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兔毛川一带的杀伐已经结束,近期内,王信不打算再来一次。
不过兔毛川一带的胡人部落不知道王信的想法,张灿带来的效果很好,铁甲骑兵的出现,令小部落无能为力,大多选择了离开。
整个河套地区的人口,根据王信的了解,大概在十五左右,有胡人也有周人,周人的比例还不小,被毒死的莫必胜就是明确的周人。
那么单于城地区的人口,应该有两三万,兔毛川一带土地肥沃,气候宜人,至少有万余人口。
杀了好几百人,又逃亡了好几百人,最后至少数千人口的逃离,这些人口奔赴了别的地方,会给单于部带来严重的生存压力。
单于能做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往北扩充生存空间,一个是南下打败自己。如果他按兵不动,失去地盘的小部落,为了生存必然会挤压别的部落的牧场,单于部会发生内战。
单于的使者没有回复,但是会把自己的要求带给单于。
单于会做什么选择呢?
他不是欧彦虎的对手,向欧彦虎下手,等于自杀;南下打败自己,他知道自己炮火的厉害,何况是入关,同样是找死。
所以想尽办法向自己求和,是单于最想要的,至于联合欧彦虎南下,这又与欧彦虎的计划相左。
欧彦虎这样的人物,绝不会轻易改变决心,更可能乐意看见单于部和周军自相残杀,避免他率领大军北征,给了单于做大的机会。
“单于真的会来吗?”张灿不解的问道。
跟在他身后的马范,闻言笑道:“我要是单于,面对如今的情况,为了单于城的未来,一定会来的。”
张灿哑然失笑,确实有可能。
自己了解将军,所以自己不敢来,单于不了解将军啊,要是以常理来度量将军,很容易犯错。
就像将军和张吉甫的约定,这本来是不应该公开的秘密,将军却大张旗鼓,毫不在意可能会受到影响,导致张吉甫承诺的事变卦。
王信对马范的表现感到欣慰,随着自己的慢慢放手,下面逐渐成长起来一批可以扛大旗的校官。
没有谁天生的会打仗,而打仗又是最需要成本,也经不起失败的事情,又有知人知面不知心等,自己的优势实在是太大。
正因为有这些优势,自己才敢放手,做出很多常人不敢做的事。
“虽然不准备再打,可打的姿态依然要做足,让周边的探子以为我们随时会出击。”王信交代道:“车营在前,骑兵在后。”
与来时不同,骑兵留在后面,做出随时出击的动作。
张灿欲言又止,想要问什么。
王信看了张灿一眼,不是相信张灿,而是几事不密则害成,等到了威远关,就可以告诉张灿他们自己的真正目的,同时也是正式开始,现在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事情越大,越是需要保密慎重。
自己现在做的事情犹如走钢丝,一步都不能错。
张吉甫想要稳住大同,宁愿大同保持现状,的确是老成之举,看得出大同的问题,但是王信更想要把隐患消除掉,而不是任由隐患壮大。
同时借助除去欧彦虎的机会,为河西营找出一条新的财路。
朝廷不养,逼着自己养,自己也很无奈。
见将军没有透露的打算,张灿倒也没多想,不认为将军是不放心自己,便放下了内心的疑问,按照将军的吩咐去做事。
骑兵二十人一队,六十人一哨,合计五哨。
两哨断后,两哨随军,一哨支援,五哨轮流,车营驱赶着牛羊,前往威远关,顺着清水河,逐渐深入丘陵,已经到了大周的势力范围。
河西营抵达磨儿山,从此处入关,直奔威远关,比想象的更要顺利,冯庸离开了大同,冯迪看起来也约束不了下面的人。
面对传闻中即将成为他们顶头上司的参将,威远关各关隘的守军明显不敢抵抗,但也说明这些守军没有什么忠诚度。
冯迪这个人并不合格,王信越发失望,不再留意此人,已经划掉了此人的名字。
第三日一早。
大军抵达威远关关城,此时,威远关的关门已开,关内官员和将校已经出来迎接,人群之中,冯迪非常的低调,王信问道:“谁是冯迪?”
冯迪不情不愿的走出来,低声道:“属下正是。”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属下。”王信骑着马,居高临下的蔑视道。
众人大惊。
虽然知道王信是奔着冯迪来的,冯迪事先不服软,可事到临头还是放弃了抵抗,没想到王信如此不给面子,众人无可奈何,心里却不是滋味。
冯迪惊讶的抬起头,眼神隐隐发虚,自己派去的两个人至今未归,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底气不足的问道:“我犯了什么错,将军为何这么说我?”
“你和单于暗通,阴谋造反,已经事发了,死到临头还悔悟,真是罪大恶极。”王信喝道。
一行兵士早有准备,当即上去捉拿冯迪。
冯迪是威远关的佐击,身边的几名校官下意识的阻挠,又碍于王信的威名和地位愣在了原地,刘通大喝一声,“想要犯上作乱么!”
刘通也是守备,穿着六品武将服,身份只比冯迪低,众人不敢阻挡,刘通见状,带着人挤开了他们。
冯迪眼看走投无路,不安的辩解:“王信,你污蔑人,我要向朝廷告发你,诸公为我做个见证。”想要拉周围的人帮忙。
许多人的确有些不满王信,态度复杂起来。
“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王信嘲讽了一句,众人看到王信脸上神情不像是假的,又听王信冷笑道:“我此次杀穿兔毛川,单于为了求和,送了两个人给我,这两个人我可是带着的,你确定一点机会也不给自己留?”
