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江亦怜正低头给陆淮州发信息。
家里的那些衣服，我能带一些走吗？
那些都是陆淮州给她买的，出于礼貌以及一些暗戳戳想刷存在感的心思，她还是发信息去问了。
买给你的，你有权自己做决定。
陆淮州一句话，看得江亦怜心里融了蜜一样甜，忍不住想笑，突然被一阵风迷了眼。
眼睛进石子了，她伸手去揉，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没第一时间听到。
“江亦怜！”
嗯？谁在喊她？
江亦怜感觉眼里的小砂砾没弄出来，眯着眼转头，忽地顿住，惊讶地看着舒橙朝她跑来。
“舒橙？”
“江亦怜，你别去！”舒橙拉住她的手臂，蹙着眉，脸上带着别扭的着急。
江亦怜有些诧异，但下意识反手握住对方：“舒橙，你在说什么？”
舒橙被握住的手微微挣了一下，没挣开，又抬头认真道：“江亦怜，你被谁欺负了，跟我说，我帮你，你别答应他。”
江亦怜被这话整得一头雾水，但从对方眉眼中能看出紧张和担心，这令她心兀地软了。
“舒橙，没人欺负我。”她柔声说。
舒橙愣了一瞬，眉头皱得更紧：“你别骗我，林隐年说你之前就被潜过。”
因为着急，说话也直白了些，说完她就意识到不对，脸色有些不好：“抱歉，我没有……”
晚风柔柔拂过，没有冬日的凛冽，不锋利不刺骨，带着细微的暖，很舒服。
江亦怜盯着她看几秒，忽地噗嗤一声笑了。
舒橙瞪她：“笑什么！跟你说正事！”
江亦怜：“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舒橙一愣：“你说什么呢？”
“一担心起我来就急，脑子也没办法思考。”江亦怜脑子闪过许多回忆，唇角的笑容挂上了怀念。
“谁担心你！”舒橙下意识反驳，看着江亦怜脸上的笑，脸上挂不住，表情绷紧，转身往回走。
“舒橙！”江亦怜急忙跟上去，“我们聊聊吧！”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舒橙没松口，迈着大步，噔噔噔往前走。
“但你刚刚担心我！”
“我只是见不得这种脏事出现在我眼前！”
“你说我受欺负了就找你！”
“是我多管闲事！”
“舒橙！”江亦怜喊了一声。
舒橙动作很急，打开车门坐进去，江亦怜来不及拉住人，只情急之下只好用手挡住门框，而后门被大力往回拉，她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糟了！
江亦怜紧紧闭上眼，觉得自己的手肯定不保，但下一秒手背被握住，她扑到车门，被一股力拦住，车门没有合上。
抬起头，舒橙瞪着气急的眼，“你是傻子吗？”
江亦怜后怕地抚着胸膛，无奈道：“你好不容易理我了，我不想让你跑掉呀。”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舒橙睁大眼看着她。
江亦怜安静回望，而后终于听见舒橙放弃般说：“上车。”
江亦怜生怕她反悔，走两步拉开后车门，还没坐进去，舒橙没好气：“坐前面来！”
“噢。”江亦怜在心里偷笑，小跑着坐进副驾驶。
车顶上开着小灯，舒橙的眼睫在眼睑上打下阴影，微微颤抖着，昭示着她不平静的内心。
“你想跟我聊什么？你不是不愿意见我吗？”
江亦怜那点愉悦散去，表情变得忧伤：“对不起，我当时……”
“我知道你当时有难处。”舒橙垂着眼打断她，“但你为什么连我都不见？”
江亦怜说不出原因，当时太痛苦，太狼狈，她不再是那个家庭优渥无忧无虑的女生，一切曾经引以为傲的都坍塌成废墟，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作祟，她没心思也没脸去见任何人，只想把自己封闭起来。
她回想起舒橙给去学校找她的那二十三次，舒橙打来的那一百三十二通未接来电，还有坐在秦澄车里，看见她投来的担忧的目光。
幼时相识的缘分被她生生斩断，说有苦衷太敷衍，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只能说：“对不起。”
车内陷入一阵安静，紧接着有微微啜泣声响起，江亦怜眼睛瞪大了些，“舒橙？”
她察觉不对，伸手去握驾驶位上人的肩膀，晃一晃，又晃一晃。
啜泣声有隐隐增大的趋势，江亦怜顾不上什么礼貌，捧起舒橙的脸，那张对她礼貌疏离了一天的脸，此刻布满泪痕。
江亦怜霎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学生时代哄人的功夫不知道早几百年就被她抛得一干二净了。
然而舒橙好像懂她似的，边哭边开口，“你是傻子吗？我等你的道歉等了好久……”
江亦怜看着她软化的眼神，鼻尖一酸，手臂往前伸，抱住了舒橙，嘴里不断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哭着，另一个哽咽着道歉，就这样抱在一起，在车流来往繁华的马路上。
月光一如既往，时光好似轮转回溯。
十分钟后，两个人安静下来，迟来地觉出些不好意思来。
江亦怜松开手，吸了吸鼻子，正欲开口，一个电话进来，打断了她。
“领导”闪烁在屏幕上，江亦怜瞪大眼，一下摁下红色按钮，把电话挂断了。
心虚的举动太过明显，舒橙眯起眼：“谁啊？”
江亦怜故作镇定摇摇头：“领导，大半夜追着人谈工作，不想接。”
即使五年未见，舒橙也自认为自己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你现在厉害到，连领导电话都敢挂了？”
江亦怜抿起嘴，随口瞎编：“这不是，小火了一把嘛。”
舒橙才不会被她骗到，冷哼一声：“是给不愿意透露关系人的备注吧？”
她看着江亦怜皱起的鼻尖，笃定：“你演戏强，但一旦真有秘密，会不自觉皱鼻子。”
江亦怜立马放松表情，满脸心虚。
舒橙指着她：“刚跟我道完歉就又有事瞒着我？”
江亦怜：“我不是……”
舒橙：“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江亦怜：“我没有……”
她哑口无言，光否认不解释，舒橙脑子转得很快，回忆起高中那时，江亦怜不轻易给人取外号，一般是提起时不愿意让别人听去的人，例如教导主任叫光头强，班主任叫瘦竹竿。
这些外号无一例外被倾注了负面情绪，但有一人在江亦怜那里是例外，他叫白猫天使，他的名字是，陆淮州。
“陆淮州？”
“不是！”
舒橙只是下意识想到，又脱口而出，说出口的瞬间又惊觉说错话了，想道歉，却没想到江亦怜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着什么急？”舒橙问，“你脸红什么？”
她似乎抓住了什么，挑眉看她。
江亦怜知道自己彻底露馅了，抬起头看她，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事你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啊。”
舒橙那一刻表情极其精彩，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他回心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