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陈忠临死前的怨念很深,最恨的人也是我。如果不是我这颗绊脚石拦住了他的去路,他说不定还能再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可事实上害他的并不是,也不是那个人,而是他自己。
这个道理陈忠活着的时候没想明白,死了以后能不能想明白我就不知道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陈忠留下的话是善念还是恶念谁他妈也说不清楚。
一想到这我就心里烦躁,如果陈忠临死留下的话不过是句戏言只是想恶心一下我那还好,最起码事情不会那么复杂。
但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不好玩了,因为这证明从我退伍到进入殡仪馆都是再被别人一步步往前推着走。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而且还很讨厌这种感觉。除此之外两者的性质也完全不一样,若真是后者的话那追根溯源起来可就远了。
我有些烦躁的用一只手抓着头发,牙又开始疼起来了。只要一因为一些想不明白的事儿上火我这牙肯定莫名其妙的疼一下。
一个方家庄到底能隐藏着什么东西呢?
二十五年前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呢?
多大仇多大恨呢,二十五年都过去了还放不下呢?
这他妈好像是再拍悬疑惊悚外加政治商业破案片。一开始先是搞出了厌胜之法,然后还鼓捣出了一些二十五年前的历史,现在倒好,被牵扯进来的人什么身份都有。有商业大佬,还有警察,搞不好背后还有什么权倾天下只手遮天的人物。
我叹了口气,感觉我们此时此刻就像是身处在龙卷风正中央的人物。看似很安全,实则一步都不能错,要是踏错了一步肯定被龙卷风给卷走了。
早晨七点多钟的时候我开车赶到了青山殡仪馆,把车停放在停车场后我下车习惯性的抬头扫了一眼办公楼,随后摇着头叹了口气朝着宿舍走去。
陈忠虽然死了但也并非是什么都没留下,他临死前付出了一辆十多万的北京现代希望能博取我的信任,可实际上我对他的信任早就流失在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谎言之中。
这辆现代在陈忠临死前办了过户手续,已经彻底改名姓方了,从今天开始我也算是迈入了有车一族的大营当中。虽然这车以前出过车祸,也和一个死人有着瓜葛但我也不嫌弃什么,毕竟是白白得来的。
同时我心里也没太大的心理负担,之前的车祸让我和大哥以及顾轻语险些丧命,这也算是陈忠对我的补偿吧。
回到宿舍时老姜刚吃了早饭回来,看到我后对我颇为神秘的一笑。我总感觉老姜这笑容很奇怪,但现在我浑身乏力又瞌睡连连真的没心思去揣测老姜的心思,摆着手对老姜说:“姜伯,我昨晚一夜没睡,得去补个觉,如果有活来了你叫我起来就行。”
“好好休息吧,今天有活我自己干就行。”老姜点着一支烟对我笑着说。
我嗯了一声直接就回了屋,然后倒头就睡。
这一觉我睡的还算是踏实,一直睡到下午的四点多钟才从床上爬起来。而我起来的时候老姜因为没活正在宿舍门口坐着抽烟,见我出来就说:“到晚饭还有点时间,你坐下我和你聊聊。”
我微微一怔感觉有些奇怪,这么长时间老姜还真没主动要和我聊聊。但此时老姜都开口了我肯定不能拒绝,其实我心里也有很多话想问问老姜,就是不知道今天这个时机成不成熟。
我在旁边的水槽里洗了把脸,随后用毛巾擦了擦就顺势坐在了老姜旁边的石凳上,问他聊啥。
“知道我之前为啥不让你出去吗?”老姜把石桌上的烟盒扔给我问了一句。
我愣了一下点了一支烟想了想问:“姜伯是怕我有什么危险?”
“我之前在你身上看到了血。”老姜点了点头语气郑重的道。
我再次一愣,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老姜。
老姜抽了口烟双眼饱经风霜的看着远方怔怔出神了一会儿,方才再次开口说:我早年走南闯北,曾跟过一个泥瓦匠学过一些泥瓦厌胜术。这些用脑子学到的东西一辈子也忘不掉。后来到了殡仪馆,我用这种术法为人测凶吉。
听到这时我忽然想到了老姜房间内的四个灵位以及抽屉里面的四个泥人,顿时有些明白老姜的用意。
“我的房间你进去过,对吗?”老姜这时候忽然开口问了我一句。
我顿时语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姜。
老姜笑了一声,说:我一早就知道你进过我的房间,但我一直没点破你。我干的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我不怕你知道。
“姜伯,泥瓦厌胜术是什么意思?”在老姜目光的注视下我感觉很尴尬,于是就岔开话题问。
老姜把烟蒂丢到地上用脚踩灭,随即搓了搓手掌叹了口气说:“中华传统文化传承了数千年,历史的恒河当中隐藏了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秘术法则,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秘法逐渐被人淡忘,却又真实存在这个世界上。厌胜之法不过是对一些巫术的统称,其中饱含的术法有很多种,泥瓦厌胜术为其一。最为出名的便是木工厌胜术,据传这一术法是从鲁班书中流传出来的,至于真假又有几人能知?”
