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景言的眼神变冷了。
“你知道？”
是，他很早就猜出来了。
薄老爷子第一次约见小凤的时候，他就坐在小凤身边，他一眼就看出来，薄老爷子不满意小凤。
小凤离开薄家后，老爷子把他喊了回来，他说，他不喜欢小凤，所以不会让景言和小凤在一起。
他以为过不了几天，景言一定会和小凤分手，但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景言竟然向小凤求婚了。
正当他以为小凤和景言未来可期的时候，景言突然被薄家送去了瑞士。
他预感到事情有变，于是积极筹备巡演，他想带小凤走向世界，让她成为足以匹配景言的女人。
可是，巡演没开始，小凤失踪了。
之后的半年，他、章家、他的徒弟都在打听她的行踪，可不管怎么打听，他们都查不一点消息。
小凤好像从人间消失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在突然之间杳无音信？除非，有人强势地抹去她的踪迹，让他们无从找起。
有能力让好几个大家族无能为力的，只可能是京北第一世家。
“章伯伯，八年前，军区总院到底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没有。”
军区总院的确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但，七年前的某个夏季的雨夜，小凤曾经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她在电话里，用令人心碎的哭腔，轻轻地喊了一声“老师”，过了一秒，他仓惶地挂断了电话。
等回过神来，他就后悔了，他立刻打了回去，但电话一直没人接，过了很久，才有人接起电话。
那是一个陌生的路人。
后来的几天，小凤一直在他的梦里，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师父，师父”。
他受不了良心的折磨，让南州去找电话亭，等他找到的时候，电话亭因为城市改建，被拆掉了。
之后，小凤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总院没联系过我，但，小凤找过我。”
“什么时候？”
“七年前。”
“她说了什么？”
“我在她说话之前，挂断了电话。
薄景言抬起染血的手，想给章文龙一拳。
拳头要落下来的时候，沈南州冲了过来。
“住手，薄太子。”
“章文龙，你是小凤凰的师傅，你很清楚小凤凰的脾气，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不可能找你！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等于是在逼死她？！”
“我知道。”
章文龙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认完了，他又反问：
“可是景言，我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做呢？
我都知道是薄家要小凤死，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护着她？赌上章家一门的荣辱，去螳臂当车吗？”
“为什么不能？她不是你寻寻觅觅，等了多少年才找到的关门弟子吗？你不是最喜欢她了吗？”
“是，我喜欢小凤，她是我所有徒弟里，最让我喜欢的一个，在我心里，她一直就像我的女儿。
可是，就算是亲女儿，如果有损家族利益，我一样会舍弃她，更何况，小凤还不是章家的孩子。”
“所以你就舍弃了她？”
“我没有！
薄景言，小凤失踪以后的半年，一直在寻找她的人，不是你，是我，是章家，是我的几个徒弟！
谁都有资格说我舍弃了她，唯独你没有！
还有，如果最后查出来，真是薄家害了她，你敢说，你会为了她，大义灭亲，毁了整个薄家吗？！”
他为什么不敢？
“不，你不敢。
景言，你是世家一手培养出来的孩子，你最清楚，在家族利益面前，情爱和牵绊可以不值一提。
就算不是世家，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是一样的。
因为人性自私，我们总会为了一些更重要的东西，舍弃一些没那么重要的东西，有舍，才有得。”
“呵……”
薄景言笑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知道了。”
“你能想明白，最好了。”章文龙也笑了起来，“南州，快去喊值班医生，让他们给景包扎一下。”
“不用了。”
“怎么不用？一会儿小凤醒了，看见你受伤，会心疼的。”
她当然会心疼。
她是一个看见陌生人落水，会不顾一切救人的烂好人；她也是一个能为了让陌生人少吹一会儿冷风，可以一次又一次买下对方红薯的烂好人；她还是一个不想牵累别人，宁可委屈自己的烂好人。
可这么好的她，又有谁来心疼她？
“那就包吧。”
“好。”
护士给薄景言包伤口的时候，冷子明突然怒气冲冲地杀了过来。
“薄太子，你还是人吗？！”
“注意你的用词。”
“去TM的用词！”冷子明更火大了，“薄景言，景欣是你妹妹，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呢？”
“她联合祁思汝谋害小凤凰，我罚她在雨里多站一会儿，怎么了？”
“一会儿？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冬天？你知不知道冬天的雨有多冷？你知不知道再站下去，景欣可能会冻死？”
“我是不知道，但小凤凰肯定知道，等她醒了，我帮你问问，京北冬天的雨到底有多冰寒刺骨？”
“……”
冷子明忽然就少了三分理直气壮。
“薄太子，景欣是不对，但她是被祁思汝坑得，你现在骂也骂了，罚也罚了，不能到此为止吗？”
“不能！”
薄景言抬起头，目光落在急救室大门上，那一盏血红色的指示灯。
“冷子明，小凤凰还在里面，她是生还是死，谁都不知道，你却在这个时候，和我说到此为止？
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到此为止？”
“我——”
冷子明答不上来。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景欣倒在雨里，哭个不停的样子。
薄家的小公主一向受不了委屈，现在的她心里该有多伤心？
“景言，小凤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万一最后她没事，景欣反而出事了，你不是又要自责吗？
不如这样，我先去把她送回家，然后把她关在房里，什么时候小凤凰醒了，什么时候放她出来？”
“不行。”
“薄景言！”冷子明快气炸了，“景欣是你的亲妹妹，你TM要为了一个安凤，弄死亲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