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1号重案组 > 第二章 诈骗犯之死
    1

    圆顶山位于市西北方向20公里处,海拔310米,向西延绵而去,因为山顶呈椭圆形而被冠名圆顶山,山上种着四季常绿的松树,以及混杂的硬木,山顶上因有三棵1100年红豆杉而闻名。

    山顶有个981年未建造的古寺,名叫洗心寺,不少市民去寺庙里烧香拜佛,因为寺庙里供奉着观音菩萨,听说非常灵通,常为不孕不育的夫妻送来子嗣,因此香火鼎盛,闻名遐迩。

    近年来,政府为了给市民提供多一个观光景点,把上山的路拓宽、加固、硬化,并在洗心寺前面建了一个公园,因为山顶不太平缓,所以公园被分成五个小园,呈阶梯状逐步提升。

    天气晴朗时,站在公园可以俯瞰大半个长江市,许多市民喜欢那种凌驾于城市之上的感觉,如果用望远镜观看,还可以看到市民们的生活细节。

    但是,圆顶山没有奇特的自然景观,和平常的山没有区别,所以,去游玩的市民不多,除非周末和假期。

    11月28日,因为夜里下了一场雨,圆顶山的空气格外清新,鸟儿在翠绿的枝头欢唱,清泉在清澈的溪涧轻吟,白云在蔚蓝的天上漫步,阳光照射在叶子上,残留的雨水反射耀眼的光芒,一切似乎都那么美好,没有人会想到在这么怡人的山间发生了罪恶。

    这天是星期一,圆顶山上的游稀少,一对逃课的小情侣在山路上漫步,他们是省职业中专的学生,俩人是从北市来省城读书的,男生名叫项青城,女生名叫杜鹃,项青城的手牵着杜鹃的手,向幽静的林间走去。

    他们的耳边不时传来清泉淌过石缝的声音,越往上走,越看不清,因为一团团晨岚轻纱般地飘浮在他们的眼前,风一吹过,晨岚变幻着,让人捉摸不定,杜鹃有点害怕,她那只被项青城握着的小手往上一翻,十指相扣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小鹃,你害怕了吗?”他体贴地问。

    “是有点怕。”

    “要不咱们回头吧?”

    “谁说的?我们不就是想来体验野外生活吗?我不怕……”

    她刚刚说完,晨岚飘走了,眼前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场景:一辆白色大众轿车前边躺着一个人,他面部朝下匍匐在地上,背上流着血,血色已经发黑,血从他的背上流淌到水泥路上,经过雨水的稀释和冲刷,一直延绵到他俩的脚下,杜鹃惊叫一声,想逃跑。

    但是她被项青城紧紧拉住:“怕什么呀,还不知道他死了没有,如果只是受伤,我们得赶紧打120,好救人一命;如果死了,我们也得赶紧打110。”他非常镇定,不像个才18岁的少年。

    杜鹃被他一说,觉得非常有道理,她就爱他处变不惊和正义勇敢,他在学校曾经打跑了三个校外的小混混,当时她刚好路过,被她目睹了整个过程,所以,她对他的爱慕之心油然而生。

    项青城叫杜鹃站在原地别动,他上前看看什么情况,杜鹃点头同意,但仍然忐忑不安,嘱咐他要小心,项青城一笑而过,向10米外的那个人走去。

    他走到那人身边一看,发现他扭着脖子,右脸朝上,脸色苍白中带着青色,眼睛睁着,瞳孔已经散开了。项青城想伸手去摸他的颈动脉,但有点怕,便犹豫着,他回头看杜鹃一眼,杜鹃向他点点头,他觉得应该在她面前表现得更勇敢一些。

    于是,项青城伸手去摸他的颈动脉,一接触到他的脸,一股冰凉之气传到项青城的指尖,他的手缩了一下,重新鼓起勇气去触摸他,结果发现那人没有任何脉搏,已经死去很久了。

    项青城赶紧掏出手机拨打110,接警员接到他的电话之后,问清了案发地点,项青城准确地告诉她:位于圆顶山洗心寺左边通往山顶的路边。

    接警员打电话给1号重案组,江一明收到警情之后,立即召集大家集合,带上勘查工具,开两辆警车向圆顶山飞驰而去。

    现场是一个观景台,长约30米,宽3米,供游俯瞰山景。观景台左下方是一面将近100米的悬崖绝壁,长着许多青松,站在上面可以饱览青山绿水,听到松涛飞鸟。

    大众轿车停靠在观景台上,左车门距离观景台的栏杆1.5米,方便车门打开,驾驶室的两扇门关上了,后车厢的两扇门开着,车牌号码为:长A14152,车子是新买的,才跑8811公里。

    死者躺在车头前面3.5米处的地上,背上被凶手捅了一刀,鲜血染红米黄色的西装,显得格外刺眼,下身的蓝色牛仔裤也被血染红了,因为观景台和路面有15度的斜坡,血一直往下流淌,因此形成了一条血路,让人触目惊心。

    罗进蹲下去观察尸体,小克对尸体进行拍照,罗进看了一会儿,对江一明说:“死者被人用锐器刺中右肺,造成失血性休克死亡,尸斑和尸僵已经形成,因为死者失血太多,尸斑比较浅淡,但角膜比较清,综合分析,死者大概死于今天凌晨1点到2点之间,现在是早上9点,死者已经死去7到8小时。”

    江一明点点头,伸手去摸死者的口袋,他摸到一个硬物,硬物藏在西装内袋,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个黑色钱包,里面装满了现金,江一明数了数,一共4800元。

    在钱包的卡槽上,有12张银行卡,一张身份证,身份证显示他名叫肖诗顺,家住长江市江北区美坊路154号的碧水小区,1989年1月12日出生。江一明把身份证的相片和死者对比一下,结果完全相同,可以确定死者是肖诗顺。

    死者身高167厘米,戴着一个硕大的钻戒;一只劳力士手表,这两样东西价值超过10万元,凶手没有把它们拿走,显然不是财杀。

    江一明看了看肖诗顺的手和手指,发现他的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齐,指甲缝里没有一点脏东西,手掌也没有茧,说明他是个养尊处优又爱干净的人。

    他的指甲将近两厘米长,江一明想:万一他和凶手搏斗过,凶手的皮肤与衣服纤维会被他拉扯过,就会在指甲上留下皮肉和纤维,但是这些东西用肉眼可能看不见,得放到显微镜下才能看出来,于是,他把肖诗顺的10个指甲全部剪下,放进物证袋。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足迹,因为黎明之前下了一场大雨,把所有的足迹都洗干净了。最让人头痛的是现场没有电子眼,凶手的作案方式和作案现场与王先旺的差不多,都是在没有监控器的黑夜里,这次更甚,作案之后,当天竟然下了大雨,莫非这一切都是凶手精心设置的?

    会不会是和杀王先旺同一个凶手?如果是的话,这将是一起连环杀人案,而11·8案还没侦破,凶手又出来作案,重案组将面对非常大的压力,尤其是江一明。

    江一明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和烦躁,但是很快就被他压下去,默默地宽慰自己:不要担心,凶手总有一天会被绳之以法的。他从警13年来,见多识广,各路的妖魔鬼怪他见多了,最终还不是被他们降伏吗?

    吴江从大众轿车中提取了大量的指纹,其中两种指纹最新鲜,一个是男人的指纹;另一个是女人的指纹。吴江把男人的指纹跟肖诗顺的指纹进行比对,结果完全相同。

    女人的指纹不知是谁的,这没关系,吴江在后座上车厢提取到疑似女人的阴道分泌物,要拿到实验室去检测就能确定是谁的,阴道分泌物可以用胺试验,即将阴道分泌物与盐水混匀后滴加10%KOH1-2滴,因产胺而释放出鱼腥样的臭味,即可认定。

    吴江又对观景台的30米长的栏杆进行勘查,在靠近大众轿车的栏杆上,又提取了两种指纹,与在后车厢里提取的两枚指纹相同。这说明肖诗顺和一个女人来到现场后,曾经站在观景台上看城市的夜景,之后才被人杀害的。

    这个神秘的女人有重大嫌疑。

    两天后,1号重案组召开案情分析会。

    “死者肖诗顺,死于11月28日凌晨1到2点之间,跟王先旺一样,被凶手用锐器捅穿右肺,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死者的伤口宽3厘米,深12厘米,比杀王先旺的凶器窄小一点,死者的心血中的酒精含量等于80mg/100ml,说明死前喝了不少酒,胃内容物只消化30%,其中有鱿鱼丝、开心果、烤鸡翅等食物,我判断他是从KTV出来不久被杀的,还有,肖诗顺后车厢是女人的阴道分泌物,我做了DNA实验,但是在DNA库里没有比对成功。”罗进望着江一明说。

    “这说明那个女人没有前科。老吴,你说说吧。”江一明说。

    “我在电脑的刀具库里比对过,凶器是一把水果刀,长21厘米,宽3厘米,这种刀没有特殊性和排他性,甚至搞不清它是什么品牌。我和小克经过凶手杀害死者的动作模拟,凶手右手使刀,身高在173到175厘米之间,入刀快、准、狠,这些都与杀害王先旺的凶手相似。”

    “你认为是同一凶手所为什么?”

    “对,根据我多年来的刑侦经验判断:两位死者都是被同一凶手杀害。”吴江想说他的直觉也这样告诉他,但觉得那样说不符合科学原理,便打消这个念头。

    “小克,你怎么看?”江一明问。

    “我和吴哥的看法大同小异,目前最重要的是把那个神秘的女人找出来,我已经去江北分局调查过了,肖诗顺没有结婚,整天游手好闲,也不是富二代,不知道哪来那么钱供他挥霍,我怀疑他从事非法活动,比如贩毒和走私,因此,他招来杀身之祸。”

    “你说大同小异,小异是什么?”

    “小异是为什么凶手要拿走王先旺身上的钱包,而不要肖诗顺的钱包和财物?凶器也不是相同的?”

    “拿走王先旺的钱包是为了不让我们快速找到尸源,因为他还要杀肖诗顺,他不想在杀肖诗顺之前被我们抓捕。这次因为肖诗顺开车带着可疑的女人,凶手无法把车开走,因为圆顶山的每个入口都有监控器,把车开走有风险。”江一明说。

    “凶手会不会是那个女人呢?”吕莹莹问。

    “应该不会,因为一般女人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身高175厘米的女人也很少。”

    “不,如果是职业杀手,即使是女人也能练就一身好力气,因为力气和武术就是她挣钱的利器。”吕莹莹觉得有可能是女人干的,如果是女人干的,那么,把杀害王先旺的凶手当作男人,已经走错方向了。

    “我们应该从哪里入手侦查?”江一明问大家。

    “圆顶山脚下分布着十几个村庄,一共有五条车道可以到达山顶,每个入口都有电子眼,我们首先应该调阅所有监控录像,看能不能从中找到嫌疑车辆和人。”吕莹莹说。

    “但是,有无数条山路进入圆顶山,如果凶手骑摩托车或者步行进入圆顶山,就可以避开电子眼,因为我们的对手反侦察能力超强,所以,我觉得凶手不会按常理出牌,一定会走不寻常之路。”

    “对,我同意吴哥的看法,圆顶山不高,从山脚到山顶步行不会超过5公里,强壮而敏捷的凶手可以轻松走完这段路程之后去杀人。”

    “莹莹说的没错,调阅监控录像不仅可以发现嫌疑人,还可以看肖诗顺是从哪里来?后面有没有人跟踪?我想凶手一定要跟踪肖诗顺,否则,他没有把握肖诗顺一定会上圆顶山,因为那时已经是深夜了。”周挺说。

    “这样吧,我和小克、周挺去排查肖诗顺的社会背景,老吴和莹莹去调阅圆顶山五处入口的监控录像,发现可疑人时,回队再开碰头会,如果情况比较紧急,就直接打电话。如果人手不够,我再从2号重案组调人,我们现在是和凶手抢时间,我担心凶手会继续作案!”江一明忧心忡忡地说,大家一听,心里好像压上一块石头。

