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听说你想做生意来着?”
梁小贵眼眸对着白一霖的脸颊问道,眯着的眼里带着明显的试探。
其实白一霖从没这么说过,只是他们直觉,在单位里体面工作的白一霖似乎很向往个体户。
既如此,他便顺着此话往下说。
“不瞒你们说,确实有这个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喝大了,他继续往下说的言语过于直言不讳,抓着酒杯,眼神跟着迷离:“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在我看来,过不了几年,我们现在的铁饭碗迟早要不保,将来这天下,必定是个体户的天下。”
这也不是他胡说,而是现有的经济体制的弊端,,越发显著之下的合理预期。
这时候穷,但是穷得很稳定。
现在实行的工作分配制度很稳定,稳定到爷爷退休了,可以把岗位传给儿子,儿子干不动了还能传给孙子,一个岗位传三代都不算稀奇,不然为什么人人都追求‘铁饭碗’?
只要有一份工作,即使是农村人,在可预见的一年以内,就可以攒够买一辆永久牌自行车的钱,两年以内,就可以买得起缝纫机或者手表,省吃俭用三年,说不定能给家里添一台收音机!
这样的生活很安逸对吧?
但是安逸久了,就会产生倦怠和懒惰。
小到一个工厂的车间,大到一个集体单位,因为知道这份工作比铁都耐造,人人都学会了磨洋工。
这样就导致工厂生产力不高,单位职工工作效率低,可是时代在发展,这种工作分配的制度迟早会被淘汰,摔都摔不烂的铁饭碗也会越来越少。
白一霖就是单位里工作的人,最能感受其中的弊端。
而且,他真的很想搞钱……
听完他的话,梁小贵眼神都亮了,他一把抓住白一霖的手:“白同志,咱俩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不同于在单位的白一霖,梁小贵没有正经工作,但他最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是在南边,那个最先开放的城市,两年前,那里的个体户还屈指可数,但今天,那里的个体户已经像雨后春笋,越来越多!
所以他觉得,以后其他地方也会想那个南方城市一样,个体户随处可见。
“我真是恨不得早一点遇见你!”
梁小贵懊悔得直拍大腿,没一会又转身在柜子里翻找,摸出一块用布包起来的东西,神秘兮兮的对白一霖道:
“我比你岁数大,你要是不嫌弃,就喊我一声老哥,我就拿你当老弟,然后再送你个见面礼,这东西你见了保证喜欢!”
见他紧紧地抓着这个东西,语气又十分郑重,白一霖马上明白,这所谓的见面礼不简单。
“什么嫌弃不嫌弃,老哥你没赶上好时候,不然就凭你白手起家变成万元户的本事,谁见了你不得上赶着巴结?”
白一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又道:“就是老哥这么说,老弟反而好奇,你要送我什么宝贝?”
“嘿嘿。”
梁小贵得意笑着,小心翼翼打开那块颜色破旧的布,藏在里面的劳力士手表,一点点显露出原形!
银色的表链在昏暗的屋里泛着冷光,表盘上的玻璃精光瓦亮,时间的刻度标准又精密,手表上任何一处细节都显示着瑞士工业的严谨和精准!
白一霖猛然酒醒,瞪着眼睛细细端详这块腕表。
看到这,梁小贵和梁明洲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底看到得逞。
这块劳力士货真价实,而且真的不能再真,这种货国内都少见,而且就是有,加上外汇券也要四五千块才能买得起,放到黑市,更是能炒到六七千块!
当初叔侄俩为了弄到这块手表,还费了不少劲!
“白老弟,你既然拿我当哥,那我也不藏着掖着,这块表是我和明洲最后的老本,本来是不会轻易拿出来。”
说着他长叹一声,才道:“但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叔侄没法在做生意,这块表除了传家,在没有任何价值,可这么好的表我不忍心放着,正好今天你来,我觉得它适合你,干脆就送你。”
“这样我们叔侄眼不见心为静,就不会想以前的事了,明洲也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学习,准备考大学。”
梁小贵不由分说,把手表塞进白一霖手里。
白一霖吓得身躯一颤,忙塞回去:“这可使不得,这太贵重了……”
虽然现在没有以前那么严了,但他在单位工作,不适合带这种外国手表,不然容易让人联想到资本做派。
“你就拿着吧!”
梁小贵又强硬的塞回去,脸上尽是苦涩:“难道要老哥把话说明白吗?这块表本来是该捐出去的,但是那些人来家里抄什么都抄走了,就落下这块表,我们是不敢交上去了,放在家里又烫手,白老弟就帮我一会,收下这块表吧。”
梁明洲也在一旁央求:“是啊白同志,再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没人比你更适合拿着这块表。”
“既然这样。”
白一霖双手捧着那块手表,勉为其难道:“那我就收下这块表,就是你们二位,以后可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只要收下这块手表,他们叔侄俩的目的就达到了!
梁小贵压下心头的狂喜:“说什么呢,这事要是传出去,来抄家的人还以为我们私藏家产,到时候再来个秋后问斩,我们就完了。”
“你尽管放心,我们不会说的。”
“那就好。”白一霖故作松了口气,给两人倒上酒:“来来来,我敬你们二位一杯!”
“气气……”
这顿饭一吃就是近两个小时,酒饱饭足,叔侄俩在家门口送白一霖。
“不用送,你们回去吧。”
白一霖挥手告别,一脚蹬上二八大杠,迎面吹来的凉风把身上的酒气吹散在身后。
他没回头,用余光也能看见叔侄俩像豺狼虎豹一样的身影。
梁小贵狞笑着:“接下来,就是盯着白一霖了……”
他们确信白一霖是认识外国人的,就是跟踪了这么多天,也没看见白一霖跟外国人见面,或者以书信的方式往来。
无奈,他们才想到这个法子。
白一霖的工作注定让他不能光明正大带这款劳力士手表,而且藏着还容易出事,只能转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