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看来,张灿比汤平更善于进攻。
何况张灿出身榆林,祖传的骑兵本领,又在九边从军多年,本是骑兵千总,又跟了自己快两年,学到了许多本事,所以把新城交给张灿,王信并不担心。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为了让新城尽快稳定下来,所以张灿留在此地。”
王信交代完,再看向汤平。
汤平本是矿工出身,带军经验不如张灿丰富,对骑兵的了解也不如张灿,又跟随自己学了鸳鸯阵,乃至于带领炮兵,最为合适镇守威远关。
“以后修建几十门新式大炮,由你守着威远关,任谁也破不了。”
在自己的计划之中,赵雍负责雁门关,内外齐活,就算自己不在了,大同西部也出不了乱子。
汤平忍不住问道:“我们都走了,将军怎么办?”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们这些人不走,下面的人如何出头。”王信故意说道。
自己也算是向大周输送人才了。
“为兄弟们让路倒是无所谓,可我还是想要跟着将军。”独当一面多累,看在眼里的汤平,从心底里不想要离开,哪怕是将军所言,打算想办法为自己升官也不在乎。
听到汤平的话,王信感到欣慰。
倒不是汤平的忠心,而是自己终于带出了一支与众不同,做事风格特异的集体,几人是集体,人人都是集体的一份子,集体也属于大家。
谁不想升官?谁不想发财?
可在汤平看来,集体的利益远大于单独个人的利益,因为集体属于他的,他也属于集体,集体的利益更大,他的利益才更大,所以汤平处处为集体考虑。
这也是自己带的好头,自己一片公心。
不能自己全是私心,却要求手下们对自己一片公心,这样想的人,最后得到的只有背叛,自己向来做事底子足,包括这次建造新城,自己毫不担忧,就是因为利益不只是自己的。
“将军,薛家的薛岩东家来了。”
一名亲卫进来禀报,又说道:“带着他的公子和小姐,已经到了营地。”
王信得知,准备亲自出去迎接,对张灿和汤平交代道:“你们自己好好想一想,日后要怎么做,想清楚了再来和我说一说,我给你们把把关。”
张灿和汤平起身,看着王信离开。
王信跟着亲卫,很快见到了等待的薛岩一家人,第一眼看到薛宝琴,小姑娘又大了一岁,比起小时候的婴儿肥,竟瘦了些许。
“薛东家,辛苦了。”
王信热情的拱手,薛岩对自己的帮助很大,有了他的出面,省了自己很多的精力和麻烦,靠自己的能力去濠镜买佛郎机,乃至寻找工匠,绝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事。
“气了,都是自己人。”薛岩高兴的笑道。
一句自己人,说明薛岩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很多,王信点点头,回报似的看向薛蝌,打量了一眼,随后笑道:“薛蝌个头又高了。”
薛蝌已经十五岁了。
古语“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在古人的眼里,十五岁是开始学艺,承担起家族责任的关键年龄。
薛岩语重心长的说道:“光读书容易读成书呆子,行千里路同样重要。”
薛蝌是薛岩的独子,未来继承薛岩的事业,相比较科举,薛岩更看重薛蝌的能力,这也是薛家在四大家里的定位,掌握钱袋子。
王信了然,提议道:“如果薛东家不嫌弃,不如让薛蝌留下来,帮我做些事情。”
自己太缺乏人才了。
郑浩才能不错,可一个人如何够使唤,没有谁会嫌自己手里的人才少。薛蝌相貌英俊,才学出众,品性良好,富有修养,王信的确想要招揽到自己身边帮助自己。
薛岩眼睛一亮,面上气道:“犬子顽劣,只怕辜负了王将军的一片厚爱。”
这回回到金陵,薛岩有很多事情要做,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解决王信的事,一直到金陵遇到林如海,林如海告诉薛岩,不可小觑王信。
自己没有啊,薛岩思量自己一直都很高看。
不过林如海发了话,薛岩到底用了心思,靠着薛家的商道长,门路广,还真让自己找到了,一路到了雁门关,又来到威远关,薛岩越发的震惊,特别是关于王信提出的新方案,令他大开眼界,也看到了巨大的利益。
薛宝琴听着父亲和大哥哥只顾聊事情,却没有搭理自己,虽然没有捣乱,却板着脸,小嘴嘟的老高,生气的看着父亲和大哥哥。
薛蝌听到自己的事情,有些犹豫,难道自己要留下来?