    吕莹莹调出圆顶山南门入口处的监控录像查看,因为大部分游都是从南门进入的。果然不出所料,她发现肖诗顺开车于11月27日晚上111515进入圆顶山,他的副驾驶位上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因为光线不好,无法看清两个人的面容,但是,可以看见驾驶员穿着米黄色西装,加上在方向盘留下了肖诗顺大量的指纹,可以肯定驾驶员是肖诗顺。

    那个女人则穿着一套黑色风衣,她笑着和肖诗顺说话,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庞,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车子经过画面只有2.5秒,车速接近100码,好像急着去干什么似的。

    为了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吕莹莹倒着调阅监控录像,终于在江北1路的路口,看到了比较清晰的图像,当时他俩在等红灯。吕莹莹把录像截图,用激光打印机把女人的照片打印出来。

    她继续顺着肖诗顺的来路调阅监控录像,发现肖诗顺和那女人是从天后夜总会门口上车的,那女人可能是天后夜总会的坐台小姐,当然,也可能是凶手假扮坐台小姐,而勾引肖诗顺上当的。

    必须把她找出来,才能了解当时的情况?发生了什么?如果她不是凶手,那么,她可能看见凶手行凶,如果她看见凶手的模样,就可以把凶手的容貌画出来,全国通缉他,落网是迟早的事。

    吕莹莹把情况向吴江说明,吴江在查看圆顶山东门入口处的监控录像,他听了之后,和吕莹莹一起开车去天后夜总会。

    2

    吴江和吕莹莹找天后夜总会的解经理了解情况,把那个女人的照片给他看,他看了一会儿说:“这照片虽然不太清晰,但是,从轮廓上看,她可能是我们这里的小姐田小蕊,不过,我没有她的电话,我们的妈咪霍恒静应该有她的电话。”

    “请你想办法把田小蕊找出来,我们要向她了解情况。”

    “好的,我打电话给霍恒静,叫她把田小蕊带来。”解经理掏出手机,拨打霍恒静的电话,结果关机了,呼叫转移到来电提醒。解经理知道霍恒静的住处,他建议吴江和吕莹莹去找她。吴江同意了。

    解经理开车到黄金海岸别墅,这让吴江感到意外,黄金海岸别墅临海傍山而建,那山名叫棕榈山,海拔不到100米,山上因种满了高大的棕榈树而得名,别墅呈阶梯形沿着缓坡而建,别墅与别墅之间的空隙很大,站在每栋别墅的阳台可以远眺一望无际的碧波和无数在唱歌的海鸥,每栋别墅价值上千万,好的位置将近两千万,是长江市的富人区,它像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东海之滨。

    “霍恒静怎么这么有钱?”吴江问,既然她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在夜总会做妈咪?众所周知,当妈咪就像旧社会的鸨母,社会地位不如公务员,怎么可能住在富人区?

    “这个说来话长,她原来是市长霍青华的外甥女,真实身份他的亲女儿,因为计划生育,霍青华不能生二胎,但他爱上了一个大学教授,俩人在外面偷偷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霍恒静,后来,东窗事发,霍青华被免职,同时因又受贿52万,被判刑五年。

    “偏偏祸不单行,霍青华的儿子因车祸死亡,女教授受不了打击,移民美国,因为她把他的儿子当作亲儿子对待,为了不让霍青华绝望,她没有带走霍恒静,霍青华出狱之后,和霍恒静在一起生活,女教授在美国挣到不少钱,为霍恒静买了一套别墅,就是眼前的黄金海岸别墅。我们老板曾经受惠于霍青华,所以,把皇家妈咪这个肥缺给了霍恒静。”解经理对霍青华父女充满同情。

    “仕途风险无常啊。”霍青华是20世纪末的市长,给吴江的印象还不错,至少不会像某些贪官污吏,动辄受贿几千万甚至上亿。

    说话间,他们到了水岸108号别墅门前,解经理按了好久门铃,才有个慵懒的女声问道:“解经理,怎么这么早来找我,有急事吗?”显然,霍恒静已经在可视门铃的屏幕上看到他们。

    “起床啦,太阳斜过中天了。两位市局的警官找你有事。”

    “好,我马上起床,解经理,你们在一楼等,我马上下来。”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解经理熟门熟路地走进去,请他俩在宽大的沙发上坐。

    这时,一个老人走上前来,给吴江倒水,他仔细一看,竟然是霍青华,吴江以前曾经在台下听过他发言,当时霍青华是市长,在台上神采飞扬妙语连珠,又年轻俊朗意气风发,此时此刻,已成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眼里弥漫着淡淡的忧郁。

    “霍市长……”吴江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和他打招呼。

    霍青华愣了一下,看吴江一眼说:“年轻人,你叫错了,我不是市长,我是阶下囚,人民的罪人啊。”

    “不,那都是过去的事,人非圣贤,岂能无过?何况您已经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

    “年轻人,咱们不提过往,我家恒静犯错误了吗?”他殷切地望着吴江,眼里充满了担忧。

    “不,不是的,您放心吧,霍恒静没有犯事,我们是找她帮助寻找嫌疑人的,是立功行为,您不用担心。”吴江温和地对他。

    这时霍恒静从楼梯上走下来,看见父亲和吴江说话,似乎有点不悦:“爸,人是来找我的。”霍青华摇摇头,走开了。这让吴江心里有些酸楚,原来一个堂堂的市长竟然要看女儿的脸色。

    霍恒静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裙摆又大又长,衬托出她高挑修长的身材,她走路很快,像一阵风迅速旋到他们面前坐下,望着吴江问:“我知道你是1号重案组的吴警官,你们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我一定尽绵薄之力。”她将近40岁,精致小巧的五官协调地长在白皙的脸上,化着淡妆,喷着高雅的香水,轻启樱桃小口。

    “请问你认识田小蕊吗?”

    “认识,她是我们的小妹,很有村姑风情,深受户的青睐。”她真诚微笑着说,言谈之间流露出浓浓的书卷气,而且彬彬有礼,不愧为市长和教授的结晶。

    “她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我们的小妹都是自己在外面租房住,这时应该在家里睡觉吧。”

    “昨晚她有上班吗?”

    “有上班,她很勤劳,也许小时候穷怕了吧,节省得要命,一个月下来不用花1000元,没有人像她那样过日子的。”她把开水倒进茶盏里泡茶。

    “请你帮忙打电话给她,问她在哪里?我们要去找她。”

    “请问她犯错误了吗?”

    “目前不好说,我们只是例行走访。”

    “要不,叫她来我家吧?省得你们跑一趟。”

    “也可以,她会来吗?万一她起疑心逃跑了怎么办?”吴江不太放心。

    “她很乖,特别听我的话,你们放心吧,只要我一个电话,她肯定来。”

    “那就好,给她打电话吧,不过我们要单独对她进行询问。”

    霍恒静点点头,拿出新出的苹果7,调出田小蕊的电话拨出去,电话通了,但响了很久没人接听,她摁下重拨键,响了第六声才有人接:“小蕊,你怎么不接电话呢?”

    “我在睡觉哩,静姐,您有什么指示?”

    “我和解经理有事找你,请你马上到我家来。”她不容置疑地说,表现出一个大姐大的强硬作风。

    “好,我马上打摩的去您家。”

    霍恒静冲着吴江笑笑,点头表示田小蕊就来。她的笑迷人又优雅,没有文化的人做不出这种微笑,所以读书与不读书完全不一样,可惜她竟然要在烟花之地讨生活。

    一会儿,田小蕊来了,她穿着皮短裙和粉色羊毛衫,看见两个陌生人,走到霍恒静面前轻声问:“静姐,有人找我?”她暧昧地笑着。

    “别想歪了,来,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市局刑警队的警官,他们有事找你,你要好好配合他们的工作,不要怕,只要实话实说就行了。”说罢,她站起来,示意解经理跟她去一楼的书房,方便他们问话。

    吕莹莹认真看了一下田小蕊,觉得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田小蕊今年20岁,颜值中上,身材不高,属于小巧玲珑的那种小女人,透着青涩和羞怯,像没熟透的苹果,也许人就喜欢她这点。

    吴江叫她把身份证拿出来看看,她忐忑不安地拿出身份证,递给吴江,吴江看了之后,认为身份证不是伪造的,便问:“11月27日晚上11点多,你不是跟肖诗顺的车去了圆顶山公园,在观景台上看夜景?”

    “没有,我不认识什么肖诗顺。”她胆怯地望着吴江。

    “你说谎!你为什么不敢承认?我们怀疑你谋杀了肖诗顺!”吴江严厉地说,他想震慑一下她。

    “不不不,我真的不认识什么肖诗顺,我也没有去圆顶山公园看夜景,我当时在水玲珑大排档吃夜宵,我们四个姐妹一起坐205房人的台,人要求我们陪他们一起吃夜宵,然后再给小费,所以,我们只能陪他们去吃夜宵,那晚我们11点下班,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人和我的姐妹。”

    田小蕊非常焦急,眼里含着泪水,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孩子。

    吴江看她不像说谎,叫吕莹莹把照片给她看。

    田小蕊拿出一张纸巾,递到眼前,轻轻擦去泪水,把不太清晰的照片从吕莹莹手上接过来看,她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说:“这人绝对不是我,我从来没有买过黑色风衣,她应该是我堂姐田小甜。”

    “你堂姐怎么和你长得差不多?”吕莹莹不太相信。

    “不仅我俩像姐妹,就连我哥和她弟弟也非常像,不明就里的人以为我们是双胞胎,也不知他们是什么眼光,我姐大我整整五岁,我有那么老吗?”她非常不服气。

    “因为是截图照片,不太清晰,所以,我们只能判断出大概年龄。”吕莹莹觉得她在批评他们没眼光,所以,吕莹莹解释道。

    “好,既然你说她是你的堂姐,那么,请你把她叫来对证,否则无法洗脱你的嫌疑。”吴江说,他知道可以调查和田小蕊一起吃夜宵的人,用来证明她是否不在案发现场,但是,为了找出田小甜,他必须这么对田小蕊说。

    “我也在找她,我正想去报警呢,因为我已经四天没有见到我堂姐了。”她又开始焦急了。

    “怎么回事?你把情况说一说。”

    “我们是同一个村子出来的,一起在长江打拼,虽然是堂姐妹,但是比亲姐妹还亲,她是老大,很有主见,大事我都会征求她的意思,我俩没有住在一起,但每天最少都会通一次电话,28日下午我醒来之后,给她打电话,结果关机了。”

    “是关机还是无法接通?你说清楚一点。”吕莹莹问。

    “这有什么区别呢?”

    “你反问什么?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是。”

    “是关机,不是无法接通。”

    “她会不会回家了?”

    “不可能,她回家肯定会跟我说,我们每次都是约好一起回家的,从不例外。”

    “你把田小甜的手机号码发给我,我们帮你按照失踪人口立案调查。”吕莹莹说。

    “你们肯定能找到我姐吗?”

    “十有八九能找到她。”其实吕莹莹心里也没谱,万一凶手为了灭口,把田小甜杀了,然后毁尸灭迹呢?毁尸灭迹太容易,只要把田小甜往观景台下扔,田小甜从悬崖绝壁上坠下,绝无生还的可能,而且难以找到。

    “那就是有一二成找不到我姐了?”

    “对,所以,需要你的配合,只要这个案子没有结束,我们就需要你帮助,因此,你不能离开本市,否则,我们当你是杀人凶手通缉你。”

    田小蕊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吕莹莹,忧心如焚,含泪点头说:“我,我一定会配合你们工作的……”她的声音发抖,仿佛她堂姐已经死了似的。

    吴江叫田小蕊把27日晚上一起吃夜宵的人名字和手机号码留下,他们要去调查,田小蕊从包里拿出一张便笺本,撕下一张,把三个小姐和四个人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写下,小心翼翼地交给吴江,然后观察吴江的脸色,似乎怕他不满意。

    吴江看了之后,叫田小蕊先回去,如果有田小甜的消息,马上通知他。田小蕊像怕鬼似的溜走了。

    他俩向霍恒静告辞,吴江上车之后,吕莹莹问他去哪里?他俩出去走访,绝大多数由吕莹莹开车,表示对吴江的尊敬,吴江虽然反对过,但是,吕莹莹说她年轻,累点没关系,吴江乐于享受这待遇,但有点歉意,总是说:莹莹,等你哪天怀孕了,一定要告诉,我不能让你再当我的司机了。

    吕莹莹一笑了之。

    吴江叫她开车去走访四个男人,然后再去找另外三个小姐,没有听到他们的证实,不能放弃对田小蕊的调查,凡事不能想当然,一定要亲自听到证人的证词,才能证明田小蕊是否说谎。

    吴江一一给七个证人打电话,除了两个男人出差外,其他五个人都在本市,吕莹莹把车驶向蓝宝石大厦,因为那里有个证人,而且离他们最近。

    “莹莹,如果田小蕊说的是真话,那么,田小甜会去了哪里?”

