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风沉默良久,才道:“他的声音,还能恢复吗?”
“墨神医说,可以恢复,只是需要时间。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腿,很麻烦。”柳婉婉没有隐瞒。
两人沉默了下来。钱风喑哑着嗓子道:“我去看看乐儿。”
回到老夫人的院子,柳婉婉站在门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抬手擦拭泪水,指尖却在微微发抖。这段日子,她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以前有多能忍,现在就有多少眼泪要流。
屋内传来阵阵抽泣声,夹杂着低声的议论。她知道大家都在为乐儿心疼。那孩子从小就讨人喜欢,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
“老天爷啊,这是何等的折磨...”屋内又传来一声哀嚎,是三婶的声音。那声音里充满了痛惜,仿佛要将这些年来积攒的心疼都倾泻出来。
柳婉婉深吸一口气,用帕子细细擦去脸上的泪痕。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软弱下去,至少在面对乐儿的时候,她得表现得坚强些。
整理好情绪,她转身走进屋内。
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悲痛的面容。老夫人正坐在主位上,虽然提前服了安神药,但看到乐儿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心疼,手中的帕子已经被泪水浸湿。
乐儿站在堂中,低着头。他那瘸了的腿,让人看一眼就揪心。孩子瘦弱的身躯在烛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孤单。
“乐儿,来,到老夫人这边来。”柳婉婉轻声唤道,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一只受惊的小鸟。
乐儿一瘸一拐地挪动着步子,每走一步都让人心疼不已。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躲避什么痛楚。老夫人看得揪心,几次想起身去扶,却被身边的婆子拦住。
终于,乐儿走到了老夫人身边。老夫人颤抖着手抚摸着他的脸庞,那张稚嫩的小脸上还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
“好孩子,好孩子...”老夫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和他母亲小时候一模一样。那双清澈的眼睛,那温顺的性子,处处都像极了他的母亲。现在竟混成这幅德行,老夫人只觉得心如刀割。
“婉婉,你把事情都说说吧。”钱风强忍着悲痛说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也是强忍着情绪。
堂内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柳婉婉身上。她微微整理了下思绪,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
“那天是我生辰,乐儿说要给小姑姑买糖葫芦...”柳婉婉的声音轻柔,却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因为这个,他才躲过了那场灾难。”
听到这里,众人看向柳婉婉的目光多了几分感激。若不是因为要给她买糖葫芦,乐儿恐怕也难逃那场灾难。这份无心之举,竟成了救命的机缘。
“那天之后,乐儿就...”柳婉婉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她看了眼乐儿,继续说道,“他就被人贩子带走,喂了哑药,打断了腿。”
堂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轻轻跳动的声音。
“至于乐儿的伤势...”柳婉婉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墨神医说,中毒的事情虽然麻烦,但只要按时服药针灸,一个月内应该就能恢复说话。”
“那他的腿...”钱二老爷急切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
“腿伤比较棘手。”柳婉婉轻声说道,“骨头错位了,得重新开机再来。不过墨神医有特制的止痛药,能减轻乐儿的痛苦。”
听到要打断腿骨,在座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三婶更是直接“哎呀”一声,差点晕过去。
“那什么时候开始治疗?”钱风追问道,“要不要把乐儿接到钱家来?这样照顾起来也方便些。”
柳婉婉摇了摇头:“墨神医说乐儿现在身子太弱,需要调养一段时间。而且...”
她环视了一圈堂内众人,继续说道:“我已经和王爷商量好了,婚后让乐儿住进王府。”
“这...”老夫人面露犹豫之色,“王府规矩多,乐儿这般年纪...”
“王爷答应会为乐儿请名师教导。”柳婉婉柔声解释,“母亲生前就希望孩子们能文不弃武,在王府里,乐儿能受到更好的教育。”
众人听闻此言,神色稍缓。确实,钱家的资源远非王府可比。若是乐儿能在那里习文练武,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老夫人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眉头微蹙。她欲言又止,目光在柳婉婉和乐儿身上来回逡巡,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
堂内一时陷入沉默。众人心知肚明,她是在担心惠太妃会为难这对母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连茶香都变得寡淡起来。
这两年虽然钱家很少参与外面的应酬,但外头的风言风语,多多少少也传到了府里。仆人们私下的议论,来们欲言又止的神情,甚至是街头巷尾的只言片语,都在提醒着他们:这场婚事并非那么简单。
“婉婉啊...”老夫人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你和东陵王的事情......”
话未说完,她又叹了口气,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乐儿身上。小家伙正安静地坐在柳婉婉身边,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堂内的一切。
柳婉婉的事,他们一直都在关注,只是碍于身份地位,不便插手。每每听闻惠太妃对这个准儿媳妇的不满之词,众人心中都暗暗担忧。
“母亲是担心惠太妃那边......”二夫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堂内的气氛更加凝重。惠太妃对这个儿媳妇本就不满意,若是再带着乐儿过门,只怕更要横生枝节。毕竟乐儿只是柳婉婉的侄子。
柳婉婉看着众人忧心忡忡的模样,轻轻抚摸着乐儿的发顶,柔声道:“我心里有数,乐儿的安危永远是我最看重的。若是惠太妃容不下他,我便随他去国公府。我在一日,就绝不让他受半分委屈。”
这番话虽说得坚定,却并未打消众人的顾虑。堂内几位长辈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二房的二老爷轻咳一声,正襟危坐。
“婉婉,你也知道,二嫁本就不易。”三房的三夫人忍不住开口,“若是得不到婆母欢心,日子只会越发艰难。就算东陵王再是明理,可夹在母亲与妻子之间,也难免会心生烦躁。”
“是啊,”大房的大奶奶接过话头,“更何况乐儿还小,正是需要悉心照料的年纪。若是......”
“依我看,乐儿还是留在钱家更妥当。”二老爷打断了众人的议论,沉声道,“府上这么多长辈照看,定能护他周全。至于名师,我们也能请得起。”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赞同。有人开始细数钱府请得起什么样的名师,有人则说起府中藏书之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