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价钱……最多最多,能给你八十贯!”
“只是这八十贯的去处是娼门行院的价格,若做女使,顶天了二三十贯!”
从八百贯到八十贯,魏氏哪里能接受得了!
她炸毛道:“八十贯,那不行,太少了!”
“说好的八百贯,你这杀价也杀得太狠了!”
“你说少个一二百贯我咬咬牙就应了你,可你这……你这比剥笋还狠,碗口大的笋剥开就剩子母大的芯儿!”
“你这是在抽筋吸血!”
“且咱们一开始说的是给要入土的老员外做妾,你今儿却变脸,把咱们一杆子支到娼门去……这也……这也太欺负人了!”
曹媒婆见她这般急赤白脸,也没了好脸色,一脸讥讽地啐道:“你这耳朵塞了驴毛的老妇,话都听不真!”
“杨员外要的是八字相合,清清白白,名声无暇,身子干净能验红的小娘子!”
“你家名声臭了大街,你那闺女一瞅就是个破罐儿,来老娘面前装啥嫩雏!”
“来人,给这老娼妇给老娘打出去!”
“呸!”
“滚吧,哪儿给的钱多你找谁去!”
于是,便有两个汉子来要将魏氏扔出去。
魏氏连忙告饶。
她舔着脸赔笑:“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张破嘴没管住,您先莫撵我,杨员外不成,那您帮忙另外寻个老员外吧!”
“这聘金少个一二百贯也是使得的!”
曹婆子双臂环胸,冷声道:“倒不是没有买妾的老员外,但人家都要验红!
没红就得去衙门告你们去!”
“再有,杨员外给的是独一份儿的高价,为何要给这么高,一则是要借小娘子的寿,二则图的小娘子的官宦人家小姐的出身。
如今你家那位,是样样不占!”
“唯有娼门行院能多给些银钱!”
“我这也是先前收了你不少东西才愿意帮你指条明路,你自己个儿出去瞅瞅,你带去牙行要是能卖个五十贯,我叫你一声祖奶奶都使得。”
门外,里面忽然拔高的声音引来的秦蓉趴在门口偷听。
听得她头皮发麻,浑身冰凉。
她的亲娘!
要卖了她!
根本就不是嫁进杨家,而是卖给快死的老头子给人当妾,让人借命!
秦蓉不知道咋借命。
但她知道借命一定不是好事!
命那是能借的么!
命借给别人,她怎么办?
肯定要死的啊!
这一瞬,秦蓉便是再傻也明白过来,嫂嫂跟她说的才是真的。
小娘心里眼里只有二哥三哥!
她以为,爹娘只打算卖掉木氏。
岂知,他们还打算卖掉她!
那个劳什子杨员外,他们早就找好了!!!!
“你干啥!”
秦蓉听得正入神,忽然一声‘爆呵’响起,魏氏和曹媒婆就从屋里出来了,瞧见了门口惊恐不已的秦蓉。
魏氏心中一个咯噔,闺女这是听到了!
她忙扯出一抹笑容来哄秦蓉:“蓉姐儿你放心,娘不会把你卖了的!”
“给人当妾也没啥不好,吃香的喝辣的,能穿零落,能有人伺候,比嫁那些穷汉好多了!”
“等老头儿一蹬腿,你带着攒的银钱归家,有了傍身的银钱,何愁找不到好人家……”
说着,她就要去拉秦蓉的手。
秦蓉避开她,怨恨至极地吼道:“别过来!”
“你自己当妾没个够,你还想搭上我?”
“我如今再也不信你们的鬼话了!”
“我要去找嫂嫂,告诉她,我那两个好哥哥其实……”
“啪!”秦蓉被魏氏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接着扯了她的头发,拉着她的脑袋狠狠地往墙上撞去。
秦蓉一下子就撞晕了过去。
魏氏眼下也不嫌弃价低了,急切地对曹媒婆道:“人我卖给你,八十贯就八十贯!”
“只是人得卖出汴梁城,立刻,现在就弄走!”
曹媒婆似见惯了这种对自己亲闺女都能下狠手的人,对魏氏的反应她一点儿也没觉得奇怪。
“我不做汴梁城外的生意,你要卖出汴梁城,就得去找牙行。”
魏氏背起昏过去的秦蓉就走。
她耽搁不得。
万一这死丫头醒过来把那些事儿嚷嚷出来,就完犊子了!
以那杀才的性子,还不得弄死二郎三郎,弄死她啊!
魏氏倒是运气好,问的第一个牙行就有要送出汴梁城去卖的人,她去的时候,牙行这里正装车呢!
只是秦蓉的样貌并不十分出众,加之脸上又有伤,便是言明卖入娼门,对方也只给了四十贯。
魏氏后悔啊!
心在滴血!
若是先前在曹媒婆那里她就答应下来,还能多得四十贯!
魏氏在卖身契上画押,眼瞧秦蓉被塞进骡车里,便问人伢子:“她们……她们这是被送去哪儿啊?”
人伢子:“送去北边儿庆州。”
庆州?
那等苦寒之地!
魏氏不由得皱眉,怎么说秦蓉也是她生的,不能一点儿感情没有。
将她卖那般远,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可谁让蓉姐儿不管不顾,竟想说出家中秘密,那……那便怪不得她这个当娘的狠心。
人伢子见她面色不好,便扯唇笑问:“咋滴,舍不得?若舍不得可以赎回去,不过赎人得六十贯!”
魏氏转身就走。
呸!
黑心烂肠肺的剥皮,还想坑她钱?
没门儿!
早晚肠穿肚烂而死!
魏氏回到家中,见她一个人回来,陈老头儿的面色好看了几分。
“蓉姐儿送过去了?”
魏氏摇头。
她把事情从头到尾跟陈老头儿说了一遍:“……我也是没法子,只能将她卖远些。
也怪我们当初觉得她小,没防备着她,有些事儿让她给知晓了……”
说完,她把四十贯钱递给陈老头儿。
陈老头儿盯着这钱,一口血吐了出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陈家顿时一阵人仰马翻,找大夫来给他看病拿药,这卖闺女得来的四十贯钱还不够。
给陈家一家人差点儿没都呕死,这是后话。
魏氏暗暗庆幸,不管如何,秘密保住了。
但她庆幸得太早了。
并不知道,秦砺只拿秦蓉开了个头!
接下来就要轮到她了!
眼下木莲也知晓了秦蓉竟被卖去娼门的事情。
诨哥儿一直跟着魏氏,直到魏氏回了飞虹桥那边儿郊区小院儿,他才急匆匆地往汴梁城里赶。
跑得满脑门儿的汗,脑袋冒烟了都。
木莲让曲嬷嬷带他去香水铺洗个澡,再给他买些吃食。
她琢磨着秦蓉的事儿,心中唏嘘不已。
虽然这事儿里头有她和秦砺的算计。
但那老两口若是做人,不踩陷阱,她和秦砺也不过白忙活一场。
虎毒不食子!
陈家也没到那种缺衣少食立刻就要饿死的地步,怎么就把亲闺女往娼门里卖!
不过……
有些人天生就是这般,便是现代,也不乏卖女儿供养儿子的父母。
“有好消息!”木莲正唏嘘着呢,秦砺就喜气洋洋地回来了。
木莲忙出屋迎他:“什么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