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要升任参将,乃至独领一路的消息,很多人深信不疑,虽然不明白此事为何传了出来。
没过多久,朔州、马邑、山阴、应州和左云五县,以及威远关,团山口二处关隘,七处的守备或佐击收到王信的命令,要求各将前往雁门关。
很多人犹豫,王信虽然要升官,可还没升官不是么,没有这样的规矩。
只不过新官上任三把火,很多人虽然犹豫,却也不愿得罪王信,有的人还比较厌烦王信,比如威远关的佐击,此人以前是冯庸的亲信,第一个拒绝,也是唯一一个。
冯庸已经离开了大同,那些原来是冯庸亲信的将领,大多数第一时间转投了他人。
团山口最远,但是团山口的守备却是第一个抵达雁门关的,见到王信时,态度很恭敬,老老实实的行礼,“标下黄文,拜见将军。”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你。”王信笑着说道。
当初王信带着军队从关外回来,进入大同走的就是团山口,当时冯庸下令各关不要放王信入关,王信态度强硬,幸亏此人主动服软,才没有生出更多的意外。
王信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三十几岁,特别是脸上的大胡子,很容易令人记住。
黄文拱手,语气谨慎,“还请将军勿怪,当初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不至于。”
王信摇了摇手,示意没有放在心里。
黄文是第一个来,表明了态度,本来就是打算支持王信,主动透露自己知道的消息,一脸的笑容:“标下经过左云、山阴,两地的守备得知我已经出发,表态都会来。”
黄文带来的消息倒也不错,不然自己为何提前把消息放出去,就是为了让这些人知道,自己将会成为他们的上司。
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自己这么做是拿自己的前程在赌,所以官场上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但自己的目的不只是自己的前程,那么自己的前程反而能成为为了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
“单于部最近怎么样?”王信关心的问道。
黄文猜测王信的想法,如实回答:“和以往并没有变化,根据标下收到的消息,单于部还在邀请商人们去做生意。”
“有哪些商人?”
“标下不知。”
黄文身为团山口的守备,最北边的关口,怎么会不知道有哪些商人参与呢,只是因为不清楚自己的态度,所以不愿意透露,看来这些商人的影响力不小。
王信没有在意,黄文和自己接触不多,心里有防范并不奇怪。
无论黄文来不来,自己的主要目标是是团山口。
他来了,省了自己的事,他要是不来,自己就要多花费些功夫,不过自己料定了他会来。
三个月前,他不敢得罪自己,违背冯庸的命令任由自己入关,说明此人和冯庸的关系并不亲密,或者内心里对冯庸并不忠心。所以只要自己造势造的越大,让他深信自己将会升任参将,独领一路的消息,此人大概是不会违背自己的,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其实威远关也不错,但是威远关的守将原是冯庸的亲信,对自己敌意很深。
如果没有团山口的选择,那么自己就必须用强硬的手段除去此人,可有了团山口,那么威远关的事情可以拖一拖,稍后再来解决此人。
王信不再提商人的事,从黄文口中又一次确定单于部的消息,和自己所料不差,有了把握,向黄文推测道:“无论是欧彦虎,还是那单于,前番暗杀莫必胜,却没有趁着我和冯庸不在大同的机会入侵大同,说明他们没有南侵大同的计划。”
“啊?”
黄文一脸震惊,经过王信的提醒,事实的确如此,不但没有觉得王信说的有问题,反而深信不疑起来,即松了一口气,又为王信的头脑感到不可思议。
王信没有故作高深,淡淡的解释道:“这并不难猜,换做是我,如果我要南侵,就不会错过大同的机会。”
“那他们打算是什么?”
“欧彦虎嘛,我虽然没有过多接触此人,但也知道此人桀骜不驯的名声,却能隐忍如此多年,图谋甚大,无非是想要安抚住大周,让他放心去征服生胡。”
“至于单于.”
