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柠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宋彦白，嘴角甚至带上了一丝淡淡的、意味深长的笑意，
“彦白哥，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记得，当初你介绍我与伊藤先生合作时，似乎并没有这么多顾虑。”
“尽管他的合作意向书条款模糊，而且是外资，目的也不甚明朗，可你当时好像更担心我错失一个‘走向国际’的好机会。”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佟老板，语气变得真诚而轻松，
“而佟老板是沧澜村人，他的合同条款清晰，诚意十足，更是表明态度，大力支持我的事业发展。”
林晚柠笑了笑，继续说道，
“对我来说，孰优孰劣，一目了然。我相信佟老板的诚意，也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说完，她不再看宋彦白，直接拿起桌上的钢笔，拧开笔帽，看向佟老板，笑容坚定，
“佟老板，合同我没有异议，我们现在就签吧。”
宋彦白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温和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嘴唇，垂下了眼帘，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凉了的茶，默默地喝了一口。
佟老板眼中满是对林晚柠的赞赏，对她的果决和敏锐显然十分满意。
他爽快地拿起另一支笔，
“好！林大夫果然是干脆利落的人！能跟您合作，是我的荣幸！”
两人郑重地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紧接着，佟老板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方小巧的红印泥和一枚刻着他名字的印章，仔细地哈了口气，在签名处端端正正地盖了下去。
鲜红的印记落在白纸黑字上，仿佛为这份合作注入了生命和承诺。
“合作愉快，林大夫！”佟老板率先伸出手。
“合作愉快，佟老板！”
林晚柠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彼此的眼中闪烁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和决心。
一旁的宋彦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像是失落，又像是强作镇定。
他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发出了一声细微的磕碰声，在这安静的后院里显得格外清晰。
签完合同，佟老板心满意足，没有多做逗留，约定了后天带林晚柠去看医馆的选址和药田的具体位置后，便起身告辞。
他走到门廊处，再次特意地对宋彦白气地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后院里，只剩下林晚柠和宋彦白。
此时秋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晚柠。”
宋彦白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些许平时的温和，但仔细听来，却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恭喜你。佟老板看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谢谢你，彦白哥。”
林晚柠点点头，态度礼貌却带着一丝疏离，
“伊藤先生那边，合作暂缓吧，麻烦你回复他，如果还有合作的缘分的话，要等我新医馆落成之后再说了。”
“嗯，我知道了。”
宋彦白应了一声，目光复杂地看了林晚柠一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你自己开医馆，千头万绪，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的，谢谢彦白哥。”
林晚柠气地应下，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真的需要他帮忙的意思。
宋彦白见状，知道多说无益，便也起身，
“我医院还有事，就先过去了，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了，中午还有些菜，你热热就好。”
林晚柠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可看着他略显落寞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彦白哥。”
宋彦白顿住脚步，转身看向她。
林晚柠朝他走近两步，想了想，开口问道，
“彦白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宋彦白没想到林晚柠会这么问，呼吸一窒，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他看着林晚柠，意识到她已经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平心而论，他真的很想将积压在心头的一切和盘而出，好让自己轻松些，可他害怕极了。
他怕林晚柠对自己产生不好的观感，也怕将她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中。
每每想到这一切，他都痛苦极了。
明明他没有做错什么，可命运总是将他拖拽进疯狂的漩涡。
宋彦白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最终只是说了一句，
“没，晚柠，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话落，唇角扯起一抹生硬的笑。
林晚柠的眼中的失望转瞬即逝，随即摇了摇头，
“没什么，彦白哥，我只是想说，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我，就算我不能帮到你什么，可至少有个人帮你出主意，你也能好受一点不是吗？”
闻言，宋彦白几乎可以确认，秦远舟肯定已经对她说了什么。
方才的脆弱无助被强烈的自尊瞬间击碎了，宋彦白恢复了以往神采奕奕的模样，笑了，
“没，晚柠，什么事也没有，我挺好的。”
说完，转身就走。
走出广济堂，确认林晚柠看不到自己了，宋彦白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心情愈发沉重。
他很清楚，这件事，伊藤大辅肯定很快就会知道的。
他已经预见了对方的愤怒。
宋彦白紧紧攥起拳头，绞尽脑汁计划对策。
他不能让伊藤大辅对自己失去希望，更不能激怒他，否则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宋彦白快步走出广济堂，拐进巷子深处，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深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翻涌的复杂情绪。
林晚柠最后那句直白的询问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痛恨这种被伊藤大辅掌控的感觉，更痛恨自己不得不对林晚柠隐瞒和闪烁其词。
他刚整理好情绪，准备前往医院，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身边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此刻却显得格外阴沉的脸。
“上车，白。”
伊藤大辅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宋彦白的心猛地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而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