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遂去找雍正,表明意图。
“弘昭啊,此事把你牵扯进来,最不该你去查,否则又要说你是徇私了。”
雍正心情复杂,年羹尧死就死嘛,非要传出是弘昭气死的流言,恐怕要引起西北军的不满。
“朕想着,让老十三彻查此事。”
弘昭无奈道:“十三叔事务繁忙,恐抽不出时间来,你什么都让他做,岂不是累得慌。”
“既然我不便出面,那就由四哥代劳便是。”
朝堂上可有不少人觉得他们两个面和心不和的。
“儿臣愿请命彻查此事。”
雍正看向弘历,他的脸庞愈发坚毅,棱角分明,已经褪去了青涩与稚气。
少年恍若一把入鞘利剑,谦逊沉稳,但若有人怀疑他的锋利,就会展露冰冷,与纯元的柔弱相差甚远,
他从前看着弘历便觉得他需要保护,总觉得弘历年纪还太小,还抗不了事,但人家都是上过战场的将军了。
“嗯,朕允了。”
……
兄弟四人便开始着手调查,年羹尧的尸体不能动,他们便分作两路,弘时弘昼调查饮食,弘历弘昭查蜡烛。
年羹尧私下里管吃饭叫用膳,也学宫里规矩,有记录饮食的册子,倒没有出现食物相克之说,给他试菜的奴才身体也没有异样。
反而是年羹尧的贴身小厮也出现了脉搏紊乱的症状,只是很轻微,这还是太医贴身在旁,每半个时辰把一次脉试出来的。
温实初那边传来消息,从年府收缴来的蜡烛里有异样。
如同三年前那般,是同样的手笔,只是放的东西有些出入,他只闻出来一味曼陀罗。
曼陀罗能使人生幻,心跳加速,脉搏不稳。
“又是这阴毒手段,可皇后已被幽禁,不可能再把手伸这么长了。”
弘历厌恶地放下蜡烛。
难怪年羹尧怀疑府上有人下毒,下人一批一批的换,也没有缓解,谁能想到有人在蜡烛上动手脚。
而召医者诊脉通常是白天进行,又有脉搏紊乱影响诊脉效果,才难以分辨。
三年前,是皇后命田福安在宫中私自制蜡,难不成,当时就已经被其他人知晓,才效仿了此法。
他们立刻去年府调查蜡烛的来源。
一般官员会选择购买官营蜡烛,和民间贵品,但年府不是,去询问的时候还支支吾吾,百加阻拦。
弘历看着脸软,人可狠着呢。
之前打准噶尔的时候他就提议把身高比马车轮高的准噶尔人全部诛杀,和灭族无异。
后被雍正驳回了,这个爱彰显自己仁德的皇帝要放了准噶尔一马,让准噶尔成为安南那样的大清属国。
弘昭觉得他简直是记吃不记打,不同意,拉准噶尔人去开矿了。
说回正题,弘历直接让人强势取来了年府开支记档。
发现他们使用的蜡烛是自营的作坊,好家伙,一查,发现年羹尧家里居然私藏龙凤烛,正是他们自己作坊产的。
死因是还没查明,反倒查出了一堆僭越罪。
年府亲眷声讨声音都变弱了。
雍正得知后大怒,想着要不直接顺其自然,把从前搜罗的罪状一起摆出来,表示年羹尧死有余辜以平息众怒。
自己还能装好人赦免年家其他人以示公允。
但被弘昭阻止了:“你的捧杀钓鱼大计还没完全泡汤呢,这么着急尘埃落定,会把鱼都惊跑的。”
“你们查到了什么?”雍正抬眼问道。
“年府蜡库里的伙计正巧有田福安的家人,三年前,不是皇后找到了田福安,而是这人主动向皇后献策……”
“上次治罪的时候,就没找到田家人的下落,我们只以为是悄无声息被皇后灭口了,没想到,他们隐姓埋名藏在年府,故技重施啊。”
年羹尧本就有伤,应当是被影响了,死于药物相冲。
当时,雍正没有以毒蜡之名处置田福安,是为了留皇后脸面,背后之人也不知蜡烛一事已经暴露。
直到这次,皇帝特地收缴了年府的蜡烛,他们才知道出了岔子,立刻派出杀手灭口,只是杀手去的时候已经迟了,蜡库着了火。
田家人送蜡烛的时候恰好被收了,自然也害怕,连夜就逃了,还放了一把火。
只可惜,被弘昭逮住了,他已经知道了他们是受敦亲王指使,但敦亲王可没这么聪明。
雍正现在看到蜡烛就脊背发寒:“小小田家,怎敢戏耍朝堂皇宫,背后定然有人,可抓到了他们。”
弘昭眼神一闪,骗他道:“……没有,被烧死了,但我猜测,是廉亲王与敦亲王指使……”
他其实是有证据了,但说出来皇帝可以直接以谋害亲王大臣之罪扣下老八老十,就没他的事了。
雍正鼻孔喷出两道气来,显然是很失望:“那就是死无对证,如今年羹尧都死了,谁来咬朕的钩?”
