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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江的手机响了,是宁一树打来的。他觉得有点奇怪:难道他有线索要提供吗?吴江摁下接听键:“宁叔叔,你有什么事?”
“也……也没什么事,方红丽生病了,我把送到第三人民医院抢救,可能……”
“可能什么?”吴江听到他的声音有点哽咽,觉得不妙,便急促地问。
“医生说可能熬不过今天……我送她上救护车时,她轻声地对我说,希望能最后看你一眼……不知道你有没有空?”他似乎怕吴江拒绝他。
“好,我马上过去看她,她住在哪个病房?”
“她刚刚从重症室出来,安排在内科住院部1709房。谢谢你!”说完,宁一树挂断了电话。
吴江叫上小克,一起去第三人民医院。
“吴哥,方红丽可能要告诉我们谁是凶手,或者她会承认是她杀了池野。”小克旋转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说。
“我可不敢奢望她会说出凶手,我觉得她和宁一树都不是凶手。”吴江沉缓地回答,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方红丽可能想在临终前对他们说与5·30案无关的事。
他们到了医院,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之后,乘电梯直奔17楼。吴江先来到方红丽的主治医师纪晓松的办公室,向他了解她的病情。
纪晓松说她因为患卵巢癌,没有及时治疗,今天早晨被一个名叫宁一树的人送到医院进行抢救,但是,因为肿瘤破裂,造成大出血,他们给她打止痛针和止血针等,并把她送进ICU特护,但是,因为她没有交足够的费用,5个小时之后,被送到普通病房。
“不能用特效药,她还能活下去吗?”吴江不想谴责医院不近人情。
“即使用特效药也挽救不了她,肿瘤破裂,癌细胞全身扩散,我不能保证她能活得过今晚12点。是她自己放弃治疗,否则,经过化疗,还可以活一年半载。”纪晓松摇摇头。
“不是她放弃化疗,是因为她没有钱看病。”
“她有参加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像这样的重症,最少可以报销70%。”
“问题是她连另外的30%费用也拿不出来……好了,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你们真的没办法把她救活吗?”
“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已经陷入昏迷之中,抢救毫无意义。”
“她是我们的主要证人,你们有办法让她苏醒过来吗?”
“我们可以给她注射肾上腺素,让她苏醒过来,但是,时效很短,你们要问她的话,要快点问,否则,随时可能死亡。”
吴江点点头,心情沉重地走出办公室,纪晓松去护士站开肾上腺素,让经验丰富的护士给方红丽注射。
吴江和小克走进病房,看见方红丽面如纸色地躺在雪白的床上,宁一树坐在床边默默地注视着她,一行浑浊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滑落,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左手,另一只手不停地在她手臂上搓揉……
他看见吴江和小克走进来,赶紧松开她的手,拭去眼泪,走上前来,紧紧握着吴江的手说:“谢谢你们在百忙之中赶来看红丽。”
“不气,情况好点了吗?”吴江知道明知故问,但是他不知说什么好。
“好不了,还在昏睡……”他说不下去了。
“感谢你的情义,如果她走了之后,泉下有知,会保佑你一辈子健康快乐的。”唯物主义者的吴江竟然说起这样的话来。
一个护士走进来,往方红丽的葡萄糖瓶子注射液里注射肾上腺素,动作流利快捷,注射完之后,又身轻如燕地走出去,好像没有来过一样。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吧,从生到死,来人间走一趟,却留不下任何痕迹。
方红丽慢慢醒来,她看见吴江和小克,竭尽全力向他们轻轻地点头,努力睁开铁一般沉重的眼皮,眼里闪着泪花,那是感激的眼泪。
吴江走上前去,拿出一把折叠椅,坐在她旁边,她伸出手想和吴江握手,但是,只是动了一下,再也没有力气往前伸。
吴江赶紧靠近她,握着她的手,示意她别动,但是,她好像有话对吴江说。吴江便俯身谛听着。
她喃喃地说:“吴警官,谢谢你们能来看我这个卑贱的女人,我虽然肮脏,但是并不残忍,绝对不会杀人,宁一树也不会。我最想对你说的是:你们作为一名警察,一定要保护好像我这样的人,不要充当池野的保护伞,要不,像我这样的人会死得很惨……”她似乎没有力气说下去了。
“你放心吧,我向你保证:我眼中绝对容不下半粒沙子……”吴江说到这里,忽然发现方红丽神色不对,认真一看,她已经闭上眼睛,头歪到一边,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眼角里挂着一颗钻石般的眼泪,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吴江赶紧按下床边的呼叫铃,纪晓松带着三个护士走进来,他撑开方红丽的眼睛,她的瞳孔正在慢慢扩散。他又拿出听诊器,摁到她的胸部谛听,可是已经没有心跳了。
“吴警官,她不行了,没有心跳和脉搏,瞳孔也扩散了。”
吴江没有回答他,他泪流满面,心情沉重得像压着一座大山,他特别同情底层社会的弱者,她一生下就要遭受各种苦难,一次次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却一次次被命运打倒,就是因为世上有了池野这种人渣!
吴江拿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现金都交给宁一树,大约有3000元,对宁一树说:这是给方红丽的一笔丧葬费,请别嫌少。小克也把所有现金交给了宁一树,宁一树感激涕零,不知如何是好……
大湾村有一个15岁的放牛娃,名叫牟野平,他是大湾村里唯一没有上过初中的人,在他7岁那年,她妈妈和一个广东商人私奔了,他爸爸认为自己是一个窝囊废,连自己的老婆也看不住,于是整天借酒浇愁,唉声叹气,慢慢地,他成为酒鬼。
这给牟野平带来了巨大的苦难和伤害,从8岁那年起,他就要独自谋生,上山砍柴,下田种地,还要读书。他爸爸牟其冲染上酒瘾以后,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几乎没有力气干活,所以,家里的活大部分都是牟野平干的。
因为要干活,没有精力读书,所以,他学习成绩全班倒数第一,语文经常考零分,成了同学们的笑料。同学骂他是一头猪,甚至猪都不如,如果猪拿起笔在试卷上胡乱划几个勾,也不至于零分。
因此,他的自尊心备受打击,休学了几次,但是,都被老师和校长劝回学校继续读书,因为校长有责任,适龄儿童入学率必须达到99%,他的班主任地特别安排优秀生对他进行辅导,他这才勉强上完小学。
小学毕业之后,他要到更远的地方读书,就是银河乡中学,但是,银河乡中学离大湾村十几公里,必须住宿,牟其冲不肯让他去读书,因为,家里的活没人干,他会活活被饿死。
从此,牟野平再也没有去读书,真正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
牟野平虽然愚钝,但是,他能吃苦耐劳,他下决心要用自己的双手去改变命运,于是,他帮人放牛放羊,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牧童。他放的牛羊都是临时的,不是从小养到大的那种。
贩子从别的地方把牛羊收购来,因为市场价格变动,一时卖不出去,所以,要雇用一个人来放牛,等放了几天或者半个月之后,贩子找到了顾,才从牟野平手里接过他的牛羊,然后把工资付给他。
因为牟野平把顾的牛羊养得又肥又壮,而且从来没有丢失过,所以,很多顾找他放牛羊,他的收入是按天算的,一头牛一天收费5元,一只羊一天收费2元,一个月下来,最少3000元。
2017年6月25日,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火球般的太阳从东海缓缓升起,大地瞬间被照亮了,轻纱般的山岚地挂在崇山峻岭之间,很快就被晨光蒸发了。路边的草木散发着清香,清新的晨风吹过,露珠从树叶上掉下来,发出轻响,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牟野平赶着12头牛和20只羊,从大湾村出发,向明皇谷赶去,明皇谷的草木最旺盛,所以,他喜欢在明皇谷里放牛羊,但是,大湾村离明皇谷比较远,赶着牛羊慢慢走,要一个小时。
明皇谷有好几个出入口,宋庄是由东方进入,大湾村则从东北方进入。牟野平赶着牛羊进入明皇谷之后,就不再向前走了,他让牛羊停下来,让它们自由觅食。
牛羊都喜欢往草木旺盛处跑,因为他所放的牛羊不是一个雇主的,所以,每一头牛、每一只羊都用红漆涂上编号,红色油漆非常刺眼,和绿油油的旷野形成强烈的对比。
牟野平喜欢站在高处看他的牛羊,所以,他爬上神仙山的一块大岩石,举目远望,张开肺叶,深深呼吸着新鲜空气……忽然,他看见一个人躺在明皇谷西端,而且许久一动不动,他想起了他经常喝醉的爸爸,他喝醉后,就躺在路边睡觉。
但是,那个人肯定不是他爸爸,他爸爸几乎没有力气走到明皇谷来,一是因为他很懒;二是因为他已经酒精中毒,四肢无力,走不到明皇谷。
他怕是一个受伤的人躺在那里,需要帮助。他从岩石上往下跑,跑了300多米之后,跑到了那个人的面前,停下来一看:一个男人背上插着一支弩箭,还流着暗红的血……
他大吃一惊,不知道怎么办好,平时他很喜欢看警察破案的电视剧,特别是《重案六组》和《案发现场》,所以,有一点保护现场的意识,但是,他又怕那个人没有死,需要他救助怎么办?
