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神听宣,荡尽邪祟!”
高深口念敕令,以最快的速度开始结印,使用引雷符招来天劫。
他不清楚白骨僧真正的能力是什么,但是从这具骷颅充满恶意的笑容来看,一定非常危险。
当高深张开嘴,试图喊出敕令的时候,却惊讶发现,自己的口腔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黑洞——
他的舌头和牙齿一起不见了。
“五识湮灭术的能力,就是一点一点,剥夺你的五官官能,将你的五感像是零件一样拆下来。
“就先,夺走你的‘口’吧。”
仍然被封印在地上的白骨僧,微笑着解释道。丝毫不在意身上的诸多诅咒和伤痕。
高深并没有理会它。在没有敕令的情况下,完成结印燃烧符箓,仍然有一定概率成功发动符箓。
3道结印完成,引雷符阴燃成灰烬,一道电光从天而降。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不幸的是,这道电劫只有正常情况下三分之一不到。
就算是落在白骨僧的“心眼”上,对它造成的伤害也是微乎其微,根本达不到终结它的目的。
“咯咯咯。”
看着高深手忙脚乱,急于杀死自己的模样。那古怪骨僧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觉得甚是好笑,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午夜笑声。
知道自己无法口出敕令,所用的符箓威力下降了大半,无法完成对白骨僧的致命一击。高深只好转过身,寻求江心月的帮助。
她还活着,她还操控着青铜甲尸,只要江心月此刻赶到,一定能够杀死白骨僧……
当看到远处的江心月后,高深的心彻底凉了。
此刻,江心月的眼眶只剩下两个血洞。她迷茫地对着空气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江心月,被五识湮灭术夺走了“目”。
连同操控她的脚下影子,似乎都失去了辨识方向的能力,歪歪扭扭,无法控制自己。
青铜甲尸,原本腐朽不堪的双目流下了血泪。不断有蛆虫在它眼窝中进出。
这妖僧的法术实在诡异,范围似乎是整个钟楼世界,无人可以幸免。
不管是人类,怪谈,甚至影子,都会被其夺走五感。
高深张开嘴,想要吸引江心月的注意。
但是随即想起,自己的“口”早已被白骨僧夺走了。
他抓向枪身,试图拔出镇魂枪,给骷髅的头颅最后致命一击。
可是伸手所及,却是一片虚无。
自己的“目”,也被白骨僧夺走了。
高深在虚空之中抚摸,想要抓住自己的长枪,引来的,却是白骨僧的放声大笑。
像是在玩弄他,又像是在嘲讽着他的无能。
幸好,一阵摸索之后,终于抓住了冰冷的枪身。刚才自己投掷得极其用力,四分之一支枪贯穿白骨僧,插入大地之中。现在想要重新拔出来,虽然费了不少力气,但还是成功。
枪在手。高深双目失明,大概估计了一下白骨僧所在的位置,准备刺下。
“喂,刺偏了,我的头颅在稍微偏上偏左一点。
“看你这么辛苦,就帮你解脱吧。连同你的‘触觉’,我也一定收下了。”
伴随着白骨僧的声音,下一刻,高深双手手腕处一片麻木。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什么都摸不到。
砰地一声重响,长枪无力垂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竟然连触觉都可以没收?
高深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的他就像是置身在一片漆黑的盒子中。什么都看不见,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别说伸手不见五指,就连肢体的感觉都消失了。
高深仍然在努力挣扎,试图伸“手”向自己的口袋,拿到那最后一张符箓。
神话符箓·饕餮盛宴。
他知道,一旦释放出这张符箓,整个钟楼世界三层都会被毁灭。
包括自己。
可是,就连自杀,都做不到。
在黑暗,没有任何光的世界摸索了半天,回应高深的只有无尽的空洞。
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找不到了,找不到了,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耳边,再度响起了白骨僧冷冰冰的声音:
“知道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是什么么?
