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年夜饭桌上，除了郭奕舟，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特别是老爷子，直接被气到吃不下东西。
坐在主位眼神犀利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孙子，眉心蹙得很紧，又时不时地叹气。
郭奕舟却漫不经心一笑：“爷爷您不是说了，谁都不允许拦着吗。”
那就是赞同乔樾离开，也是不反对他们离婚的意思。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早知如此，他绝不会恶心自己去跟她逢场作戏。
他对那样不知好歹的女人，没有任何留恋，爱走就走。
他给老爷子夹了一根海参，“要是因为我打昭昭的事，您大可不必，他应该从小学会控制好自己情绪，这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小家伙此时此刻还在厅气恼恼地憋着眼泪，怎么劝都不愿意过来吃饭。
他不敢相信他最爱的爸爸居然会打他，感觉一整个天都要塌了。
郭老爷子哼了一声：“你今天因为樾樾离开，就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
如果控制好，根本就不会拿孩子来撒气。
看似在教育孩子，实际只是因为乔樾的任性离开而有所不满。
老爷子毕竟看着他长大，对他最了解不过。
郭奕舟闻言，勾唇，哂道：“她离开，不是你同意的吗？”
他没有接老爷子给他布下陷阱的话，更没有反驳，而是阴阳怪气的反问。
他确实是这里最后一个知道乔樾离开的人。
她不辞而别，也没有告诉他去了哪，他能怎么办，所以，在他们眼里看来就是自己的太太跑了，还在这里无动于衷地吃年夜饭。
李暖见老爷子眉毛扬起，正要发火，适时开口：“樾樾那孩子从小就任性，她想明白会回来的，给她一点时间……”
郭奕舟在心里哂了一下，语气倒是温温和和的：“她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既然觉得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可以离婚，我跟爷爷一样，也不会拦着。”
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他不会去挽留。
乔樾是一个有自主能力的成年人，他无法左右她的决定。
所以一个下午过去了，他对乔樾离家出走的事不闻不问，连一个电话都懒得打。
李暖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样也好，给彼此一段冷静的时间。
来磨掉那张硬如石头的嘴。
乔婉抿了抿唇，声音并不大：“姐夫会舍不得姐姐吗？”
郭奕舟似笑非笑地看过去，“你是替你自己问的，还是你姐姐问的呢？”
两姐妹的性格其实相差不大，都是喜欢装成柔柔弱弱想让人保护的样子，一样的令他反感。
乔婉咬着下唇：“当然是替姐姐问的。”
中午那会儿，她对这个克己复礼的男人突然就有了很大的改观。
她一直以为昭昭是这个男人的心尖宠，骂都舍不得骂更别说打了。
因为姐姐离开气急败坏了？
至少她认为就是这样的。
但气急败坏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多少有些违和。
郭奕舟觉得没什么意思：“你姐姐想知道，那就让她亲自来问我。”
乔婉了然：“好的，姐夫。”
郭老爷子摇了摇头：“好了，去把小的带进来吃饭吧。”
他意思是让郭奕舟去给昭昭道歉，小家伙因为这件事一整天都不吃不喝。
没想到也是个犟种。
郭奕舟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起身出去。
郭老爷子瞧着他这个样子，差点又要气个半死，“咳咳……”
小家伙坐在地毯上，听见身后靠近的脚步声，泪眼汪汪地转头，对上的却是男人淡漠的目光。
郭奕舟并没有要哄他的意思，扫了一眼，随后在身后的沙发坐下。
他手肘搭在沙发扶手上，支着额头，垂下眉眼，像在沉思着什么。
小家伙哪里看得透他的想法。
用眼泪洗过的大眼睛盯着郭奕舟看，半晌，他忍不住先开口：“爸爸要跟我道歉吗？”
如果道歉，他就原谅他了，毕竟乔樾跟他说过，爸爸妈妈会有一时冲动的时候，他只需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会永远爱他。
郭奕舟掀眸，眼中漾起一弧清浅笑意，但看着多少有些轻蔑。
昭昭被看得整个小身子都是一怔，手里抓着拼图，眼睛圆溜溜地瞪着，呆楞在原地。