他心惊胆战地走上前去,把右手慢慢伸到他的鼻子底下,停在两个鼻孔的前面,试探了1分钟,发现他真的没有呼吸,他慌忙把手缩回来,掏出手机,拨通了110电话报警。
接警员问清情况之后,立即打电话江一明。江一明接到110指挥中心的电话之后,吓一跳:明皇谷怎么又发生了凶杀案?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死者会不会和池野有关系呢?
江一明立即召集大家前往明皇谷,吴江和小克在外面走访,江一明叫他们直接赶往案发现场,他俩的勘查箱由他们带去。罗进和吕莹莹接到江一明的电话之后,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小跑着来到市局门口,这时江一明和周挺已经坐在车上等他俩了。
大家还是从宋庄过,因为只有宋庄有公路通向白水瀑布,其他村庄都没有可以行车的山路。他们到了白水瀑布之后,把警车停在瀑布下面,提着勘查箱赶往明皇谷。
到达目的地之后,江一明看见牟野平和顾成材站在离现场30米之外的草地上,他疾步走上前去,和顾成材握手,江一明已经从吴江拍下的照片认识顾成材。
江一明看见牟野平惊魂未定,拍拍他的肩膀说:“小朋友,你不要害怕,我们是警察,一定会抓住凶手的。”
牟野平点点头,一下放松了许多。
“江队,这个是我们村的放牛娃,是他发现死者的尸体的。他打完110电话之后,又打电话给我,我骑着摩托车从大湾村赶来,陪着他等你们到来。”
“谢谢顾主任,你们做得很好!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是小朋友了,我从8岁就开始养家糊口……我叫牟野平。”他的身高170厘米左右,但是,满脸稚气,一看就是乳臭未干的少年。
“哦,8岁就会养家糊口?你爸妈呢?”
“我妈跟人跑了,我爸爸是个酒鬼,一桶水他都提不动,所以,必须我来养家糊口。”
江一明觉得不可思议:“顾主任,他说话是真的吗?”
“差不多,唉,他那酒鬼老爸无可救药。幸好放牛娃顶着这个家,否则,牟其冲可能会饿死街头。”顾成材边叹息边说。
江一明敬佩地看着牟野平,他气质的倔强,苹果脸,五官端正,古铜色的皮肤闪着健康的光泽,那是长年累月被阳光照射而形成的……江一明从头至脚看着他。
他发现牟野平穿着一双木林森牌凉鞋,大约40码,跟在野坟上提取到的牌子是相同的,但是,江一明相信他不会杀人,因为他的目光非常柔和,没有那股凶恶劲,像他这年龄很难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善良的人,尤其是在江一明的火眼金睛前面,更无法做到。
江一明没有问牟野平有关案情的事。现在主要任务是勘查现场,于是,他向牟野平和顾成材挥挥手,走到用警戒线隔开的现场内。
“江队,死者死于今天凌晨1到2点之间,他的后背被人用弩箭射中,但是伤口并不深,不是致命伤。死因是中毒死亡,因为弩箭的箭头上可能涂着毒药。”罗进看见江一明走近,对他说。
“哦?能从尸斑中看出是中了什么毒吗?”
“应该是氰化物中毒,它的机理是细胞缺氧窒息,因而静脉血液中富含氧气,尸体表面可见鲜红的尸斑,特别是耳廓、耳垂多呈樱红色,颜面及嘴唇有紫绀。如果解剖后可见血液不凝固且呈鲜红色,肾脏和肝脏等脏器瘀血、肿大;口服中毒者则可见胃部黏膜广泛出血。”
“死者的身上有证件和手机吗?”
“没有,钱包和手机都被凶手拿走了,和池野的作案手法一模一样,凶手有极强的反侦查能力。”
“这起案件应该和5·30有关,凶手可能是同一个人。你看,死者穿的是一套阿迪达斯的运动服和运动鞋,而且是限量版的,可见死者是个有钱人……唉,他的双手怎么像池野一样沾满黄土?”江一明戴上手套,拿起死者的手掌来观察。
“可能又是一个盗宝人。他挖到宝贝之后,被凶手杀死,然后凶手夺走了宝贝。”
“不对啊,如果他是一个盗宝人,那么,和池野肯定是一伙的,而池野在盗取宝贝之后,被人杀死,那么,他肯定会多带几个人来盗宝,他哪来的胆量,深更半夜独自来盗宝呢?”
“也许宝贝价值连城,他想独吞,所以,冒险前来挖宝。”
“既然价值连城,应该带更多人来保护好宝贝,顺利地把宝贝拿到手才对,如果这个宝贝价值10亿元,那么分给手下两三个亿有什么大不了的?”江一明很疑惑。
“江队,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婪是人类的最大弱点,皇帝皇宫佳丽三千就是这个道理,哪怕用不完,也要霸占着。否则,怎么会有那么的谋财害命的凶杀案发生?”
江一明沉默了,也许罗进说得没错。罗进看见江一明站在那里沉思,不再打扰他,罗进把死者的衣服、裤子、鞋子、内裤、袜子全部收进物证袋里,然后去取土壤的样本和附近草木的样本。
“江队,现场发现两个可疑的鞋印,一个是逸川牌的凉鞋;一个是木林森牌的凉鞋,经过比对,和上次我们在野坟上提取到的鞋印一模一样,他们之中有一个应该是凶手,或许他们是同伙。”吴江对江一明说。
“不,穿木林森牌凉鞋的那个人可能不是凶手。”
“哦,你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吴江很好奇。
“因为报警人牟野平就是穿40码木林森牌凉鞋,他今年才15岁,我想他没有胆量杀死高大的池野和眼前的这个死者。”江一明对自己的眼光非常自信。
“那么,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个穿逸川牌凉鞋的人是凶手了?”
