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萧衡醒来时依旧吩咐宫人小心一些,莫吵到了柳月棠。

    待他准备上朝的之时,流筝端着萧衡昨日清晨换下的衣衫上前。

    “皇上,这是小主为您亲自洗干净的衣衫。”

    萧衡抚着朝冠的手微微一滞,眼中涌起讶色:“亲手洗的?”

    流筝颔首缓缓道:“正是,小主说这是皇上的贴身之物,她不想假手于人。”

    “而且……小主花了很大的心思,在这衣服上焚了养神的香。”

    萧衡拿起衣衫凑到耳边,果然有一股清雅之香。

    其中还有一抹,她身上独有的香。

    每每闻到这抹香味总能心旷神怡。

    他放回去时,突见到衣衫下有一缕黑色的发丝,萧衡掀开一看。

    竟是两缕青丝编成了一个小巧的蝴蝶结。

    他伸手拿起,凝神看着光滑细腻的青丝。

    许久,才侧头看向榻上睡得香甜的女子。

    该说不说,她的确心灵手巧。

    头发都能缠成蝴蝶样式。

    只是……未免有些僭越了。

    青丝,亦是情丝,一生只能赠与一人。

    所谓长发绾君心,便是恩爱两不疑之意。

    可恩爱二字,乃是夫妻才可用的词。

    她不过是一个妾室而已,竟妄想得到自己的回应么?

    萧衡不胜在意的将青丝放回了衣衫下,面无表情得往门外走去。

    上龙辇后他方才道:“周德福,将那缕青丝放到隐蔽的盒子中,往后不必拿出来。”

    周德福应下:“是,奴才回去就将它放在皇上看不见的地方。”

    萧衡似是有些心烦地揉了揉眉心。

    许久,他又紧绷着脸看向周德福。

    “朕是不是狠心了些?”

    她不过只是一个对自己痴心一片的女子而已。

    她要的并不多,只是想得到自己一份真心而已。

    而自己却这般轻贱她的真心。

    周德福一头雾水,张口结舌:“这……”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萧衡拧了拧眉:“罢了,你一个太监懂什么。”

    周德福脸如打了霜一般垂下了头。

    萧衡微微闭目。

    左右又不是结发,只她一人的青丝而已,放在远处自己看不见便是。

    不值得自己去费神。

    七月至,年已过半。

    蝉声聒噪,流萤飞舞。

    自宓妃贬为虞婕妤之后,六宫出奇的平静。

    一如往月,依旧是玉妃和柳月棠最得宠。

    避暑的这两个月,玉妃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自己肚子上。

    日日都喝坐胎药,更听信了偏方每日在行宫中走石梯。

    主要是玉妃娘家说若今年再无所出,便要从家中挑一位好生养的女子进宫,替其固宠。

    这一日,烈日似火,地上如同烙铁滚烫。

    玉妃需从山下徒步到山顶的亭子上。

    两个宫女一左一后的扇着团扇。

    “娘娘,今日您别爬山了吧,今个儿这天太热了。”

    玉妃轻抬玉手,拭去额上细汗。

    “不行,本宫坚持了足足半月,怎可这样前功尽弃。”

    替她打伞的若兰满脸心疼:“可是娘娘,您这般太辛苦了,你何时如此受累过。”

    玉妃一步一步上着台阶,语气里有不容转圜的坚定:“只要能诞下皇嗣,这点累算什么。”

    “待本宫诞下皇嗣,便能独得皇上恩宠,届时再好好收拾皇后还有虞婕妤、柳美人那几个贱人。”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

    玉妃刚说完话,太监便气喘吁吁爬上了石梯。

    玉妃转过身去,秀眉微曲:“何事如此惊慌,莫不是宫中谁又有孕了?”

    她近日日思夜想着怀孕一事,眼下脑海中也骤然蹦出有孕二字。

    太监摇了摇头,喘了口气:“是南阳侯给皇上送了位美人过去,据说这位女子从小在草原长大,能骑擅射,并且……”

    她看了一眼玉妃早已经花容变色的脸,小心翼翼道:“并且生的亦很是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

    玉妃冷冷启口,声音尖利又张扬:“本宫倒是要看看,她有多与众不同。”

    说着,她搭着若兰的手便疾步下了台阶。

    走了好几步,她方才想起,姓虞那个贱人不是南阳侯的侄女么?

    好啊!那贱人被禁了足也不好好消停。

    而琉音殿中,柳月棠得到消息时正在弹琴。

    “小主,您要不要去瞧一下?奴婢听闻明嫔娘娘等人都去了。”

    柳月棠眼皮也不抬一下,依旧怡然自得的弹着琴。

    “这般着急作甚,还怕以后没有见面的机会么?”

    流筝低声道:“奴婢听闻,皇上很是宠她呢。说她刚从边疆回来,不习惯这后宫的规矩,所以特许她回宫前不用去给皇后请安。”

    柳月棠指尖优雅的拨动着琴弦。

    “皇上给了她什么位份?”

    提及位份,流筝心中更是不满:“皇上封了她为美人。”

    柳月棠浅浅一笑:“倒是不低。”

    “小主,您此时怎还笑得出来?她一入宫便与您平起平坐。小主您如今正得圣宠,她的出现说不准会成为小主您的阻碍。”

    柳月棠面容平静如水的道:“你放心吧,皇上给她这般荣宠,后宫那些妃嫔会替我动手的。”

    “这两月我深得宠爱,如今有张挡箭牌在前也不失一张坏事。”

    这般说着,流筝也觉得有些道理,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

    柳月棠在行宫路上便同苏南卿提起过此事,或许回宫时便会多一两位主子。

    如今献美人的是南阳侯,南阳侯已逝的父亲对社稷有功,他千里迢迢回景元,又带了位美人奉上。

    萧衡即便对那位美人不感兴趣也会和足了南阳侯面子收下。

    毕竟对天子来说,这宫中的女人一大半都是摆设,再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