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盼英痛苦地闭上眼睛。
孟程骁知道她这是害怕，在做思想斗争。
良久，卢盼英缓缓睁开眼睛。
她似乎下定了决心，颤抖着指尖拨通一个熟悉的号码，语气是生硬的命令口吻，“我刚给你发了个视频，你现在马上看看，这个视频是否由AI合成或有剪辑的痕迹。”
关奈收拾物证和资料跟在孟程骁身后退出审讯室。
审讯室里只剩下卢盼英一人。
两人走进观察室。
透过单面镜，清晰看见卢盼英微低着头，循环播放视频。
她的身体绷得如同拉满的弓，下意识咬住唇，沁出血珠也浑然不知。
显然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整个人仿佛随时都会窒息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空调出风口突然扫下一阵冷风，卢盼英后颈汗毛竖起，双臂紧紧抱住身体。
关奈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她不可能不知道谢文州在外边有不少女人，就拿黎雨佳来说吧，她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是那种关系。”
“为什么她一听到谢文州有私生子，就反应那么大？”
如果她是孟明舒，也就是正妻夫人的身份，关奈觉得卢盼英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毕竟私生子关系到抢家产。
可她卢盼英明明也不过是谢文州养在外头的小三小四小五，甚至小六小七……
这样的一个见不得光的身份，哪儿来的资格吃这门子的醋？
手机突然在桌面高频震动。
卢盼英像被电击般弹起半寸，左手死死按住右腕才勉强解锁。
读取信息的五秒钟里，卢盼英的下眼睑不自觉地急速颤动。
英姐，视频是真的，不是AI合成，也没有任何剪辑的痕迹。
短短二三十字的信息，她反复看了几遍。
仿佛要把每一个字都抠出来，一个个字拆开来理解。
手机猝然从她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卢盼英突然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猛灌，水流顺着下巴浸湿衣领。
当她发现自己液体带着咸味的时候，立即把矿泉水瓶捏成扭曲的S型。
孟程骁拍了拍关奈的肩膀，“我们进去吧，她会告诉你想知道的答案。”
审讯室的门再次从外边往里推开。
看见孟程骁和关奈一前一后进来，卢盼英抬手慌忙擦去眼角的泪，微仰着头一如只高傲的孔雀。
咽哽在喉间打转半天，才缓声道：“是我输了。”
孟程骁和关奈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她，谁也没开口说话。
“我能抽根烟吗？”卢盼英问。
孟程骁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推送到她的跟前。
火舌舔过烟头，发出腥红的光。
那张泪痕未干的脸，在飘渺的烟雾里看得不真切。
她吐了一口白色烟雾，“你们不是想听故事吗？”
孟程骁从关奈手里接过烟灰缸推至她的面前，“你愿意说，我们也愿意当听众。”
“你们对我和他的事情起了底，应该知道我和他是大学同学。”
孟程骁双腿交叠，慵懒地倚靠着，轻“嗯”了一声。
张依曼给他的薄薄两页纸，简述了谢文州与卢盼英之间长达三十多年的爱恨情仇。
卢盼英的声音嘶哑且低沉，“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公子，而我不过是偏远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农家女。”
在老家那些人的眼里，考上了重点大学，她算得上是山里飞出去的金凤凰。
可在谢家人的眼里，她什么都不是。
后来，她才知道——
恋爱，是两情相悦就可以了。
婚烟，却必须讲究门当户对。
家里长辈给谢文州安排的结婚对象是与谢家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
一开始时，她天真地以为只要两个人的心是在一起的，那么没什么能阻挡他们天长地久。
所以，谢家老夫人给她的百万支票，她看都不看一眼，便撕个粉碎。
她的爱情，除了她不想要，没有人能践踏。
直至后来，她怀着好奇心，偷偷去见了孟明舒。
那身穿鹅黄旗袍的少女踩着高跟鞋从车上下来，气质绰然，明艳动人。
她原来以为自己只是输了家世，可没想到那人的才情学识，容貌气质都不是她能比肩的。
这一见，让她直接没了自信，打了退堂鼓。
可谢文州却告诉她：“世界上漂亮的聪明的女人有很多很多，可喜欢一个人是没有任何理由的，我只想跟着自己的心走。”
谢文州为了她，确实也跟家里反抗过。
可最终还是拗不过。
他被迫妥协娶了孟明舒，而她拿着谢夫人给的支票出国深造。
等她学成归国，已经是六年后的事情。
那时，谢文州已和孟明舒结婚生了个儿子——谢贺桉。
卢盼英弹了弹烟灰，眉眼落寂，“我当时在想，既然有缘无份，就让那段感情彻底烂在过去，永远都不要提起。”
可谁知道，兜兜转转两个人又遇上了。
那时候，她刚入行当经纪人，没人脉没资源，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公司下了死命令，再做不出成绩来，就要卷盖铺走人。
她在酒桌上被人为难，白酒被当成白开水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
当时她就在想：她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
好不容易从大山里走出来，她打死不会再回去。
那天晩上，她被灌得烂醉如泥，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强行塞进车要带到酒店。
这个世界很残酷，她想从那些男人的身上拿资源，那些男人想把她灌醉得到她的身体。
残存的意识告诉她要争扎要反抗，可四肢被酒精麻痹，根本没了任何的抵抗能力，只能任人摆布。
多年未见的谢文州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把她从那些人的手里救出来。
不，应该说是把她从水深火热里救出来。
酒意褪后，她才知道谢文州在她的床边守了一夜。
多年后重逢，两人四目相对，彼此无言。
酒意消退，人也清醒了。
她起身要走。
如今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和父亲，与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要招人闲话的。
手刚落在门把上，却被他从身后紧紧抱住，他的唇贴在她的耳畔，声音低沉，“你昨晚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她急急解释道：“我没有——”
未说完的话，被他又急又狠的吻给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