郭奕舟不是低不下这个头，只是过去了一整个下午，胸腔里的烦躁不但没有丝毫减弱，还愈演愈烈。
他想要找到乔樾并不难，只是不愿意。
郭奕舟放下手，温声：“你要是想妈妈，可以打给她。我和你妈就算分开，完全不影响你们母子关系。”
昭昭自动忽略后半句，啪嗒一下拿起桌面的手机来到男人面前，递给他：“爸爸打。”
郭奕舟敛了敛眸，把人带进怀里，他轻声：“我说了，我和你妈怎么样都不影响你们母子关系。”
小家伙瘪下嘴：“妈妈不接我电话。”
郭奕舟并没有特意去翻他手机，小家伙说谎的样子，他轻而易举就可以分辨出来。
他沉下声音：“妈妈这是给你上了一课。”
“什么课？”小家伙抬起眼睛恶狠狠地蹬他。
“她在教你，不要强人所难。”
不接电话就说明人家并不想理你，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还把热脸往上贴。
昭昭握紧了小拳头，气焰一下就上来了：“爸爸就是不愿意道歉对吧！”
不愿意给他道歉也不愿意去哄他妈妈回来。
郭奕舟本来还有三分慈爱的目光瞬间一冷。
他扫了眼小家伙垂在身侧握紧了的拳头，眼神警告：“还不长记性？”
看来中午的时候下手轻了。
昭昭将唇抿得紧紧的，很固执地说：“爸爸要是不去把妈妈带回来，那我就再也不理爸爸了！”
郭奕舟还没说话，拐杖接地咚地一声响起，郭老爷子出来了，凛声道：“你又想对我曾孙做什么！”
昭昭趁此冲郭奕舟重重地哼了一声，从他的手臂钻了出去，忙不迭跑了，小身影消失在餐厅的方向。
郭奕舟起身去扶老爷子过来沙发坐下，哂道：“在你眼皮底下，你还担心我能对他做什么不成？”
郭老爷子累了，懒得教训他，手撑着膝，一个眼神，佣人便拿来一份文件。
郭老爷子说：“年初三过生日那晚，我会当着郭家，还有陈家的面，宣布这件事。”
郭奕舟拿起这份股份转让书，掀开一页页快速浏览，挑了挑眉：“爷爷到现在还是坚定把手里的股份给乔樾？”
到底被乔樾下什么降头了！
老爷子笑着道：“樾樾是我曾孙的生母，我的东西理所应当到她手里，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郭奕舟也笑：“她不要孩子，只认钱，爷爷也觉得没问题吗？”
郭老爷子不这么觉得：“母亲永远要比父亲更舍不得孩子。”
这句话让郭奕舟发笑不止：“爷爷这是针对我。”
郭老爷子叹气：“你母亲也舍不得你……”
“好了！”郭奕舟打断他的话，语气不温不火，“爷爷不就是想我去把人找回来吗，我去就好了。”
郭老爷子还想说什么，但人已经走远。
大过年的也不让人省点心。
陈嫂拿来药给他吃下，道：“少夫人这样对少爷，实在是过分了。”
郭老爷子掀眸：“过分的是阿舟！”
陈嫂：“……是我多嘴。”
……
郭奕舟回了房间，走出露台，点了一根香烟。
不一会，他让人查到了乔樾入住的酒店。
他没有立即出去，而是拨通了商域南的电话。
商域南走到了安静的地方，才揶揄道：“专门打来拜年的？”
他们现在的关系可是在水深火热之中，但不仅仅是乔樾的关系。
“不可以吗。”郭奕舟漫不经心反问，“在哪呢？”
商域南笑：“要找我可以来家里，随时等候。”
郭奕舟挂了电话，他主要是想确认一下商域南知不知道乔樾离家出走了。
很显然就是还不知道。
那么也可以说明，他和乔樾现在的关系还仅限于朋友而已。
郭奕舟勾唇，无声一笑。
又一根烟的时间，他才转身出了房间。
刚关上门，眼尾的余光撇见躲在转角的那道身影。
他提步走过去，步伐不大，速度很慢，快要接近地上那抹影子时。
果不其然，小姑娘又故技重施扑了过来。
他身体躲了一下。
乔婉瞳孔猛缩，下意识地去抓住男人。
郭奕舟又是一躲，眼看小姑娘就要扑街，到底还是不忍心，去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没说破，但道：“小姑娘总是这样冒冒失失，很不好。”
乔婉借着他手上的力又靠过去。
这次，郭奕舟松开手。
结果就是，她人直直撞到了墙上。
“哎呀……”疼得她眉头紧紧皱起。
乔婉眼底闪过一抹不服气。
郭奕舟轻轻一笑：“妹妹小心看路，下一次姐夫不一定还能再像现在这样扶你一把。”
李暖刚好上来经过看到这一幕，忙不迭跑了过来：“这是怎么了呀？”
乔婉一副被人欺负了的表情。
郭奕舟冷冷看着，不想浪费口舌，指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道：“妈可以去看一下发生了什么。”
扫了一眼乔婉愕然的表情，他又戏谑地笑了一下：“妹妹，下次走路小心点喔。”
话落，他阔步下楼。
来到五公里外的一间酒店。
并不算远。
他手里拿着房卡，却礼貌地按响了房间的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