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没什么瞒着你。”
薛海洲在停顿了几秒之后,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针对我们,难道是我们以前得罪过谁吗?”
薛海洲的语速加快,表情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低垂着眼睛却闪着异样的光。
是。
死亡确实比坐牢更可怕。
可是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
薛海洲慢慢抬起视线,对上了站在办公厅门口的薛局的视线。
“爸……”
一声“爸”,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李怀等人诧异,立马站起身,“薛局!”
萧明德也跟着站起来,“薛局,还没下班呢?”
薛局的办公室通常都是关着门的,虽然他也经常加班到半夜,甚至通宵,但因为最近这件案子他主动回避,所以他基本在忙别的事情,不是去这里出差,就是去那里开会,鲜少在局里。
“正要下,来看看。”薛局的视线在回答完萧明德的话后,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薛海洲身上。
他背着手走到薛海洲身边,抽出一只手,拍了拍薛海洲的肩膀,“有什么事对案件有帮助的就说出来,别在那藏着掖着。”
“爸,我真没有隐瞒的了,该说的刚才都已经说了,我们真的不知道凶手为什么围着我们转!”薛海洲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陈启华和李鑫其实已经在想要坦白的边缘试探了,但见薛海洲这样都不肯说出来,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向哲也死了,我们真的很害怕,叔叔,你们快点把凶手抓住吧!”
“凶手杀人难道不应该诘问凶手吗,为什么还要把我们带回来?我们是受害者啊。”
“陈佳遇,你说句话!”
被陈启华晃起来的陈佳遇一脸茫然的模样,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迷迷糊糊地摆手说:“不喝了,不、不喝了……呕!”
呕吐声伴随着不好看的呕吐物,让原本的气氛变得古怪。
李怀连忙把垃圾桶拉过来,忍着恶心打扫卫生。
等到烂摊子收拾完,陈佳遇喝过热水,也终于恢复了点精神。
在他意识到自己在警局里后,又陡然安静下来,耷拉着脑袋,眼睛都还是虚焦的。
萧明德沉默了几秒,又看了薛局一眼,坐下来,就当他不存在,“薛海洲,1月19日,你去方懋家里做什么了?”
精确的日期被提起时,薛海洲几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僵住。
这已经不是萧明德他们第一次问这个问题,而每一次他的回答都一样,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是去方懋家里借影片的,至于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他们在看片子。
和之前几次完全一致的回答。
可萧明德盯着他的眼神凛厉。
他每一次问薛海洲他们这件事,都是一次试探。
而薛海洲的每一次反应,都被萧明德记在心里。
他的猜测也越来越成型。
萧明德的手指僵硬蜷缩着,指节泛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白。
他甚至不敢去细想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薛海洲。”萧明德表情严肃地看向薛海洲,眼眸黑沉沉的,“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
“我真的不知道。”对上萧明德的视线,薛海洲沉默了几秒之后,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是笃定。
薛局就站在旁边,安静地听着,视线在萧明德和薛海洲之间来回。
一如他之前跟萧明德说的,不插手这件事。
四目安静地对峙着,最后,薛海洲率先移开视线,语气放软了,“哥,我晚上喝了酒,又遇到那种事,不太舒服,能不能先回家?”
“我们也想回家。”
“还有佳遇,你看他现在,就算你们想问什么,他也回答不了的。”
陈启华又把陈佳遇拉出来当挡箭牌。
他们铁了心什么都不说,萧明德看了一眼薛局,最终点了点头。
对他们隐瞒的事,只是萧明德拼凑出来的猜测,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薛局带着薛海洲走了,还把陈启华等三人先送回了学校。
等到三人搀扶着走上宿舍,薛局脸上原本温和的表情缓缓收敛。
他绷着脸色开车,一直将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又沉默着回到家。
薛海洲安静地跟在薛局身后,低着头不敢说话。
刚走进家里,薛局就蓦地转过身,盯着薛海洲看。
“这次的案子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薛局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就像是在问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厅内,惨白的灯光晃眼,薛海洲站在原地,对上薛局的视线,半晌,才摇头说道:“没有。爸,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证据。”薛局的眼神锐利,语气严肃,“只相信证据。”
“海洲,你是我的儿子,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你,对你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给我和你妈妈蒙羞。我和你妈妈工作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你不能误入歧途,否则我和你妈的老脸往哪儿搁!”
他的眉头因为严肃的语气而微微皱起来,额头上的皱纹越发明显,眼神里全是警告和担忧。
薛海洲低垂着眼帘,听到这句话后,手指烦躁地蜷起,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
又来了。
又是这样的话。
每次他们之间的对话,根本不像是一对父子,更像是上下属。
甚至,他的表情和语气,比看上下属时还要严肃,还要生疏。
“如果我做错了事呢?”
薛海洲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抬起头,目光迎向薛局的视线,“爸,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不小心做错了事,你会怎么做?”
闻言,薛局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声音也带着不容置疑,“你是人民警察的孩子,你不能做错事。”
“我说的是‘如果我不小心’——”
薛海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薛局的语气比之前更加严肃,“不小心?你能不小心做错什么事?海洲,爸这么多年怎么教你的?在我这里,没有不小心!犯了错就必须承担后果!哪怕你是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