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贵人眼中,她永远都是那个可以随意践踏的卑贱之人。

    宫女奉上木箭。

    慕灼华随手一掷,箭矢稳稳落入壶中。

    她转身时裙裾扫过地上的孔雀金翎,在赫连枭复杂的目光中嫣然一笑:“陛下,臣妾这手法可还入眼?”

    赫连枭眸色微沉,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应。

    他凝视着慕灼华精致的侧颜——

    她方才那一出,分明是故意给阿茹罕难堪。

    她......是察觉到了什么?

    “比试已毕,”慕灼华若无其事轻抚袖口金线,眼尾扫过李纭苍白的脸色,“太子妃的技艺,倒与在南朝时一般无二呢。”

    李纭死死攥着帕子,指节泛白。

    余光里,萧君翊的目光始终黏在慕灼华身上,连半分都不曾分给她。

    凭什么?

    那个已经是别人妃子的女人,究竟有什么魔力?

    “贵妃娘娘,”李纭强撑着端起酒盏,指尖在杯壁上掐出青痕,“妾身......愿赌服输。”

    烈酒入喉,灼烧的不只是喉咙,更有满腔无处宣泄的怨怼。

    一杯接一杯灌入喉中,却浇不灭心头灼烧的妒火。

    紫原的烈酒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绞痛,却远不及眼前这一幕来得刺痛——

    那个在她的设想中,该在异国他乡饱受折磨的慕灼华,此刻正被紫原帝王如珠如宝地揽在怀中。

    酒液顺着唇角滑落,恍惚间又看见儿时的画面:

    她躲在朱漆廊柱后,看着太子小心翼翼为慕灼华拂去鬓间落花。

    上元夜的灯火阑珊处,太子解下大氅裹住慕灼华单薄的肩头。

    就连慕灼华踏上和亲车驾那日,太子攥着缰绳的指节都泛着青白......

    “太子妃,您醉了。”

    宫女小声提醒,却被她一把推开。

    最后一杯烈酒入喉,李纭借着仰头的动作咽下眼中热泪。

    水晶杯盏倒映出她扭曲的笑容——

    总有一天,她要看着慕灼华从云端跌落,要亲眼看着那张令众生倾倒的脸,染上最绝望的泪水。

    “啪”的一声,酒盏落在地上,碎成无数锋利的晶片。

    就像她此刻破碎的骄傲,每一片都淬着毒。

    殿内响起一阵豪迈的笑声:“哈哈哈,南朝太子妃当真是性情中人,这酒量不输我紫原儿郎啊!”

    李纭强撑着最后的体面,向萧君翊福身:“殿下,妾身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去吧。”

    萧君翊头也不抬地挥手。

    赫连枭揽着慕灼华起身,玄色龙袍与绯色罗裙在烛火下交相辉映:“今日宴席到此为止,众卿且退下吧。”

    就在帝妃即将离席时,萧君翊突然开口:“陛下,孤与太子妃将在紫原盘桓数日。贵妃与太子妃曾是闺中密友,不知可否请贵妃作陪?”

    空气骤然凝滞。

    到底是李纭和慕灼华是闺中密友,想要他的贵妃作陪,还是这位南朝储君即使到了现在仍然不甘心青梅嫁给他人,想要重温旧梦?

    赫连枭鹰隼般的目光与萧君翊隔空相撞,火花四溅。

    “萧太子盛情......”

    赫连枭忽然收紧揽在慕灼华腰间的手,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可惜朕的贵妃片刻离不得朕。若得闲暇,朕自会携贵妃与太子太子妃同游。其余时候......”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立在角落的阿穆尔,“就由阿穆尔代尽地主之谊。”

    慕灼华耳尖倏地染上绯色。

    这人在胡说什么?

    她何时片刻离不得他了?

    堂堂帝王,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既然他敢当众这般说,日后若再敢抛下她独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