    “可能是因为害怕躲起来了。”

    “会不会被杀了?”

    “应该不可能,我们的对手非常聪明,如果田小甜被杀了,田小甜的手机应该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凶手会把手机卡扔掉,不,凶手连劳力士手表都不要,怎么会要田小甜的手机?”

    “如果凶手把田小甜扔下观景台呢?”

    “那也不可能,因为11·28案发到现在已经六天了,手机肯定没电了,智能手机待机不会超过48小时,而田小蕊28日下午打田小甜的电话就关机了,连续打了几天都关机,没电的情况下是无法接通电话的,不是处于关机状态。”

    “这就让我放心了。”吴江最怕的是田小甜被杀。

    吴江和吕莹莹对7个证人都走访一遍,结果他们都说田小蕊当时确实和他们一起吃夜宵,大排档老板也证实田小蕊说的没错,可以排除田小蕊的嫌疑,可是田小甜在哪里呢?

    吕莹莹和移动公司工程师合作,对田小甜的手机进行定位,结果发现她位于陕西余县的郊区,那里名叫平车村,但不是田小甜的家乡,她家乡位于余县41公里外的西梁村。

    吴江打电话给余县刑警队,叫他们帮忙前去查找田小甜,找到她之后,立即给他们打电话,刑警队长余宽波答应派人去找。

    第二天上午,余宽波打电话给吴江,说他们已经把田小甜带到刑警队了,叫他们派人去。

    长江离余县两千多公里,不适合开车,吴江和吕莹莹立即订飞机,下午三点就飞到汉中,然后乘直达余县的大巴,傍晚他俩到了余县刑警队。

    余宽波见到吴江和吕莹莹,非常高兴,说难得和全国闻名的高手在一起工作,非要请他俩去吃饭不可,因为这时已经下班了,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余宽波为了招待他俩,一直守在刑警队等候。

    吴江说先看看田小甜再说,要不吃不下饭。余宽波只好主随便,陪他俩去讯问室看田小甜。

    田小甜被锁在讯问室里,门关着,门外一个民警坐在门口值守,看见他们来,从椅子上站起来,向他们行军礼,然后掏出钥匙,打开锁,让他们进去。

    里面没有开灯,只有一丝昼光透进去,几乎看不清田小甜的面容,余宽波打着墙壁,摁下开关,瞬间,雪白的灯光把房间照亮了。

    田小甜站在墙角默默地看着他们,她穿着大红色羽绒服,下身穿宽大的呢裤,扎着一根大辫子,像个村姑,但是,气质一看就像风尘女子,她看见吴江和吕莹莹,流露出恐惧的光,好像害怕被他俩带回去枪毙一样。

    “请坐下,你名叫田小甜吗?”吴江示意她坐在椅子上。

    “是的,可是我没有犯法啊,你们把我抓来干吗?”她觉得吴江的口气比较柔和,胆子好像大了一些,幽怨地望着他们。

    “你涉嫌谋杀肖诗顺,怎么没犯法?”

    “不不不,你们弄错了,肖总不是我杀的……”她冤屈地叫起来。

    “我们从监控录像中发现你和肖诗顺于11月27日晚上11点15分开车去了圆顶山公园,不久,肖诗顺就被人杀了,如果他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不报警?”

    “当时……当时,我完全吓傻了,哪懂得报警?”

    “可是案发已经过去7天了,你为什么还不报警,你不会说你还很害怕吧?”

    “不,我不是不想报警,我是怕凶手找到我,将我灭口。”她的双手在哆嗦着,显然她想起当晚的事,像见到鬼一样害怕。

    “现在你不要怕了,这是在公安局,没有人敢伤害你,请你把当时的情况向我们说清楚,记住:不许说谎,否则你可能被判刑!”吴江觉得对付这样的嫌疑人,应该给她一点压力。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肖总带两个朋友去天后唱歌,他叫了三个小姐,我和肖总是老朋友,自然而然地陪他喝酒,后来,人走了,两个小姐的小费也给了,但肖总没有给我小费,他说等一会儿再给,我不敢说什么。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肖总之后,他要我陪他去圆顶山观景台看夜景,其实,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要带我去观景台‘车震’。因为他就喜欢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每次到那里,他就很兴奋,当然,我也特别开心,所以就答应了他。

    “我不怕他不给钱,我们去那里‘车震’已经很多次了,你们也知道,我们是为了生活而委身于人,不可能违背人的意志,何况肖总非常大方,每次都给一千元。

    “我们到了观景台之后,肖总从后面抱着我站在栏杆上调情,他还不断地冲着山谷大声喊叫,总爱说那句话: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他告诉我那是宋江写的诗。他总爱在我面前说他的雄心壮志,我为了讨好他,假装把他当作英雄,其实他是色鬼一个。

    “我站了十分钟之后,感觉非常冷,叫他躲到车里去,他明白我的意思,把我抱到后座上‘车震’,办完事之后,他站在右车门边穿裤子,我也在穿裤子,突然听到一声轻响,他浑身一震,然后回头去看,结果看到一个高大的蒙面人站在他身后冷笑。

    “我发觉不对头,向肖总望去,结果看到肖总的背上插着一把刀,鲜血喷射到车门上,肖总嘴里不知在喊着什么,凶手转身跑了,肖总向凶手追了几步,然后倒在地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惊呆了……

    “更让我错愕的是那个凶手看见肖总倒地之后又跑回来,从肖总的背上把刀拔出来,迅速跑到我面前,我以为我要被他杀死,闭上眼睛等死,结果他站在车门外,对我说:‘我杀人的事,你都看见了,按规矩我肯定把你灭口,可我看你从余县来挣卖身钱不容易,就留你一条命吧,但是,你得马上离开长江,把你的手机扔进河里去,不得报警,永远不要回到长江来,否则,我杀了你,杀了你全家!’

    “我从车厢爬出来,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感谢他的不杀之恩,他叫我赶快走,不许告诉任何人,躲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半年,到时他会想办法通知我回到父母身边去,所以,我只好悄无声息地回余县,在郊区租一间房,整天以打麻将度日。事情的全部经过就是这样的。我真的是迫不得已啊……”

    说到这里,她抽泣起来,仿佛她是世上最悲伤的人。

    3

    “你看见了蒙面人,他的身高大约多少?”吴江继续问田小甜。

    她想了一下说:“因为当时肖总车灯开着,我可以看出他的身高,至少175厘米。”

    人在惊恐万状中无法准确地判断出凶手的身高的,也许凶手没有175厘米,但是,因为恐惧的心理会影响视力和判断力,能说出大概的身高已经很不错了。

    “凶手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和裤子?”

    “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连鞋子也是黑色的。”

    “什么发型?”

    “没,没看见,他戴着头套,头套和脸套是连在一起的,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巴,头套也是黑色的,整个人就像一只黑蝙蝠。”

    “哪里的口音?”

    “这……我不清楚,我当时害怕极了,何况我对地方口音的分辨能力非常差,除了能分辨出广东和四川口音之外,我不知道还有别的口音。”

    “那会不会是广东和四川的口音呢?”

    “肯定不是,应该是本地人,但普通话说得很标准……”

    “你为什么不把手机扔到河里去呢?”

    “我舍不得,这是我花了6000元买来的苹果6sp露s,还没用半年。”

    “在肖诗顺转过身去看凶手时,他离你很近,从他后背喷溅出来的血,应该会喷溅到你的衣服上或者裤子吧?”

    “对,我的裤袜上和黑风衣上都是血,我回到家里把裤袜和风衣脱下,扔到厅的沙发上,跑进浴室洗澡,换上别的衣服,然后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拉着箱子,来到火车站买票,上车之后,我就把手机关机,回到余县。”

    “你的风衣和裤袜还在出租屋吗?”

    “嗯,在的。”

    吴江怕她说谎,必须把她带回长江取证,她的风衣和裤袜非常重要,如果幸运的话,凶手的生物检材可能会留在上面,他想了一下说:“因为你涉嫌卖淫,加上你是凶案目击者,我们必须把你带回长江去……”

    “不!不!不!求求您了,警官,你把我带回去,等于把我往虎口里送啊,我必死无疑……”她突然从椅子扑到地上,双膝下跪着,不停地向吴江磕头。

    吕莹莹见状,走到她身边,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你给我坐好了,我们会绝对保护你的安全,你必须跟我们回去。”

    “不,我不相信你们的能力,我看过很多电影,证人可以在警察的严密保护之下被凶手杀掉。”

    “那是电影,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的,你可以放一万个心!”其实吕莹莹的心里也没有底,以前他们的证人曾经在警方的重重保护之下被狙击手狙杀,或者毒害,但是,她相信凶手不会杀田小甜,因为田小甜并不能给他们提供证据,凶手不会傻到自投罗网。

    吴江对田小甜耐心地做工作,说他们会把她藏到最安全的地方,除了1号重案组成员,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田小甜在忐忑不安中勉强同意回长江协助调查。

    吴江和吕莹莹带着田小甜来到位于良村的出租屋里,屋里非常凌乱,依然保持着田小甜离开时的样子,黑色风衣静静地躺在沙发上,肉色的裤袜被扔在电视柜边。

    吴江戴上手套,把黑色风衣捡起来观察,发现上面确实有几十滴喷溅状血迹,看完之后,把风衣放进物证袋,又去拣裤袜,他看到裤袜上有更多的血迹,血迹早已干涸发黑,裤袜非常脏,沾满泥土和灰尘,两个膝盖处因为与地面摩擦而穿透了两个大洞。这应该是田小甜跪在地上求凶手放过她而造成的,可以证明她没有说谎。

    吴江把风衣和裤袜交给罗进化验,然后把田小甜安排在一个秘密的出租屋内,专门派人保护田小甜,不许她到处乱跑,饭菜都由后勤人员送给她吃,不许她上网和使用手机,田小甜觉得度日如年,只盼望早日把凶手绳之以法。

    罗进把化验报告交给吴江,说风衣和裤袜上的血迹全部是肖诗顺的,没有其他人的。留在肖诗顺车上的阴道分泌物是田小甜的。本来以为找到了田小甜,离抓获凶手就很近了,没想到八字还没一撇。现在得重新寻找线索。

    肖诗顺今年27岁,没有结婚,父母在一次车祸中双双丧生,当时他才17岁,在读高中,父母双亡之后,他失去了靠山和精神力量,当年就辍学了,他用保险公司赔付给他的钱过日子,天天混迹网吧、酒楼和娱乐城。

    他交往的朋友没有一个有正当职业,都是吃喝玩乐的酒肉朋友,没有几个真诚可靠。

    田小甜说肖诗顺曾经对她说过,他有一个想和她结婚的女朋友,名叫罗伦,是市职业中学的老师,肖诗顺对她非常好,但罗伦对他若即若离,似乎没有下决心跟他过一辈子,只想从他那里拿到一些钱。

    罗伦是江南区第二职业中学的老师,教汽车修理。吴江和吕莹莹来到职业中学找她,她住在教师宿舍里,宿舍是新建的,一共六层,罗伦住在六楼最后的房间里。

    此时,正是放学时间,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从一百多间的教室里涌出,声音嘈杂而欢快,校园一下就充满了勃勃生机,让吴江回忆起自己曾经的校园生活,那时天真、热情、爽朗、浪漫,心怀美好的军旅理想,迷恋浑身体香的女同学,幸好这一切都实现了。

    吴江把神思收回,来到罗伦的门前,门被关上了,校长说她在单身宿舍里,本来校长要陪同他俩来,但吴江怕校长在场不好问话,谢绝了。

    吴江轻轻敲门,里面传来了一声:“哎,来啦——”

    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出现在门里,她看见吴江和吕莹莹,笑靥如花地问:“请问你们找谁?”她刚刚洗过的头发湿漉漉地披在双肩上,散发出好闻的香味。

    “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来找你了解情况,请问可以进去吗?”吕莹莹冲着她微笑。

    她点点头,一股忧伤飘过她的眼底:“请进吧。”她转身往里走,叫他俩在沙发上坐,她去倒水。

    罗伦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衫,把她的腰身衬托得更加苗条,下身穿着一条蓝色牛仔裤,紧紧包住丰满的臀部,显得特别性感。她五官小巧,皮肤略微发黄,也许是太阳给她镀上的健康颜色,虽然不太美,但颜值中上,综合身材和颜值,算得上是个小美人。

    她房间里摆着羽毛球拍、排球、吉他和古筝,电视柜边是一个大书柜,里面放满各种文学巨著,可见她是个多才多艺内外兼修的女孩。可是,一个这么好的女孩,怎么会是肖诗顺的女朋友呢?他俩似乎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请问你是罗伦吗?”

