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尸体贴着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死者的眼球凸起,或许还在摔下山崖时撞到了凸起的石块或树根,有蛆虫从受伤的眼球里蠕动着钻进去。

    安静下来后,即便方黎非常刻意地微微撇开脸,即便萧明德用手挡住她的眼角余光,可其他的感官还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虫子……会爬到我身上吗?”

    方黎闭着眼,声音很轻,带着点颤抖。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想象到了蛆虫顺着尸体爬到她身上的场景而恶心的。

    萧明德看了一眼不堪入目的尸体,语气平稳笃定,“不会。”

    正常情况下,人体皮肤完整,没有腐败气味时,蛆虫不会主动靠近。

    更别说这时候有旁边的尸体作为蛆虫的主目标。

    “黎黎。”

    萧明德忽然喊她。

    方黎下意识睁开眼,对上萧明德的视线。

    她只从他的眼神,就猜到他想说什么,就不等他接着开口,当即说道:“我有点疼,不想说话了。”

    说完,她又自顾自闭上眼,不去看他的表情,也不看他在山风中赤裸的精壮上身。

    过去的事情,她不想回头,也不想重蹈覆辙。

    “头儿!”

    “老大!”

    “萧队!”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自远处传来。

    萧明德脸上无奈的神色一改,当即大声报位置。

    当救援队安全抵达山崖下,看到几乎和尸体紧挨着的方黎,都忍不住愣了下。

    “愣着干什么,注意四周环境,救人。”萧明德催促道。

    虽然萧明德和方黎都已经在死者旁边,对现场有了一定程度的“污染”,但警方和医生仍旧需要做一定的防护措施,对现场进行尽可能的保护。

    李怀穿戴好工具,把一条毯子递给自家头儿,“头儿,赶紧披上。”

    萧明德接过毯子披上,看着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将方黎挪到担架上,“她身上的伤口我用车前草简单止血处理了。还有,她的胫腓骨骨折了,会对以后有影响吗?对了,她是从那儿摔下来的,麻烦安排做个全身检查,尤其是内脏器官和头部,一定要检查仔细。”

    萧明德护着担架走,一边走,一边嘱咐旁边的护士。

    救护车上不来,他们只能靠人力将人抬下山。

    “家属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医院。”护士说道。

    担架上的方黎说道:“他不是家属。”

    说完,方黎又看向萧明德,用虚弱的声音补充了一句,“谢谢萧警官,您不必担心我了,还是忙工作吧。”

    说完,她也不等萧明德回应,就闭上眼休息。

    萧明德:“……”

    “头儿!衣服!”武雯拿着一套衣服吭哧吭哧跑来,气息都跑得有些乱,还没来得及调整,就先将一个袋子交给萧明德,“先把衣服穿上吧,别感冒了。”

    这么一耽搁,方黎已经被抬着走远了。

    萧明德把衣服穿上,看了看方黎的方向,又看了看李怀他们的方向。

    最终不再犹豫,快速朝着李怀等人方向走去。

    姚法医和助理在认真做初步尸检,萧明德将在山上双面佛寺里买的佛像铜片交给李怀。

    李怀看到,眼睛一瞪,“还真找到了?果然和电脑生成的差不多!”

    林永身上有很多奇特的烫伤痕迹,刑技部门人员通过电脑技术将造成伤痕的工具进行恢复和绘制,现在李怀手里的佛像铜片就和绘制图像里的十分相似。

    “不过……”李怀忽然想到了什么,“怎么方小姐又这么巧,跑到这儿来了?”

    李怀都想让方黎以后出门看看黄历了。

    老是这样和命案扯上关系,也不是办法啊!

    萧明德沉默了几秒,说道:“最近山上这座寺庙名气很大,她来买平安符。”

    和萧明德共事这么多年,默契还是有的。

    李怀几乎是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就盯着萧明德看。

    当然,他并不是怀疑自家头儿要徇私枉法,只是好奇。

    “还有佛像铜片。”萧明德补充了一句。

    李怀再次瞪大了眼。

    不能怪他总是瞪眼,实在是头儿太过分,这些消息都不一块说,还得让他诧异两回。

    “她来买佛像铜片?”

    萧明德点了点头。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李怀皱眉深沉嘀咕。

    萧明德知道他在想什么,大胆假设和怀疑,是作为刑警的基本要求。

    “先看现场。”萧明德又看了一眼下山的路,强行将视线拉回来,有些急切地走向姚法医。

    李怀点了点头,连忙跟上。

    他虽然还不知道自家头儿和方黎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关系绝对不简单。

    现在方黎被送到了医院,头儿不着急才奇怪。

    萧明德在姚法医身边蹲下,“姚法医,死者情况怎么样?”

    “死者体表呈现典型机械性窒息征象,是被勒死的。”姚法医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掰动死者下巴,指着死者的脖颈,“这里有两条皮革样化索沟,很显然,凶手勒了死者两次。第一次施压只是让死者短暂意识丧失,第二次才导致完全机械性死亡。”

    姚法医语速平缓,在蛆虫顺着尸体黏液爬到她手指上时,也只是淡定地弹开,手指挪到死者脸上,“面部损毁严重,像是钝物多次垂直击打造成的。具体的骨折形态得回去进一步检测。”

    “另外,死者四肢伤痕都没有充血反应,符合死后高坠特征,都是从山上滚落下来造成的,未见抵抗伤,符合控制——摧毁——致死的行为逻辑。”

    “初步判断死者死亡时间在二十四小时以内。具体的死亡时间我需要做进一步温差值计算。”

    姚法医冷静专业地和助理处理工作,萧明德问道:“报告什么时候能出?”

    姚法医看了他一眼,“还有别的尸体排着呢。”

    市局不止萧明德这一个队伍,还有别的,负责其他案件。

    更何况,法医也不仅只看死人,活人的伤情鉴定等大小事也需要法医出面。

    最重要的是,法医队伍本来人就少,能独立参与案件的更少。

    萧明德盯着她看,最后,默默竖起两根手指,“两顿。”

    “成交。”姚法医干脆利落,“明天早上六点前给你。”

    尸体装入裹尸袋中,姚法医带着助理马不停蹄赶回局里做解剖分析。

    萧明德对武雯说道:“联系面部重塑专家,尽快确定死者身份。”

    武雯点头:“马上联系。”

    萧明德在现场初步排查了一会儿,将任务分配下去,就喊上李怀,前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