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萧衡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

    皇后脑中一团乱麻,此事颇多疑点,皇上不会瞧不出来。

    可皇上这么轻松便定了熙婕妤的罪,到底是被燕婕妤只字片语所迷惑,还是背后有其他原因?

    更奇怪的是,上一次柳月棠被冤还是被虞氏陷害时,那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她却能冷静辩解,替自己洗刷冤屈。

    而眼下,却是满脸绝望地瘫坐在地,一言不发。

    究竟是熙婕妤用情至深,被皇上伤透了,还是有所后手。

    殿中有一瞬间的默然,须臾萧衡沉沉开口:“熙婕妤谋害皇嗣,理应赐死。但念及昔日救驾有功,着降为御女,禁足于锦绣阁。派侍卫把守,不许离开半步,禁止任何人探视。”

    萧衡的话似是一字一句插入了柳月棠心尖,她浑身一软,两行清泪滑落至唇边,瘫软在地。

    看着那两滴泪珠,萧衡心毫无预兆地一疼,如同突然间被一块沉石砸在胸膛,让他难以呼吸。

    他竟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波动的情绪。

    萧衡咬了咬牙,面不改色的挥了挥手:“带熙婕妤下去。”

    看着柳月棠心如死灰的面容,有少数嫔妃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悲凉。

    她们自然不是在为柳月棠伤心,而是为自己。

    眼下皇上这般宠爱燕婕妤,燕婕妤说谁害了她,皇上便深信不疑。

    倘若来日她们之中,谁招惹到了燕婕妤,那下场不知有多惨。

    熙婕妤若不是曾经救驾有功,恐怕早就贬为庶人了。

    想到此,就连一向胆大骄横的明嫔也不免神色凄婉。

    玉妃怀着满腔的怒火一直压到了仪元宫才彻底发作。

    殿中所有的瓷器茶盏,但凡能够得着的都被她摔了个粉碎。

    “贱人!这个贱人竟想要置本宫于死地!”

    玉妃气得几欲发狂,失控地推倒了面前的梨花木椅。

    “娘娘息怒!”

    偌大的殿中,只有若兰在她身边。

    她捂住被瓷器碎片划伤的手背,劝慰道:“娘娘,燕婕妤这样的人不值得您这般愤怒,当心伤了身子。”

    玉妃怒目圆睁,几乎要喷出火来,额头上的青筋狰狞地累累暴起:“恐怕那个贱人进宫时就存了取代我的心思!”

    “她可真是会装!”

    事到如今玉妃又怎会不明白。

    若司徒南枝真的同自己一心,方才在槿元殿就不会质疑自己。

    她分明,就是想要借机除掉自己。

    她生下孩子,便可独享太后之位!

    若兰嘴唇惶恐不安地颤着:“娘娘,若燕婕妤从入宫开始便是伪装的,那她……可见她心思之深沉。”

    玉妃冷冷一哼,眼尾戾气横生:“本宫不能坐以待毙了,她不仁,便不要怪本宫不义!”

    玉妃目光似寒刃出鞘,随着脑海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杀字。

    她若再不动手,死的便是自己了。

    今日的柳月棠可以因为司徒南枝一句话被降位禁足。

    那么来日她也很有可能因为司徒南枝一句话打入冷宫。

    她可不能做第二个熙御女。

    是夜,月色在阴云的掩映间忽明忽暗。

    柳月棠坐在窗前吹着凉风。

    挽秋斟了茶上来,“外头必定会有一番腥风血雨,小主如今禁足于锦绣阁,又有侍卫守着,也不失一件好事。”

    “奴婢这才明白,为何小主明知会引火上身,却还要往前扑去。”

    柳月棠端起青碧莲花茶盏,氤氲雾气薄薄地缠绕在她笑意浅浅的脸上。

    “不止如此。”

    挽秋恍然而笑:“奴婢知道,小主亦是想要博得皇上的怜惜。”

    柳月棠似笑非笑的抿了一口茶水,抬眸看着挽秋:“挽秋,你觉得帝王是更喜欢替他撑伞的人,还是陪他淋雨的人?”

    挽秋思忖片刻,一口回答:“皇上已经是帝王了,自然不需要更强大的女人,奴婢认为,皇上会更需要陪他淋雨的人。”

    “没错。”柳月棠摩挲着光滑细腻的茶盏。

    “我想要站到高处,就不能只想要帝王的怜惜。”

    她还想要让萧衡知道,她柳月棠虽只是弱女子,但必要时,她可以化作一把雨伞,帮助他遮挡头顶上的雨。

    亦是不管何时何地,无论风雨,都愿意陪他一起淋雨的人。

    如此才能走进帝王内心处,成为难以抹去的存在。

    自然,只是特别的存在而已。

    她可不会奢求帝王的心。

    窗户外一抹人影闪过,待柳月棠看清那人的脸后,已经踏入了内殿。

    柳月棠转头,撞进一双深邃缱绻的眼睛里。

    萧衡线条冷硬,一步步往柳月棠走来。

    他目光中有愤怒,有动容,但更多的是心疼。

    “为什么要私自做决定,朕允了么?”

    柳月棠直视着他的目光,娓娓道:“皇上忘记了吗?您之前说要下一剂猛药,如今燕婕妤和玉妃定然反目成仇,势不两立。”

    萧衡内心深处如同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沉重的喘不过气来,他滚了滚喉咙。

    “所以你便要以身入局,不顾自己性命吗?”

    他内心皱的厉害,语中已然带了愠怒。

    “没有。”柳月棠摇头。

    “嫔妾知道,皇上定会护嫔妾周全,皇上不舍得嫔……”

    柳月棠话还未说完,便被他紧紧拥入怀中。

    萧衡下巴抵在她肩上,沉声道:“既知道朕舍不得,便不要再做这等危险之事。”

    “哪怕各种证据指向你,朕也有办法护住你。”

    柳月棠贴在他胸前,抬手环住了他的身子,柔声道:“此事之前,臣妾已经料到了玉妃会逃过这劫。若是嫔妾替自己辩清了冤屈,玉妃也只能小惩大诫,反而会打草惊蛇。”

    “嫔妾不想让皇上为了嫔妾及时收网。”

    “只有皇上将那些人一网打尽之后,才能高枕无忧。”

    萧衡听着她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他收紧了怀抱,下巴贴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着:“有淼淼如此,是朕之幸。”

    “朕往后绝不会再让淼淼受一丝委屈。”

    这一刻,萧衡目光如炬,语中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松开了柳月棠,从怀中掏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柳月棠眸光闪过一抹亮光,疑惑不解的看着萧衡:“皇上,这是圣旨吗?”

    萧衡微微点头,将圣旨交到了柳月棠手中。

    “朕将这空白圣旨赐予你,以后若你有何心愿,便将它拿出来,朕便下旨让你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