已经十五岁的薛蝌,不太想全听父亲的安排,可也没觉得父亲的安排哪里不好,为了反对而反对,这种不聪明的行为,薛蝌也瞧不上。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想要反对一下,努力的压制,两个孩子倒是都不开心。
营地不小,草原上刮着风,风虽然不大,却把周边的旗帜吹的哗哗响,不少人离开营地,在周边指指点点,商讨或者规划着什么。
一队士兵在远处巡逻经过,又有几名骑兵从山坡上跑不见了。
宁静美丽的土地上,人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薛岩有些紧张,忍不住瞅了眼周边,看到生机勃勃的景象,如何看不出这其中蕴含的利益,世代从商,自己也经商了一辈子。
薛岩明白了一个道理。
许多事物哪怕看不懂,只需要观生机即可。
生机勃勃,此事必然有利益;死气沉沉,此事必然没有利益。
难怪林如海如此看重此人,再能打的将军又如何呢,大周又没有敌手,还不是无用武之地,大周地大物博,人口亿万,十倍百倍于周边,就算些许祸乱,也不过只是小患罢了。
这才是以文制武的原因,内乱的威胁,远远大于外患。
薛岩虽然看重王信,却也只当一个武夫,再厉害的武夫也只是武夫,能比得上翰林?林如海全力栽培的得意门生陆仲恒就是翰林。
如今不同了,王信的眼界和他提出的方案,实在是令人震惊,薛岩不得不重新审视此人。
请薛岩来,因为自己目前需要薛家,王信笑了笑,“先进去喝茶吧,许多事需要长谈,三言两语也说不完。”
薛岩正有此意,当即笑着跟随王信进去。
薛蝌也跟着离开,薛宝琴跺了跺脚,却没有使性子,只是心里头失望,感到自己不被重视,所以才有些委屈,一直把他当大哥哥信任,原来他只是套,心底里没把自己当妹妹。
王信走在前面,突然回头,看到薛宝琴委屈的快要哭出来,好笑道:“宝琴丫头平日里活泼可爱,多日不见,怎么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果然是女大十八变,不像小时候调皮了。”
“你才变了呢,大哥哥一点也不好。”竟然敢说自己,薛宝琴心里高兴,脸上却气鼓鼓的。
对薛蝌和薛宝琴这对姐弟的印象不错,也不知道为什么薛岩会死,好像就是这两年,薛家对自己目前很重要,王信没有多想,到时候再看看。
总不能把薛岩约束在自己身边,他也不会同意,如果自己能碰到,伸手必然是伸手,就怕是意外,那就不好说了。
薛岩也比较喜欢王信的性子,待人温和,规矩也不大。
到了帐篷里,王信和薛岩落座,周围安静。
“大同各家我不放心,需要薛家参一股。”王信直接说道。
四大家也是一个利益集体。
只不过私利大于公利,所以各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总算也是一个联盟,比起自己完全陌生的大同各家,有个薛家掺入里面,可以代表自己发声,等同于通过参股的方式影响发展方向。
薛岩当然不会拒绝,问道:“要如何参股?”
“薛家参股是薛家的事,我只有一个要求,在我需要的时候,薛家要为我发声,支持我的意见。”
“理应之举。”
薛岩笑道。
这是盟友本就应该要做的事。
就像王子腾取代贾府获得节度使,虽然是出于集体的利益,毕竟因为义忠亲王的旧事,贾府必然遭受打压,可王子腾的算计也太过浓烈,但是为了集体的利益,贾府还是选择了支持。
同样的道理,薛家虽然是商人,但并不是纯粹的商人,那么在自己有需要的时候,只要自己的地位足够,那么薛家就能短暂放弃自己的商业利润,为了政治上的利益支持自己。
也就是说,在没有王信的要求时,薛家是正常的参股,寻常的商业合作。
目前的王信值的投资,既有商业的利益回报,又有政治的利益回报,薛岩当即同意,丝毫没有犹豫。
心里有点惋惜,因为王子腾的事,导致大房的侄女没有和王信定下婚约,看来需要自己回京一趟,王信还是值得下注的,不应该轻易放弃。
就算不相信自己的眼光,总不能不相信林如海的眼光。
薛岩是个聪明人,懂分寸,不是贪婪的人,的确是很好的合作伙伴,轻松达成了一致,王信心里也落了地。
——
硕尔辉手下有四百多奴隶骑兵,硕尔辉自己是奴隶出身,靠着单于的提拔,负责带领部落的奴隶骑兵,这些人都是奴隶,没有自己的财产。
