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怎么养出这么蠢一女娘!
给出去一千贯,给出去一个金梁桥那边儿三进的宅子,竟还这般沾沾自喜!
沈砚目光晦涩地看向木莲,盈盈落泪的她站在那糙汉的身边,如同雨打过的芙蓉从厚重斑驳的城墙上探出了枝头。
花枝颤颤,引人攀折。
可那高耸的,厚实的城墙却挡住了妄图攀折的人。
感受到沈砚的目光,秦砺便将木莲扯到了他的身后,将小娘子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还挑衅地看了一眼沈砚。
沈砚紧紧抿唇,冷下来的目光化作利刃,将秦砺刮了一遍又一遍。
莲娘是他的!
早晚会哭着回到他怀里,求他收留。
一个糙军汉,是养不好莲娘这朵娇花的!
这个道理,莲娘自己早晚也会明白!
她现在闹得这般厉害,无非就是因爱生恨,他可以等!
“收好了!”张英娘命人将箱子打开,露出里面一块儿块儿程亮程亮的银铤。
引来不少路人的侧目。
张英娘洋洋得意。
但押解的人却都变了脸色。
这么多钱,路上得引来多少贼匪的觊觎,还如何走这一路?
当众露财,这是在害命!
秦砺可不惯着人,他冷声质问沈砚:“沈翰林,知道的,你们是来送程仪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来送我岳丈一家去死的!”
“钱财露白,不就是叫人赶紧来抢么!”
沈砚简直想吐血。
又冲着他来!
张英娘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但她绝不可能承认:“银钱自然要当面点清,不然你们若是不认,我难道还要上崖州来跟你们说理么!”
沈砚忍无可忍:“英娘!”
赶紧闭嘴吧!
“木伯父,英娘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心思单纯,不知世间许多险恶之处……”
沐淮黑着脸打断他的话:“你不必多言,我等流放之人,不是去崖州享福的,带不了这么多银钱上路!”
说完他便对秦砺道:“这些钱……贤婿你就带回去,帮木家置办一处宅院,供他们居住。”
秦砺应下。
沈砚嫉妒得扭曲,这句‘贤婿’该是他!
凭秦砺也配!
穷得烧虱子吃的臭军汉,靠着女人从前未婚夫手中要来的银钱度日沾沾自喜,这样的人,是在侮辱‘贤婿’二字!
这时押送的官差来催促,沐淮泪流满面的朝着众人摆手:“都回去吧!”
困在枷锁里的手幅度也摆得不大,但他奋力的样子,看得送行的人心中难受极了。
就没有不哭的。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沐淮哽咽,“如今一别,望诸君身体康健,万事顺意!”
“万望,万望保重!”
又对木莲和秦砺叮嘱:“莲娘,好生活着,莫要惦记爹娘!”
“贤婿,万望你好好待莲娘,若莲娘有什么不是,请你担待……”
木莲泣不成声。
直到看不见沐淮等人的身影,还不愿离开。
她不走,秦砺就陪着。
张英娘翻了个白眼儿。
她心底升腾起阵阵快意来,昔日处处都压她一头的木四娘,如今为了钱财连脸面都不要了!
竟要靠讹诈她过日子!
她那军汉丈夫瞧着块头倒是挺大,结果呢?
竟好意思拿妻子前未婚夫给的银钱,还一起赖她的宅院!
这种人哪里是良配!
早晚会被这贪钱的汉子给卖了!
木四娘,你也有今日!
转头了看沈砚,沈郎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如《诗经》里走出来的谪仙般的男子。
胜过那军汉百倍!
“沈郎,以后你以后再不怕被木家人挟恩以报了!”
“拿了我们的钱,住了我们的房,日后还如何在我们面前!”
“且看那军汉能忍多久,住我们给的房子,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给淹死!”
“到时候,那军汉还不知该如何嫌弃她呢!”
沈砚闻言,眼神闪了闪。
他偷偷捏了捏张英娘的手,压低声音道:“别人的日子如何过,跟我们没有关系!”
“今日,我也同木家人断了关系。”
“英娘,谢谢你,没有你……我可……我可怎么办才好!”
“宅子和银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张英娘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快溺死在沈砚深情的眼里。
“张英娘,银子你给了,宅子呢?”
木莲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啥暧昧旖旎统统消散一空。
张英娘狠狠地道:“少不了你的!”
但等真的将房子过户给木莲,张英娘的心是又气又疼,血呼哧啦的!
这可是舅舅给她准备的嫁妆!
如今就这么给了出去……给的时候有多爽快,现在就有多难受!
她气不过,便让质铺的人来将宅子里能拉走的家具都给拉走了,并将所有的花木全部挖走,一点儿都不给木莲留。
看着被她挖得面目全非的院子,张英娘的心里总算是顺了一口气。
她讥讽道:“一个八品的小五官,也敢肖想三进的大宅院!
我看你连院子里的花木都种不起!”
木莲一点儿都不生气,她反而冲着张英娘笑:“我家官人剿匪立下首功,如今也是七品了!”
“和你家未婚夫一样的品阶呢!”
沈砚闻言震惊地看向秦砺,这个糙汉竟连升两级!!!
他不但没死,还连升两级!
沈砚这次是真要吐血了,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去动用人脉关系,把秦砺借调去剿匪,还将他塞进前锋营!
他耗费了金钱和人脉,到头来没弄死弄伤情敌不说,还教他立功升官!
沈砚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英娘震惊了一瞬之后就撇嘴:“武官天生低文官一头,且沈郎可是翰林院侍读,有机会面见天颜!”
“一介武夫,如何能与沈郎比!”
木莲:“喔……有机会得见天颜啊?”
“可我家官人已经面过圣了,官家还亲自奖赏他了呢!”
张英娘:“!!!!”
啊啊啊!
凭什么啊!
气死!
“我们走!”
木莲摇头,这张英娘,她图啥啊!
跑来送钱送宅子不说,还给她找炫耀的机会。
啧啧!
这样的对手……再来一打不嫌多!!!
秦砺的唇角简直压不下去,小娘子这是觉得他比沈砚好!
当着沈砚的面前夸他,那男狐狸的脸像是从茅坑里捞出来似的那般臭!
哎呀,他的身心那叫一个舒畅。
秦砺指着门头匾额的位置:“这里就挂木府的匾额吧!”
“主院儿给丈人丈母留着,我们住过来替丈人丈母守宅子!”
这宅子是赔给木家的!
他还得更努力啊,要在汴梁城给娘子置办一个家才行!
别人给的算啥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