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戒堂。
戒堂分内外二室,内室是一间办公室,沙发铺着柔软的兔毛毯,和外室相比,一边天堂,一边地狱。
蒋京墨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面无表情地工作,对外头的惨叫声充耳不闻。
一人扔了手里的鞭子,接过湿毛巾擦了擦手上的血,白毛巾很快被染红。
人走过来,蒋京墨才撩了撩眼皮,眼角带笑:“舅舅辛苦。”
“从小到大这种脏活累活你都甩给我干。”
杨敛撸了下他的头,“懒的你!”
蒋京墨嫌弃地拍拍头发:“你手上有血,别摸我头,脏死了!”
杨敛笑他。
“明明骨子里是个嗜血的,偏又有洁癖的毛病,你爹妈矛盾的基因全都体现在你身上了,难受不?”
蒋京墨摇头,“不难受。我找到一个同类。”
“哦?”杨敛感兴趣地挑起剑眉。
蒋京墨轻笑,“看着乖巧无比,实则嗜血又爱吃荤,飒得很。”
“呵,玩反差啊。”
杨敛倏然回过味来,“你说的,该不会就是你新娶的媳妇吧?那位救了老爷子的女中医,苏奈?”
蒋京墨抿一口咖啡:“嗯哼。”
“给你嘚瑟的!”
杨敛笑骂他一句,摁开打火机点上一支烟,靠在沙发上,常年健身的体格肌肉形状很是好看,血脉贲张。
明明是大家族养出来的贵公子,偏生出一副糙汉气质。
这是蒋京墨亲舅舅,只比他大八岁,也是杨家现任家主。
“什么时候把我外甥媳妇带出来,让我见见?”
“苏奈受伤了,得养养。”
蒋京墨道:“再说,我怕你吓着她。”
“放屁!”杨敛炸了,“老子英俊逼人好吗,哪里可怕了?”
蒋京墨淡淡瞥他,“她现在看不见,我还年轻又貌美,我说什么了?”
“滚!臭不要脸的!”还年轻又貌美。
“你声音凶,一把烟嗓,万一她以为你是坏人。”
蒋京墨一本正经,“第一印象很重要。我舅妈不就被你吓跑了吗?”
杨敛脸色一沉,“骂人不揭短,再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抽你啊。”
“舅妈呢?”蒋京墨无所畏惧。
杨敛眉头紧皱,一脸烦躁,“上山了,我找不到她。”
山上没信号,连定位都查不到,烦死了!
蒋京墨都服了,杨敛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好不容易谈一场恋爱,结果堪比火星撞地球,和女朋友天天上演世纪大战。
情路坎坷啊。
杨敛抽了几口烟,又问:“外面那些人,你想怎么处理?”
蒋京墨转了下手腕,眼神不带温度,冷冷淡淡:“打断手和脚扔到公海,自生自灭吧。要是让警方抓到……”
他冰冷一笑:“那是他们的造化。”
手机忽然响起来,苏奈打来的。
蒋京墨秒接,神色不自觉变得柔和下来,“醒了?我这就回去。”
他合上电脑,给杨敛打了下手势示意要走。
苏奈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蒋京墨,我簪子丢了,你能让人帮我找找吗?”
——
一辆黑色大G停在黎暮村的村西头。
今天忍冬是自己来的。
进了村子,他就一路打听一周前的车队最终驶向了哪里。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村西老黎家两口子被警方抓走了,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那两口子是命好,有小昭这么个孝顺姑娘,在城里有钱人家做保姆,听说挣了好多钱……”
“瞎说吧,当保姆再挣钱也不可能说在城里买房就能买的上啊,该不会是傍上大款,被有钱人包了吧,小昭长得可俊呢!”
“扯吧,要是真傍上大款,老黎两口子会不吹牛?早就满村发喜糖了。就是当保姆,不过她的东家人挺大方的,小昭勤快又懂事,命好。”
忍冬提取着重要信息,来到刚出事的老黎家,在门口看到了轮胎印。
就是这了。
门关着,忍冬环顾一圈,直接翻墙而入。
院子里干干净净,可忍冬学医的,嗅觉敏锐,一落地就闻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黑色帽檐下,他深沉锐利的眼眸扫视一圈,忽然看到什么,脸色遽然一变。
疾跑两步过去,蹲跪到地上,从角落里捡起一支簪子。
是奈奈的,没错!
她果真还活着!
只是簪子上面,沾着……血?
——
“簪子没找到。”蒋京墨很遗憾地告诉苏奈。
苏奈:“院子里都找遍了吗?会不会丢在角落里?那帮人身上呢?我不记得我插在谁大腿上了……”
她情绪一直很稳,罕见的急切起来,那簪子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蒋京墨当然清楚这一点。
他扶着她的胳膊,认真地说:“我看着他们把院子翻了一遍,水泥地板都翘开了,角落里也找遍了,没有。那帮人身上也没有。”
苏奈一颗心重重坠下去。
那是真的不见了……
“不过,我可以赔你一把。”蒋京墨说。
苏奈摇摇头,“不用。我不缺簪子,只是那支银簪和别的簪子不同,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她从小戴在身上,是她防身的武器。
如果没有那支银簪,她只怕早就死在了梅寒山,豺狼和野猪,都是用那支簪子杀死的。
“我知道。”
蒋京墨拿出一支簪子,塞到她手里,“你摸摸看。”
苏奈一摸,愣住:“这不……就是我那把吗?”
蒋京墨被她呆萌的表情逗笑,“你再摸摸。”
苏奈不仅摸了,还试了。
摁开机关,簪子变成峨眉刺的时候,苏奈就知道,不是同一支。
这支手感更硬些,像没开封过。
可,为什么摸起来一模一样?
“你这是从哪弄的?”苏奈一脸惊讶。
蒋京墨说:“我妈留给我的。”
一顿,又补充:“遗物。”
他妈留给他的东西不算多,那枚钻戒,这支银簪,再就是他了。
如今,都给苏奈了。
“那为什么会一模一样?”苏奈看不见,只能靠摸,不知道是不是颜色也相同。
蒋京墨:“大概是,你妈妈当年送给我妈妈的。”
苏奈蓦地抬头:“啊?”
她们认识?
“你怎么知道?”
蒋京墨摸摸鼻子,“我翻我妈日记来着。她们之前一起参加过一次比赛,互送过礼物。”
“……”
苏奈:“好啊,竟然偷看长辈日记!”
“嗯,我是挺过分的。”蒋京墨积极承认错误,但没有要改的意思。
日记也属于遗物,他睹物思人,翻翻看怎么了?
又不犯法。
苏奈竖起大拇指:“牛啊。你做了我一直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我欣赏你。”
蒋京墨没忍住,笑了起来。
“那我就收下了。”苏奈把银簪插到发间,“蒋京墨,谢谢你。”
蒋京墨:“不气。”
窗外狂风大作,拍打着窗户啪嗒作响,蒋京墨过去把窗户关上。
苏奈眼睛上的纱布已经取下来,她漂亮但无神的眼睛目视前方,突然朝蒋京墨张开双臂。
“怎么了?”蒋京墨走过去。
苏奈抱住他,下巴贴在他肩膀上,“梅雨要来了。天气预报说未来三天江城会迎来大暴雨。”
蒋京墨“嗯”一声,等着她的下文。
“我的伤好了。”
苏奈微微抬起身子,仰头,靠近他的耳朵,低语:“蒋京墨,我想你在家陪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