“不,只能说是嫌疑人,可以肯定他和这两起案子,或者其中一件案子有关联。有没有提取到可疑的指纹?”
“没有,死者死在一片裸露的土地上面,离他最近的草地将近10米,只要留下了指纹,肯定会被我们发现的。不过,我想可能从死者的黑色运动服上提取到指纹。”
“哦,你怎么那么自信?”
“因为凶手肯定把死者的钱包和手机都拿走了,而死者的所有口袋都有三粒扣子,这是限量版特制的扣子。那么,死者深夜来这荒郊野外,肯定会把口袋的扣子扣上,防止手机和钱包丢掉,所以,凶手肯定要解开纽扣才能拿到死者的手机和钱包,或者更贵重的东西,比如刚刚挖到的宝贝。那么,他就会留下指纹。”
“如果凶手戴上手套作案,怎么可能留下指纹呢?”
“不,我刚才已经观察过,发现死者上衣口袋的扣子有半截残缺的指纹,我用放大镜观察了一下,那半截指纹不是死者的,也许凶手戴着手套作案,但是,因为戴手套不好解开死者的扣子,或许因为紧张和着急,他可能脱掉手套去解扣子,所以,我认为,如果把死者的衣服拿到熏蒸柜里去熏蒸,可能会显现完整的指纹。”
“你说得有理。你认为死者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肯定是白领阶层,或者金领阶层,他的双手没有茧,皮肤细腻白皙,指甲修剪得像修剪师修剪过一样精致,而且还涂了护甲油,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一个男死者涂过护甲油的。”
江一明没有说话,他感到这是一起连环谋杀案,只要是连环谋杀案,那么,便会有下一个死者;或者更多死者。多一个死者,对1号重案组就多一份重担,如果迟迟无法侦破,他们的压力会爆表。
如果不是连环谋杀案,江一明会把没有关联的凶杀案交给2号重案组或者3号重案组去侦办,或者交给区分局的刑警队侦办,但是连环谋杀案就得他们负责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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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队,死者留在现场的步伐很大,步距为1.1米,这不是正常的步距,根据死者的178的身高来计算,他的正常步距应该在70厘米左右,我想死者应该是在奔跑中被人杀害的。”吴江指着地上的死者的鞋印说。
“难道他知道有人跟踪?被他发现有危险之后拼命地逃跑吗?”
“对,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这样的。弩箭射入死者背部的深度为8厘米,应该是比较近的距离被凶手射杀的,具体多少米,我们得回去做实验,才能得出具体的数据。”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在现场提取到的41码逸川牌凉鞋不是没有意义吗?因为凶手可以站在远处射杀死者。逸川牌的鞋印会不会是死者死前留下的?”
“应该不可能。死者死去的时候,在地上挣扎了一两分钟,因为非常痛苦,死者的双手深深地抓入泥土,从而留下了指印,但是,逸川牌鞋印覆盖在这些指印上,所以,可以肯定:逸川牌鞋子的主人有巨大的杀人嫌疑。”
“如果凶手不是逸川牌鞋印的主人呢?比如说凶手的目的是杀死死者,见他倒下之后,凶手站在远处,一直看死者一动不动才离开,这样,他就不会在现场留下鞋印了。”
“江队,你的推断是有道理的。我们必须扩大搜查,最少要扩大到以现场为中心、半径为50米的所有地方,因为弩箭的有效范围不会超过50,上次在静水山庄,尤志被林中石用的弩箭射杀,就是站在离他30米的地方发射弩箭的。”
“对,必须扩大勘查范围。因为死者是由西往东奔跑,这可以从他留下的几个鞋印判断出来,而死者是头朝东脚朝西躺在地上,所以,只要勘查东西方向的10米内的土地,不要勘查南北方向的土地,这样会省去很多时间。”
他们像上次勘查5·30案那样,江一明和周挺一组往西向外搜索,小克和吴江由东往外搜索,罗进和吕莹莹继续在中心现场勘查。
江一明在离中心现在25米处,发现了一个可疑的鞋印,因为这里是一块裸土,所以,鞋印很清晰。这是一双41码的运动鞋,是由西往东方向走去的。周挺把鞋印拍摄下来。
江一明拿出石膏,这石膏就像牙膏一样装在石膏壳里的,是专业的倒模石膏,他把倒在鞋印上,然后用带电池的吹风机把石膏吹干,把鞋印提取下来。这时,周挺发现离这枚鞋印不远的地方,又有41码逸川牌凉鞋的鞋印,而且也是由西往东走向。鞋纹和中心现场完全一样。
他们把半径为50范围内的地方全部勘查完毕,但是,没有再发现新鲜的足迹,虽然有旧足迹,但是,对破案没有意义,因为明皇谷比较多人行走,足迹繁多又杂乱,不必一一倒模提取。
“经过尸检,死者是被氰化钾毒死的。大家知道氰化钾是剧毒,一旦进入血液,在一分钟内就会致人死亡,如果是呼吸进入就更快,具有闪电死神的称号。根据尸僵、尸斑、胃内容物消化程度来等来判断:死者死于2017年6月25日凌晨1至2点之间。”罗进坐在小型会议室里,面朝江一明说。
“死亡时间和池野一模一样,难道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的?”
“我认为是巧合,没有凶手能主宰死者的死亡时间,除非他是上帝。”
“大家认为6·25案和5·30案有关联吗?”江一明问。
“肯定有关联,一是两个死者同样在凌晨1点到2点之间被杀;二是死者的手上都沾满了泥土,而且拇指、食指、中指和左手手心有划痕,这说明他俩是拿到宝贝之后被杀的;三是两位死者都死于明皇谷,而且相距不到100米。总之,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有非常大的关联。”小克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大家有没有异议?”江一明望着大家问。
“没有。”
“我也没有。”
“好,那这两件案我们就把他当作连环谋杀案,进行并案办理……莹莹,那个女骸骨是谁?你那边有没有线索?”
“没有,我在全国失踪人口信息库里找了好几天,1997夏天没有一个身高162厘米的25岁女性失踪的。”
“罗进的判断会不会有偏差?”
“偏差是难免的,因为这是通过电脑和我们的综合分析得出的结论,但是,不会偏差到半年之外。要不,你扩大死亡时间进行检索吧?”罗进对吕莹莹说。
“好吧,只能这样了。”吕莹莹向罗进点点头。
“大家分析一下,女骸骨案是否和6·25案与5·30案有关?”
“从目前现有的调查情况来看,没有证据证明这三者有关联,但是,凭我多年的刑侦经验觉得他们有关联。”吴江把目光投向江一明。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们肯定有关联。”
“小克,办案不能凭第六感吧?”吕莹莹瞟小克一眼,觉得他说的话没有科学道理。
“不,我相信第六感。”江一明看着吕莹莹,“我认为池野和无名死者与女骸骨案有紧密的联系,他俩可能是为女死者而死的,我们把这三起案子并案侦查。”
“按理说现场有鞋印,知道凶手的身高和体重以及性别,比较容易查出凶手,但是,为什么到目前为止,一点线索也没有呢?”
“办案需要一点运气。白银连环奸杀案的凶手在现场留下了鞋印、精液、指纹,甚至毛发,而且又是公安部督办的大案,却在28年后才被侦破,大家都很清楚,我国还存在无数的冤魂死不瞑目,无数的大案要案变成悬案或者死案。但是,我相信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吴江说。
“哦,老吴,那个留在死者衣袋扣子上的指纹有没有提取出来?”
