笔钱,他肯定会把存款取出来还债,怎么办?

    小克最终决定把存单重新放进储蓄罐里,把所有零钱一一塞进去,重新封好,但是,小克不敢确认包业菊写的是真是假,他必须把信带回县城,让公安局的笔迹鉴别专家进行鉴定。等鉴别有结果之后,再悄悄地把信交给黄晨露。

    小克要离开之前,交代黄晨露一定要等到她18岁再打开这个储蓄罐,否则奶奶在天之灵会责怪她违背诺言的。

    黄晨露认真地点点头,对小克说保证听奶奶和警察叔叔的话,做一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