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吗?”
沈倾山看着宁执青,脸上看不出生气或是其他情绪。
宁执青只是看着鹅卵小径延伸处的月拱门,刚刚,霍妍微心神不宁的从那匆匆离去。
怀疑一旦种下,只待慢慢生根发芽。
“玩?”
宁执青这才舍得将视线停在男人脸上,然后目光下移,落在他手腕那块手表上。
“把人耍的团团转的,不是沈先生吗?”
一边给人造成只喜欢处的假象,一边又冷眼旁观。
“我曾以为,沈先生对霍小姐是特别的。”
沈倾山眉一挑,那笑,随然里揶揄与从容,依稀还有辨不清的深意。
“难道在宁小姐心里,我不是对所有女人都是特别的?”
微风里,他伸手,缭乱在女人眼眸的碎发,被轻抚至她耳后。
温热指腹轻擦过冰凉耳廓的意外,不自知的温柔。
宁执青眼中有碎光轻跃,瞥过斜阳将两人亲密照在白墙的倒影,混着纷乱竹影。
莫名看出了几分缱绻。
在他的凝视里,她的嘴角逐渐变得玩味。
而其中的防备与猜疑,是从始至终未变的主题。
沈倾山眸光深远,视线掠过她,看向无所依的远方。
风穿竹林,像在叹息。
叹息里,混着他深缈的不经意。
“所以沈徽白,也是宁小姐独一份的特别?”
宁执青一愣,似是想不到他突然将话题转到别人身上。
“早上大房,现在三房,宁小姐倒是比我还忙。”
宁执青闪神,笑的坦然。
“一切都在沈先生的掌控里,您又在担心什么?”
沈倾山薄唇轻掀,“宁小姐是能被轻易掌控的人?”
笑语盈盈里,你来我往的试探,机锋暗藏。
宁执青定定视着他,突然正经了几分,“沈承明答应我将温言接回来,以此作为不追究的交换。”
沈倾山眸中一动,“宁小姐的谋算,又跟我说什么?”
宁执青伸手,牵起男人宽阔的大掌,放贴在自己的面庞。
美人柔声软语,最磨心智。
“虽不知五爷隐在沈承明背后是何打算,但温言死里逃生,的确是您帮忙,这声招呼,该打,也该谢。”
温香软玉,掌心可控。
只是这一份乖巧里,又带了多少曲意与算计?
还是怕他对她弟弟不利吧。
是示弱,也是以此把柄。
警告他,她随时可以向大房泄密他的布局。
能屈能伸的骗子。
头顶落下一声轻笑,她颊面被轻轻摩挲,似流连,又似逗弄。
“不知宁小姐,要怎么谢我这样的禽兽?”
宁执青眼睑一颤,暗嗤小心眼的男人。
她抬眸,踮起脚,刚欲献吻。
“宁小姐,我不是随便的人。”
男人偏头微笑的打趣里,难得坚定婉拒。
如果忽略他揽着她腰身的手的话。
宁执青瞧着新鲜,松开他站定,挑眉:“可是沈先生,您随便起来不是人。”
沈倾山学着她的样子,扬眉:“对恶心的一切学会忍受,是我们必须要学会的生存技能。”
他说的是,我们。
的确,他教过她。
宁执青似有所感,视线顺着他目光所至,落向那残阳斜照的月洞门。
“包括霍妍微吻你的那一次?”
沈倾山心中一动,悠悠视线对上宁执青,其中涌动的暗潮,除了讶然,还有至暗深幽。
“我生日宴那次?”
“您果然记得。”
宁执青笑,“那年我初到沈家,承蒙五爷不嫌弃,也算一睹世家盛宴。”
最精彩的,就是见到了霍家千金献吻沈倾山并放出豪言的一幕。
“此后经年,谁人不知,霍妍微对于沈五爷的特殊?”
沈倾山微眯了眼,似在沉思,尾戒被他无意识转着圈。
直至凶恶的蛇首蝎尾一面被主人转到了指后,露出光洁的金属戒圈。
凶性敛,再看那劲瘦手腕上的奇楠手串,倒是更和谐了些。
他曲着一只腿,微弓着身,懒懒倚在红漆木柱上,盯着地面,不知在想着什么。
宁执青看着,没有打搅。
阳光打在那张深刻的脸上,分割出圣洁与晦暗的界限。
此刻的沈倾山,眸眼低垂,辨不清悲悯凉薄,如佛似魔。
一如她,同样站在明暗交界里,难辨晦涩。
风过,浮光踊跃里,她裙角的素白跃进他的眼底,不断与他的深色西裤交缠。
相逢又错过。
“你很介意?”
他疏懒的眼皮微抬,隔着残阳里身不由己的浮尘,那双眼似要看清她眼底最真的情绪。
宁执青倒是坦然。
“与其说是介意,倒不如是好奇,好奇您这样看似什么都拥有的天之骄子,在为了自己目的时,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可偏偏——”
他的眸光持续锁定着她,隐隐有她看不懂的深,“偏偏什么?”
“偏偏那时你看向霍妍微的眼神,绝不是爱。”
沈倾山眸光深敛。
那时?那时宁执青才几岁?
情窦初开的年纪,却在遭逢家中巨变后,将所有敏锐放在洞悉人性上。
宁执青,的确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尤其,身站局外时。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霍妍微在五爷心中是特别的。”
她蹙眉,似有不解,但看向沈倾山时,又是坦荡微笑,并不避忌心中所想。
“毕竟,为爱而特别不算特别,我感兴趣的是骄傲如五爷,也有不为人言的身不由己。”
心头骤然一跳,沈倾山深深凝着她。
将惊澜掩于沉默,那幽暗的眸中似有偏照的光刺进,扎开里面深重的混沌。
微光徜徉涌跃,如渐起涟漪的海。
等仔细看过去,又是一派深静的蓝。
“你说我不爱霍妍微,那我爱人时的眼神,应该是怎么样?”
他凝视过来,如深海见星。
宁执青微愣,那一刻竟觉得闪躲不开。
忽略心头那一刻极速的异常,她认真端凝,随后失笑。
“倒像是现在看我这样的。”
话落,两人皆是静默。
莫名的暗涌流转在两人之间,与往常一样皆不退让的对视里,无形有什么东西悄然炸开,却在她率先深弥的电光火石里,一瞬隐匿,直至彻底沉寂。
他眸光轻轻一跃,长久窒默里,是仅自知的波涛归平。
正当宁执青思索要说些什么时,他站直身,看着她,一反常态,意味未明。
“你看全了吗?”
“什么?”
沈倾山笑,揶揄里带着凉。
“我是问你,你真的从头到尾、一眼不错的,亲眼见到霍妍微和我接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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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听着典狱司写下这章,写小说之于我,是写现实,也是写童话,现实太苦,童话太假,对于宁执青与沈倾山,我犹豫再三,还是不忍。那就:纵有逢场作戏,此身与心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