    “是的。”

    “你认识肖诗顺吗?”

    “认识,是我过去的男朋友。”她还算坦诚。

    “已经成为过去式了吗?”

    “对。”

    “我有点好奇,你一个老师,他一个混混,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怎么会走在一起的?”

    “因为以前他给我的印象非常好,健美、豪爽、阳光,而且很有钱,关键是他对我非常温柔体贴,这些条件足够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着迷。”她望着吴江说。

    “你后悔了,还是他后悔了?”

    “是我后悔了,因为随着我对他的深入了解,发现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人,和我想象的发生了偏离,所以,就分手了。”

    “你知道他从事什么职业吗?”

    “开始他说是开发软件的,他开发了一种软件,专门为淘宝网店店主刷交易量,当然,他只开发软件,并不帮忙店主刷交易量或者好评,我说开发这种软件是不道德的,他说爱因斯坦研发了核武器,但他并不是使用者,没什么不道德的。”她的声音清澈而甜美,充满淡淡的忧伤,仿佛对以往的恋情很在意。

    “后来呢?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他经常出入缅甸、越南、秦国等国,我问他去干吗?他说去帮户开发软件,直觉告诉我,他在说谎,于是,我找个懂行的朋友,假装和他洽谈业务,这个朋友是软件工程师,我朋友和他接洽之后,发现他根本没有开发软件的能力,只懂得一些基础的网络知识,我这才知道他一直在骗我。

    “我把话向他挑明,问他为什么要欺骗我?他说其实他在东南亚做有风险的生意,他不想让我为他担心,所以,他只能欺骗我。我问他做什么生意,他不肯说。我说如果你不能真诚对待我,我们只能分手。

    “他一听说我和他要分手,紧紧抱着我不放,痛哭流涕地求我别离开他。我说我别无选择,除非他把真相告诉我。在我的苦苦逼问之下,他终于同意说出真相。原来他带领一帮小弟,在东南亚各国使用电话诈骗,诈骗对象全部是中国的老人。

    “这让我极为震惊,他在我心中美好的印象一下矮了一截,变得非常丑陋,我简直无法忍受,经过深思熟虑,我觉得应该带他去自首,把所有诈骗来的钱全部还给当事人。

    “但是,他不同意我的做法,好不容易挣到几百万,怎么可能拱手相让?而且一旦他自首,肯定要坐牢,他在外面吃喝玩乐惯了,在监狱中会被饿死、愁死、无聊死。

    “我说去自首,最多判刑五年,我会等他出狱,和他共创美好人生,因为他懂电脑和网络,我也懂汽车修理,只要肯努力,会过上美好的生活,但是,他不听,他舍不得那账户上的钱,我知道,我在他心里没有他的钱重要,于是,我决然与他分手。

    “他看我那么坚决,非常失望,天天在外面醉生梦死,倚红偎翠,过着自暴自弃的日子,他想利用我的同情心,把我的爱唤回去,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不仅如此,我还去江南公安局告发他。

    “公安局对他的账户进行了调查,结果发现他的账户上只有五万元,他还反咬一口,说举报他的人污蔑他,我被分局的民警批评了一顿,说我的情报只是道听途说,让我对他更加失望。

    “我在民警面前承认,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犯诈骗罪,但是,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我还怀疑他可能贩毒,而不是诈骗,因为贩毒是死罪,诈骗罪轻很多,最终,民警以没有证据为由,放弃对他的调查。

    “过后,他又来向我求和,说他以前说的话是骗我的,因为警察都已经证明了他清白,非常希望能和我重归于好,但是,我已经看穿了他是一条变色龙,用最恶劣的话来鄙视他,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绝望地离开了我,从此不再相见。”

    罗伦娓娓道来,语气中充满了心痛,毕竟是曾经相爱过的人被杀了,说不伤心是假的。

    “你们分手多久了?”

    “已经两个月了。”

    “分手之后就没有联系过吗?”

    “对,他说过如果他再回头来求我,他就不是人!其实,这点他和我的性格非常像,只是为了爱,他放下了自尊和个性来迁就我。”

    “过节也没有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给你问候一下吗?”

    “没有,从来没有……哦,不对,他有一天半夜,他莫名其妙地给我发了一条:罗伦,如果我死了,是被你杀死的;还有就是池阳。我第二天早上醒来才看到这条,我不屑一顾地把它删除了。但是那天不是节日。”她皱着眉头说,她的眉心有一颗小黑痣。

    “哦,这对我们很重要,你认识池阳吗?”

    “不认识,但经常听肖诗顺提过他,他说池阳是他的合伙人,以前他就是跟池阳在街上混的,后来,他们一起去了缅甸做生意,但是,因为肖诗顺擅长社交和巴结当地领导,大多数的事都由肖诗顺说了算,因此,池阳总是耿耿于怀,谁能容忍以前的小弟当自己的大哥?”

    “池阳大概多少岁?哪里人?”

    “30多岁,本市人,别的事情我不知道。”

    “好吧,天快黑了,你应该去吃饭了,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谢谢你的配合,像你这样有正义感的人不多,请允许我向你致敬!”吴江收拢双脚,抬起右手,向罗伦行军礼。

    罗伦感动不已,脸上一片绯红,她一直把他俩送到一楼,才去食堂吃饭。

    “吴哥,你觉得肖诗顺真的会是诈骗犯吗?”吕莹莹望着远处绚丽的霓虹灯问,这时,一辆车差点撞到她身上,她赶紧侧身让过。

    “十有八九是诈骗犯,或者是毒贩。”

    “为什么江南分局的经侦科没有抓到肖诗顺的把柄呢?”

    “一是肖诗顺太狡猾;二是办案人太粗心;三是可能是涉案金额较小,又要远赴多个国家,办案开销非常大,总之,他们有理由终止办案。”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先去江南分局经侦科看看他们的调查情况再说。”

    第二天,吴江和吕莹莹来到江南分局,调阅了经侦科调查肖诗顺的诈骗案的卷宗。

    原来,他们已经去过了柬埔寨,和当地的警察配合,对肖诗顺曾经租住过的地方进行搜查,但是,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五个小弟在那里看守财物。

    一个名叫林明的中国人说他们的老板名叫池阳,他们从事国际贸易,其中一项是笋干交易,他们要查账,林明说账本都被池阳带走了,查不了。打池阳的电话也打不通。

    因为池阳在东南亚各国之间来回地跑,居无定所,一时难以找到他,林明又说不认识肖诗顺,而且肖诗顺的账户上没有巨额存款,即使他是诈骗犯,因为涉案金额不大,调查他的意义不大,所以,经侦科的人暂时把此案搁浅。

    吴江怀疑肖诗顺用别人的身份证存款,以此隐藏自己的巨额存款,或者把钱存在国外。如果这样的话,就找不出他的犯罪证据,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肖诗顺有巨额财产,否则他不可能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

    罗伦也说肖诗顺给她买的礼物全部是世界名牌,他在国内没有工作和生意,不可能有巨额的收入,要想查出肖诗顺的巨额存款,肯定要找到池阳。

    总之,目前池阳的嫌疑最大,池阳可能知道肖诗顺的存款存在哪里,并且可能知道密码,杀死肖诗顺之后,他可以任意转走肖诗顺的存款和财产。

    4

    但是,池阳居无定所,他在东南亚各国之间奔跑,而且经常换手机,以此逃避中国警察的追捕,因此,很难捕捉到他的行踪,如果居住国警方不配合,或者警方有内鬼,更难以找到他。

    因为,他只诈骗中国人,诈骗成功之后,把钱汇往外国,在外国消费、购置房产、纳税,对居住国非常有益,所以,居住国警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除非他干杀人放火的勾当。

    而经济犯和诈骗犯外逃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赃款的追讨更是难上加难。

    目前唯一和池阳有接触的就是林明,因为他是池阳嫡亲的马仔,是负责柬埔寨业务的得力助手,如果想早日找到池阳,唯一的办法是策反林明,让他弃暗投明,为1号重案组服务。

    吴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江一明。

    江一明当然明白策反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市局将付出一大笔钱给林明,否则他完全可以不配合,以往的做法绝大多数是利用高压政策和说服教育,让从犯成为警方的线人,很少用钱收买情报,何况,林明诈骗所得的钱,可能远远地超过警方给他的钱。

    江一明担心肖诗顺和王先旺是正义力量所杀,如果不在短时间内找到连环杀手,极有可能继续死人,所以,必须在凶手对下一个目标下手之前抓捕他。

    江一明把吴江的计划向方理华局长说明,方理华同意让吴江去策反林明。

    吴江和江南经侦科科长屈成良配合,带着小克乘飞机来到金边,下飞机之后,金边的警察局长就来迎接他们。

    金边是柬埔寨政治、经济、文化、宗教、交通中心,金边西南郊八公里处的波成东国际机场,可以起降大型飞机,由此可以飞往全国各地和世界各地,但是它和中国一线城市的机场没法比,设施陈旧是它的弱点。

    柬埔寨人姓在名之后,一般以父亲的名为姓,也有以祖父名为姓的,一般人不称呼姓,而习惯直接呼其名,并在名字前加上一个冠词,以示性别长幼尊卑之别。

    警察局长名叫恩地,他会说一口流利的中文,曾经在北京公安学院读了三年大学,对中国警察格外亲切,按国家警察级别来分,恩地高出吴江三级,可见金边市局对中国警察多么尊敬!

    恩地安排他们三人入住圣卡酒店,这是一家华人开办的四星级酒店,吴江一看到这家酒店就觉得不妥,因为它太高级了,回国不能报销。恩地说他自费请他们住,不用担心。

    吴江拒绝了恩地的好意,带领小克和屈成良来到河畔酒店,标间一晚225元,打折之后才180元,符合国内的出差标准。河畔酒店对面就是洞里萨河边,晚上闲暇时光,可以观赏夜色美景。

    入住之后,吴江便要求恩地派人配合他们去找林明。恩地知道中国警察的办事效率,便打电话给分局的下属,叫他们想办法找到林明,找到之后把林明带到河畔酒店来。

    吴江觉得这样做不妥,一是对林明没有诚意,好像被强迫召见;二是怕恩地的属下和林明私通,把林明放跑了,这种事不管在哪个国家都屡见不鲜,包括高层,赖昌星当年就是被福建省公安厅副厅长泄密放跑的。

    恩地明白吴江的意思,了解情况之后,亲自带他们去福原大厦找林明,因为林明的公司在福原大厦的909房内。吴江心里有说不尽感谢的话想说,但是被恩地按下去了。

    当他们出现在909房内时,十几个男女都惊讶地望着他们,他们不相信有四个警察从天而降,从他们的表情中可以判断出警察局肯定有内线,这证明了吴江的判断没有错,幸好恩地没有打电话给分局的警察,否则,他们可能早已逃之夭夭了。

    室内一共有13个中国人,他们面前的桌子摆着100多部手机,每人大约用10部手机,很明显,他们是用来给中国人打电话实施诈骗的。恩地惊讶又尴尬,好像做错事对不起他们似的。

    吴江他们因为在国外没有持枪权,只有恩地带枪,有两个人示意大家逃跑,一个最高大的青年拉着另一个人往外跑,他们想把守在门口的小克推倒,但是,他们哪料到小克武功非常了得,还没冲到小克眼前,就被小克闪电般一脚绊倒,另一个被小克推倒,俩人躺在地上痛得哇哇直叫。