“提取到了,但是,只有半截指纹,我尝试在指纹库中进行比对,没有结果,也就是说,这半截指纹没有比对意义,除非抓住了凶手,才能知道是不是凶手留下的。”
“弩箭是什么型号的?箭道测试结果如何?”
“唉,凶手太狡猾,这支弩箭是自制的,没有任何型号。箭道测试结果令人费解,甚至让人头皮发麻,弩箭是从220厘米高的地方射出的,那么,凶手的身高最少240厘米,世上极少有这么高的人,除非是魔鬼。”吴江深深地皱着眉头。
“世上哪来的魔鬼?肯定是凶手为干扰我们而故意拔高身高,比如踩着高跷或者一个高个子穿着特制的增高鞋射杀死者。总之,凶手有我们想不到的办法,来干扰我们破案。”
“我在现场提取到了两种汗水,并做了DNA检测,其中一种是死者的,另外一种不知道是谁的,因为在DNA库里比对没有成功,但是,我认为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罗进说。
“这太好了,等抓获凶手的那天,他就无法抵赖了。”
“我们现在第一要找到尸源;第二应该从现场提取到的足迹开始排查,先排查逸川牌凉鞋的主人,再排查离中心现场25米处提取的安踏运动鞋。我和周挺继续跟踪5·30案,老吴和小克去排查逸川牌凉鞋和安踏运动鞋。莹莹去寻找女骸骨的尸源,顺便在失踪人口信息库中看看有没有符合死者条件的男性。”江一明把任务安排下去。
江一明很少安排罗进的任务,他是市局唯一的主检法医师,管理着好几个实验室的人马,几乎没有空参与办案。
江一明认为必须弄清何文东和池野的关系,因为这是5·30案唯一的线索,不能扔下不管,通过这条线索很可能找到破案的方向。如果池野按照何文东的指令,拿钱去明皇谷交易毒品或者文物,那么,对方拿到东西之后,把池野杀死,达到钱物两得目的。
何文东的拓野房地产开发公司位于江南大厦2104室,江南大厦是省人大的财产,很多著名的房地产公司都在那里办公,虽然是20世纪90年代初建造的,但是,因为前面就是碧波荡漾的前江,视野很开阔,所以,特别受人青睐。
周挺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江一明在大厦的电梯口边等他,一会儿,周挺来了,他们一起乘电梯来到21楼。
他们以前来过江南大厦,给他们的记忆比较破旧,但是,这次来看,大厦内部已经装修一新,非常华丽,不输给三星级酒店。
他俩走进2104室,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漂亮女孩走上前,对他俩嫣然一笑:“两位先生,请问你们找谁?”她说着标准的北京音。
“何文东在吗?我们找他。”
“你们有预约吗?找我们何总是要预约的。”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周挺看她不太顺眼。
“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来查命案,不需要预约,哪怕是见市长!”周挺掏出警官证,把它伸到她的眼皮底下。
她的头微微一缩,认真看了一下,才看清证件:“对不起,我们何总今天没来上班。”
江一明不相信她的话,叫她带路,去总经理办公室看看。她似乎不太愿意:“对不起,我没有何总办公室的钥匙。”
“谁有钥匙?”
“除了何总的太太朱迪有,我不知道谁还有。”
“你给何文东打电话,叫他马上来公司,说市局刑警队的人找他。”江一明盯着她,不怒自威的神态令她心虚。
她无可奈何地拿起台上的座机,输入一串号码,拨打出去,结果无法接通。
“怎么可能呢?何总从来不关机的。”她疑惑地看着他俩。
江一明怕她使诈,他已经记下她刚才拨打的号码,他把号码输入手机的拨号盘中,拨打出去,结果还是无法接通。江一明担心何文东听到什么风声,畏罪潜逃了。
但是,要扔下这么大的公司潜逃很难做到,除非他的财产已经全部转移到国外。可是,现代金融监管机构对洗钱有严格的监控,没那么容易把大量资金转移出去。
“你给何文东的太太打电话,看她在哪里?说有两个警察找她。”
“我不知道何总太太的电话号码。”前台小姐说。
“公司谁知道?”
“包副总应该知道。”
“他在公司吗?”
“在,往前走15米,倒数第二个办公室就是包副总的。”显然,她不想带他们去见包副总。
他俩来到包副总的办公室门前,门是开着的,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工作,看见他俩,赶紧站起来,走上来与他俩握手:“江队,我认识你们,你们是1号重案组的。”他开心地笑着,满脸赘肉。
“你是?”
“哦,我名叫包也,是这里的副总,来来来,请坐。”包也把挡在沙发前的大班椅拉开,让出可以行走的空间,请他俩坐在沙发上。
“我们是来了解情况的,你是否知道何文东去了哪里?”
“不知道,我也觉得很蹊跷,何总从来不关机的。”
“他关机几天了?”
“这两天我都没有打过他的电话,今天早上,他太太朱迪打电话来问我,是否知道何总去了哪里?我才知道,联系不上何总了。”
“何文东会不会把公司的资金转移到国外,然后潜逃了?”
“不,绝对不可能!公司从2015底就开始负债,到目前为止已经负债5000万,都是靠东错西凑苦苦支撑着,否则,早已倒闭。公司已经欠所有员工两个月工资没有发,哪来的资产转移?”包也很肯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公司已经到了负资产的地步?”
“我是股东之一,每年每月的账目我都非常清楚,我是财经学院毕业的,读的是会计专业,何总想偷天换日,根本不可能!”
“何文东今年多少岁?”
“何总是1969年8月19日出生的。”
“麻烦你把朱迪的手机号码和住址写给我。”
“好的。”他从手包里掏出一张便笺和签名笔,写下了朱迪的电话号码和住址,然后双手递给江一明。
江一明接过来之后,把朱迪的号码输入自己的手机上,拨打出去,电话响了三声就通了:“喂,你好,请问你是朱迪吗?”
“对,我是朱迪,你是?”对方的声音很轻,带着焦虑。
“我是市局刑警队的江一明,请问你在家吗?我想向你了解情况。”
“在的,我正好也有事要找你们,你们来我家,还是我去刑警队?”
“我们没有在刑警队,在拓野公司包副总的办公室里,我们去你家吧,你在家里等着呵。”
“好的,一定。”
江一明挂断电话之后,和包也握手告别。
朱迪住在东方花园14栋4楼。东方花园位于江北区福田路187号,是2001年开发的,这个小区并不高档,和何文东的身份不配,一个房地产开发商应该住高档小区或者别墅才是。
他俩把车开进东方花园,看见到处是空着的车位,便住在路边的空位上。他们不担心被保安罚款,因为他俩开的是警车。内行的人还能看出是市局刑警队的车。
14栋的大门没有关,他俩直接向楼梯走去,很快就来到402房,周挺摁下门铃,几秒之后,里面的门开了,露出一个少妇的头,问:“你们是刑警队的吧?”
“对,我市局刑警队的江一明,他名叫周挺。”
“请进——”她打开外面的铁门,让他俩进去,看见周挺要脱鞋,赶紧说,“不要脱,不要脱。”
周挺就不气地走进厅。
厅很简陋,几乎没有装修,像出租给民工的房子,连电视机也才是42寸的乐视,不像是房地产老总的家。
“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我们以前住在钻石水岸,是前年年底搬到这里来的。”朱迪看出见江一明心思,想对他说明:她和何文东曾经风光过。
“吃不过一日三餐,睡不过一榻三尺,铅华洗尽之后,能相依相伴才是最美好的爱情。”江一明看她没有一丝怨言,所以,对她十分赞赏。
“我可没有那么伟大,只是往日繁华被现实打得一地鸡毛,迫不得已。”她自我调侃道。
“我们是来找何文东了解情况的,可是他不在公司,打他手机也无法接通,请问你知道他去哪里吗?”
