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

    老华几人差不多消失了一个凌晨和上午,再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女人。

    萧明德一眼将她和资料里的人对上。

    “叶秀。”

    坐在询问室里,萧明德不动声色地观察面前的中年女人。

    四十多岁的年纪,脸庞被岁月无情地刻下深深浅浅的皱纹。

    她眼角的鱼尾纹肆意蔓延,双眼眼眶深深凹陷,布满血丝,却又偏偏透着温和。

    她的额角被银丝侵占,在刺眼的白灯下能看到黑发中显而易见的根根白发。

    老华找到叶秀,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心底不由得疑惑,双眼这般温柔的女人,会是连环杀人犯吗?

    可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也在同时告诉他,不可以以貌取人。

    “我们再问你一遍,你和死者到底是什么关系,案发当时你又在哪里?”一阵沉默之后,萧明德严肃开口。

    叶秀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上萧明德二人的视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礼貌的笑意,声音平稳得就像此时此刻只是在拉家常,而不是在接受审讯,“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向哲,昨晚我一直在家里睡觉。”

    “睡觉?可你的邻居们都说你出门了,并且我们半夜找到你家,你家里只有你丈夫一个人。并且早上我们再联系你丈夫的时候,他说你一晚上都没回过家。”老华停下记录的动作,盯着叶秀,“你在撒谎。”

    叶秀的丈夫一开口就是满口粗鄙言辞,但他的话足够证明叶秀在案发时间并不在家。

    “那就是我记错了。”叶秀轻声说道,“我昨天确实出去了,毕竟家里有个酒鬼丈夫,一天到晚追着你要钱赌博,你也待不下去。所以我就出去闲逛散心,至于去了哪儿,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就是随便走的。”

    萧明德眉头微,身体微微前倾,双眼紧紧盯着叶秀,试图从她脸上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是吗?那你怎么解释医院药品室丢失的那瓶哥罗芳?”

    “哥罗芳?”叶秀轻轻重复,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医院药品室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偶尔丢失一两瓶药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

    见她还在装糊涂,萧明德将一沓监控视频内容的截图照片“啪”地拍在叶秀的面前。

    照片里的画面虽然有些模糊,但也能看出来主角的确是叶秀,而她此刻手里拿着的正是一瓶哥罗芳。

    “这是你们院里新装的监控,恐怕你也不知道吧。”萧明德缓缓说道,“叶秀,你好好看清楚,这是监控拍下来的,时间显示你在案发前偷偷拿走了一瓶哥罗芳。经过法医检验,发现凶手控制死者的办法正是通过哥罗芳。叶秀,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当天确实拿过哥罗芳,可如果就因为死者吸入过哥罗芳,就说人是我杀的,会不会太草率了?”叶秀不慌不忙说道。

    “当然。”可让叶秀意外的是,萧明德竟然点头了,“所以我们的工作人员从死者体内采集了血液样本,将死者的血液样本和你们药品室内的另一瓶哥罗芳使用气相色谱-质谱联用技术进行精确的分析。”

    “根据你们的药品采购人员的口供,你所拿走的那一瓶哥罗芳和我们进行对比的一瓶来自同一供应商生产的同一批次,当然,也是你们医院在那家供应商采购的最后一批。”

    这些信息都是陈珂和周俊杰他们连夜奔走收集的。

    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大家都拼了老命,势必要挖出点东西来。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我们的刑技部门人员对比过二者的质谱图特征,进行了成分定性、定量和杂质对比,发现二者不仅在主要成分上匹配,连杂质也高度相似,很显然,控制向哲的哥罗芳,的的确确就是被你拿走的那一瓶。”

    萧明德目光如炬,盯着叶秀,“证据确凿,你还想怎么狡辩?”

    叶秀缓缓低下头,目光扫过被拍到面前的照片,脸上温和的淡淡笑容却丝毫没有消失。

    她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才缓缓抬起头,看向萧明德二人的眼神里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冷静。

    叶秀轻声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查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谁能想到,她随便拿的一瓶哥罗芳,竟然是最后一个批次的。

    可即便是证据确凿,叶秀的语气里也没有丝毫被拆穿后的惊慌,反而带着一种坦然和几不可查的遗憾。

    “向哲是我杀的。”惨白的灯光打在叶秀的脸上,勾勒出她平静的神情,“不仅仅是向哲。孟奕晨、林永、赵方靖、张右青、谢思远,都是我杀的。”

    说完,她似乎又想起一个人,补充说道:“对了,还有钱涛,也是我怂恿他去死的。”

    叶秀笑了笑,“我告诉他,只要他顶罪,我就把我的一个肾,捐给他的女儿。”

    萧明德皱眉:“根据我国《人体器官移植条例》规定,活体器官接收人限于活体器官捐赠人的配偶、直系血亲或者三代以内旁系血亲,或者有证据证明与活体器官捐赠人存在因帮扶等形成亲情关系的人员。钱涛为了他女儿的病奔走这么多年,能不清楚这一条例?”

    “他当然清楚,我也清楚,所以我和他达成的条件是等我死了之后,再捐赠。”叶秀温和地笑着说道,“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抓到我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么多条人命在身上,想不死都难吧。”

    就算是说到“死”,她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仿佛这个结果早就在她的预想之中,即便是现在就发生,她也能坦然接受。

    “你那天以护士的身份进入钱涛的监护病房,就是说他女儿的事?”

    “对。”叶秀缓缓点头。

    “你为什么一定要他死?”

    叶秀轻声说道:“他死了,这个世界上知道我是凶手的人就又少了一个。”

    “仅此而已?”

    叶秀反问:“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