    恩地叫分局的警察把手铐带来,准备把他们全部带回警察局,但是,其中没有林明,恩地审问一个名叫计昌平的河南人,他指着办公室墙边的文件柜说林明就躲在里面。

    小克和屈成良把文件柜搬开,里面露出一个小木门,门被反锁了,木门很结实,一时半会打不开。吴江叫计昌平打电话给林明,叫他主动自首,以免罪上加罪。

    计昌平把林明的手机号码报给小克,叫他自己打,小克便打电话给林明,电话通了,里面响起了手机铃声,但没有人接。小克问计昌平林明的办公室有没有别的出口?计昌平说没有,虽然有阳台,但是被防盗网给封死了,逃不出去。

    小克找来了一条直径12厘米的废旧水管,想用水管砸开木门,但被恩地阻止了,恩地打电话给物业管理,叫他们带钥匙来开门。物业管理员说就来。小克觉得如果林明从里面反锁了,物业管理员来了也没有用,照样要砸门。

    恩地说先试试看再做打算。五分钟之后,物业管理员下来了,他了解情况之后,把钥匙交给恩地,让他自己去开门,他怕林明做垂死挣扎,因为柬埔寨对枪支弹药管理非常乱,只要有钱,很容易买到枪支。

    小克把钥匙从恩地的手上接过来,走到门边,把钥匙插进锁眼,往右转一下,又往左转一下,结果打不开,肯定是被林明从里面反锁了。

    小克向恩地请求砸门,恩地同意了。小克举起铁管往门上砸去,只听一声巨响,木门裂开了,门往里飞快撞到墙上,小克冲进去,只见林明拿着一把钢锯在锯防盗网,已经被他锯断两条小钢管了。

    林明见小克冲进来,把他的双手扭到背后,他只好放弃徒劳无益的挣扎,沮丧地说:“我错了,这次我一定好好配合你们工作。”虽然小克没有说话,但是,他已经明白小克他们是中国警察。如果不配合下场会很悲惨,无需多说要坐牢。

    恩地把林明带回金边市警察总局审问,林明承认自己受池阳指使,专职在柬埔寨搞各种诈骗活动,他们的诈骗手段种类繁多,但最专业的是电信诈骗,他只分得诈骗所得的十分之一的钱。

    被抓的员工底薪5000元人民币,加上奖金和提成,将近万元。池阳是总经理,所得的90%,除了购买诈骗用具、租房、伙食和贿赂当地警察之后,可得60%,但是,池阳后面还有一个大老板,林明不认识他。

    池阳神出鬼没,居无定所,林明也不知道此时他在哪里。但是,林明知道池阳的15个电话号码,他都是用这15个手机遥控指挥林明的。

    吴江叫林明分别给池阳的15个手机打电话,林明同意配合,但要求他们轻判他的罪,吴江说法官会考虑嫌疑人的坦白情节酌情量刑,叫他放心。林明这才给池阳打电话。

    吴江叫林明打通电话后,尽量把通话时间延长,好让他们定位。林明照办。当他打到第7个号码时,电话通了。

    林明说他们被金边警察总局给端了,所有员工都被抓走,只有他锯开防盗网,用绳子从9楼吊下来逃跑了,问他在哪里?叫他赶紧来接他,因为他身上没有钱。

    池阳叫他在河畔公园里等,他15分钟之后就会赶到。林明不相信他,问他现在在哪里?池阳说他在皇宫大酒店里。请他放心,他一定亲自去接他。

    恩地示意林明已经把池阳的手机定位好了,确实是在皇宫大酒店,池阳没有防范林明会欺骗他。

    恩地派一个小组前往皇宫大酒店搜查,另一个小组埋伏在河畔公园里,穿便衣像游人一样在游玩,果然不出所料,池阳带着一个保镖来到公园的棕榈树林里和林明见面。

    池阳和保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七八名警察控制了,他们分别从保镖和池阳的身上搜出两支手枪,10发子弹,幸好池阳没有意识到自己上当,否则,他和保镖开枪拒捕,肯定会伤及无辜,因为树林里到处都是游人。

    吴江叫屈成良在柬埔寨等待江南分局经侦科的警察,把另外13个诈骗犯带回国,他和小克先把林明和池阳带回去审问,因为连环杀人案比诈骗案的重要得得多。在池阳被捕的第二天,他就被送回长江市刑警队。

    池阳身着一套米黄色的西装,棕色皮鞋,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俨然像个归国华侨,看去像个有钱的贵族,他中等身材,眼睛又亮又大,铜色的皮肤闪着亮光,这也许是长期旅居东南亚的结果。

    此时他却垂头丧气地坐在审讯室里,像一只泄气的皮球,完全没有了精神气,他知道将来不再有花天酒地随心所欲的生活了,而是漫长枯燥没有自由的日子。

    池阳今年34岁,江南区李家镇人,父母都是没有文化的农民,父母盼望他努力读书,考上大学,跳出“农门”,但是,他一点也不争气,初中没毕业就辍学,跟朋友全国跑来跑去,专业从事诈骗,比如扔骰子骗局、红蓝铅笔骗局、开罐中奖骗局、金铜调包骗局,一直到现在的网络赌博骗局、电信骗局等等,手段不断翻新,与时俱进,不知害得多少人倾家荡产。

    特别是电信诈骗,受害的大部分是大学生和老年人,可以说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哪怕你智商再高也不一定是不坏之身。清华大学教授被诈骗1760万就是典型的例子。

    有的骗子甚至在警察面前说:中国的傻子太多,骗子根本不够用。这说明中国老人的蒙昧,更深层次地说明子女疏远了父母,否则哪有那么多人上当?

    “池阳,你认识肖诗顺吗?”

    “认识,他是我的老大。”池阳想:自己不是主犯,而是从犯,法官就会轻判他,虽然事实上池阳分的钱比肖诗顺还多,因为肖诗顺是被池阳带到柬埔寨去的,他从事诈骗的时间没有池阳长,是最近三年才发家的。

    “不管谁是老大,这问题我们市局经侦科会去调查,你犯了比诈骗更严重的罪行。”

    “什么罪行?”

    “肖诗顺死了,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我恨不得他早点死!他总要分去比我更多的钱……”池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前后矛盾,因为,假如肖诗顺是老大的话,分去比他更多的钱是应该的,所以,他突然把话打住了。

    “我们怀疑你因为分赃不均,对肖诗顺起了杀心,于是,你于11月28日凌晨杀了他。”吴江紧紧地盯着池阳说。

    “不,我虽然早就想灭了他,但是,我没有那个胆量,他死的时候,我没有在本市,而是在两千公里之外的云南贡山。”他淡定地说。

    “有谁能证明?”

    “我女朋友祝小英可以证明,11月25日我带她乘飞机去香格里拉旅游,于当天傍晚五点半到香格里拉的达迪庆机场,在那里玩了三天,住在香格里拉酒店918房,11月28日下午,我们坐大巴来到贡山,第二天下午才离开,28日那天我们住在贡山大酒店514房,贡山大酒店的监控录像可以证明。”

    池阳所说的不在场证明似乎非常充分,但是,说归说,没有得到证实不能说明什么。

    “祝小英住在哪里?她是干吗的?”吴江觉得没有必要要求问他们出示机票和入住发票,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些并不算是不在场证明。

    “她是紫罗兰发廊的经理,是江南大道分店的那家紫罗兰,你们应该知道这么出名的发廊吧?全市共有13家分店,紫罗兰公司正在筹备上市呢。”他似乎有些得意,完全忘记了自己身陷囹圄。

    吴江把池阳关进河东看守所,然后和吕莹莹开车来到紫罗兰发廊,这家发廊确实高大上,不说是全市第一,也算是一流,请来的剪发师全是名师,许多明星前来做发型,生意非常火爆。

    祝小英看见一男一女走进店里,从大班椅上站起来,向他俩走去,腰身微微一弯,带着职业的微笑:“两位老板,欢迎光临,请问哪位要做头发?”她的语气礼貌中带着某种暧昧,好像吕莹莹是吴江的小三似的。

    “对不起,我们是1号重案组的,有件事必须向你求证,请找个没人的地方,好让我们询问。”吴江有点生气,语气格外严肃。

    “哎呀,我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红得发紫的重案组警官,失礼失礼!里面请——”她低头向他俩赔不是。

    在她弯腰之际,吴江看到了她的两个硕大雪白的乳房,这哪像一个经理的着装?简直像夜总会的妈咪,还有她用红得发紫这个词也非常娱乐化,一点都不严肃,所以,吴江心里依然不太高兴。

    祝小英带他俩走进里面的办公室,办公室虽然不宽敞,但装修精致明快,养着许多绿色植物,君子兰正散发着幽香,让人身心放松。

    “请坐。”祝小英叫他俩坐下说话。

    吴江落座之后问:“请问你认识池阳吗?”

    “认识,他是我们的老顾,他是个另类,天下没几个男人对自己的头发那么在意的,他只要在长江,天天都要来洗两次头发,早晚各一次,还要喷定型水……”

    “仅仅是顾关系吗?”吴江对这些不感兴趣,打断了她的话。

    “是的,他是我们的大主顾,是高级VIP。”

    “可是他说你是他的女朋友。”

    “哦,首先是贵宾,然后才……才成为……他的女朋友……”祝小英变得语无伦次了。

    “你们的关系发展到哪里了?”吴江看她像一条变色龙,为什么她开始不承认是池阳的女朋友呢?难道他俩仅仅是钱色交易吗?祝小英非常漂亮,气质也不错,又善于见风使舵随机应变,配池阳绰绰有余。

    “只是拉拉手,喝喝咖啡而已,没有公开承认他是我男朋友。”

    “可是他说和你去香格里拉和贡山游玩了四天,还同睡一张床上,这是真的吗?”

    “这么私密的事,你们也要打听啊?”她的脸色变得灰暗了,但不阴沉,这说明她接人待物懂得见风使舵,她这个年龄要做到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不容易。

    “请你回答我的话,这关系我们对池阳的量刑。”

    “好吧,我就满足你们的好奇心吧。我们是去香格里拉以及贡山玩了四天,而且同睡一张床上,这不犯法吧?”

    “11月28日晚上你们住在贡山大酒店吗?”

    “对,那晚我们玩得很嗨,都不想回来了。”

    “你要对自己的话负责。”吴江看她不到25岁,可能还不知道作伪证有什么后果,所以强调了一下。

    “绝对没错,虽然我知道他会被判刑,但是,毕竟我们相爱一场,我不想害他一辈子坐牢。”她真诚地望着吴江。

    回队之后,吴江打电话给贡山警察,请求他们协查。第二天,贡山刑警把贡山大酒店的监控录像发来,经过吕莹莹查看,确认池阳和祝小英在案发时间在贡山,因此排除了池阳的嫌疑,但是,不能排除池阳雇凶杀人的嫌疑。

    5

    这是一个难得的晴朗日子,晨曦从玻璃窗中透射到房间里,洒落到金黄色的丝绸被单上,再反射在天花板上,整个房间涂满了金光,显得格外喜气,这是小克和吕莹莹的婚房,装修简洁明快,烘托出的气氛让人轻松舒展。

    吕莹莹睁开惺忪睡眼,看见窗帘被拉开了一半,就知道小克已经起床了,今天是周末,本来是可以睡懒觉的,但是,小克只需睡5、6个小时就足够,所以,几乎每天都是小克先醒来。

    吕莹莹则要睡7小时以上才有精神,也许她工作更要细致和专注吧,小克知道这一点,所以,每次都悄无声息地起床,掀被子和穿衣服的动作非常轻柔,他们已经形成默契,吕莹莹深深体会到被溺爱的甜蜜。

    其实恋爱像首诗,而婚姻则像长篇小说,除了柴米油盐之外,还要经过长期的磨合,在这过程中,包容是最好的润滑剂。

    吕莹莹和小克住在关琳家,关琳还年轻,一日三餐都是由关琳来打理,小克怕自己被关琳宠得像小王爷,只要有空就帮忙做家务,这等于两个人照顾吕莹莹,所以,她可以睡懒觉,她想帮关琳的忙,总是被关琳嗔怪,于是吕莹莹就乐当小公主。

    吕莹莹的卧室有个小阳台,阳台的花玻璃门虽然关上了,但仍然可以看见小克修长的背影照在上面,她想小克可能在阳台上抽烟,重案组除了罗进和吕莹莹之外,每个人都爱抽烟,有一次吕莹莹去夜总会卧底当小姐,必须学会抽烟,她觉得烟味非常难闻,像烧焦的黄连,又苦又呛鼻。

    吕莹莹穿上衣服,把阳台门拉开,看见小克在沉思,竟然没发现她已经站到他背后,这种情况极少,他的听觉非常灵敏,能听见10米外枯叶飘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有什么心事呢?她走上前去,双手从背后抱着他,侧过头来观察他的眼神,发觉他的眼睛有几丝红丝,心里不觉一凛:“老公,你没睡好吗?”