“我也在找他,我担心他……”
“是不是担心他潜逃去国外了?”
“不,绝对不可能,我虽然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但是,结婚15年来,我们已经生育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爱我和儿女如至宝,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她说完咬了一下嘴角,显示她的坚定。
“你说想找我们,请问有什么事?”
“我已经两天打不通我老公的电话了,110接警员说24小时之后,才能报失踪,现在我老公已经失踪25小时了,所以,我想去市局报警,求你们帮忙寻找。”她的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忧愁和焦虑。
“何文东以前有没有这种情况?”
“没有,从来没有,有时关机或者手机没电,但是开机收到来电短信提醒之后,他都会打回来问我有什么事,而且从来没有超过10小时。”
江一明忽然想起那个被杀在明皇谷的死者的身份,会不会是何文东呢?他想问朱迪何文东的身高和体重,但觉得叫她直接拿相片来看更快捷。
“请问你家有何文东的照片吗?”
“有啊,手机里很多,可以吗?”
“可以,你把他的照片给我们看看。”
朱迪掏出手机,从图库里把何文东的照片调出来,深深地看了一眼之后,交给江一明。
江一明一看,微微吃惊,原来在明皇谷第二个被杀的人就是何文东!
“朱女士,何文东应该遇害了,你要有心理准备。”江一明心情沉重地对她说。
“不,不可能!6月25日下午我还在看见他开着车去公司上班的,怎么可能遇害呢?”她睁着一双大眼,不可思议地望着江一明。
3
江一明和周挺带朱迪去法医中心认尸,朱迪看到何文东躺在冰冷的冰柜里,忍不住失声痛哭,差一点晕倒。江一明把她扶到办公室,倒一杯温水给她喝,她摇摇头:“我连空气都无法呼吸,哪喝得下水?”
“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多么伤心,多么痛苦,也不能起死回生,请节哀顺变,如果你倒下了,你两个儿女谁来照顾?”
朱迪点点头,把江一明递给她的水杯放在茶几上,看见茶几上有一盒心相印的抽纸,顺手抽出几张,拭去满脸的泪水,但是,擦干之后,又忍不住流泪,伤心得无法言喻。
江一明只好一次次地把抽纸递给她,直到一盒抽纸快用完了,她才住上哭泣。
朱迪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美人,个子大约160厘米,体重不会超过40公斤,鼻梁儿挺拔,眼睛虽然不是很大,但像黑珍珠般闪光,皮肤白得像蛋白,一头浓密的秀发,瀑布般披在脑后,气质优雅灵秀,不是一般的女人可以比拟。
“朱女士,请问躺在冰柜里的死者是何文东吗?”江一明问。因为朱迪一看见死者就放声痛哭,她未必能看清是自己的丈夫。曾经有个女人来认尸时,把死者的身份认错。还有的人把自己的容貌整得像死者,替人去死,从而让主谋逍遥法外,所以,必须由死者的亲属确认。
当然,亲属确认还不够,还要做DNA比对,因为现在的罪犯会殚精竭虑干扰警方破案,犯罪手法不断升级,因此,各项工作必须做到位。
前一段时间有一则新闻,说某个40多岁的男性杀人犯,为了逃避警方打击,经过多次整容,甚至做变性手术,把自己变成一个18岁的少女,逃匿了10年,结果被警方抓捕,就是通过DNA比对,才确认他是杀人犯。
“肯定是,我也不愿意相信真的是我老公,但是,他左胸口有三颗黑痣,呈三角形长在一起,所以,我可以肯定他就是我老公。”说完,她又开始流泪,眼前一片模糊。
江一明走到储物柜边,打开柜门,拿出一盒抽纸,重新回到沙发边,把抽纸盒撕开,放在茶几上,让朱迪去取。
朱迪抽出几张抽纸,再次把眼泪擦干:“江队,我老公是怎么死的?”
“被人用弩箭射杀,但这不是致命的,致命的是箭头上涂有氰化钾,何文东是被毒死的。”
“谁那么狠心?”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江一明。
“我们也想知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让何文东含笑九泉……你认识池野吗?”
“池野是谁?我不认识。”
“池野是何文东的好朋友,因为何文东为他担保,向高新汽车配件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叶城东借了60万元,何文东可能是因为这笔钱,或者是因为他和池野的关系而被杀的。”
“池野现在在哪里?让我看他一下,也许我见过他。”
“池野也被杀了,他5月30日凌晨死于明皇谷,死亡时间和地点与何文东几乎是相同的。”
“啊?为什么会这样?”
江一明掏出手机,从手机的图库里调出池野的照片,递给朱迪看。她接过江一明的手机,认真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我的眼力很好,请你相信我。”
“何文东有没有得罪过人?或者说他有没有仇家?”
“我和他结婚15年了,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他有仇人,当然,生意上得罪人应该是有的,但至于恨到杀人的地步吧?”
“好吧,我们今天先谈到这里,因为你刚刚得知丈夫被杀的噩耗,神志还不完全清醒,很多事情你想不起来,以后我们再登门询问。周挺,你把朱女士送回去。”江一明侧过头,对正在记笔录的周挺说。
“江队,我什么时候可以把我老公拉去火化安葬?”
“在案子没有侦破以前,一般不许火化死者的尸体,你放心,我们的破案效率很高,我想不会超过一个季度。”江一明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她点点头,望着江一明,眼光舍不得离开,似乎他就是她的精神力量,但是,她意识到呆呆地看着人家不礼貌,于是,毅然收回目光,步履艰难地走出去了。
“吴哥,找逸川牌凉鞋和安踏运动鞋主人实在是大海捞针,去明皇谷的人不计其数,就咱俩可能一年半载也找不出来。”小克开着警车,向宋庄驶去,边开车边对我说。
“我可没有那么悲观。上次我们不是把两双鸿星尔克鞋印的主人给找出来了吗?”
“那是我们运气好,早晨一出门就捡到金子。”小克笑着说。
“所有的偶然之中都有必然性。去明皇谷的人虽然数不胜数,但是,从6月25日凌晨到牟野平发现何文东的尸体时,这八九个小时之内去明皇谷的人绝对不会超过10个。
“而穿41码逸川牌凉鞋和41码安踏鞋的人,生活水平低下,一般是社会底层的人,尤其是魔鬼山和神仙山下的村民。嫌疑人的身高大约174厘米到178厘米,从步态上分析,这两个是男人。
“很有可能是经常爬山的男人,因为,两双鞋底前端都磨损得很厉害,和走惯平坦公路的人区别很大。而明皇谷除了附近的村民,绝大部分的市民都不知道这个地方,所以,可以先排查附近的村民,我相信群众的力量!”吴江慢慢道来,意在劝小克耐心走访,因为小克是个急性子。
“吴哥,你说得对,我们就是干这一行的,必须有耐心和信心。”因为除了5·30案和6·25案,还有女骸骨案,1号重案组和2号重案组一起侦查,查了28天了,还没有任何线索,所以小克有点气馁。
“信心和耐心不是说出来的,是长年累月积累出来的。”吴江听他说话的底气不足,再次鼓励他。
说话间,他们到了宋庄。
关山林已经坐在村委会办公室里等他俩,见面打过招呼之后,吴江便直奔主题:“关主任,你应该知道了,明皇谷又发生了一起谋杀案,所以,我们需要你继续帮助。”
“必需的,我是共产党员,必须服从命令。不过,这个明皇谷也太邪门了,怎么老爱发生杀人案?我从小到大没有听说过那里死过人。”关山林的表情恐惧又迷惑,但是,尽力压抑着,不敢过分表露出来。
“关主任,你想错了,不是邪门歪道,是人为的谋杀!”