罢了,他死了,老八也找不到其他人可用,不满又怎么样,他们又没有兵力,顶多在背后败坏朕的名声。
“谁说没有。”
雍正疑惑地看少年:“谁?”
“我啊。”
有病,老八还能帮你谋反朕不成,这不瞎扯么。
“没错,是我气死了年羹尧。”弘昭往后一靠,兴致昂扬地靠在太师椅上。
雍正:……发病了
朕费劲心思把你摘出来,你非要往里跳。
“我看他不爽,还大将军,打青海不过仗着人多,给我兵卒我也行啊,瞧给他嘚瑟的,骂两句就气死了,他当时怎么领的兵?”
“皇阿玛,我可是立了比年羹尧还大的功劳,你怎么不捧着我呢?”
雍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装模作样:
“你就是故意气朕,朕捧你捧得还不够吗?追着你喂饭都不吃,现在又来绕圈子。”
弘昭毫不在意道:“等着吧,明日早朝,我的黑料能绕金銮殿三圈。”
后者又不蠢,手握着十八子一转,就想明白了:
“他们在逼朕罚你,但朕一向对你宽容,你越嚣张,他们对朕越不满。”
弘昭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在发配方面,八叔一直是他的助攻,只可惜雍正不同意:
“年羹尧不信任他们,不同意结党,于他们而言,他不是助力而是阻碍。”
“而我早与年羹尧结过仇怨,由我杀了他,可是激发西北军与皇阿玛矛盾的最佳人选。”
“虎父无犬子,没了年羹尧,不是还有他的儿子么,靖边大将军也是威风凛凛。”
一旦从这个角度出发,年羹尧遇见弘昭发生口角,回去就死了,也太蹊跷了。
就是针对弘昭想让他背上骂名,到时西北军心不稳,自己若不罚,便是引发民怨,若罚,自己失去最中意的太子人选。
原本廉亲王动手的最佳时机在皇帝亲征准噶尔的时候。
但那时候年羹尧根本不配合他,他便干脆杀了不听话的,找个更听话的。
年富啊,从小在青海长大,这次又领兵立下功劳,有他父亲旧部在,于西北军威望也很高。
又年轻气盛,比他父亲好撺掇,皇室杀父之仇,他怎能甘心,难免不会拥护老八上位。
“朕明白了,原来这才是老八的真正目的。”
雍正沉吟了一会儿:“你这混账,心里比老八还高兴吧。”
“朕就是要保你,他们岂不是动手更快。”
弘昭摇摇头:“不,廉亲王不知道我的实力,年富与我一同在战场上,可是领略过的,我在这里,他可不敢动手。”
之前在准噶尔时,年富没少找自己的茬,被他打得哇哇乱叫,看见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他前倾身体,带着浓浓的期待:“皇阿玛,这回你总该点头了。”
雍正冷笑一声:“那朕宁愿现在不动老八了,把你放出去,你怕是要抛父弃兄,永远不回来了吧。”
软刀子一点点磨而已,他让老八寸步难行!
弘昭微微一笑,直戳他的脊梁骨:
“倒也无碍,只不过八叔素有贤名,和你这个包庇儿子的坏皇帝可不一样,民间骂你昏君罢了,没事哒,他们骂两下也不掉块肉。”
“放肆!”雍正脸色难看,他是很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