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些时日对你的恩宠,不过是要给使臣们做场戏看。”

    淑妃也不明白今日为何要来和慕灼华说这些。

    自那日陛下从慈宁宫拂袖而去,再到这些时日对熙贵妃的百般恩宠,淑妃心里已然明镜似的——

    这位南朝来的贵妃,不过是陛下手中的一枚棋子。

    可若只是做戏,何须封她为贵妃?

    何须为她顶撞太后?

    何须承受满朝文武的诤谏?

    她原以为自己早已看透这场戏码,可每每想起陛下凝视慕灼华时眼底的柔光,又觉得那分明不似作假。

    自打从宫外祈福归来,这个她不屑一顾的南朝女子,却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

    淑妃死死盯着慕灼华的脸,想要从那张精致的面容上找出一丝裂痕。

    她说了那么多诛心之言,甚至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揭开那些血淋淋的真相,就是为了看这个南朝女子痛苦失态的模样。

    可袅袅茶烟中,慕灼华的侧颜依旧沉静如水。

    她拨弄着茶盏,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

    淑妃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她不明白,为何她还能如此从容?

    “淑妃是想说,”慕灼华忽然开口,“陛下对本宫从始至终,都只是利用?”

    “难道不是吗?”

    淑妃几乎是脱口而出。

    淑妃看着慕灼华缓缓抬起眼帘,那双如墨的眸子深不见底,竟让她心惊。

    淑妃强自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你就当真不怕吗?”

    慕灼华唇角微扬,却不答话。

    “你可知,陛下将你捧得这样高,等南朝使臣一走......”她刻意拖长了尾音,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你会摔得有多惨?”

    “我也好奇,你这贵妃之位,还能坐多久!”

    “既然淑妃好奇,本宫为何能对着陛下强颜欢笑,”她唇角微扬,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那本宫便与你说说。”

    “这半月来,本宫单方面与陛下置气。可陛下依旧夜夜宿在昭华宫,连奏折都搬来批阅。”

    “七日前那夜......”

    “陛下在宫门外站到三更天,就为哄本宫去太极宫看一株昙花。”她眼底带着几分讥诮,“后来那株花,被移栽到了本宫院里。”

    “三日前......”

    “陛下特意学了南朝习俗,在御书房摆了九十九盏莲花灯。”

    她忽然抬眸,像是想起了什么。

    “淑妃可曾见过,你们的陛下是如何低声下气,求着本宫收下这枚玉佩的?”

    龙纹玉佩在她指间流转,温润的玉质映着烛光。

    淑妃呼吸一滞——那是先帝赐予陛下的贴身之物。

    “最可笑的是今晨......”

    “陛下误了早朝,只因本宫说了句'不想你走'。”

    “或许陛下确实在利用本宫。”

    慕灼华缓缓起身,裙裾扫过地上的落花。

    “但这利用里掺了几分真心......”

    “连本宫都分不清,你一个连青梅竹马之情都没能在陛下心中留下痕迹的人,又凭什么来替本宫分辨?”

    最后一字落下,淑妃猛地站起,却踉跄着碰翻了茶盏。

    滚烫的茶水溅在裙摆上,她却浑然不觉。

    慕灼华起身,倚着雕花栏杆,指尖轻轻拨弄着腕间的羊脂玉镯。

    淑妃在背后使的那些手段了,难道她以为乌兰琪死后就无人知晓?

    她只是现在动不了淑妃罢了。

    但淑妃既然主动送上门来,她不介意往对方心口多扎几刀。

    “说起来,淑妃口中的安国公,似乎是你的外祖?”

    “这些日子他日日上折子弹劾本宫,今日更是带着御史台的人堵在太极宫外......”

    淑妃的团扇突然停在半空。

    “你也知道,”慕灼华缓步走近,“近来本宫心情欠佳,陛下特意瞒着这些糟心事,只挑些有趣的来哄本宫开心。”

    她忽然俯身,在淑妃耳畔轻声道,“你说,若是安国公继续闹下去,陛下会不会......杀了他来讨本宫欢心?”

    “放肆!”

    淑妃猛地站起身,连声音都变了调。

    “我外祖是三朝元老,是先帝亲封的安国公!陛下岂会为了你这样的......”

    “这样的什么?”

    慕灼华直起身子,亮起的宫灯下她的面容如玉般冰冷。

    “祸水?妖妃?”她忽然轻笑一声,“那不如......我们拭目以待?”

    说罢,她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茶盏碎裂的声响,慕灼华却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