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一道身影站定在暗处。

    她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套装,戴着帽子和手套,甚至连鞋套都细心地穿戴好。

    即便四周昏暗,但对她丝毫不陌生的薛海洲和李鑫,一眼将人认了出来。

    于是,在看清楚对方长相的薛海洲,手里的手电筒差点跌落,惊得声音都变了调,“方懋!!”

    “真的是你!竟然真的是你!”薛海洲的声音混着恐惧与愤怒,甚至愤怒占据了上风。

    这多可笑!

    让他们这么长时间一直处在恐惧中的人,竟然是他们能够随便对付的女人!

    李鑫握紧了手电筒,厉声质问:“方懋,孟奕晨他们是不是你杀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从头到尾就是你一手策划的?”

    方懋抬眼看过去,对上两人愤怒的表情,她只歪了歪脑袋,然后缓缓勾起嘴角,无声笑了笑。

    她点了点手机,那古怪的机械音又响起来,“不然呢?”

    “你说你们有多蠢?我就在你们周围,可你们从来没有怀疑过我。薛海洲,你们是太小看我了,还是太高看自己了?”

    扩音器不知道从方懋藏在了哪里,她只是笑着,声音就像是从四周涌来,带着莫名的诡异。

    “为什么!就那点事情,需要杀人吗?你还杀了这么多人!”薛海洲愤怒地说道,仿佛在为死去的那些好兄弟抱不平喊冤。

    “为什么?”平静的机械音配上方懋脸上怪异的笑容,仿佛带上一抹疯感,“就像你们侵犯我一样,需要理由吗?我想杀就杀了。我不仅要杀他们,还要杀你们。”

    薛海洲和李鑫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薛海洲的后背撞到陈佳遇,因为知道是朋友,所以甚至没有回头看,只是警惕地看着方懋,“你想做什么?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能对我们三个成年男人做什么?”

    “谁说我是一个人?”方懋的笑容更加灿烂,只是眼底的恨意燃烧着,于是显得笑容诡异。

    闻言,薛海洲和李鑫惊得放眼往四周看。

    至于身后没什么动作的陈佳遇,在他们看来,他是完全吓宕机了。

    “你还有同伙?!”薛海洲大声质问,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摇头,“不,不可能,我爸亲口说的,连环案凶手已经落网了!就算杀害孟奕晨他们的事你也有参与,你现在肯定已经没有同伙了!”

    “更别说……你这种人连反抗都不敢,又怎么敢杀人?”

    薛海洲想到了方懋的出身,嘴角不由自主地掀起一抹嘲笑,“如果就因为我们上了你,你就要杀人,那幸福之家里的人都不知道玩了你多少回了,他们怎么还能活到现在?”

    “对!没错!”李鑫连忙点头附和,“别以为你胡乱说句话,就能把我们吓住!”

    “方懋,如果不想你的视频满天飞,不想被人指指点点,那你就乖乖把我们的视频交出来。”薛海洲放缓语气,谈判道,“你把视频交出来,我也把内存卡交出来,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继续过原来平静的生活,怎么样?”

    平静的生活?

    方懋几乎要被他们的厚颜无耻惹笑。

    她和姐姐花了这么多年,从幸福之家的阴霾里走出来。

    就因为他们几个人,毁掉了她们这么多年的努力。

    姐姐每天都要耗费时间精力关注她的情绪和状态。

    好朋友为了她身陷囹圄,踏上不归路。

    凭什么他们说要回归平静生活就能回归?

    凭什么?

    方懋无声地笑着,眼眶泛红。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薛海洲把内存卡拿出来,另一只手掏出打火机,“这是唯一的一张内存卡,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备份了。只要你同意,我们就一起把内存卡毁了。”

    薛海洲扮演白脸,李鑫则是负责扮演红脸,他们的分工十分默契,“方懋,你对上我们,只会吃亏。这对你来说是唯一的最好的选择。否则,毁了一辈子的人只会是你。”

    “我们顶多算是误杀,我们家里有的是钱,能为我们请来全国最好的律师,说不定过两个月就出来了。出来就之后,就算学校待不下去了,我们回家照样继承家里的企业。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最后还不是得摇着尾巴向我们讨工作机会?”

    “我们有钱有权,那些乱七八糟的议论根本传不到我们耳朵里。就算听见了又怎么样,一群下层人的抱怨,不会让我们银行卡里的钱少一分。”

    李鑫顿了顿,高傲地看着方懋,“至于你,一个出身不好的女人,说不定还会有一群人说你是主动勾引我们,说你自作自受大晚上把男人带回家,说你不检点不自爱,说你骚浪贱。你的视频会出现在无数男人的群聊里,出现在各大限制级网站里。到时候,就算你穿得再多走在街上,也等于没穿。”

    大环境就是这样。

    即便每天都有人再喊“拒绝受害者有罪论”,可依旧有更多数人把目光和焦点都放在受害者身上。

    讨论她们受害时的穿着、言行举止。

    目光落在那些隐私部位上,恨不得那个加害方是自己,同时也为自己的同类辩解。

    他们的讨论和目光,是第二次伤害。

    甚至比第一次更加深刻、更令人痛苦。

    新闻媒体不会说“n个男人丧心病狂策划一起轮/奸案”。

    它们只会说“一女子半夜带男同学回家遭轮/奸”。

    写“女子诱人,几名年轻男子心性不成熟没抵挡住诱惑”。

    写“犯错后,年轻男子诚心悔改,而女子得理不饶人”。

    写“男子伤害女子后痛哭流涕”,“富二代男子表白被拒后,难过促使他做出了不恰当行为。事后,男子在煎熬中苦苦挣扎”。

    写……

    方懋怎么不知道呢?

    身为女人,她太知道了。

    整个社会都会为犯错的男性挂上遮羞布,让受害的女性出来承受一切,于是,他们美美隐身。

    “方懋,李鑫说的话你也应该明白,不是我们威胁你,而是……事实如此。”

    方懋沉默着,最后,缓缓点头,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好啊,那你们把内存卡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