王信想了想,冷笑道:“他以前野心也不小,一样想要统一河套,只不过因为我让他实力大损,又不想受制于我,才决定支持欧彦虎。”
统一天下,并不是只有中原人才有的梦想。
无论是草原大漠,又或者日本高丽,都有统一天下的雄心壮志,包括西方人,英法两国敌对千年,法国要统一大陆的时候,英国人必然全力拖后腿,甚至直接出兵,当别人要统一大陆的时候,英法又联手阻止别人。
虽然黄文对单于部掌握了不少消息,却没有从天下的角度去想过,自己一个守备而已,经过王信的点拨,才恍然大悟,对周边的局势有了清楚的认知。
知道不用打仗,黄文内心隐隐高兴。
王信看了眼黄文,黄文吓了一跳,仿佛被王信看穿了心思,又听到王信的吩咐:“半个月内,河西营全军开拔团山,你做好准备。”
这不符合规矩,黄文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明白了王信要做什么,苦笑道:“将军不可大意。”
单于部可以拉出数千丁,而且来去迅速,很容易得到欧彦虎的援助,河西营才两三千人,就算战斗力再精湛,可也是血肉之躯。
黄文诚心的劝道:“欧彦虎本部能拉出近万骑兵,加上大板升诸部,凑个三五万都不成问题,且有单于部对地形的熟悉,将军要是轻举妄动,很容易全军覆没,到时候大同才更危险。”
黄文的说法是对的,王信没有自大到认为两三千人就能打赢几万骑兵。
河西营的两三千将士陷入死地的时候,王信相信在他的带领下,大部分将士可以做到战斗至最后一刻,但是身为他们的将军,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把他们带入那样的死路?
一般而言,一支军队的伤亡超过三成就废了,无法连续作战。
河西营如果要长久发展下去,就要变成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每次的伤亡控制在一成以内,最好是半成以内,但是不能变成连续作战,伤亡率加起来达到三四成也不行。
为了最大力度保障河西营将士们的性命,对付七八千胡人骑兵,而且要是以轻骑兵为主的那种全民皆兵的骑兵,而不是七八千职业骑兵,王信有把握控制住自身的伤亡,并且还能赢得战争。
可要是超过这个数,不但战争的胜负变得不稳定,伤亡率也越发不可控。
三个月前已经证明,差点被骑兵突破阵营,幸亏将士们临危不乱,各个拼命,让堵住缺口的时间短,否则伤亡率就不止四五十人了。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我会安排郑浩与你一起回去,同时带上一队兵。”王信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
黄文没奈何,只能接受。
当初第一次见此人,此人就强势不已,如今第二次见,又是如此,怎么和冯庸一样的性子,各个都如此强势呢,此人该不会想当冯庸第二吧?
想到此人的年龄比自己还要小,却又是自己的上官,哪怕熬资历,也能让他熬到冯庸的位置,更何况此人手脚通天。
刚刚送走了冯庸,又来一个王信,原来还是内斗,黄文心里无语,不敢表现出来。
——
傍晚。
油灯照亮了屋子,并不明亮,只足够看得清。
马范和郑浩坐在王信的对面,王信向二人交代:“马范带着人盯着团山口,郑浩你需要第一时间把河西营入住团山口的消息传播出去。”
郑浩虽然是代州大户子弟,与团山那边的接触不多,不过郑家在大同地区也有亲族,是最合适的人选。
郑浩实在无法理解,赶紧问道:“这是为何?”
“造势。”
又是造势,郑浩脸上茫然。
从将军散发消息,又到把主意打到团山,再一次开始造势,这次的目标又是谁?
王信离开椅子,起身去案台后的木匣子里取出一封书信,然后把这封书信交给二人看,马范是军官,以前大老粗,不认得几个字,后来在营里学习,倒也能把这封信看完。
原来是陆仲恒送来的书信。
看完陆仲恒让别人代笔的书信,郑浩脸色更加复杂。
同样是进士,大部分人因为排名靠后,早早就打发去了地方上,熬资历,最后当个七品知县,运气好的也是六品官到头。
成绩再好一些的,中等之间的,去州府当差,又或者能力出众,一辈子熬个五六品。
一甲的留在京城分去各部观政,轻轻松松搞个六七品,熬资历再捞个五六品,三四品也不是终点,这才是最好的道路。
至于入翰林院。
那已经不是好不好可以形容的,而是当做朝廷未来的掌舵人去培养,目标是入阁,其次也是奔着六部九卿的目标努力,最差的到了地方也是一方大佬。
陆仲恒的书信里,告诉的是王信关于朝廷的事情,兵部看出欧彦虎的意图,选择了安抚此人,以招安为主。
这样的大事,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参与,而陆仲恒已经有资格掌握第一手资料,这就是科举的魅力,可惜自己没有信心啊,郑浩心里头嫉妒。
“朝廷这不是弃地吗。”
马范大怒。
无论是单于部还是大板升地区,从大周开国之初就纳入本土,取消了山西行都司,改为了大同军镇,以前的朝廷就弃过一次地,如宣府外的大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