“可是我听说唐朝军人的冤魂复活了,出来杀人……”
“你如果这么想的话,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党员了。”
“是,是,是,我不应该这么讲,这次需要我帮你什么?”关山林站起来给吴江和小克倒茶,以掩饰尴尬。
“还是要你帮忙找鞋印的主人。上次那个逸川牌凉鞋的主人又出现在6·25谋杀案的现场,这个人有巨大的杀人嫌疑。同时还出现了个安踏运动鞋的鞋印,这两个鞋印的主人是我们的嫌疑人。”吴江边说,边从背包里拿出一双安踏运动鞋,交给关山林。
这是一双2016年出厂的安踏鞋,安踏运动鞋为了更新造型,几乎每年都会出不同款式的鞋子,设计出更美观实用的鞋底花纹,所以,这给排查缩小了范围。
“这种安踏运动鞋村里有不少人穿,如果挨家挨户去排查,可能要花很多时间,而且有很多人不在家……”
“不,这是一双41码的鞋子,嫌疑人的身高大约在174厘米到178厘米之间,我想村里这样身高又穿这种的人不会超过20个吧?”
“那是,上次我和你们说过,我们村的男性村民的平均身高不超过167厘米,174厘米以上的绝对不会超过20人……”关山林突然停住了,好像想起了什么。
“关主任,怎么了?”吴江看他沉默了十几秒钟,便问道。
“我想起一个外村人,好像也穿这个牌子的运动鞋,他的鞋子是灰面白底的,上次他在路上遇到我,和我打招呼,但是,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怎么会和你打招呼?”
“他说认识我,还自我介绍说,他是个登山爱好者,名叫罗前,或者名叫罗钱吧?反正他没有说清,我也没有问,我是在村委会门口遇到他的,他说每年夏天和秋天都会来魔鬼山的杜鹃谷住。”
“哦,杜鹃谷在哪里?”吴江暗暗惊喜。
“在魔鬼山的南面,每年春夏之交,山谷里有红色和蓝色的杜鹃花盛开,所以被人称为杜鹃谷,但是,因为杜鹃花东一丛,西几株,并不连成片,所以,知道的人比较少。”
“他身高大概多少?”
“比我高很多,最少175厘米。”
“你有他的手机号码吗?”
“没有,我和他是一面之交,不会叫他留电话号码给我。”
“他从事什么职业?”
“我没有问……早知你们想了解他,当时应该叫他留电话号码。”关山林惋惜地说。
“你去过杜鹃谷吗?离宋庄多少路?”
“我去过,离宋庄大概4公里多吧?宋庄只有一条小山路通往那里,不通车,但可以通摩托车。”
“请你带我们去好吗?”吴江认为不管罗前是不是嫌疑人,都必须去证实,破案就是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找到嫌疑人,或者否定嫌疑人,绝不能放过任何一条可疑的线索。
“没问题,我现在几乎天天都往山野跑,满眼青翠的群山,比城里的高楼大厦漂亮多了。我去借两辆摩托车来,每人骑一辆,你俩跟在我车后面,慢慢行驶,那是一条崎岖不平的小山路,你们走惯城市的平坦大道,走山路要小心呵。”
小克暗自笑了,没有路的山坡,他都能驾驶摩托车,何况已经被无数人走过的山路?
关山林借来两辆摩托车,把钥匙交给吴江和小克,他骑自己的摩托车,向杜鹃谷驶去。这是一条只能通板车的小山路,但能行驶摩托车,没有关山林说得那么崎岖。
小克跟在吴江和关山林后面,一路扬起尘土呛得小克的鼻子发痒,如果前面是陌生人,他会立即超车,绝对不受这份罪,但是,为了尊敬吴江和关山林,也为了工作,必须忍受。
20分钟之后,关山林把摩托车停下来,支撑好车身之后,往更小的山路爬去,路边长着一米多高的杂草和灌木,树枝不时剐到他们的脸上,不时从树林深处传来布谷鸟清脆悦耳的叫声,山谷更加宁静幽深。
爬了大约一华里之后,关山林停下脚步,指着山坡上的一栋木头房子说:“那可能就是罗前住的小木屋,他有跟我说过,但是,以前我来的时候,没有这个小木屋,不过,我已经快10年没来过杜鹃谷了。”
吴江抬头看见不远处有一栋木屋,由许多圆形的松木建成,屋顶是水泥瓦片搭成的,周边芳草如茵,野花似火,在蔚蓝色的天空衬托下,形成一道绝美的风景,住在这里,也许比神仙还快乐吧?
吴江示意关山林继续往上走,很快来到了木屋边。木屋不大,大约40平方米,分厅和卧室,还有一个小厨房,门被一把大号的挂锁锁上了。吴江低下头,从松木墙的缝隙往里看,里面没有人。
“吴哥,要不要把锁弄开进去看看?”小克有把握把挂锁打开,他的开锁技术是向王小明学来的,但是,因为没有时间,他没有往更高的层次学。
“不行,这是非法入侵,会被人起诉的……”
“你们是谁啊?”吴江还没说完,突然听见一声叫喊,一个40岁左右的人从山坡上跑下来,动作快速敏捷,一看就是常年在山上活动的人。
他们没有回答他,等他跑到面前时,他认出是关山林,赶紧赔着笑脸说:“对不起,关主任,我不知道你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原谅。”他边说边掏出钥匙去开锁。
“欢迎光临杜鹃斋!”他打开门之后,热情请他们进屋。屋里只有一张宽大的方桌和四把高脚凳子,他一一搬过来,让他们坐下。
吴江闻到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和草香,听到外面山泉滴落到水槽里声音,看见门外层峦叠嶂的群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想向你了解情况,请你务必配合我们的工作。”吴江看他的身高和嫌疑人相似,先给他打预防针。
“好的。”他认真地回答。
“请问你是不是有一双白底灰面的安踏运动鞋?”
“是的,我一共有五双安踏运动鞋,都放在床铺底下,要不,我去拿给你们看?”
“好的,谢谢!”
罗前站起来,走到卧室的门前,把门推开,走进去,然后蹲下,把手伸到床铺底下拿出四双鞋子,放到一个茶盘里,端出来放在桌子,让他们看。
吴江拿走其中一双白底灰面的运动鞋,翻过鞋底来观察,马上认出这就是离中心现场25米处提取到的鞋印。
“请问你最近有没有去过明皇谷?”
“最近?好像没有……”
“什么好像?我要你确定,不要模棱两可的说法。”
“没有。”
“你在说谎!如果你没有去明皇谷,你的鞋印怎么会留在那里?”
“我经常经过明皇谷,去登神仙山,所以,鞋印会留在那里。”他五官有棱有角,气质坚毅,但是,又有一点猥琐,不像登山运动员,更像被生活折磨得遍体鳞伤的人。难道他因此自甘来这里过悠闲的桃源生活?