    “嗯。”他点点头,伸出双手,从背后抱住她说。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哪怕很小的事,所以,他用双手回馈她的拥抱。

    “怎么了?”她探寻着问。

    “王先旺和肖诗顺两件凶杀案堆积在一起,目前没有任何线索,万一凶手再出来杀人怎么办?我脑海里整夜盘旋着他俩惨死的场景,一遍遍地梳理着两件案子,但是理不出任何头绪,所以,总是睡不着……不,也不是一夜没睡,我最少睡了三个小时。”他怕她担心,所以骗她说睡了三个小时。

    “不睡觉哪来精神破案?不如我们出去逛逛公园吧?放松一下身心,听说东湖公园正在办菊花展,当年黄巢看到菊花笑傲霜雪,觉得它非常可怜,不受春风的青睐,于是作诗曰‘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黄巢哪里知道菊花就喜欢斗雪傲霜,不想像桃花一般娇弱。它的高洁品质被称为‘四君子’。”

    “老婆,难得你还有这种雅趣,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追随你左右,去享受一个清闲的周日。我们有半年没逛公园了吧?”他歉意一笑,晨曦中,他脸上的毫毛毕现。

    吕莹莹嫣然一笑,内心充满了幸福,她一看见小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心里就会默默感激上天送她一个这么美好的男子。

    吃过关琳制作的早餐之后,小克和吕莹莹打的来到东湖公园,东湖公园位于市东郊,将近12平方公里,是市民饮水的水源地,三面环山,一面被一座高达10米的大坝拦截,成为淡水库,水库禁止市民进入,因为要保持水源的清洁。

    大坝下面是公园的另一半,因为是周日,市政府委托园林局在公园里举办菊花展,虽然说是菊花展,但是还有其他花,如水仙、山茶、月季、风信子等。

    当然最多的是菊花,菊花的色彩异常丰富,有黄、红、黑、紫、粉红、泥金、淡绿等,可谓五光十色,艳丽多姿,走进公园就像跳入花海一样,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扑面而来,让人的每根毛孔都从皮肤上站起来,一起享受花的芬芳与艳丽。

    吕莹莹像小女孩般惊叹:“哇,太美了,我要被醉晕了……‘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她娇柔地倚靠在小克的肩上,望着五彩缤纷的花海脱口而出。

    她本来想得到小克的夸奖,微微抬头去看他,但是,她发现小克却把目光投向远处,似乎在欣赏美景,又似乎在看游人,她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前面花丛之中都是游人,还有卖花姑娘在向游人吆喝……

    “老公,你在看什么呢?”

    “我看过你和吴哥走访罗伦时拍的照片,记得她的容貌,我刚才好像看见她挎着一个男孩从花丛中走过,不知是不是我看花了眼,还是我记错她的模样?”

    “看见罗伦没什么奇怪的,周日嘛,和朋友来逛花展是平常之事,有什么好奇的?”

    “你不是说罗伦和肖诗顺分手不久吗?为什么她那么快就交上了男朋友呢?”小克边说边四处搜寻罗伦的身影。

    “现代人闪婚闪恋很正常,何况她和肖诗顺已经分手了两个多月了。”

    “不,假如罗伦脚踏两只船,罗伦的男朋友可能会杀肖诗顺,我们必须去跟踪他们,看他们到了什么程度。”

    吕莹莹点点头,赏花吟诗的雅兴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和小克快步向前走去,希望能看到罗伦。

    他们在人群中举目四望,只见到处是拿着手机拍照的游人,有的在柳树下,有的在花丛中,唯独没有看见罗伦,他俩找了大约半小时,都没有找到,小克有点失望。

    吕莹莹说:“我有罗伦的手机号码,不如我直接打电话给她,问她在哪里好吗?”

    “算了,今天难得陪你出来赏菊,不要扫兴,明天你和吴哥或者我和周挺去调查她吧,先不要打草惊蛇。”小克安慰她说。

    吕莹莹明白他的用心,感激地点点头:“老公,你真好!”

    他俩拍了许多照片,因为他俩带了自拍杆,而小克因为负责凶案现场拍照,摄影技术超高,拍出的相片美轮美奂,令人艳羡。

    赏完菊花之后,他们去公园边的近水楼吃晚饭,美好又难得的一天过去了,回到家里,小克再斗不过瞌睡虫,倒头便睡。

    第二天上班之后,小克把自己对罗伦的想法告诉吴江,吴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必须对罗伦的社会背景深入调查,也许罗伦并不像表面那么单纯,如果他为了钱,和真正的男朋友谋杀了肖诗顺,她又知道肖诗顺的钱存在哪里,可能会与男朋友狼狈为奸。

    吴江和吕莹莹来到职业中学找曾校长,想了解罗伦的情况,曾校长说他不清楚,因为学校的老师有121个,他无法事无巨细地知道。吴江问曾校长谁和罗伦的关系比较好?

    曾校长想了一会儿说:“罗伦平时和高妍关系最好,她俩是大学同学,又同时被学校聘请来执教的。”

    “请您把高妍叫来好吗?”

    “好的,配合你们工作是我的义务和责任。”曾校长拿起办公桌上座机,给高妍打电话,但是对方关机了。

    “这时她应该在上课,系统已经把我电话转到来电短信提醒,下课后,她开机就会看到我的电话,看到我电话之后,肯定会回拨给我,你们先坐下喝杯茶吧,再过一刻钟就下课了。”曾校长对他俩说。

    吕莹莹便坐在沙发上,她环视着办公室,和别的校长办公室没有什么特别,都是书柜,唯一特别的是他办公室后面挂了一幅毛泽东像,用檀香木镜框框着,镜框四边镂刻着牛鬼蛇神,毛泽东则笑看着它们。

    画像下立着一个小木架,上面放着一个香炉,香炉里袅袅上升着沁人心脾的檀香,香味高雅清新,绝不像庙堂里那俗气的香,香味弥漫着整个办公室,让吕莹莹的神思有些恍惚。

    现在如此崇拜毛泽东的人已经非常少了,曾校长在年幼时应该受到毛泽东思想的熏陶,或者他父母是毛泽东的崇拜者。吕莹莹遥想着毛泽东时代的纯净和激情,那是多么令人向往的红色年代啊……

    正想着时,高妍脚步轻盈地从门外走进来,问曾校长找她有什么事?曾校长坐在吴江和吕莹莹的对面,他站起来说:“来,高老师,我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市局刑警队的吴警官和吕警官,他们找你了解情况,你一定要好好配合他们工作呵。”

    说完,他示意高妍坐在他坐过的位子上,然后走到另一头,在办公桌前坐下,打开电脑播放音乐,音量开得比较大,好像告诉他们,他无意偷听他们的谈话,曾校长的头都被显示器挡住了,专注他自己的工作中去。

    高妍虽然不太漂亮,但气质淡雅,剪着短发,皮肤白里透红,五官端正,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在扑闪着,睫毛像风中的蝴蝶须,灵动而美丽,像十七八岁的少女。

    “听说你是罗伦的同学加好友?”

    “对,我们是发小、同学、同事加好友。”

    “那你们应该无话不说吧?”

    “那也不是,再恩爱的夫妻都有各自的小秘密,何况我们不是夫妻,怎么可能无话不说呢?”她望着问话的吴江,对他似乎怀有戒心。

    “罗伦现在有男朋友吗?”

    “她的男朋友名叫李繁东,是我们机械工程学院的学长,我们上大学时,李繁东读大三,他对罗伦一见钟情,不断地追求她,但是,因为李繁东长得不够高,也不帅,父母都是农民,所以,罗伦并不动心。

    “但是,李繁东的学习成绩全班第一,得到了学校的一等奖学金,又在改造机器人时,发明了一项更灵活的关节,因此荣获市政府颁发的一等奖,李繁东用勤学苦练赢得了罗伦的好感,从此,开始牵手,时常漫步花前月下,不久,他俩就有了肌肤之亲。

    “毕业之后,李繁东在三一重工长江分公司找到工作,主要是机械维修和研发,李繁东用大量的业余时间追罗伦,罗伦则非常慢热,她说喜欢那种‘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感觉。

    “其实说透了,就是李繁东的收入不够高,不能在长江买房子,没有婚房,哪谈得上结婚?尽管在大学时,他们就已经偷吃禁果,但是,到了谈婚论嫁,罗伦还是犹豫了,她以心智和年龄不成熟为由,拒绝了李繁东的求婚。

    “这成了李繁东的一块心病,总觉得无法把握他们的爱,果然不出所料,在一次聚会上,罗伦认识了英俊多金的肖诗顺,肖诗顺好像中邪了似的,对罗伦一见倾心,开始对她穷追猛打。

    “罗伦不是对土豪肖诗顺全盘接受,因为她还要考虑到李繁东,所以,开始对肖诗顺若即若离,态度暧昧,但是,肖诗顺不断地给她买各种名包和衣服,一件LV的裙子就三万多,还带她去马尔代夫旅游,在旅游时,罗伦再经不住肖诗顺的狂轰滥炸,俩人终于睡在一起。

    “这事当然瞒不过李繁东,有一天,李繁东找上门,把罗伦从房间里拖出来,差一点把她从五楼推下去,幸好邻居的老师跑出来,他们把李繁东拉开,李繁东被学校的保安赶走,再也不让他进学校。”高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还不太过瘾。

    “李繁东没有威胁过罗伦吗?”

    “当天被赶走时,他对罗伦发誓要干掉肖诗顺,否则,他就不是人,当然,这也许是气话,因为李繁东是个性格内敛、木讷的人,不懂得说甜言蜜语,这也让罗伦感到失望。”

    “现在他们是不是和好了?”

    “对,已经他们重归旧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也就最近吧,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反正他们又回到以前平淡恩爱的轨道上来。原来罗伦发现肖诗顺是个诈骗犯,并不是他所说的软件开发商。她是不会和诈骗犯恋爱下去的,哪怕给她一座金山,她也不会要。”

    “罗伦和李繁东破镜重圆之后,有没有说要嫁给李繁东?”

    “有,他们把工资聚合在一起,在江南新村买了一套婚房。”

    “哦,是一次性付款,还是按揭付款?”

    “当然是按揭了,他们哪来那么钱买房?”

