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气氛的不对,方黎脑子清醒过来,困意也在瞬间被驱散。

    她抬手,捂着嘴巴,偏过头,轻咳了一声。

    “醒了?”

    萧明德保持着动作不变,嘴角微勾起,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方黎回正脑袋,点了点头。

    萧明德笑着小心谨慎把人抱出来,放到轮椅上。

    把人送到家里,家里没有反锁,只一拧就拧开了。

    玄关里很干净,方黎想到之前萧明德请了个保洁来的事。

    “保洁走之后,我和李怀抽空过来了趟,检查过家里没有被安装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件事萧明德也跟方黎打过招呼。

    实在是他朋友姜楠一直被人盯着的事让他产生了些阴影。

    所以来检查了一圈,也算安心。

    “谢谢。”萧明德的话让方黎很安心。

    杜迎春的事的确给了她心理阴影。

    她会想,想报仇的人会不会不只有杜迎春?

    “其他死者的家长几乎都不在国内或省内,别担心。”萧明德似乎一眼看出来方黎的顾虑,“如果太担心的话,要不要先搬到我家去?”

    “别误会,我说的是那套空房子。我住在宿舍。”

    方黎轻眨了下眼,“我没误会。倒是你,欲盖弥彰。”

    毫不留情戳破他。

    萧明德也没有丝毫被揭穿心思的窘迫,只是继续理直气壮地问道:“上床困难吗?需要我帮忙吗?”

    “还好。我只是一条腿骨折,不是瘫痪了,可以拄拐。”方黎认真说道。

    萧明德认真盯着她的腿评估了一下,才说道:“那我先走了,还有点事要忙,你把门反锁好,谁来也别开门。我明天晚上来接你。”

    事实上,萧明德今晚也没有忙到这么不可开交,但他看得出来,方黎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于是,他没再逗留,告辞离去。

    方黎把门关上,反锁好。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脑海里浮现车内贴得极近的一幕,有些失神。

    明明这五年她过得挺好的,已经学会了冷静处理所有事情,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她都是别人的支柱。

    可在萧明德面前,她总能被轻而易举地激起某些小情绪。

    她不该这样的。

    为了避免情绪不再受控,也不再钻牛角尖,方黎放松精神,放纵消疲惫和困倦迅速席卷全身。

    她放空自己,费力爬上床睡觉。

    -

    方懋早晨从医院回家处理换洗的衣服,顺便把早餐带了回来。

    走出电梯口,一眼看到家门口蹲着一道人影。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后撤了一步,几乎都要打电话喊物业了。

    只是下一秒,对方似乎听到动静,蓦地抬起了头。

    方懋和他四目相对,手上按键的动作也就微微一顿。

    萧明德目光里的锐利逐渐收回,他站起身,理了理微微带出褶皱的衣服。

    “你……怎么在这蹲着?”方懋差点连手语都做不利索了。

    昨晚萧明德就把姐姐送回来了,谁也想不到今早还能撞见。

    萧明德笑了笑,“你姐姐害怕也不敢说,刚回来第一个晚上,我在门口如果有什么事也能及时处理。”

    方懋张了张嘴,手上动作也愣了下,她走过去,手语问道:“你真看得懂手语?”

    “那还能有假的?”萧明德反问。

    “你为什么学手语啊?”普通的健全人,谁会想到去学手语呢?

    萧明德偏头看她,脸上是轻松自然的笑容,“你姐姐的耳朵不是不太好吗?谁能保证助听器不会出故障呢?学手语以防万一。她不想听其他人声音的时候,至少能看到我的手语。”

    “不过说实话,手语确实挺难的,学起来头发也是一把一把掉。所以你和你姐姐都很厉害。”

    方懋眨了眨眼睛,认真打量他片刻,“你还喜欢我姐姐?”

    萧明德也没想到她问得这么干脆,怔愣了一下才笑开,“这么明显啊,那挺好的。”

    “可是为什么?你们在一起明明才一个月,五年前认识满打满算也才三个月。”这也是方懋最疑惑的一点。

    或者不该说是疑惑。

    该用“怀疑”来形容。

    方懋在之前和乔夏从姐姐那里八卦了很多事,所以能理解姐姐当时有多喜欢萧明德——即便不管她们怎么问都没问出来分手的原因。

    但萧明德是为什么呢?

    从方黎家下楼,坐在车上,萧明德没有着急离开。

    方懋的那个问题,和他记忆深处的某些画面重合。

    和方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萧明德第一次独立领导破一桩连环案。

    一个案子卡了很多天,一无所获。

    乱七八糟的证据扎堆在脑海里,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拿了手机,想去案发现场再走一趟,却不料,经过一条巷子时,瞧见一群人围着两个年轻的女孩。

    站在中间的女孩眼底带着恐惧,却依旧张开双臂挡在那个更小的女孩身后。

    恐惧,却又倔强。

    萧明德听到那群中年人对着她们指指点点,喊着什么“残废”。

    欺负残疾人?

    萧明德的火气蹭一下上来了,但好歹念着自己的职业,只是掏出手电筒,往那群人后脑勺照。

    等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又恶劣地拿着手电筒往他们的眼睛里照。

    然后掏出证件,把人一锅端了带回警局。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这对姐妹的父母去世了,而这群亲戚来抢遗产。

    把这群人全都教训了一顿,他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年轻的女孩长得很好看,他也被那样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于是夺过同事买的糖葫芦,直接塞给了她,以掩饰那股不自在。

    再后来,他们接触的机会多了,有她主动找过来的,也有点外卖的时候正好遇到她兼职外卖员送餐。

    “这家奶茶店不好,我看到他们拿坏水果榨汁!”

    “这家好,都是新鲜的水果,后厨也干净!”

    托她的福,他对当时所在警局的那一片外卖店的安全卫生问题了如指掌。

    再后来,是在地铁上遇到的。

    他的车出了问题拿去维修,正好遇见要去面试的方黎。

    可对方坐在角落脑袋一点一点打瞌睡,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直到她好像在迷迷糊糊之间看见了什么,瞌睡虫一下惊跑,她跳起来,冲到了一个魁梧的男人面前,指出他偷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