我就算再学疏才浅也听过鲁班书,这鲁班书为我国古代土木建筑上的一本奇书,著作者为木匠鼻祖鲁班,故而称为鲁班书。而鲁班书中记载的东西很广泛,上卷所记道术,而下卷则是解法和医疗法术。只不过我没看过鲁班书,也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真是假,有没有用。
“泥瓦厌胜术事实上也流传于鲁班书,不过因为鲁班书内主要记载的厌胜之法都与木工有关,所以泥瓦厌胜术也从未被人提起过。”
说到这里老姜站起身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他走,我忙把烟头掐灭跟在老姜身后。
老姜到了他房间的门前拿出钥匙把房门打开,随后带着我走了进去。
进去的瞬间我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四个灵位,和之前不同的是这四个灵位上都没有被红布蒙上,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在桌子上放着。
“这四个灵位是我给你们几位背尸工准备的。”老姜伸手指了指灵位上的名字说。
之前我就来过老姜的房间,也见过四个灵位所以此时没吭声,听老姜继续说下去。
“殡仪馆改制之前我就在,说起来青山殡仪馆还是我看着建设起来的。”老姜佝偻着身躯,伸出背在身后的双手轻轻抚摸着第一个灵位,随即继续说:“两年前殡仪馆馆长换将,上位的是陈忠。后来陈忠找过我,想让我有偿帮他背尸,而且价格不菲。老头子我活了大半辈子自然知道什么钱该赚什么钱不该赚,稍微一品就知道陈忠手里的活不干净,这钱也不好赚,于是我就回绝了陈忠。”
听到这我眉头微微一皱,心想陈忠活着的时候这种事老姜对我只字不提,现如今陈忠死了老姜倒是说出来。
最为重要的是,陈忠死的事情目前就只有我们几个知道,老姜应该不知道才对。
但我没吭声,选择继续听下去。
“我拒绝了陈忠以后陈忠想把我从殡仪馆开除,因为他要做的事见不得光,知道的人越少自然是越好。可当初民营火葬场接受政府改制成殡仪馆之前有言在先,馆里的老员工不能被裁员,所以陈忠一直没有把我赶出去。”说到这老姜苦笑了一声,又说:“陈忠找我无果就准备去找其他人,之后就有了这个第一任背尸工。”
我把目光移到第一个灵位上,疑惑的问:“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后面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老姜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突然反问道。
我顿时眉头一皱,沉默不语。
老姜呵呵一笑,继续说:“从陈忠开始招聘背尸工时我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所以第一任背尸工来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一定要小心堤防着点陈忠。可陈忠给他灌了迷魂汤,他不相信我这一个糟老头子说的话。后来他跟着陈忠出去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说话时老姜拉开第一个灵位下的抽屉,里面是一个木盒,木盒当中是一团已经破碎的黄土,而在黄土下面是一张写有生辰八字的纸。
“两年前第一任背尸工来时我知道他不会听我的,于是就用了早年间学的泥瓦厌胜术将他的生辰八字以及发丝锁在这个泥人中。”老姜用手抓了一把已经破裂掉的黄土摇了摇头又盖上了木盒把抽屉关上,随即接着说:“厌胜之法有恶自然也有善,我用的这个厌胜之法能测人的凶吉。如果泥人碎裂,那就证明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我突然明白了过来,下意识的开口说:姜伯,您前些日子不让我出去是看到代表我的泥人有破裂的征兆,所以才让我一直留在殡仪馆内,对吗?
“你小子经历的凶险太多,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老姜指了指我摇着头笑着说。
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什么都没说。
老姜又说:“第一任背尸工死了以后陈忠继续招聘第二任背尸工,他不知道陈忠找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来的时候我用话点了他几句,那小子听了老人言却没抵住诱惑,最后……”
后面的话老姜没说完,但我心里却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在陈忠的阴谋诡计下,第二任背尸工李强入狱,罪名盗窃尸体!
说到这时老姜抽开了第二个抽屉,打开木盒时里面的泥人完好无损。
“再之后,就是林子了……”老姜声音颤抖着将话说了一半,随即用手摸了摸张林的灵位,叹了口气声音沙哑的道:“林子疯的时候我以为他可以因此躲过一劫,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却自己走了……”
一想到张林我心中就有些发堵说不出话。
陈忠活着的时候害了那么多人,如今死了也算是死有余辜。
“唉。”老姜用手揉了揉浑浊的双眼摆着手叹息一声,随后看向第四个灵位说:“你小子来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和他们有一样的遭遇,我也不止一次的看到泥人有破裂之兆,但每次都又愈合了起来。”
老姜拽开抽屉把里面的木盒打开,我伸头一看见里面的泥人身上有很多的裂纹缝隙,但是却没有破碎掉。
“自从你从家里回来以后这泥人就又有了破裂的征兆,于是我就让你留在殡仪馆尽可能的不要外出。你小子也算是听话,时间久了泥人上的裂缝就又愈合了起来。”老姜重新将木盒盖上,随后又说:“昨天你告诉我要出去的时候我特地看了一眼泥人,见泥人脖子的位置出现一条细线,但却没有裂痕,这就说明你这次出去有惊但无险。所以,我才同意让你出去。”
我回忆了一下昨晚的经历,倒还真的是有惊无险,我顿时对老姜的泥瓦压胜术佩服的五体投地。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中华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不得不承认老一辈人手里的这些偏术。
俗话说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并非没有道理,这些老人的确有一套。
“姜伯,这些事情您之前怎么不告诉我?”我奇怪的看向老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