如今换了一个主人,奴隶们并不在意,跟随强者对他们而言最有利。
至于给他们下发的消灭周边不归顺的部落,对于这样的命令,奴隶们很高兴,以赤儿山为中心,这回不再是张灿带队,而是硕尔辉这个地头蛇带队。
四百多奴隶骑兵扫荡整个兔毛川,大的部落已经被消灭,小的部落根本不是硕尔辉的对手。
“嗖嗖嗖。”
胡人奴隶骑兵冲进了一个小部落。
不到一百顶的帐篷,说明这个部落才三四百人,去除老弱妇孺,青壮不到一百人,而硕尔辉带领的奴隶都是常年打仗的老兵。
“嗖。”
一名青壮从帐篷里拿出弓箭,对着远处正在砍杀的胡骑射出一箭。
那名奴隶骑兵没有防备,身上也没有盔甲,被射中了背部,伸手也摸不到,情急之下,看到那青壮重新掏出一支箭矢,对着他又要拉弓,吓得那奴隶骑兵鬼哭狼嚎,往同伴们的方向逃去。
有两名胡人奴隶冲了过来,靠着马术,摆好弯刀的方向,轻易带走了那青壮的脑袋。
鲜血飞溅,撒到了身后帐篷上,灰色的油布沾满了鲜血,从帐篷里钻出来的妇孺发出尖叫。
“我是周人。”
“我是被掳来的。”
几名戴着脚链,披头散发的青壮,在羊圈边上举着双手高呼。
大同的消息传遍了兔毛川,还有硕尔辉做的事,虽然是周人,这几名青壮却崇拜的看着硕尔辉,在他们眼里,硕尔辉才是他们的英雄。
正好硕尔辉路过,听到几人的呼声,竟然勒住马,带着人亲自靠近。
青壮杀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是儿郎们享乐的时候,同时释放部落的奴隶,从中挑选出符合自己要求的人,弥补损失的人手。
这一次的杀戮,自身也死了十来个人。
“你们是周人?”
硕尔辉用着越来越娴熟的大同方言。
“我老家是朔州的。”
“我也是朔州的。”
“我是马邑人啊。”
几人争先恐后的回答,硕尔辉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每年都有生胡入关,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熟部们有时候也会偷偷打着生胡的名义入关劫掠。
除了抢物资,更多的是掳走青壮。
至于周人女子,美丽虽然美丽,却没什么用。
各部落常年的内乱,其余的种种原因,青壮损失的厉害,最不缺的是女人,而且部落人少,在大草原上,周人青壮男子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周人青壮可以下种,还可以干活,需要的时候,又能培养成为奴隶士兵。
以往的时候,大同东部有天成军,大同有永兴军,反而是西部地区不行,所以大部分入关的路线集中在大同西部,包括前几年闹得最大的一次,突入到了山西代州境内,也是从大同西部一路杀入。
硕尔辉对这些事门清,只不过在他的眼里,眼前的几名周人奴隶并不合格,确认了身份,打算释放后就不管不了。
突然想了想,仿佛想到了什么,硕尔辉改变了主意,突然说道:“你们愿不愿意加入我的队伍?”
“愿意。”
“主子。”
几名周人奴隶什么都没有了,纷纷开口同意,甚至习惯了胡人的习俗,跪下来认硕尔辉为主。
硕尔辉点了点头,吩咐同伴,“给他们几匹马,好好带一带。”
硕尔辉的同伴一脸鄙视,这几个周人奴隶被部落当做奴隶使用,没计划过当士兵,所以约束在羊圈,一身的臭味,并不是好的战士来源。
不过硕尔辉的吩咐,同伴不会拒绝,捏着鼻子收了这几人。
到了晚上,确认了安全,开始了狂欢。
几名白天还是奴隶的周人,晚上已经有了资格加入狂欢,和他们一样的奴隶,有二十几人被硕尔辉挑选出来,其中大半都是周人奴隶。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所有的女人任睡。
正如草原的俗语,这是最快乐的事情。
新加入的奴隶们很快不再忧虑,对自己的新生活开始了新的热切。
第二日,留下一个覆灭的部落,硕尔辉带着人马往赤儿山的方向赶回去,要告诉王将军,自己的功绩和成果,同时把自己的队伍展示给他看。
硕尔辉很清楚,这样的强人非常英明。
自己先要做的是全心全意的服侍对方,获得对方的信任,现在还不是有自己心思的时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