    吴江认为罗伦和李繁东可能在演双簧戏,目的是骗肖诗顺的钱,因为没有人知道肖诗顺的赃款存在哪里,或者哪个国家,聪明的骗子是不会把所有赃款存在国内的。可能只有罗伦知道。

    罗伦和李繁东有合谋杀害肖诗顺的可能!必须深入调查李繁东和罗伦。吴江看夜幕已经低垂,城市的霓虹灯逐渐亮起,便谢别曾校长和高妍,打道回府。

    6

    因为小克和周挺被江一明派去调查王先旺的案子,所以,肖诗顺案由吴江和吕莹莹负责,江一明在这两件案子间来回奔走。

    因为这两件案子有许多关联性与相似点,所以,1号重案组做出并案侦办,没有把11·28案交给2号重案组,以往的惯例是1号重案组在侦查过程中,没有结案,又发生了另一件案子,江一明都会把后来发生的案子交给2号重案组侦办。

    吕莹莹觉得应该加大对视频侦查的力度,凶手要杀王先旺和肖诗顺,肯定要经常跟踪他们,否则不可能知道他俩的生活规律,如果要跟踪他们,就得跟随在他们后面,如果发现可疑人,就会有线索。

    从2013年开始,刑警队就成立了视频侦查组,简称为:视侦组。视侦组一共五个人,别看他们整天坐办公室喝茶抽烟,似乎很轻松,其实最单调最累的就是视侦组,他们每天必须8个小时对着电脑看视频,有时加班到第二天凌晨,一天工作14个小时是常事。有的人甚至看视频看到想吐。

    他们的精神须要高度集中,双眼紧紧地盯着显示屏,甚至一秒钟都不能离开,否则就可能错过重大线索,刚刚加入视侦组的刑警,个个眼睛雪亮,视力全部是5.3,一年后,五人之中有两个戴上了近视眼镜。

    不仅如此,因为长期伏案工作,他们的椎和腰椎都出现问题,甚至长了痔疮。吕莹莹因为有高超的电脑和网络知识,能看出视频的真伪,所以,她兼任了视侦组的组长。

    这次她亲自参加调阅两个死者死亡前后半个月的视频,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视频中看到了李繁东的身影。

    那是肖诗顺死前的两个月的一天傍晚,因为刚下班,街上堵车,肖诗顺开着车从江北东路向江西北路驶去,李繁东骑着一辆踏板摩托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车后面。

    肖诗顺当然不认识李繁东,但是李繁东对肖诗顺刻骨铭心,虽然李繁东在行车,但是,吕莹莹能看出他眼里吐出的怒火,好像恨不得把肖诗顺烧死。

    肖诗顺的车里还坐着罗伦,更让李繁东愤怒的是:肖诗顺边开车,边用手去抚摸罗伦,而罗伦好像很享受的样子,闭着眼让肖诗顺任意抚摸。

    这一切都被李繁东看在眼里,而肖诗顺和罗伦毫无察觉,沉溺在美好而邪恶的情欲里。这种情景,对每个情敌来说是致命的,哪怕一只小鸡被人抓住,也会叮人几口,何况亲眼看见心爱的人被人蹂躏?

    当时的光线很好,加上江北路和江西路上的监控器像素都很高,被视侦组的人看得一清二楚。李繁东一直跟踪到房山海鲜酒楼,看他俩上电梯之后,才悻悻地离开,因为再跟下去要消耗很长时间。

    李繁东有重大杀人嫌疑!但是,从李繁东跟踪肖诗顺的视频来分析,吴江认为李繁东和罗伦演的双簧戏并不存在,否则,李繁东没有必要跟踪肖诗顺,因为假如真是演双簧戏的话,罗伦可以告诉李繁东肖诗顺的行车线路和生活规律,何必冒着被警察发现的风险呢?

    会不会是李繁东为了保护罗伦,把戏演得更真实?哪怕他被警方抓捕,也是他独自承担,而不连累罗伦呢?

    吕莹莹把发现的情况跟江一明汇报,江一明叫吕莹莹继续查看监控录像,看更早以前,看李繁东有没有跟踪过肖诗顺,他和吴江去询问李繁东,叫她把录像拷贝下来,发到江一明和吴江的手机上。

    三一重工分公司位于江南区经济开发区,开发区的房子不高,但是面积非常大,有几千亩,三一重工占地近百亩,这块地15年前被圈下时,只花一千二百万,现在最少值得两亿元。

    三一重工在长江没有生产线,只有销售和维修,而李繁东大部分时间都在维修车间当师傅,他从小到大对机械的构造非常感兴趣,读机械工程学院算是实现了他的理想。

    吴江和江一明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总经理室在8楼,是顶楼,他俩乘电梯而上,来到前台小姐面前,跟她说明情况,她带他们来到程总办公室。江一明对和总说明来意之后,他安排他们在小会议室等待,他打电话给李繁东,叫他到会议室来一趟。

    李繁东穿着工装来见他们,看见两个陌生人坐在会议室里,程总把他们互相介绍之后,便离开了,离开时,轻声对李繁东说,叫他好好配合他们工作,李繁东点点头。

    李繁东身高大约172厘米,这和他们判断的凶手的身高相近,因为模拟和电脑分析是有误差的,何况聪明的凶手会刻意改变自己的身高,让警方判断失误,就像穿44码大鞋的罗小丘一样,身高还不到170厘米,完全出乎意料。

    李繁东的五官不太端正,脸色黝黑,颧骨很高,像越南人,一双眼睛小得出奇,像老鼠眼,看上去有点猥琐,但是,他的胡须刮得很干净,眼睛放着精光,宽阔的前额后面好像装满了智慧,经典案例告诉他们:理工男作案要比文科男高明许多,比如全国闻名的李红涛就是这样的人。

    美国有个理工科出身的凶手,竟然发现杀人机器人,在五年间杀死了他的三个情敌,虽然最后警察抓住了机器人,但是,却无法找到制造机器人的人,直到凶手的妻子告密,警察才将他绳之以法,这种杀人方法是文科男无法想象的。

    “两位……警官,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他胆怯地问,话说得不太流利。

    吴江已从侧面了解到他是个讷言敏思的人,性格内向,喜欢沉思,对自己认定的事非常执着,一旦认定的事,哪怕用一辈子也要做成,这种人最容易走入死胡同,也很偏执。

    “请问你和罗伦是什么关系?”吴江问,因为吴江参与了前期的调查,对情况比较了解,所以,由吴江来询问李繁东。

    “她是我的未婚妻,她怎么了?”他好奇地问。

    “没什么,你认识肖诗顺吗?”

    “他是谁?我怎么会认识?”他的眼光闪了一下,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恨意,这逃不吴江和江一明的眼睛。

    “他可是你的情敌,他抢走了你苦恋了三年多的情人,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说谎也不打草稿。”

    “哼,哪怕王思聪也抢不走我的罗伦,我们的爱情比山高,比海深,比时间更永久!”他咬着牙说,好像要把嘴里的一根铁线咬断似的,样子有点可笑。

    “别自欺欺人了,半年前,罗伦还和肖诗顺去马尔代夫游玩了一星期,而且共睡一张床上,这你不会不知道,现在罗伦手机里还保存着马尔代夫的美景照片。”

    李繁东一听,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吴江,只好低下头狠狠地盯着地上看,他在想计策如何对付两位厉害的刑警:他们怎么会知道罗伦的手机保存着马尔代夫的照片呢?是不是罗伦已经把他们之间的事告诉他们了?但是,罗伦就要和他结婚了,她是不可能出卖他的。

    “你们怎么知道罗伦的手机里有马尔代夫的照片?”

    “这你就不用管了,罗伦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你说和她谈恋爱,但她只承认和肖诗顺谈恋爱,在她的心中你可能没有位置。你想好再回答我的问题!”吴江声音大了一点。

    “不不不,不可能,她是最爱我的,我也最爱她,她只是让金钱冲昏了头脑,一时对那个诈骗犯意乱情迷而已。”他抓狂般大叫起来,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似的,吴江忽然想起了电影上看到的希特勒。

    “你叫什么叫?再叫我把你铐起来,带到刑警队审问!”江一明大喝一声,李繁东怔了一下,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有点惧怕地望着江一明,慢慢安静下来,他明白江一明是队长,完全有能力把他关起来,如果被关起来的话……他突然想起了躲猫猫事件,24岁的李乔明被犯人打死在监狱中,当时他差4天就要结婚了,顿时,他浑身起一身鸡皮疙瘩。

    “说,你为什么要跟踪肖诗顺?”吴江问。

    “我没有跟踪他。”

    “没有跟踪他,我们会找上门来吗?长江市近千万人口,你为什么是千万分之一?”

    “警官,我真的没有跟踪他。”

    “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吴江掏出手机,把吕莹莹发给他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播放给他看,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震惊,不知如何回答,只听得他一直在咽口水,他显然是因被抓住把柄而害怕。

    “你不会不承认录像中的人不是你吧?”

    “对,是我,我知道罗伦移情别恋了,于是我天天在她学校门口等她,观察她的新男朋友是谁,结果我发现他是一个土豪,开着车去房山海鲜酒楼吃海鲜,那家酒楼一餐最少五千元,我自惭形秽,就骑摩托车回家了。”

    “不,你已经不止跟踪他一次了,你想和罗伦分手时,差点把她从五楼推下去,还扬言要杀掉肖诗顺,现在肖诗顺被杀了,我们怀疑是你杀了他!”

    “不不不,我没有杀人,我是想杀他,也跟踪了他几次,但是,因为他都出现在公共场所,或者有朋友相伴,我根本没机会杀他。我不想杀死后被你们抓捕归案,为他偿命,所以,我没有杀他。”

    “不,你于11月28日凌晨找到了机会,在圆顶山公园的观景台上杀死了他,还威胁肖诗顺的同伴田小甜,叫她赶紧回家,否则要杀了她。”

    “你虚构得这么好,可是你们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但是,你有杀人动机,如果有证据的话直接把你抓走了,还会跟你在这里啰嗦吗?”江一明直白地回答他。

    “没有证据你们怎么可以说我杀人呢?我可不想做呼格吉勒图,冤死在你们手里。”他仰起头,挺起胸,有点得意。

    “我们来找你,是因为你有杀人动机,而且跟踪肖诗顺,为了证实你是否是杀人犯,你必须向我们提供不在场证明,否则无法洗清你的嫌疑。”

    “原来你们办案的套路是这样啊?”他嘴角翘起来嘲笑着说。

    “快说,如果你没有不在场证明,我们要把你带回去,最少传唤24小时,如果态度不好,可以拘留你!”

    李繁东这才有点害怕,他想了一下说:“那天我在宿舍里睡觉,但是,我们公司福利好,宿舍是单人间,没有人可以证明。”

    “你们这么好的公司都没有安装监控器吗?”

    “当然有啊,否则东西被盗怎么办?你们去找保安经理冯大马吧,他管辖着我们公司12个保安。”

    吴江让他先回去工作,然后和江一明来到李繁东所住的宿舍楼,宿舍楼一共三层,一二层是男员工住,三层楼是女员工住,每层楼的出入口都安装了监控器,24小时全天候地监视着楼里的一切情况。

    从外面看,每层楼都被防盗网封死了,除了进入楼层的出入口,没有地方可以出去,而李繁东的203房间也在监控器的监视范围,只要他出入房门,肯定会被监控器拍摄下来。看过宿舍楼之后,他俩才放心了。

    他们去找冯大马,冯大马认识江一明,赶紧给他们递茶送烟,然后叫下属去把他们需要的监控录像调出来。下属很快就把当时的监控录像调出来让他俩查看。

    录像显示:李繁东于11月27日晚上10点进入房间,他手里拿着换洗的衣服,应该是加班刚刚下班。直到第二天早上7点,他才从房间里出来,去食堂吃饭,然后又去上班。

    那么,李繁东就有了不可推翻的不在场证明,可以排除他的杀人嫌疑,他们本来以为李繁东是重大嫌疑人,结果却不是。

    那么,谁会是凶手呢?李繁东被排除嫌疑之后,吴江和江一明的心情是沉甸甸的,他们最担心的是凶手再出来杀人。

    “江队,李繁东有没有别的办法制造不在场证明?”吴江望着正在开车的江一明问。江一明虽然身为队长,但是和吴江在一起走访,都是由他开车,这表示对长者的尊重。

    “除非李繁东有缩身术,否则他不可能从间隔只有20厘米的防盗网中钻出来,然后驱车去现场杀人。”

    “缩身术只是传说,就像隐形人一样,是不存在的,但是有一种可能:李繁东伪造了监控录像。”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这容易解决,叫莹莹去查一下就知道了。”说着时,他们已经到刑警队了。

    7

    吕莹莹和江一明来到三一重工的监控室,调出11月27日到28日凌晨的录像,吕莹莹看一下录像,没发现不对,又利用软件对录像进行辨别,证明监控录像是真的,可以证明李繁东在案发时间是待在宿舍里,他不可能分身去圆顶山公园杀肖诗顺。

    但是,李繁东的杀人动机最大,又使江一明觉得不应该放走李繁东这条线索,他问吕莹莹:“如果李繁东要去现场杀人,但又要避开监控录像,他最有可能使用什么办法离开房间?”

    “除非他会穿墙术,否则办不到!”

