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她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关键。
结果不但没有触及要害,反而因为措辞不当,起到了反作用。
让原本严肃的批评会议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
这哪里像是批评,简直就是变相的评功摆好,话怎么能这样说呢?
林维泉无奈地摇了摇头。
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其他同志呢?”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全场。
如同头狼在巡查自己的领地,每一个被注视的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我说两句吧。”邱洪突然开口,会议室响起轻微的骚动。
他把笔记本翻到崭新一页,钢笔尖悬在格线上方:“林书记对昭阳同志的批评,可谓是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昭阳同志有时候工作方式确实欠妥,比如……”
“比如,他有些急功近利。”
“就以修建堤坝一事来说,事前没有请示,也没有书面报告。”
此刻他的批评听起来像加密电报,每个字都藏着摩尔斯电码。
“林书记对此一无所知,他就风风火火地动了工。”
“这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
“这不是目中无人吗?”
林维泉倏地一惊。
邱洪不是与江昭阳穿一条裤子吗?
怎么彼此之间发生内讧了?
反目为仇?
邱洪继续道:“而且后果也出来了,导致施工方无法回收货款。”
“人家是垫资入场啊,以后谁还会愿意与我们镇合作?积极参与政府项目?”
“未履行重大事项报告程序,这无形的损失有多大?”
“江昭阳同志必须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要作出深刻而诚恳的检讨。”
邱洪的话瞬间炸开了锅,让全场震惊不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江昭阳的身上。
等待着他的回应。
“好了,时间关系。”林维泉心中一阵狂喜,他看了一眼腕表,“江镇长,对于大家提出的批评和意见,你有什么要回应的吗?”
江昭阳的视线掠过会议室墙上的党旗,鲜红的底色刺得他眼底发烫。
“我虚心接受同志们的批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特别是林书记指出的政绩观问题,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接下来,我会将这一问题作为整改的重点,深入剖析,切实改正……”
“邱书记的话让我心跳加速,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提醒我,作为领导干部,不仅要有办好事情的决心,更要考虑到实际操作的可行性和可能带来的后果。”
“主观上我有办好事情的想法。”
“观上,确实起到了极坏的影响。”
“我的错误决策,我的急功近利,导致了施工方无法拿到垫资的钱。”
“这不仅给他们的经营带来了巨大压力。”
“也严重影响了我们政府与企业的合作关系,破坏了政企合作的良好氛围。”
“对此,我深感愧疚,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因此,我郑重请求上级给予我相应的处分,以此作为警示。”
“让更多人从中吸取教训,避免类似错误再次发生。以儆效尤。”
林维泉一听,心中一阵阵悸动,喜出望外。
江昭阳,这可是你小子自己提出的。
一旦给予处分的话。
这一年的任职考察期无疑是要延长的。
以后的提拔,因为档案里有污点,也是难上加难。
“好!”他说道:“既然昭阳同志有这样的认识,也愿意接受处分,我表示欢迎。”
“至于具体的处分决定,那是上级组织的事情。”
“我们会根据事实情况,观公正地出具今天的会议纪要报告。”
说完,他轻轻敲了敲桌面,宣布道:“散会!”
散会时窗外起了风。
卷起几片梧桐叶拍在玻璃窗上。
众人纷纷离去。
林维泉来到做记录的夏蓓莉面前。
“会议记录都整理妥当了吗?”
“是的。”
“江昭阳的话是扼要记录?”
夏蓓莉扫视了他一眼,“林书记,您不是特别强调过,关于江昭阳的发言要详细记录,一字不差吗?”
“是的。”
“那你看看?”
林维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接过记录本,一页页仔细翻阅。
尤其是江昭阳的部分,他逐字逐句地审阅,最终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得很好!”
他不动声色道:“接下来,你马上将这些内容综合整理一下,起草一份传真件,发送到这个传真号码。”
他说出了一串电话号码。
“好,好吧!我这就去准备。”夏蓓莉答应道。
林维泉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压抑住内心的兴奋,打了一个电话给张超森,“张县长,我们可以给江昭阳这小子一个处分了。”
林维泉握着红色座机的手青筋凸起,窗外的云层在他身上投下流动的阴影。
他办公桌抽屉半开着,露出一盒雪茄。
那是曲倏昨天刚送的“古巴私货”。
“什么?”张超森诧异道,“自由散漫就可以给处分?”
“他岂能服气?”
“万一闹起来,可怎么收场啊?”
张超森想起江昭阳在自己办公室砸杯子的事。
这小子犟脾气一上来,也是得理不饶人的。
仅仅因为开会迟到,衣着不整就给予处分,怕是过火了吧?
他万一不服,闹腾起来,还可能引起更大的风波。
电话那头的沉默像浸了水的海绵。
林维泉似乎感觉到了张超森的担心,“这处分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
“什么?”张超森闻言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昭阳他……他脑子进水了吗?”
“怎么会自己要求处分?”
林维泉的尾音带着钩子:“施工方垫资的窟窿,总得有人背锅。”
“他是因为现在施工方拿不到钱,认为是自己急功近利,事前没有报备所致。”
“因为内疚,所以请求处分。”
“原来这样?”张超森道。
“张县长,会议纪要的传真件马上到,你在办公室稍微等待一下即可。”
“知道了!我这半小时不会出去,就在办公室等待。我要仔细地看一下。”
“好!”
张超森放下了电话。
他在办公室耐心等待着。
他要看看江昭阳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