“不,现在我们的侦查手段非常先进,你的鞋印是6月24日到25日那两天留在明皇谷的,离今天才四天,你欺骗不了我!”吴江厉声说。
“对不起,警官,我刚才说谎了,因为我不想背负见死不救的骂名,所以,不敢说实话。事情是这样的。6月25日早晨6点,我去明皇谷采苦菜,开始由东往西寻找,后来又往回走,走到半路,突然发现有个人躺在前面,我大吃一惊,停下脚步,不敢往前跑,我怕惹麻烦,于是,就绕开他,跑回我的杜鹃斋。”
“你为什么不报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在城市里吃过太多这样亏,有一次,我在良村的前进街上,去扶一个摔倒的老太太,结果被她儿女诈了两万多元,所以,至今心有余悸,不敢再帮人了。”
“你由东往西走的时候没有看见那里躺着一个人吗?”
“我开始是沿着明皇谷的小溪边向前寻找,回来时才从明皇谷和魔鬼山的结合部走,所以,我开始没有看到那个人。”他淡定地回答。
4
“你为什么要那么早去明皇谷采苦菜呢?”吴江依然不相信他。
“首先,早晨的苦菜新鲜,其次,起得比别人早,刚刚长出的苦菜不会被别人采走。”他真诚地望着吴江,以表示他是可以相信的。
“这个屋子是什么时候建造的?”
“建成已经三年了,我用了半年的时间建造。一木一板都是我亲手做成的。”他环视一周,像看自己的恋人似的,自豪而依恋。
“这房子虽然远离尘嚣,但是,没有水电和燃料应该不方便吧?”吴江怀疑他别有用心,比如谋杀池野和何文东。
“不方便才是方便,现代人太依赖科技和所谓的文明,其实那是一种羁绊,知道美国作家梭罗吗?他写的一本《瓦尔登湖》的散文集,成为不朽的名作,作品中都有一个贯穿始终的主张,那就是回归自然,过简单和宁静的生活。我们大多数现代人都被家庭、工作和各种物质需求所困,失去了精神追求,过着物欲的生活。这种生活非常累,所以……”
“对不起,我们不是来听你说教的,没有军人和警察来维护社会和平,不管住在哪里都不得安宁的。你是从左边还是右边绕开死者的?”吴江打断他的话。
“什么死者?”他疑惑地问。
“你见死不救的那个人被谋杀了。”
“啊?怎么可能?我还以为他喝醉,或者跌倒一时爬不起来呢。”
“你没有看见他背后插着一支弩箭吗?”
“没有,当时我有点惊慌,我只看一眼就迅速走开了。”
“你有没有遇到别人?”
“没有,我绕开他之后,就不再采苦菜了,因为我采满一篮子苦菜,够我吃两天了。你看,就是那个篮子——”他指着挂在墙上的竹篾提篮说。
吴江看了篮子一眼,觉得没什么不对,那是一个小竹篮,装不了太多东西。他问小克有没有想要问罗前的?小克说没有。于是,他们向罗前告辞,回到宋庄。
罗前的说法和现场提取到的鞋印相符,因为他的鞋印没有留在何文东尸体的旁边,而是留在尸体外25米处,所以,没有漏洞。
接下来要排查41号逸川牌的凉鞋。
吴江和小克在关山林的协助下,对身高174厘米以上的村民进行排查,为准确地知道谁符合这样的身高,吴江打电话给银河乡的户籍警冷晓英,叫她帮忙查询。
一会儿,冷晓英就把宋庄的符合条件的人名发到吴江手机上。一共有16个人,有两个不在家,其他人都在家。关山林带他们挨家挨户走访。
走访到中午,16个村民基本被排除了,因为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穿逸川牌凉鞋的。吴江怕其中有人故意隐瞒事实,叫他们脱下鞋子,仔细观察他们的步态。结果,发现他们都不是嫌疑人。
步态是指人通过肢体运动并前进的一种周期性的形式和样子。与走路不同,走路是一个过程,而步态是一种形式。步态就是描述人走路特点的一种周期性现象,并且每个周期可以被分为多个部分进行分析。
这时,两个上山劳动的村民回家,其中一个是中年人,一个是青年人。中年人说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穿的凉鞋是什么牌子,都是在村里的小卖部里买的。他们曾经到小卖部了解过,小卖部从来没有进过逸川牌凉鞋。
吴江叫他把鞋子脱下来看,原来他的脚特别大,穿的是42码凉鞋,他穿的鞋子都是42码的,与现场留下的鞋码不对,所以,他也被排除了。这时,已经到了吃午饭时间。
关山林陪他俩去村食堂吃饭。
宋庄原来有个老炊事员,后来年纪大退休了。于是,村委会决定把食堂承包给村妇女主任张春枝。张春枝是个多面手,上山能砍柴,下田能插秧,进厨房能煮菜,是公认的女汉子。
一般人不多的情况下,都是在她家里吃,伙食由她安排。如果开村民代表大会,会在村委会的食堂里吃,因为那里能容下上百人。
他们正在张春枝家吃饭时,一个青年人走进来,看见关山林便问:“关主任,听我妈说你找我?”他穿着一件破旧的衣服,显然是上山劳动刚刚回家。
“是啊,你吃午饭了吗?”关山林问。
“还没吃,一回家我就赶来了。”
“来,坐下一起吃,饭菜做太多了,我们吃不完。”
“不了,我妈等我回家吃饭呢。”他气地回绝了。
“一起吃吧,这位两位是市局刑警队的,他们想找你了解情况,你坐下来边吃边说。”关山林去拿碗给他盛饭,他觉得承受不起,把关山林手里的碗抢过去,自己去盛饭了。
“你名叫宋苏功吗?”吴江看关山林热情地请他吃饭,想必他应该有过人之处,或者和关山林关系密切。
“是的,我刚才上山砍毛竹刚回来,让你们久等了。”
“没关系,这是我们的工作,你经常去明皇谷吗?”
“不会啊,我很少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家的山林离宋庄很近。”他疑惑:为什么他要问这个?
“你穿多少码的鞋子?”他走进来时,吴江看见他穿着一双不知名的凉鞋,身高大约175厘米,体重偏瘦。
“我穿41码的鞋子。”他停下筷子,看吴江一眼,然后去夹菜。
“我们吃饭再说吧。”吴江想叫他脱鞋子让他看,但是,看他吃得很香,所以,觉得等他吃饭再问比较妥当,不要弄得他一餐饭都吃不饱。
十分钟之后,他们都吃饱了,张春枝叫他们去厅喝茶,休息一会儿,因为中午的太阳很大,别中暑了。
于是,他们进了厅,在沙发上坐下,关山林掏出中华香烟分给吴江和小克,最后递给一支给宋苏功。
“小苏,你穿过逸川牌的凉鞋吗?”
“没有,我穿的凉鞋全部都骆驼牌,这个牌子我已经穿了将近10年,穿习惯了。”
骆驼牌凉鞋是名牌,价钱比逸川牌贵一半以上,节俭的村民是不会穿骆驼牌凉鞋上山劳动的。
“请你把鞋子脱下来让我看看。”
他点点头,把沾满泥沙的凉鞋脱下交给吴江。
吴江接过凉鞋来看,这是一双正宗的骆驼牌凉鞋,鞋底前端磨损得比较厉害,和留在现场的鞋印相似,但是,鞋底前端的外侧磨损最严重,而现场鞋印是鞋底内侧磨损得最严重,所以,现场的鞋印不是宋苏功留下的。
吴江把鞋子交给他说:“小苏,耽误你了,你可以走了。”
“哪里,哪里,能认识两位精英刑警,我深感荣幸!”他走上来与吴江握手,接着和小克握手,有点小激动,然后向他们挥手告别。
吴江觉得对宋庄的排查已经差不多了,遗漏是难免的,目前他们只能做初步调查。因为魔鬼山和神仙山脚下有十几个村庄,需要用大量的时间去排查。
吴江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顾成材打来的,摁下接听键:“顾主任,你好!我们刚刚想去大湾村找你呢,这不,你像神一样知道我们的想法。”
“真的吗?那我在村委会议室等你们吧。”
“你有什么事先说。”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你们案子的进展如何了……还是见面再说吧,我先挂了。”
吴江觉得顾成材肯定有事要说,于是和小克开车去大湾村。
小克把车停在村委会门口,和吴江走进二楼的会议室,看见顾成材身边坐着一个50岁左右的人,顾成材站起来把两杯茶递给他俩:“这位是我们村的治安主任顾大成。”
顾大成走上来和他俩握手,脸上露出谦和的微笑:“早就听顾主任说过你们的大名,您是吴警官,您是克警官吧?”
