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太过铺张，”苏瑾淡淡道，“修道之人，本该清心寡欲。”她的目光在那幅画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微微上扬。
“道长说得是。”全文礼陪着笑脸，目光却不住地打量着三人。每次对上那只黑猫幽深的眼睛，他就忍不住心虚。
苏瑾看出他的不安，开门见山道：“你这座宅院，可知道建在何处？”
全文礼一愣：“就在镇北……”
“是在青云崖玄元宫的正东方，”苏瑾打断他，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正好截断了玄元宫的玄武之脉。”
全文礼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千年道统所在，五行汇聚之地，”苏瑾继续道，“你全家这宅院，是有意还是无意？”
全老爷站在大厅里，双腿微微发颤。
他从未想过，自家引以为傲的宅院竟会成为一场灾祸的源头。这座宅院比镇上任何人家都要高，是他爹年轻时请了一位高人精心设计的。青砖灰瓦层层叠叠，飞檐翘角直指苍穹，就连门前的石狮子都比寻常人家的要大上一圈。
“这宅子就如同天庭一般，住在这里的人必定代代富贵，永远享受着佃农奴仆的供养。”回想起父亲当年意气风发的话语，全老爷只觉得一阵心悸。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些年来他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良田千亩，商铺遍布三省，光是每年的租子就够十户人家吃穿不愁。可再好又如何？再厉害又能如何？
在青鸾山李家面前，他们全家算得了什么？
想到自家宅院竟然截断了玄武之脉，全老爷只觉得浑身发冷。若是李家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全家恐怕连活路都没有。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恳请仙师救救我全族上下这么多条人命！”全老爷重重地跪在地上，膝盖与地板相撞发出闷响，“我对此事毫不知情，不知道这宅子会截断玄武之脉……”
苏瑾站在堂前，月光从窗棂透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清冷的光晕。她冷眼看着全老爷，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区区青云崖道士就把你吓成这样？想让他们消气其实很容易，将这老屋拆除便可。”
“仙长！”全文礼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这房子可是列祖列宗传下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
苏瑾缓步走到全文礼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贫道自然有办法，就瞧全大爷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一旁的微虚偷偷瞄了眼苏瑾，随即板起脸道：“全老爷，我们小师叔向来不惧青云崖，关键是你自己怕不怕？”
全文礼眼珠转了转，擦干眼泪站起身来。他整了整衣襟，试探着问道：“仙长与青云崖有过节？”
“没有过节，只是看不惯他们自诩天下无敌罢了。”微虚淡淡道，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可不是说玄元宫事关天下道统吗？”全文礼小心翼翼地问。
苏瑾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屑：“那是青云崖自己说的，我们北方一脉可不承认。”她的目光扫过厅堂四周，“这宅子选址极佳，布局也好，只是……”
“只是什么？”全文礼急切地追问。
“太好了反而不好。”苏瑾若有所思地说，“你家怕是有人有缺憾吧？”
全文礼神色一滞，：“是，我膝下有一子自幼智力不全。”
“不，这都是你们家造下的孽债讨来的。”苏瑾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你家真正的缺憾在寿数上。”
这话一出，全文礼如遭雷击。他猛然想起，自家祖父不到五十就走了，他爹也才四十八岁就去世，而他现在已经四十三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仙长救我！”他再次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
苏瑾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全文礼连忙叫来管家，让他端来一盘银锭。十个沉甸甸的银锭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映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恳求大仙搭救于我。”他恭敬地将托盘推到苏瑾面前，声音中带着几分讨好。
苏瑾直接把托盘推回：“不必了，我下凡来体验人间百态，若不是与你们全家有缘，就这点微薄的功德，我还不屑做呢。”
夜已深，苏瑾带着两个徒侄住进了忠杨院。院子里的老松树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犬吠。
关上房门，苏瑾给黑猫盛了碗菜放在窗边：“你在这守着，咱们私聊几句呗。”
“小师叔，这宅子真的截断了青云崖的玄武之脉吗？”微虚忍不住问道，眼中带着几分困惑。
苏瑾轻笑一声：“你想什么呢？玄武之脉哪有那么容易截断？这宅子根本就不在玄元宫那条线上。”
“那全家人为什么寿命都不长？”微虚追问道。
“那是他们家的遗传病，”苏瑾解释道，“全文礼的父母是表兄妹，他儿子天生痴傻就是证明。要不是这宅子风水好，他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小师叔不收钱，那我们来这是为了什么？”
苏瑾看着两个徒侄，语气柔和了几分：“现在不收不代表以后不收。不过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那些苦难的村民谋福。有些事情，不能明说才能成事。”
她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的老松树，月光透过枝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道祖知道了，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苏瑾在晨曦中醒来，神清气爽。她伸了个懒腰，感受着体内充沛的灵力在经脉中流淌。
“师叔，您醒了？”微虚轻声问道，她正坐在桌边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剑身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芒，映照出她专注的神情。
苏瑾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微宁身上。只见这个小徒弟正抱着黑猫，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那只通体漆黑的猫咪舒服地眯着眼睛，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动着。
“今日天气不错，”苏瑾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襟，“正好适合修炼。”
三人来到院中，苏瑾的目光在四周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花园里的假山上。这处假山虽不算高大，但胜在形态自然，颇有几分仙山之意。
她轻盈一跃，身形如同一片落叶般飘然而至，稳稳地落在假山顶部。山石略显粗糙的触感透过衣衫传来，却丝毫不影响她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盘膝而坐。
“微虚，微宁，”苏瑾的声音轻柔却不失威严，“按照之前说好的，你们守在下面。”
两个小徒弟立刻会意，一左一右站定。微虚依旧抱着她心爱的长剑，而微宁则怀抱着黑猫，虽然困意未消，却强打着精神。
苏瑾看着两个小徒弟时不时打着哈欠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疼。这些日子以来，她们确实辛苦了。但为了完成这次任务，这点辛苦却是在所难免。
她朝两个小徒弟递了个眼神，随即闭目入定。灵力在体内运转，渐渐地，她的意识沉入一片祥和宁静之中。