“我将收走你的最后一感,听觉。从此以后,你就连声音都听不见。
“对于你而言,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漆黑的盒子。除了时间的流速,什么都没有。没有冷热,没有画面,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无法向外界发出求救。
“就算想死,都不给你这个选择。
“我不会杀了你。我会一直让你活着,失去五感地活着,活在这片漆黑虚无的空间之中,直到永远。
“让我看看,需要花多少时间,你才会发疯。”
平生第一次,高深心中产生“一切都结束了”的无力感。
他已经打光了一切底牌,这一层楼没有什么会来救他。
就连死亡,都成了一种奢侈。
白骨僧,不愧是S级别的怪谈,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战胜的。
耳边,用五感仅剩的听觉,高深听到了白骨僧对他下达了最后的宣判:
“没收你的听觉。”
在高深变聋变瞎,永坠入黑暗前一刻,他听到了一个熟悉沉稳的男声说道:
“杀了它,食好婆。”
黑暗之中,高深听到,什么沉重的硬物落在了地上。
白骨僧的头被砍掉了。
然后,自己的视觉就恢复了。
触觉、嗅觉、味觉、发音……一个个,全部回来了。
眼前,身材庞大、散发着恶臭的食好婆,腹部还燃烧着蓝色死火,腐肉溃烂,大半内脏裸露在外面。她坐在自己的对面,双手捧着白骨僧被随意斩下的头颅,捧在手心中把玩。
在路的尽头,一个白发随风飘扬的人影,正在慢慢向着满地狼藉的战场走来:
“齐峥嵘,加入战场。
“我很抱歉,迟到了一会儿。”
被这诡异的巨大婆婆把玩在手中,白骨僧的头颅没有任何惊慌,只是淡淡说道:
“蝼蚁。”
下一刻,食好婆的双目双耳和口腔缓缓淌下鲜血,她的五官,同样被白骨僧瞬间没收。
在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五感之后,食好婆没有任何犹豫,长满长毛的右臂狠狠一击,将自己的头颅打得稀巴烂。
然后,无头的脖颈上,很快长出了一颗新的头颅,拥有完整的五官。
以食好婆不死不灭的特性,每一次身体的受损,都意味着重生。
说话之间,齐峥嵘已经赶到了食好婆身边,双目和白骨僧的视线对视。
白骨僧再次露出诡异微笑,口吐五字真言:
“五识湮灭术。”
但是,站在他面前的白发男子,只是冷漠地看着它,脸庞之上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骷髅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再一次尝试道:
“五识湮灭术。”
齐峥嵘仍然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这骷髅表演。
直到白骨僧闭上嘴巴,齐峥嵘才开口道:
“我的特性是,只要被我知道真名,任何怪谈的能力,在我身上都会失效。
“所以,不要再试了,铃木忠雄先生。
“你的能力,已经被我破解了。”
铃木忠雄,白骨僧加入净灵会之前的真名。
远处,恢复了五感的江心月,也带着青铜甲尸赶了过来。
面对白骨僧的合围,已经形成了天罗地网之势。
在它身首分离,躯体被镇魂枪和四根棺材钉绑定,最后的能力“五识湮灭术”也被齐峥嵘完全克制的情况下,这一次,白骨僧看来是真的彻底完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出此劫。
被食好婆抱在怀中,那骷髅头只是叹息道:
“我输了呢。
“真没想到,今天会败在你们区区一群蝼蚁手中。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再来一次,我一定会堵在三楼和二楼的入口,在你们小队集合起来之前,一个个杀掉你们,或者夺走你们的五官。让你们在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之前就解决掉你们。”
败者的感言,只是如同狺狺犬吠,根本没有听取的价值。
齐峥嵘淡淡道:
“可惜,时光永远不会倒流。
“你没有下一次机会了。等到下辈子再用吧。”
食好婆黑色指甲的巨掌,一用力,就将白骨僧的头颅用力掰成了两半。
青铜甲尸一脚踩下去,将它大半个身子,踩成了一地骨碎。
齐峥嵘看向高深:
“最后一枪,你来吧。”
高深点了点头。
被二重镇魂将杀死的怪谈,永远无法归来。
明明头颅已经碎成了两片,被随意丢在地上,仍然不影响白骨僧半个头颅一张一合,继续说道:
“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钟楼被称为钟楼?”
高深没有理会它,燃着死火的长枪刺破了它的天顶。
江心月捂着嘴,微笑着问道
“因为是给你送终的地方?”
没有理会她的嘲讽,白骨僧继续说道:
“时间就像是一条永远向一个方向、奔腾不息的长河。
“如果江河能够倒灌,那么时间也可以重启。
“在现实世界,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
“但是这里是钟楼世界,是无数时间线的奇点。只要掌握了钟楼的本质,就可以领悟出时间的秘密。成为这片异空间的‘神’。
“而我,就是钟楼中的‘神’。”
高深慢慢转过了头,齐峥嵘,双瞳缩成了两点。
它的半片头颅明明已经被高深长枪贯穿,破碎了一地,却仍然无法阻止它说出最后一句话:
“所以,时间重启吧。
“回到四个小时之前,一切发生之前。
“你们会遗忘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像是第一次来到钟楼一般,登上三楼。在倒流的时间中,只有我,唯独有我,仍然记得这里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