造反是要抄家的。
王信没打算落实冯迪造反的罪名,并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打官司很麻烦,不只是老百姓害怕打官司,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如果冯迪乖乖自杀,自己就高高挂起,放过冯迪的家人。
冯迪不再说话,眼神死灰,知道自己完了。
也不再反抗,任由刘通绑起来压下去,看到冯迪的态度,周围人猜到了一些事,虽然不满王信如此强势,可也安了心,至少没有破坏规矩。
接下来没有出意外,王信驻扎威远关,清点各事,因为有刚才的下马威,谁也不敢反驳。
夜里。
关押冯迪的杂房。
冯迪仿佛苍老了十岁,整个人变得死气沉沉,王信不在乎冯迪的想法,问道:“你私通单于的事情,除了你和你的两位族人,还有没有人参与?”
内部矛盾是内部矛盾,外部矛盾是外部矛盾。
如果只是内部矛盾,王信不会在意,但是联合胡人暗害同僚,这是绝对不可饶恕的,只要参与的人,王信都不打算放过。
冯迪没有了白日的心气,坐在杂草堆里,无所谓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将军既然料事如神,可以自己去查嘛。”
到了这一步,冯迪知道自己没有了活路,愿意放弃抵抗,只求家人平安,但是对王信的恨意却没有消失,反而恨不得亲自杀了此人。
王信冷哼一声,威胁道:“我这个人心软,但从军以来,死于我手的人命不可计数,你勾连单于的证据确凿,你是指望冯庸帮你脱罪,还是认为我不能给你落实私通单于,阴谋造反的罪名?”
冯迪回过了神,咽了口口水,不敢再多想,犹如泄气的脾气,低落道:“没有人,这种事我怎么敢让很多人知道,越少越好。”
“希望你没有骗我,你要是骗我,哪怕你死了,我也会让你后悔,让你家人顶罪。”王信平静的说道,并且真会这么做。
冯迪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难看的笑容。
“我追随节帅坐镇边疆十年如一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将军已经赢了,何必又如此逼迫我?如果不是将军逼人太甚,我又怎么可能去联络胡人,我恨胡人都来不及。”
当初大同有多难,族叔费了多大的功夫才稳定了大同。
冯迪为族叔感到不平,也为自己的命运感到不公,虽然不敢再惹恼眼前的胜利者,可心里的憋屈,依然令他不服。
“我承认你的苦劳。”王信点了点头。
冯迪反而错愕。
王信可惜道:“内部矛盾只是内部矛盾,可以化解,我此次来威远关,并没有打算一定要对付你,只要你能听我的命令,我一样会重用你,可惜你做出了最不能做的决定,勾连外敌,所以你必须死。”
“事已至此,将军怎么说也无所谓了。”
冯迪的态度软化,对王信的话并不是很相信,换做是自己,哪怕王信说话再漂亮,自己也无法信任,必然要换个自己放心的人。
王信并不在意冯迪信不信,自己问心无愧就行,开口说出自己的来意:“你把威远关这些年里,有哪些商人参与走私写一份名单给我,越详细越好,有了这份名单,我保你家人平安,不牵连你的家人。”
冯迪再一次露出意外的眼神,实在看不懂眼前的年轻将军。
王信叹了口气,“我来威远关的真正目的是这帮商人,而不是你,你如果沉得住气,又或者做事有底线,没有联系外敌,我又如何会要你的命。”
自己的刀口一直都是对外,从来没有主动对过内。
冯迪神色缓和了一些,此人愿意和自己说这么多话,并没有必要,看来此人的确会放过自己的家人,那就好啊,冯迪不再多想,老老实实写下自己知道的一切。
威远关不光是大同最大的贸易互市口岸之一,也是最大的走私点。
每年大同的官方贸易占比一半,民间走私贸易至少也占五成,利益之丰收,地方大户怎么可能会错过。
冯迪实在是好奇,开口问道:“将军准备对付这些商人?”
能参与走私的商人,背景没有一家简单的,王信不过是个游击将军,虽然说他要升参将,可还没升不是么,就算是个参将又如何。
真要是得罪了商人们,他们通过朝廷,就算王信背景深厚,他们不得罪王信,高升行不行?把王信升去别处做官。
“为什么要对付商人?”
“商人逐利,为了利益,什么事都敢干,王将军要对付单于部,事情可不那么简单。”
王信笑了笑。
他既然敢来,肯定有办法应对。
不过接下来轮不到冯迪操心,无论冯迪多么有才,现在接触了一会,此人的确内心有条理,头脑也清楚,可做了最不能做的事情,那绝对要死。
名单很快交到了王信的手上。
第二日一早,威远关的士兵去给冯迪送饭,发现冯迪悬梁自尽,畏罪自杀了。
威远关与团山都是关口,但是两地的形势完全不同。
团山口地势稍微平坦,大军可以轻易经过山区,威远关的山区陡峭,许多路段偏向于小道,所以从团山口到清水河最远的路程,河西营也只用了五日,而从清水河到距离不远的威远关却用了三日。
威远关利于防守,山区的小道隐秘,小道虽然蜿蜒,却又能通商队,所以也成为商人们走私的主要途径。
也因为地势的原因,威远关在山区之间,前后修建了两道长城。
第一道长不过四五十里,守住了入山的山谷口,第二道在山区中间,威远关在最后,威远关的关城里,竟然与河西营一样,许多营房成为商人们的仓库。
棉布、绸缎、茶叶、瓷器、陶器、铜镜、打火石、首饰.价值两三万两银子。
各家都有留守掌柜,知道威远关变了天,七八名掌柜当即联名拜访王信,担心此人胡来,也做好了准备,派人回去告诉东家们。
“我家将军说了,不为难你们这些掌柜,下个月十号,各家的东家必须到威远关,当面讨论各家的事。”史平出面,脸上还有些稚嫩,说话却沉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