    “我想问的是: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有没可能研究出监控器无法捕捉到的软件,比如像隐身衣……”

    “哈哈哈,江队,科技不是科幻,如果李繁东能研究出隐身衣,他光出售专利权就可以成为百亿富翁,有了这么多钱,全世界的美女任他挑选,他何必为颜值和才艺中等的罗伦去杀人呢?江队,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思想出岔子?”她关心地看了江一明一眼。

    “压力是有的,但是,我身经百案,如果不是李妍为我挡了一枪,我已经死在杜威的枪口下,这都没让我心智错乱,现在这两件案子怎么可能让我思想出岔子呢?”

    “那就好。不过我觉得应该去李繁东的宿舍里勘查一下,江队,你还记得钱同用8年时间挖通莱山矿洞,去莱山别墅杀周朝花的案子吗?”

    “当然记得,每个经办过的案子我都刻骨铭心。”

    “如果李繁东要离开宿舍去现场杀人,我觉得他有可能在墙上挖一个洞,从洞口钻出去,然后从二楼跳到一楼,再赶往现场,杀完人之后回到宿舍。”

    “可是如果挖墙洞的话,墙上会留下痕迹呀,因为外墙是用正方形大理石贴面的。”

    “别忘了李繁东是搞机械工程的,他完全可以精确地计算好大理石的面积,然后利用大理石与大理石交接的缝隙来伪装外墙的洞口。”

    “莹莹,你说得对!我们去李繁东的宿舍看看。”

    江一明打电话给李繁东,叫他来宿舍一趟,他们要去他宿舍检查,可是李繁东说他出差在上海,要过两天才回公司,他的语气里对江一明纠缠不清很反感。

    江一明不太相信他在上海,叫他发位置共享给她,他答应马上发,三分钟之后,江一明收到他的卫星定位的位置,结果证明李繁东在上海的三一重工分部。江一明这才放心了。

    为了证实吕莹莹的猜想是否正确,江一明打电话给程总,把情况说明,程总同意叫公司的物业管理员拿钥匙来开门。

    江一明和吕莹莹来到宿舍二楼,在李繁东的门口等,一会儿,管理员来了,他掏出钥匙,打开了李繁东的门,让他俩进去看。

    房间将近16平方米,正前方有个门通向阳台,左边是书柜,右边是床铺,靠阳台的墙边立着一个木衣柜,江一明和吕莹莹打开阳台的门,走到阳台上,阳台只有两平方米,被钢管防盗网封死了,间隙只有20厘米,人不可能出去。

    江一明站在阳台上向右看,认真观察着墙面,没有发现问题。于是回到房间,他叫吕莹莹帮手,把衣柜移开,墙面光滑平整,没有问题,墙面依然是用大理石贴面的。

    江一明屈起手指,对着墙面从上敲下去,当他敲了离地面一米时,墙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这处响声和别处不一样,墙里应该是空的,他一下兴奋起来。

    他在书柜下的抽屉里找到一把螺丝刀,把螺丝刀插进大理石的缝隙,接着用力一撬,整块大理石脱离了墙体,差点掉到地上,江一明眼疾手快,把它接住了。

    墙体果然是空的!

    江一明夸吕莹莹想得周到,简直像是神猜,吕莹莹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是,江一明没兴奋多久,便发现墙体只被人打通了一半,切面非常光滑平整,好像是专业的打墙工具,而且空的地方和大理石一样是正方形。

    江一明不相信墙体没有被打通,又找了一个铁锤去砸,结果还是不通,这说明李繁东曾经想利用穿墙术离开房间,去杀肖诗顺,制造不在场证明,但是,可能还没等他把墙体打通,便传来了肖诗顺被杀的消息,这足以让幸福半辈子吧?

    江一明也见过打墙器,但是,没有见过打墙能打出如此平整的切面,也许是李繁东对打墙器进行改造过,否则墙的切面不可能如此光滑。李繁东真是用心良苦!

    肖诗顺迟早都要死,只是不知道死在谁的手下而已,这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结果,所有的偶然都有它的必然性。

    江一明依然认为李繁东有重大杀人嫌疑,他打墙打到一半时,可能发现自己打的洞口无法精准地和外墙的大理石衔接,所以放弃了。也许他发现另一种避开监控器的方法,而改用新方法来证明自己不在场。

    发现自己想杀的人被别人杀掉的概率是很低的,但是,世上有许多巧合,就像日食和月食一样,看上去是巧合,但却有他的规律,如果肖诗顺不是作恶多端,而是一个大好人,谁会吃饱了撑的去杀他?

    江一明想起李繁东很瘦小,身高虽然172左右,但是不足100斤,如果他把防盗网的钢管稍稍扭弯,这样间隙就会扩大到25厘米左右,如果他还会一点缩骨功,他可能会从缝隙中钻出去。

    江一明再次来到阳台,仔细检查钢管上的痕迹,甚至拿出放大镜,对每条钢管进行观察,结果钢管都非常光滑,没有留下一点剐蹭的痕迹,每条钢管都是笔直的。这说明钢管没有被扭曲过。

    江一明带着微微失望的心情和吕莹莹回刑警队。吕莹莹回队后,继续去视侦组看录像,因为王先旺和肖诗顺两件凶案的视频非常多,她有空就去视侦组看有没有线索。

    江一明在办公桌前坐下,掏出一包香烟,点着了,慢慢地抽着,开始陷入沉思,这是他的习惯做派,仿佛香烟能带给他灵感似的。

    不知何时,窗外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雨水沿着玻璃缓缓流下,弯曲的雨水模糊了外面的世界,长江的冬天一下雨就会变冷,而且一下会下三五天,甚至更长,很少下一夜就停下的。

    江一明站起来,走到玻璃窗前,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这雨像什么呢?像……情人的眼泪?为什么会想起这样的话?一想起情人的眼泪,他就想起了李妍。

    李妍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永远铭记在心里:假如我像那只鸯鸟一样死了,我希望你把我葬在有塔的山下,傍水的溪边,在飘着细雨的日子里,你手里拿着我最爱的君子兰,脚步轻轻穿过花木葱郁的小径,把花放在我的坟头……

    如果在李妍身上没有发生被轮奸的事件,也许他已经和她生儿育女了,可是,造化弄人,偏偏把他最心爱的人推向了他的对立面,而且把她推向死亡,如果她没有死,可能被判死缓,他也可以去看看她,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结局。

    可是她早已化作一缕香魂,飘到天堂上去了……不,现在有许多科学家都撰文证明人是有灵魂的,它以量子的形态存在于太空之中,等待下一个轮回。如果,真的在轮回,李妍,我希望能与你再次相遇,与你牵手,与你相爱,与你缠绵……

    江一明忽然感到的眼眶潮湿了,他猛然一惊:我怎么会想起她呢?我已经好久没有想起她,梦见她了……“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他不禁脱口而出,他对李妍是有愧的,如果当时他不去滨河市当刑警,毕业后留在长江,李妍可能就不会出那种事。

    他已经八九年没有谈恋爱了,自从李妍死后,没有任何人能抢占他心里的位置,她在天堂应该希望他不要守身如玉吧?也许真的应该谈一场恋爱了……雨一直在下,绵绵密密洒下来,世界似乎一下静了下来,往事成为一部无声的电影在脑海放映……

    “笃笃笃……”忽然传来了敲门声,他如梦初醒,回头冲着门说着:“请进——”

    门开了,走进一个高大的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戴着蓝白相间的领带,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将近50岁,江一明不认识他。

    他疾步走向前来,伸出苍白的手和江一明紧紧握在一起,江一明感到他的手非常有力,却冰凉如水的,可能是因为气温骤降没有及时添加衣服吧。

    “江队,我是华彩地产公司的易家伟,你忘记了吗?九年前我们见过面,那时您刚来长江当刑警队长,我在李妍办的酒会上和您喝过酒。”他在竭力提醒江一明。

    江一明这才想起来,因为那天的酒会上,李妍向不少人介绍过江一明,易家伟就是其中之一:“原来是故人,易总,您好!您好!好久不见了,来,请坐,请坐!”江一明觉得奇怪了,刚刚想起李妍的时候,就有李妍的故人来拜访。难道李妍泉下有知?提前提醒他有故人来访吗?

    易家伟在沙发上坐下,掏出香烟递给江一明,江一明接过香烟之后,掏出打火机为他点烟,发觉他的表情有些焦虑,便问:“易总,在这下着寒雨的天气来找我,是不是有急事?”

    “是啊,这事确实难倒了我,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我收到了订阅的《长江晚报》,打开后,我发现里面竟然有一封信,我撕开信封,里面有一张信,上面写着有人威胁要杀死我的话,我本来不信这种东西,但是信里准确地指出我几次拆迁时出过的事件,所以,我不得不来找您了。”

    易家伟拿出信递给江一明,江一明摇摇手说:“我去拿手套戴上再看。”说完走到办公桌边,拉出抽屉,从中取出一只丝织手套戴上,回到沙发上,把易家伟的信接过来看。

    信是打印出来的,没有一个手写字,上面写着:

    罪恶滔天的易家伟,你在2008年开发黄岛小区时,派手下害死了原住民李龙;2010年拆迁白猫村时打死了村民罗定军;2013年又逼钱李花引火自焚而死;2015年在强征水门村菜地时,烧毁五栋民宅……你的罪恶堆积如山,我代表正义力量判决你死刑,择日执行,你等着受死吧。(最后印着三把带血的刀)。

    执行人:正义力量。2016年12月10日。

    江一明看了着实吓一跳,并不是内容有多么惊悚,而是那三把的形状不同,第一把刀形状和杀死王先旺的刀相似;第二把刀则和杀死肖诗顺的刀相似;第三把刀又是另一种形状,很像军刀。

    没有人知道杀死王先旺和肖诗顺的刀什么形状,连重案组也不知道具体形状,只有凶手知道,所以,这封信很可能是凶手寄来的。而第三把刀是为易家伟准备的,这引起江一明的高度重视。

    江一明打电话给吴江和小克,叫他们回队,商量这件应该怎么处理,在大事上,他历来奉行集思广益和兼听则明的原则。

    “易总,这事不一定是真的,也许是哪个人的恶作剧,来吓唬您的……信中说的事是真的吗?”江一明边安慰边询问。

    “半真半假,但是都经过政府出面摆平了,应该判刑的判刑,应该赔钱的我都赔了,没有人有异议的,怎么会突然跑出一个正义力量来呢?难道他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吗?”

    易家伟有点焦虑,不像是个在房地产界叱咤风云的大佬,也许坏事做多了,才怕半夜怕鬼敲门吧。

    “报纸是谁交给您的?”

    “我的秘书,邮递员没有直接把报纸送到秘书手上,是放在我们公司楼下我专用的报箱里面,第二天秘书上班时,才打开报箱把报纸交给我,如果我出差的话,报纸就一直搁在报箱里,等我回来时,秘书才会把报纸送给我。”

    “报箱不是不像邮筒那样,只能往里投,不能往外取?”

    “对,如果没有秘书的钥匙打不开报箱。”

    “放报箱的地方有监控器吗?”

    “有的,但是不知道有没有坏掉,信义大厦的安保条件差,里面入驻了65家公司,我们公司在17楼办公。”

    “这样吧,你把电话留给我,等重案组成员到齐了,我再给您答复。”

    “您可以派人保护我吗?我什么都听你们的,绝不乱跑。”他热切地望着江一明。

    江一明想一会儿,觉得这事比较严重,有必要派人保护易家伟,如果没有警方的保护,万一被正义力量谋杀成功,他将背负重大责任,但是,杀王先旺和肖诗顺时,凶手没有这样明目张胆地向重案组挑战过,这不是凶手的作风。

    一般聪明的凶手是不会如此嚣张地向目标下死亡通知书的,因为这样不利于他的行动,再厉害的凶手都会顾忌刑警,除非是变态,为了以防万一,江一明决定派人保护易家伟。

    易家伟听到江一明的承诺之后,非常激动地站起来,双手紧紧握着江一明的手说:“如果你们抓住凶手,我给你们重案组奖励100万。”

    江一明笑着拍拍易家伟的肩膀说:“这不需要,国家已经给我们足够的俸禄了,您每年上交的利税,就是我们的工资。”

    易家伟这才含笑而去。江一明再次陷入沉思之中,他在想如何派人保护易家伟,保护证人或者被害人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因为能量巨大智商高超的凶手是防不胜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