吴江向点头微笑:“什么大名呀,徒有虚名而已……明皇谷发生了两起谋杀案,你这个治安主任有压力吧?”
“唉,别提了,银河乡派出所责成我暗中调查,协助你们寻找线索,我责任重大,想着这事,睡不安,吃不香啊。”顾大成拧紧眉头说。
“哦,看来派出所比我们还急,你有没有发现可疑的情况?目前我们暂时把嫌疑人锁定在周边的几个村里。”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有用的线索。是这样的,我儿子有朋友名叫李道青,他是我们大湾村的,今年25岁,初中毕业之后,就回家务农,因为他的学习成绩是全班最差的。
“他的父亲在他11岁那年,因车祸去世了,他跟着妈妈嫁到大湾村来,他继父对他毫不关心,只想让早点毕业,帮家里挣钱,他不敢不从,所以,初中毕业之后,就开始种田。
“这两年来,他喜欢上山捉萤火虫,听说有人来收购,一只萤火虫五毛钱,他一晚上只能捉100多只,也就挣几十元而已。我劝他不要晚上上山,怕他被毒蛇咬,但是,他说他不怕死,而且非常喜欢捉萤火虫,甚至上瘾了。
“昨天晚上,他来我家叫我儿子出去玩,我问他去哪里玩?他说去乡里的歌厅唱歌。当时,我没有在意,就让他们去了,因为李道青已经用滴滴叫到车了,结果,他们一直到今天凌晨两点才回家。
“我问儿子是谁付的钱?他说都是李道青付的,打车、唱歌、喝酒和吃夜宵一共花了3600元,这让我吃惊不小,李道青比较懒,不去打工,也不爱干活,只爱捉萤火虫,挣不了大钱,他哪来那么多钱?
“我怀疑他可能干了什么坏事,比如当小偷,或者加入黑帮,帮老大办事而得到奖赏。所以,我怀疑他可能和你们的案子有关……”
“这和案子应该没有关系吧?”吴江明白这件事可能和案子有关,但是,他为了找出其中的关联,故意反问他。
“怎么会没关系呢?一是他经常去明皇谷捉萤火虫;二是他意外发财了。”他有点急,觉得吴江不重视他说的情况。
“他身高多少?”
“比较高,应该有175厘米。”
“哦?他在家吗?如果在家,带我们去看看他。”吴江看小克一眼,向他表示有戏,小克会意地点点头。
“他不爱出门,白天在家睡觉,晚上才上山捉萤火虫。”顾大成说完站起来,对顾成材轻声说了一句,“成材,你也一起去吧。”顾成材站起来,和大家一起往外走。
李道青住在一栋两层半的砖混房子里,房子背后就是神仙山,山体被挖入三米多,所以,房子后面砌了一道一层楼高的石坎,防止山体滑坡。
关山林带他们走进去,一个50多岁的妇女在剥芋子皮,看见他们进来,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要去泡茶,但是被吴江阻止:“大姐,李道青是你儿子吗?”
“是哟,是我那不听话的儿子。”她的身高165厘米左右,身体很瘦弱,但是皮肤是健康的酒红色,所以,看上去不像弱不禁风的人。
“他在家吗?”吴江看见厅的木沙发底下摆着几双凉鞋,大约41码,心里便有底了。
“在家,他在三楼睡觉,要过一会儿再醒来,因为他每天晚上都去捉萤火虫,直到天亮才回家。”她说着一口四川口音的普通话。
“你把他叫下来……”关山林对她说。
“不,我们上楼找他。”关山林的话被小克打断了,小克对嫌疑人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怕李道青听到他们的说话之后趁机逃跑。
小克向楼梯爬去,吴江紧跟在后面,一分钟之后,他们就来到了三楼厅的门口,刚刚想往里走,忽然看见一个身影在天台上一闪,就不见了。小克赶紧向天台跑去,结果看见一个人往树林里跑去。
他就是李道青!小克见状,飞身跳上栏杆,从天台上跳到山上,奋力去追赶李道青,但是,李道青像猴子一样敏捷,加上对地形又非常熟悉,所以,跑得很快。
小克是市局跑得最快的人,看李道青逃命似的跑,心里暗自发笑:就凭你那身手,也配和我较量?
小克追赶了150米左右,就追上李道青了,小克纵身一跃,一下把李道青按倒在地,死死地压在下面,李道青双手被小克扭到背后。
李道青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边叫边说:“求求你了,大哥,你快把我的手扭断了。”
“你叫什么名字?”小克厉声问。
“李……李道青……”他痛得说不出话来,浑身在发抖。
小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走,跟我去村委会走一趟。”
“好好好,你松开一点,我乖乖地跟你走。”他扭过头来,哀怜地望着小克,好像他是一只等待宰割的兔子。
吴江也赶来了,他和小克抓住李道青的左右手,他们的手像铁钳,紧紧地钳住李道青,使他无法动弹。小克怕他身上有凶器,停下来去搜身,结果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可见他是听到楼下的说话声,才匆忙逃跑的。
到了村委会议室之后,小克找一条尼龙绳,把李道青的双手绑住,防止他逃跑。
“李道青,你为什么要逃跑?”吴江问。
“领导,我错了,我怕你们是来查我捉萤火虫的事,要我罚款,我没钱罚款,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脸色白里发青,好像贫血的人一样,虽然长得还算秀气,但是,没有一点阳刚之气。
“我们是刑警,不是林业警察,刑警是管人命案的。你好好坦白,如果你不说实话,你可能被判死刑!”
“什么?被判死刑?我犯了什么大错?”他疑惑又胆怯地问。
“因为我们怀疑你杀人!”
“我哪有胆量杀人?你们有证据吗?”
“6月25日凌晨,有个名叫何文东的人被杀死在明皇谷,经过我们勘查,现场留有41码逸川牌凉鞋的鞋印,这个鞋印和我们从你床铺底下搜出的鞋子一模一样,你看——”吴江从一个塑料袋中拿出一双凉鞋,放在李道青的前面的桌子。
“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鞋印会留在死者旁边?”
“我经常去明皇谷捉萤火虫,鞋印留在那里再正常不过。”他微微低下头,不敢和吴江对视。
“不,你的脚印是6月25日那天凌晨留下的,这是经过科学技术分析和比对的结果,是不置疑的。你就别耍小聪明了,不承认是没有用的。”吴江提高了声音。
“……”他沉默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
“你一时冲动或者受人指使杀了人,是可以理解的,年轻人都会犯错误,但是,犯了错误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现在你唯一的出路就是把杀人的过程说出来!”吴江耐心地劝导。
“不,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能冤枉我!”他突然大声叫喊起来,然后抬起头和吴江对视着,眼睛喷射出熊熊燃烧的怒火,好像谁也不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