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七看到司衍的眼神暗沉,还以为是说动了他。
她知道他还是没法做到真的六亲不认,她也是听司母说,当年把司衍送出国,就是因为司母伪造伪造了一张宫颈癌的化验单,佯装不经意的被李顽看到。
司母当年是大龄产妇,生司衍的那一年又遇上严重的流感,非常艰难,孩子倒是平安生下来了,可惜留下了后遗症,所以在司衍有记忆起,母亲的身体就一直不好。
他看到司母癌症的那张化验单时,或许也是太年轻,那时候还很青涩,完全没有一丝的怀疑。
司母拉着他手,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和他说:“我和你爸这辈子就培养你一个儿子,现在有这么一个送你出国读书的机会,如果你真要为了那个姑娘留下,不肯去,也没关系……妈不勉强你。”
嘴上说着不勉强,可她也顺势把那张化验单塞到了司衍手里,一边说着一边抹眼泪,特别可怜的样子。
是直到很久后,司衍才知道这叫道德绑架。
但当时他根本没这个意识。
他是真的以为司母得了重病,担心的不行,他说:“妈,你别说这么多了,还是先看病要紧,我也不出国,我就留在这里陪着你。”
“你妈不用你陪,有我在,你放心。”
这时,司父也顺势站出来帮腔,他一脸神色凝重,把手放在司母的后背,轻拍了拍她肩膀:“我就说过,咱儿子不是不懂事的,他怎么会为了那个女的不在乎你呢?他不是这种人。”
“可是我怕这样会耽误儿子的幸福。”司母红着眼眶。
“那是你在杞人忧天……”司父语重心长,然后用一脸和蔼的表情看着司衍:“不然你问问儿子,在你和那个陌生女人之间,他会怎么选?”
两个老油条应对一个还没出社会的小伙子,一抓一个准儿。
现在司衍再回想那时候的情景,也觉得离谱可笑。
父母从生下来就是位居于孩子之上,不仅是物质上的给予,还有情感上一寸一寸的羁绊,这种羁绊不仅能带来温度和安全,还有反噬的索取和占有。
司衍哪知道自己只是一时的松软,就改变了自己和霍满月的后半生。
刚才顾七七在问他“霍满月爱你吗?”这句时,其实他是选择性忽略,现在她爱不爱他,对他来说好像真的没那么重要,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其实他也没自己口口声声说的那么爱她。
尤其在霍满月向他袒露现在真实的自己后,要说他的心境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也是骗人的,但就像攀登一座珠玛朗玛峰,爬到山顶看到日出总是最初在山脚下的目的。
司衍曾在青春年少时被忽悠着放弃过一次,他始终没有翻过霍满月这座山,就像个一直未了的执念,他没做到,就不甘心。
顾七七和司衍在房间里对峙,司衍被顾七七的耐心耗尽,只留下一句:“我的事,这一次由我自己决定。”
说完就拎着顾七七后领子将人拽出去。
一门之隔的司母,贴着门,听着走廊外顾七七和司衍的争执。
顾七七不顾形象的怒吼:“你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不撞南墙不回头是不是?就算你不接受我,那个女人也不该是霍满月,不该……”
砰!
司衍从卧室里将门关上。
司母咬了咬牙,正想拉开门,司父已经用手将门挡上,转头看向她,朝她摇了摇头。
顾七七一个人站在门外,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滴。
她抽抽搭搭的哭声,司衍都听见了,他的手用力攥了攥拳,其实现在他有种莫名的恼羞成怒,像是什么不堪的秘密被揭穿……
第二天,司衍就去了医院。
杜之祥躺在病床上,他刚吃了点东西,可脸色依旧很差,霍斯湘不在病房里,他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司衍,有点受宠若惊的赶忙从床上坐起来。
“姐夫。”司衍很礼貌,很恭敬。
杜之祥下意识打量司衍,自从李顽找过他之后,昨天一晚他一直在想,总觉得那个和他配型成功并愿意给他捐肾的人是司衍。
正想着,他人就来了。
“我知道您正在等肾源,但医院的肾源紧张,僧多粥少,我已经和月亮商量过了,我愿意捐。”
司衍一字一顿,表情认真。
听到的这一瞬,杜之祥的眼神都亮了:“你真的配型了?”
司衍是有备而来,直接拿出报告递给杜之祥。
杜之祥粗略扫视一圈,他的表情逐渐明朗,看向司衍的眼神都带着拨开雾霾的明媚,但也只是一瞬。
他立刻想到了李顽对他的警告。
想到那个混小子,他就忍不住用力攥拳!
本来他还将李顽当成是可以放心信任的人,要不是经过那一出,他还没法看清李顽对真面目。
“这事你真的想好了?”杜之祥问。
“如果我没想好,我都不会站在这里。”司衍的语气轻而坚定,他抿了抿唇:“我答应月亮了,要治好你,只要你康复了,湘姐才会开心。”
霍斯湘手里拎着饭盒正从门口走进来,看见司衍背影,下一秒,他就转过头来。
霍斯湘和司衍说话的时候,刚才还脸上挂着破茧重生笑容的杜之祥却再次黯淡下来,他陷入了挣扎的两难,手里攥着报告,可一双眼睛却忍不住看向霍斯湘。
如果他接受了这颗肾,就意味着可能会失去霍斯湘的风险。
这么多年夫妻,杜之祥对她并不是没有一点感情的,绝对不是,尤其是从他生病后,霍斯湘事无巨细的照顾,精神上的支持,杜之祥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如果他们离婚,他可能再也找不到一个像霍斯湘这样的人生伴侣。
越想心里越纠结,他紧紧抿唇,垂下头。
“之祥,你听到没有?这位司先生说他的肾愿意捐给你……”霍斯湘也有些激动,但转而又是担忧:“可是为什么呢?我们和你无亲无故,你为什么愿意这么做?”
霍斯湘顿了下,眼神小心又深邃的落在司衍脸上:“你之前向月儿求婚过,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交易?”
司衍没想到,霍斯湘的思维这么敏锐,竟一下子就想到了这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